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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情伤

书名:道可道2:人在江湖漂作者名:于宁(潮吧)本章字数:9211更新时间:2023-12-27 20:57:50

  

  我爹的生日是十月八号,九月底的一天我对我爹说,今年的生日我要好好给你庆祝庆祝,以前我没钱,现在有钱了,我要带你和我弟弟出去旅游,在你最喜欢的地方给你过生日。我爹想了想,说,正好我们放假到十号,咱们就出去过,去上海和杭州吧,我还没去过那些大城市呢。我说,你真是个老庄户,那些地方有什么好的?人挤人,光景没看见光看见人了,还不如去新疆、蒙古,或者西藏呢,那些地方多好?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人到了那种地方,心胸开阔,什么烦恼也就没有了。我爹说,别胡说八道了,看了光景就没有烦恼了?当时可能把烦恼忘了,过后一样,该怎么烦恼还怎么烦恼。我觉得人老了可真有点儿不可理喻,说着这么高兴的事情,他非要谈那些没有意思的话题。我就开玩笑说,老爷子真不知足,以前为孩子操劳,现在孩子不用你操劳了,你倒胡乱烦恼起来了,是不是闲出毛病来了?我爹想都没想,直接说,我儿子要是结婚了,我就没有烦恼了。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话他说过好几次了,老是催我跟刘梅去登记。我不是没想过这件事情,可是我对这个没有一点儿兴致,我不想那么早就结婚,我看见过孙朝阳、凤三、周天明他们的处境,像我们这种人,一结婚就等于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干什么也放不开手脚。

  趁吃饭我爹喝酒喝高兴的时候,我就敷衍我爹说,我想等两年真正挣了大钱再结婚,起码让人家刘梅过上阔太太的日子,这样才对得起人家嘛。我爹好象没听见我说什么,吱吱地喝着酒说,国庆节快要到了,你们就在国庆节期间把记登了吧,过完了节,咱们旅游回来,我给你们挑个好日子举行婚礼,这样还利索,争取明年这个时候让我抱上小孙子。听了这话,我的脑袋都大了,连忙敬他酒,几下子把他灌成了个老小孩,踉踉跄跄扑到我弟弟的床上,给我弟弟讲白兔弟弟和灰狼叔叔的故事去了。我草草地扒拉了两口饭,想去找金高诉苦,刚出门就与刘梅撞了个满怀。

  刘梅已经把我家当成了自己的家,甚至把我当成了她的孩子,一见我要出门,也不拦我,整整我的衣服让我早点儿回来,就收拾桌子去了。我走出家门,站在胡同的黑影里,听着我家传出的碗盘叮当声怔了好久,那种感觉很复杂,淡淡的惆怅里还有一丝宁静的安稳。我打消了去找人诉苦的念头,我有什么苦可诉?刘梅有什么不好的?最起码她是纯洁的,她的奶子没被人摸过,她的……总之,她的历史是清白的。我没有理由嫌弃她,我算个什么东西?

  那天我从吴胖子饭店出来,编了个理由让林武和金高先走了,自己就贴着墙根拐上了去胡四饭店的路。胡四正跟几个朋友在一个房间里喝着酒聊天,我阴沉着脸把他喊了出来。本来我想直接质问他为什么早就知道芳子在吴胖子那里,一直不告诉我?甚至想好了要揍他两拳。一见胡四,我竟然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没有理由质问胡四,人家又不是我的亲兄弟,即便是我的亲兄弟,他有什么办法去阻止芳子的所为呢?他不告诉我,那是因为他不想让我伤心。

  胡四可能从我的表情上看出来我为什么来找他,连个铺垫都没有,直接问我:“你去找过芳子了?”

