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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招降纳叛

书名:道可道2:人在江湖漂作者名:于宁(潮吧)本章字数:6227更新时间:2023-12-27 20:57:50

  

  两辆乳白色的小公共面包车停在市场南门,林武指着面包车对我说:“怎么样?才开了半年呢。”

  我走到车边,从车上下来了两个中年人,林武说,这个大胡子是老张,这个黄脸的是老李。

  我跟他们握了握手,一手一个搂着他们说:“二位哥哥以后就跟着我受累了,今天就别干了,先找个地方吃饭。”

  老张和老李很拘谨,干笑着不说话,林武说:“这样吧,你们俩找个地方喝点儿去,回来我给你们报销。”

  “车呢?就停在这里?”老张很高兴,咧着香肠般的厚嘴唇问林武。

  “先停在这里吧,杨老板得验验货。”林武冲我一呲牙。

  “验什么货?我不懂这个,”我拍了车身一把,“张哥,你们开走吧,明天早上六点到这里来集合,直接上班。”

  “别急,”林武拉回了正要转身的二人,“月工资不变,干好了有奖金,不同意就跟杨老板说。”

  老李傻呵呵地站在车边不说话,老张说:“能不能再派两个司机?一天下来太累了,奖不奖金的倒无所谓。”

  我想了想,拍着他的肩膀说:“张哥,暂时先辛苦几天,累了让林武替换替换你们,以后会解决的。”

  林武搭拉着脸说:“在胡四那里你们不是照样干吗?怎么到了这里毛病就多起来了?”

  老张期期艾艾地说:“胡老板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敢跟他谈条件?这不,不等谈,先把我给开路了。”

  “这是开路你吗?”林武笑了,“这是给你找了个好老板呢,操,得了便宜卖乖,去吧。”

  “张哥,我知道你们辛苦,我多给你们发钱就是了,呵呵,”我冲他笑了笑,“我比胡四可实在多了。”

  “看得出来,”老张搓着手说,“要不我也不敢跟你提条件啊……杨老板,那我们先走了。”

  “谢谢杨老板,”一直傻笑着的老李冷不丁钻出来跟我握了一下手,“嘿嘿,杨老板是个爽快人。”

  “走吧走吧,”林武踹了车轱辘一脚,“少喝酒啊,明天还得起早呢。”

  看着正往外倒的车,林武对我说,这两个人还不错,能干,手艺也好,就是挺能计较的,有时候为了多跑一趟车,满腹怨言,发工资的时候,一分一角计算得清楚着呢。为这个,胡四经常嚷嚷着要换人,这下子利索了,甩给你了。我说,我理解他们,人到了这种年龄,上有老下有小的,跑出来辛苦就是为了多挣点儿银两养家糊口呢,但凡过得去,不应该跟人家计较那几个小钱。林武说,你这话我听着别扭,好象是在说胡四的不是。我笑道,四哥有四哥的性格,我有我的性格,我没笑话他,我坚持自己的原则就是了。林武点点头说,我不管那么多,现在我跟着你干,帮你维持好场面是我的工作,等你上道儿了,我也就算是完成任务了,还回胡四那里去,那里才是我的家。我说,到时候再说吧,说不定我离不开你,把你绑在这里不放了呢。林武说,跟车的人你都找好了?我说找好了,说着摸出大哥大拨了老七的传呼。等回音的时候,兔子溜达过来了:“远哥,你一大早的把我喊来干什么?我都等你一上午了。”

  “就他呀,”林武白了我一眼,“这不是以前跟着阎八混地摊的那个豁嘴兔子嘛,怎么,他让你收留了?”

  “怎么说话这是?”我推他一把道,“这是个人才,阎八不会用他,人家弃暗投明来了。”

  “人家说招兵买马,我看你这是招降纳叛……不对,藏污纳垢,也不对,臭味相投?更不对……”

  “林哥,你也在这里?”兔子凑了过来,“嘿嘿,是不是在说我?”