  我点了点头,胡四沉默了一会儿,拍拍我的肩膀说:“兄弟,把她忘了吧,这种女人不值得你去想她。”

  我竟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来找胡四了,转身想走,胡四伸出胳膊挡住了我:“你等等。”说着进了他睡觉的那屋,从里面拿了一沓照片,面无表情的递给了我,“这是你四嫂从她包里搜出来的,你自己看看。”我挪到灯光下,一张一张地翻检起来,全是芳子,她的身边换着不同的男人,有老的有年轻的,甚至还有一个碳黑似的黑人。从她的穿着上看,这些照片全是在她离开我以后照的,照片里的她,看不出一丝忧虑的样子,依然那么青春,那么无忧无虑。

  我把照片还给胡四,轻轻一笑:“四哥,玩儿鹰的让鸟儿啄了眼啊,呵。”

  胡四说:“也不全怪她,事儿赶上了……你们俩不合适,你降不住她,她也不像你想得那么单纯。”

  我苦笑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实践证明,上次你教我的那套理论在她的身上不管用。”

  胡四也笑了:“实践也证明,她是个不识好歹的婊子,我和你四嫂都看走眼了。”

  “以前我就知道她的历史很复杂,上学的时候就跟社会上的小混子纠缠在一起,”胡四把我拖到黑影里,大发感慨,“后来我跟你四嫂谈恋爱,她那时候被她哥哥撵出来,在你四嫂那里帮忙,林武去‘抻勾’他,我觉得她跟林武这种人挺般配的,还给他们好一阵撮合,再后来她看上你了,脾气也改了不少,我还以为你们俩能结合到一起呢,想告诉你她以前的经历,怕你多心,也没说,谁知道……唉,兄弟,你太看重她了,知道吗?人都有软勒,过于看重的东西就是你的软勒,被捅到软勒的时候,你会很难受,恐惧、畏缩、发怒、失去理智,甚至一蹶不振,现在你需要的是马上忘记她,不让她再伤害到你。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应该早些提醒你的,可是你也了解我,我不喜欢在背后挑事儿,尤其是这种男女关系方面的……那天梁超他们说起她的时候,其实我也是刚刚知道娜娜就是她,我还想去把她拉来见你呢,可是那天我抽不开身……晚上,我给你去办完了事就拉上你四嫂去找她了,我估计你也可能知道了。她什么也听不进去,整个一个白眼狼!知道吗?她连你四嫂都骂了,你四嫂来家哭得不行,她让我去市场找你,让你去剁了吴胖子,她说全是吴胖子把她妹妹给害了……关人家吴胖子什么事儿?”

  “你说这么多我一下子听不明白……反正吴胖子我不准备让他好过了。”

  “这个我不管,我只知道吴胖子是个商人,商人是惟利是图的,这样的买卖他应该做。”

  “你别管了,我也只知道我的脑子不好受,我得找个人平衡一下。”

  “也好,别委屈了自己,”胡四叹口气道,“古语说得好啊,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话真他妈对……”

  我听得晕晕乎乎的,脑海里的芳子跟现在的芳子根本对不上号,她们像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

  胡四见我没有心思听他说话,改口问我感觉车怎么样?我说挺好的,明天就上路了。

  胡四说,先这么跑着,暂时没有钱就别着急,他不差这两部车钱,抽空过了户就可以了。

  我笑着说,过了户我就把钱给你,咱俩谁的钱多还不一定呢。

  胡四一抽鼻子,你差远了,年龄我比你大,在钱上我也不输给你,无非是我不露财罢了。

  说着话,我的大哥大就响了,是春明的,春明问我在哪里?我这才想起来,我答应他下午去市场找他的。

  “春明,我在回家的路上,你在哪里?”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呢,你不回来了?”

  “我感觉挺累的,想回家睡觉,你也回家吧,找老钱的事情明天咱们再商量。”

  “远哥,你知道我这脾气,一有事儿你不告诉我,我睡不着觉,要不你在电话里简单跟我一说。”

  我跟胡四打了一声招呼,边走边说:“明天你去医院,老钱不是醒过来了吗?你赶在警察找他之前抽个空告诉他,不许他跟警察提我的名字,该怎么说随他的便。如果他胆敢提杨远这两个字,保证他出不了医院就得再上手术台,再上了手术台他就下不来了。这些话你会说,我就不详细跟你交代了,如果他的家属在场,你就想办法把他们支出去,或者冒充你是检察院的,或者你是法医,找他了解情况……总之明天你必须把事儿给我干漂亮了,想尽一切办法。”

  春明在那头嘿嘿笑了:“远哥放心,三句话搞定,这种人最怕死,一说他就明白。”

  我倚在树上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我相信你,明天我去市场等你的消息。今天市场还安稳吗?”

  春明顿了顿,话说得很不自在:“海哥来过,跟关凯一起在这里等了你一会儿,黑着脸走了,不知道怎么了。”

  肯定有什么事儿,但是不会是什么大事儿,因为我对李俊海说过,没有什么要紧事情不要给我打电话。

  进了家门,一幕温馨的景象差点儿让我落了泪。刘梅手里捻着一只棋子文文静静地坐在我弟弟的床边,我弟弟盘腿坐在床上,托着腮帮子在考虑下一步棋,我爹端着一杯水坐在一旁观战。电视机开着,声音很小,屋里飘着京剧花旦轻柔的唱腔。我爹听见了我开门的声音,没有回头:“饭给你留在锅里,是小梅做的……哎,二子,飞相啊!”

  刘梅扭头看了我一眼,放下棋子,走过来接过我的上衣,嗔怪地说:“老是这么晚回来,饭都吃不上热乎的。”

  不行,我的鼻子发酸,心里很不是滋味,刘梅对我这么好,我竟然满脑子都是那个风尘女子,赶紧进了厨房。

  掀开锅,我的眼睛就湿润了,连忙挤了几下眼睛,把饭菜端了出来:“刘梅的手艺真不错,这个香啊。”

  我弟弟不耐烦地冲我挥了挥手:“赶紧走赶紧走,没看见这里忙嘛,去你自己屋里吃去。”

  刘梅打了我弟弟的手一下,回头对我浅笑一声:“看看,二子都不乐意了,你得经常来家陪陪他。”

  “那是那是,”我服从了我弟弟的命令,端着盘子往我那屋走,“二子,改天请你吃肯德基去啊。”

  “省省吧你就,”我爹说,“少吃那些洋垃圾,没看见你弟弟胖成什么样子了?猪不换啊。”

  “爸爸说的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刘梅改了称呼,“钱要省着花,能在家里吃的饭不要在外面吃。”

  “这小子觉得自己是个资本家了,就差给他雇上几个佣人了,吃去吧吃去吧。”我爹冲我摆了摆手。

  “你们说的都对……”我突然感觉我在这个家里成了一个出气筒,谁都可以拿我开涮,连忙进了屋。

  我实在是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吃了一口跟嚼木渣一样,干脆不吃了,找出一张报纸把菜倒上,包起来掖到了床底下,我怕让刘梅发现我没吃,以为是嫌她做得不好。嘴上叼着一口馒头,躺到了床上。眼前一花,沉沉睡去。

  我做梦了,梦中我来到了一个满是灌木的原始森林,到处是奔跑的野兽,有一只比楼房还高的恐龙呼哧呼哧地向我走来,我怕它一脚踩死我,沿着泥泞的沼泽没命地往前跑,跑着跑着就钻进了一个幽黑的山洞。可是山洞里的情况比外面还要糟糕,里面爬满了毒蛇,它们无一例外地竖成一根棍子,簌簌地冲我吐信子。我转回身子往外跑,那只恐龙竟然害怕了,呼哧呼哧跑远了。我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原始人,长着一双猛犸象那样的牙齿,手里还拿着一挺机关枪。我的身上背满了猎物,甚至还有一只老虎,我趴在地上,把机关枪架在一块石头上,朝着森林深处扣动了扳机,到处都是鲜血,我发现倒在我面前的竟然全都是人,有我认识的,有我不认识的……好象还有孙朝阳,孙朝阳的身上全是窟窿。我想站起来,可是我站不起来了,撑在地上的两条胳膊变成了狼那样的前腿,它们正在迅速地长毛,金黄金黄的……我感觉自己的脸也在拉长,似乎是在往狼那边靠近,我惊恐万分,想喊叫,喊出来的声音竟是一声狼嗥。