  林武把手举起来想抽他一巴掌,见我拿眼瞪着他,在半空中把手掌变成了摆手的样子:“是在说你呢,你他妈还好意思喊我林哥?当年我刚出来的时候,阎八这小子‘乍厉’我,你是不是还在旁边帮腔来着?”林武把脸转向我,忿忿地说,“你不知道,刚刚回来没几天的时候,我在路上碰见这帮孙子,阎八那派头拿得跟他妈许文强差不多,斜披着呢子大衣,嘴里叼着根牙签,脖子横得跟他妈叫驴似的。也怪我眼拙,以为他混成个人物了,上去跟他打招呼,你猜他怎么了?他噗地把牙签吐在我的脸上,用下巴指着我说,你妈了个×的,阎坤是你叫的吗?叫八爷,我操……”

  “林哥,那天我在场不假,可我什么话也没说呀。”兔子躲到我的身后,瞅着林武嗫嚅道。

  “我不管你说没说话,站在阎八旁边的都在跟我装逼这是真的吧?”林武越说越来气,脸都白了。

  “别‘发彪’了,”我横了林武一眼,“你刚出来,谁知道你林武是个卖什么果木的?别说这些了。”

  “不说了,”林武使劲晃了一下脑袋,“兔子,你蝴蝶哥说了,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小伙计。”

  兔子不知道我想分配他干什么,一听这话更糊涂了:“远哥,怎么回事儿?难道你不要我了吗?不会吧。”

  我招呼兔子蹲下,把我安排他的事情说了一下,兔子好象舍不得他现在的工作,红着脸不说话。

  林武用脚尖勾了勾他的屁股:“小子,是不是不喜欢给我当小伙计?不喜欢就明说,我不难为你。”

  兔子不抬头,用一根冰糕棒在地下划着圆圈:“敢不喜欢?吃人家的饭就得受人家管……我去就是了。”

  “兔子,如果你感到为难就算了,我再安排别人,”我给他扔了冰糕棒,“不过,我觉得你行,有这个能力。”

  “远哥,不是我不想去,我很喜欢跟着金哥干,金哥对兄弟们好……”

  “骂我是不?”林武直接蹲在了兔子的对面,“金高对你好,我林武就对你不好了?你试验过吗?”

  “自己看看嘛……”兔子又拿起了冰糕棒,“来不来就‘乍厉’上了。”

  “你这样的兵,我还不愿意带了呢,蝴蝶,换人换人,我不要他。”

  换什么人?我的人一个钉子一个窝,换谁都不合适,我很执拗,我想好了的事情,谁也别想改变。我用一根指头勾起了兔子的下巴,沉声说:“兔子,我相信你是个明白人,在这里我说了算,我不希望你跟我拧着劲。一句话,听我的你就去帮我押车卖票,不听我的,我就不留你了,你另外找地方谋生去吧。痛快点儿,我不喜欢黏糊人。”

  “远哥,你误会我了,我没说不去呀,”兔子冤枉地看了我一眼,“去,坚决去,服从远哥安排。”

  “这就对了嘛,崭新的工作岗位需要崭新的人才,”林武哈哈笑了起来,“先回去跟金高交接交接,明天上班。”

  “金哥出去办事儿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以后再说吧,反正也没什么可交接的。林哥,明天几点上班?”

  “六点之前在这里集合,”我说,“以后可能还要起早,小公共直接拉你上班,不懂的事情明天问司机。”

  “就我自己去吗?”兔子似乎明白我不会让他自己去的,因为这是刚刚开辟的新生意。

  “挑你身边最精干的伙计一起去,连你在内一共四个人,你们一辆车,老七一辆车。”

  “那好,我先回去了,”兔子站起来,可怜巴巴地对林武说,“林哥,上了车给我留点儿面子,我也不小了。”

  “那倒不一定,”林武奸笑道,“听领导的话领导表扬,不听领导的话,哼哼,领导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我打个哈哈说:“事在人为啊兔子,我相信你是兔子里面的驴,不是一般动物,走吧,好好干。”

  兔子刚走,我的大哥大就响了,一看是郊区的号码,我估计是老七回电话了,直接按了接听键:“是老七吗?”