  我忽地坐了起来,刘梅和我爹站在我的面前,他们似乎被我吓着了,看着我目瞪口呆。

  梦中的情景还在眼前晃悠,我知道自己刚才发出了吓人的喊叫,连忙冲他们笑了笑:“我做梦了。”

  我爹走过来,扶着我的脊背让我躺下,轻轻盖上了我的被子:“这孩子……做梦还学驴叫呢。”

  刘梅从我的枕头边拿起那块馒头,瞪我一眼说:“别光顾着挣钱,身体要紧,看你熬得这个样子……好好睡吧,觉得累就在家里休息两天,正好我们学校放假了,我可以去市场帮你照顾生意,不放心二子,我带他一起去。”

  我坐了起来:“小刘,市场那边很麻烦的,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再说大家都不认识你……”

  我爹似乎很理解我的心情,打岔道:“他那里那么多人,你去干什么?不管他,明天咱们爬山去。”

  我不放心这老少三个人出门:“也行,明天我让孔龙带几个人陪你们一起去,孔龙你们都认识,孔老师的孩子。”

  刘梅说:“是他呀,整天跟着我和咱弟弟呢,原来你是不放心我……”

  “不是,”我慌忙解释,“孔龙不上学了,我想让他接送二子,你又在接送,他成习惯了。”

  “那就是不放心咱弟弟,”刘梅很聪明,她知道我是在强词夺理,不跟我纠缠了,“这样也好,我有个替换的。”

  “孔老师的孩子不上学了?”我爹又在糊弄我,“他算我们班学习不错的孩子呢,可惜了。”

  “人家这叫看破红尘,”我笑道,“上那么多学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儿赚钱娶媳妇呢。”

  我睡不着了,翻身下床,拉了拉刘梅:“媳妇,来,我跟你下两盘。”

  刘梅正在扭捏,我爹抱着膀子笑上了:“多好?呵呵,真好……”转身冲外面喊,“二子,把棋盘拿进来。”

  外面没有应声,我推门一看,我弟弟像蜷在沙发上睡得死沉死沉,像一个软绵绵的大馒头。

  那晚刘梅没走……我完成了那个从小伙子到男人的过程。这个过程很仓促,几乎没有什么铺垫,直入主题,现在想起来,很容易就让我联想到三国时赵子龙杀进曹营,七进七出的场景。刘梅流了很多血,我流了很多汗,我发现自己是一员猛将……早晨起来的时候,刘梅已经不见了,我爹在外屋吹口哨,他吹的是《义勇军进行曲》的调子。

  我几乎不敢看我爹的脸,匆匆洗了一把脸:“你们今天要去爬山吗?”

  我爹说,爬。我边出门边说:“一会儿我让花子开车送你们,孔龙跟你们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我爹说:“那就让孔龙来吧,正好我说说他,你说好好的,他怎么就不上学了呢?不争气的孩子。”

  我弟弟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了,一句话不说,拦腰抱住了我:“哥哥,别走了,在家陪陪弟弟。”

  我的心像是突然被针扎了一下,用力抱住了他,弟弟,我不是不想陪你,可是我不能不去上班,哥哥太忙了。

  我弟弟的胳膊像两条蛇一样有力:“哥哥,陪陪我,我不烦你了还不行吗?哥哥……”

  我爹转回头来,厉声呵斥:“象什么话?你以为你还是个孩子?撒手,一会儿你嫂子就来陪你了。”

  我鼠窜般的跑出家门,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大门是新油漆的,阳光下闪着幽蓝的光。院子里的槐树开花了,风一吹,漫天的槐花犹如下着一场大雪。胡同里一个老头推着车子在喊,收瓶子喽,收易拉罐——我一把将他的草帽扯下来,嗖的抛到了天上,那个老头不解地看着我的背影,这个胡同里还住着个神经病?没发现……我拐出胡同上了大路,站在路边,我回头看了一眼夹杂在高耸的楼群里我家低矮的平房,暗暗发誓,等我结了婚,一定要在靠海的地方买一套很大的房子,让我爹跟我们住在一起,过上扬眉吐气的日子。你不想买?由不得你啦,本少爷结婚成人啦。

  刚进办公室,桌子上的电话就响了,我接起来,是春明打来的:“远哥,事情没办好。”

  我的心一紧:“发生意外了?怎么回事儿?”

  春明的语气很沮丧:“我没想到这个老家伙那么嘴硬,他根本不听我的,他说血债要用血来偿。”

  “别慌,呵,”我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这很正常,当初我受伤躺在医院的时候也这样,说说他怎么个意思?”

  “他是昨天下午醒过来的,看样子气色还不错,比你那次强多了,身上连根管子都没有……”

  “别说这些,就说你是怎么跟他谈的。”

  “今天一早我就去了医院,我对他老婆说我是检察院的,来了解一下情况,他老婆上来就骂,他都被人砍成这样了,你们检察院还来干什么?”春明苦笑了一声,“这个老混蛋可能是经常被检察院的人找呢。我跟他老婆解释说,我来找他不是因为他别的经济问题,我是来了解一下这次的情况的,他老婆就让我进去了。老钱起初还真以为我是检察院的,一个劲地强调他没欠别人的钱,罗嗦了一大堆名字,看样子他欠了不少人的钱。我没跟他罗嗦,直接把昨天咱们商量好的那番话说了,说话的时候,我一直拿枪顶着他的大腿。谁知道这老小子豁出去了,让我走,说让你等着,他不会跟你拉倒的。我还想威胁他,他小儿子进来了,他小儿子说,告诉杨远,他干了什么我照样干回来。”

  照样干回来?照什么样?我的心一下子抽紧了:“别说了,你马上回来!”

  我一把关了电话,直接拨了金高的大哥大:“大金,你马上去我家,带上家伙,先别让我爹出门!”

  我坐下皱着眉头想了一阵,抓起电话拨通了胡四的大哥大:“四哥,我的事儿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胡四哈哈笑道:“我孙子打了保票,即便是老钱提到你,他们也不会去找你的,放心吧。”

  我突然觉得自己办了一件错事儿,我不该让春明去找老钱的,应该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四哥,老钱有一个儿子是干律师的,这个得防备着点儿。”

  “律师算个鸡巴算个蛋?他更应该明白法律程序,砍人跟欠钱不是一码事儿,等他反应过来,咱这边早了事了。”

  “那我就放心了,只要你那边给我压住了,我这边天塌下来也不要紧……”

  “慢!听你这意思,老钱还想跟你玩玩儿?”

  我就把刚才得到的信息告诉了胡四,胡四笑得很轻蔑:“那好啊,你就让他蹦达,蹦达厉害了我出面弄他。”

  你出什么面?让警察抓他?还没到那一步呢,我说:“这你就不用心事了,我防备着他好了。”

  胡四在那边沉吟了片刻,开口说:“要不这样,你先下手,派人砍他儿子,让他彻底‘逼裂’。”

  我笑道:“你小子更黑,满门抄斩啊这叫……先处理他爹这面吧,一个小拾草的,我还真没把他放在眼里呢。”

  胡四自言自语道:“老钱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根本不是你的个儿啊,这不是找死?他真的活够了?不能啊。蝴蝶,我明白了,哈哈,这个老鸡巴操的小尾巴往哪里甩逃不过我胡四的眼睛,他这是想赖帐!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他不是欠你三万块钱吗?这个老混蛋是想先给自己扎起架子来,也就是想利用吓唬你,达到让你可怜他的目的,从而把他欠你的帐赖掉,这在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叫……我爹知道这个名词,改天我去问他,哈哈,跟咱爷们儿耍花火?咱是干什么的?你这样,从长法那里抽几个牙口结实点儿的伙计,别让他们知道是什么意思,直接抓到老钱他小儿子,把他的手剁掉,然后拍屁股走人。他吃了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可是他有个鸡巴证据?上告无门啊,哈哈,后面的事情我来给你处理好了,让老钱把三万块钱吐出来,就算是我打点关系的费用,你吃点儿亏‘添巴’着就行了。”

  这下子来了李俊海说我的那句话——脑子里面需要点灯。我的脑子里面还真的像点了一盏灯一样,赫然亮了起来。对呀!胡四分析的太对了,无论从哪个方面讲,老钱都不应该跟我这么干,他的胆小如鼠。曾经有一次他给我送鲳鱼,因为价格问题跟那五吵吵了两句,那五说不过他,抄起一把渔叉就要抡他,他吓得一张老脸跟木乃伊差不多,那张皮几乎都要掉下来了。我过去呵斥那五的时候,他竟然躲在我的身后战战兢兢地说,小杨,别为了我伤了兄弟们的和气,听这位那兄弟的,我赔点儿钱无所谓。我没让那五继续跟他讲价,骂了那五一声就走了,后来我听那五说,老钱吓得不成样子,中午把那五请到市场外面的那家饭店好一顿赔不是,就差给那五下跪了。既然这样,他欠我钱的时候肯定也是心惊胆战的,可是为了自己潇洒就什么也顾不上了,甚至以为我不会为这几个小钱儿跟他纠缠不休。这么一分析,我仿佛一下子从嗓子眼里看到了老钱的屁眼儿,嘿嘿,你这个老混蛋,快要死了还跟我玩儿脑子呢。

  “胡四你这个老狐狸啊……哈哈!”想到这里,我豁然开朗,一拍桌子,“行!就照你说的办。”

  “今天先别办,那样残忍了点儿,”胡四沉声说,“他儿子不是威胁你吗?派人先盯他几天。”

  “也好,”我笑了,“四哥,我准备高薪聘请你当我的军师,不知意下如何?”

  “你雇得起我吗?哈哈哈哈,一天一个美女,三顿酒席,酒菜还不带重样儿的。”

  “好了,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一会儿我派人把钱给你送过去。”

  “过户的事儿我已经办好了,不用你出面了,宽裕的话就把钱送来,不宽裕过几天再说。”

  “宽裕,能不宽裕?”我冲正进门的李俊海点了一下头,“一会儿我让那五给你送过去,挂了。”

  李俊海一进门就“操”了一声:“大米干饭养出贼来了,关凯这个混蛋想卷铺盖走人。”

  我招呼他坐下,轻描淡写地说:“他想走?那好啊,本来我也没打谱留他太久了,走了好啊。”

  李俊海把手里的烟捻成了灯绳:“我去他妈的!他舍得干干净净的走?跟我谈条件呢。”

  这我倒是没想到:“他谈什么条件?”

  “他想把他以前的那几个摊位转让给咱们,一个摊位五千,房子是他当年盖的,也转让……不,是转租,让咱们租他的,一年也是五千。操他妈的我能答应吗?你滚蛋可以,但是跟我李老爷不许谈条件!这不,他非要拉我来见你。昨天在这里等了一下午你也没回来,这小子接了孙朝阳一个电话就走了,临走连个屁都不想放。我就追上他问他,我说凯子你是不是想去孙朝阳那里?他说是,你跟蝴蝶说,孙朝阳让我去帮他干活,发工资的,一个月三千,如果蝴蝶也能一个月给我三千我还留在这里,不然我就走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再想跟他说,他不理我了,让我赶紧找你商量,究竟是放人还是留人。你说这不他妈的扯淡吗?要我说,这人就不应该给他个好脸,彻底砸挺算完!”

  我垂下头想了一阵,抬手拨了关凯的BB机,不大一会儿关凯就来了电话:“远哥找我?”

  我咽了一口唾沫,轻声问:“我听俊海说你要走?”

  关凯连个磕巴都不打:“是,我想跟着孙朝阳干,他给的钱多。”

  我笑了:“凯子,钱不是问题,你回来吧,咱们再商量商量。”

  “不用商量了,我已经答应了朝阳哥,”关凯的声音很沉稳,“要不你跟朝阳哥谈?他就在旁边呢。”

  “你决定了?”我不由得在心里骂了一声叛徒,稍微一顿接着说,“让朝阳哥接个电话。”

  “好嘛,叫的那个亲热……”李俊海哼了一声,“蝴蝶你真可以啊,牌都摊了,你跟他客气什么?”

  “朝阳哥吗?”我没理李俊海,换了一种欢快的语气说,“你行啊,这就开始挖我的墙角了?”

  孙朝阳阴阳怪气地嘿嘿了两声,用类似女人叫床似的声音喊道:“这才到哪儿?你给我听着,我孙朝阳发过的誓没有半途而废的!你、小杰全他妈跑不了,我姓孙的从来就没看高过你们一眼!实话告诉你,我所有的人马已经动员起来了,他们像一张大网撒在全国各地,你就等着给你的兄弟收尸吧!哈哈,记得小杰给我送过的纸条吗?‘下一个就轮到你了’,这句话我也送给你,下一个就轮到你杨远啦!哈哈,我要一步一步地把你吃掉,哪怕倾家荡产!”

  我的头发都竖起来了,感觉头顶上有一个人在拼命拽着我的头皮往上提,我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用一种宽厚的声音对他说:“朝阳哥,别那么激动,事情是干出来的,不是喊出来的,我等着你好了。把电话给关凯吧。”

  孙朝阳还真没有大哥的脑子,也许是被我气糊涂了,他竟然听从了我的命令,把电话递给了关凯,听着关凯喂喂的喊声,我在心里彻底鄙视了他一把,你可真是个傻逼啊,给我当小弟了?我微微一笑:“凯子,既然你定下了,我就不拦你了。你的要求我也听说了,这样,摊位我退给你,我不想买你的摊位,房子呢,我先用着,你抽空过来一下,我跟你签一下租赁合同,房租我一次性给你,如果你觉得可以,就来我这里,我让人把你的工钱先结了再说。”

  关凯沉默了一会儿,喃喃地说:“远哥,请你理解我,我对你没什么,我不喜欢李俊海。”

  这个我理解,我这个把兄弟的脾气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我理解,有时间经常回来玩儿。”

  关凯不说话了,那边传来孙朝阳的声音,他好象在训斥什么人:“都他妈瞎了?把凤三给我押来,我问他!”

  我笑了,看看,你的敌人不止我一个,还有凤三呢,凤三那脑子也够你喝一壶的,何况还有胡四。

  “远哥,你有常青的消息吗?”关凯停了一阵,忽然问我。

  “大半年没有他的消息了,上次他走的时候不是在你那里的吗?”我说的是实话。

  “我听别人说,他从我这里走了以后去找过你。”

  “对呀,跟我打了声招呼,说是要去南方闯荡闯荡,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想套他的话。

  “他也是跟我这么说的,”关凯叹了一口气,“唉,没娘的孩子……远哥,不罗嗦了,有时间请你吃饭。”

  挂了电话,春明一步闯了进来,一看李俊海在场,欲言又止。

  我瞥了李俊海一眼,想背着他说话,一想不妥,他又好乱琢磨了,眼前晃动着在医院李俊海忙碌的身影。

  我冲春明点了点头:“春明,你什么也别干,马上回医院给我盯着老钱他小儿子,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春明按了按腰上的枪,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