  老七气喘吁吁地说:“是我,唉……打个电话真麻烦,跑了将近三里路。远哥,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大事儿,下午回来你就不用回市场点卯了,直接回家睡觉,明天早上六点来市场集合,开始上路。”

  “好!我早就盼望着这一天啦,”老七激动得话都说不连贯了,“什么车?金杯?昌河……不问了,肯定错不了。远哥,你不知道,现在我在这几条线上绝对是爷爷辈的,不管是司机还是旁边饭店的,见我了就跟孙子见了爷爷一样,一口一个七哥,一口一个七哥,叫得我浑身痒痒……操他妈,看来拳头大到哪里也管用。前天我还在这里砸了一个老‘哈依’(对农村人的蔑称),他妈的那个老哈依很不正调,我说了不许他再来了,他竟然明目张胆地在我眼前往车上拉人,我扎了他的车轱辘,他跟我耍流氓,揪着我要去找警察。警察算个鸡巴?我一声招呼,弟兄们直接把他砸成了鼻涕,连车都上不去了。也活该他倒霉,我竟然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是干什么的?爷爷是吃公交的!”

  这小子又犯了吹牛的毛病,我哦了一声,直接挂了电话,冲林武苦笑一声:“准备受累吧,这都是你的同事。”

  林武没理茬儿,问我:“金高这小子在忙些什么?来的时候我看见他绷着个猪肚子脸在打车呢,谁惹他了?”

  我看了一下手表,十二点多了,拉起林武就走:“金高在给一帮兄弟作工作报告,一起去看看。”

  走在路上,林武喋喋不休地跟我说:“蝴蝶你不知道,客运这一块儿弄好了比你卖鱼可强多了,这里面很多道道儿,等有机会我好好跟你说说。胡四为什么不到三年就发成那个样子?豁上老命也要把孙朝阳挤走?就是看好了客运这块肥肉呢。刚出来的时候,胡四捣腾过一阵美金,钱倒是来的挺快,就是太危险了,让警察抓着就是一个倾家荡产,最可怕的是被同道的人掂对,掂对的厉害了还死人呢。你认识咱们大队那个外号叫‘职业杀手’的吗?他就是捣腾美金被人杀了的,是分尸,大卸八块啊……到现在都没破案,有人分析是被人家瞄上了,编个大笔交易的幌子,把他骗出来,直接干‘挺’。胡四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吓得小脸煞白,直接洗手不干了,这才开始进军客运行业。胡四这小子也确实有能耐,刚开始没有多少钱,跟我‘轧伙儿’(合资)。我不行啊,出了一次车祸,我就害怕了,怕把我不容易弄来的那点儿钱全‘造’进去,就撤了资,这正得了胡四的劲,人家不但没退出来,还想办法又买了几辆车,甩开膀子大干起来。最后你看,就这么发了……唉,我呢?彻底成了人家胡四的跟班的,连首诗都写不出来了。”

  “你不是也有自己的生意吗?”我笑道,“吃赌场啊,弄好了不是也能日进斗金?”

  “斗他妈×毛金,”林武苦笑了一声,“这根本不是人干的活儿,光伺候公安那帮孙子就够你呛的,不干啦。”

  “那你就跟着我和胡四干,有我们吃的就有你吃的,咱们的关系在那儿摆着呢。”

  “你这话我听着别扭,怎么好象我成了你们的长工?你我就不说了……胡四在监狱的时候哪有我混得好?”

  “别吹牛了,”我哼了一声,“人家胡四干过打饭的,干过大值星,你呢?你也顶多是个打手级的。”

  林武忿忿不平地说:“那是因为我走之前都给他把路铺好了,要不光老辛和老鹞子就够他喝一壶的。我走之前把老辛‘乍厉’了一把,我说谁要是敢动胡四一根毫毛,我豁上再次犯罪,也要进来扭断他的脖子。老辛很害怕,听了这话,连嘴巴都不敢歪歪一下。老鹞子就更不用说了,当着我的面儿喊胡四大哥,操,他比人家胡四大了四岁呢。”

  我知道他这是在给嘴巴过年,人家老辛和老鹞子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林武,而且这两个人很有资力,尤其是老辛,以前在外面混的时候,除了大有他还有所顾忌,连当时最猛的周天明都不放在眼里,那时候连孙朝阳和庄子杰都是他的手下,他怎么可能害怕一个比他小了十多岁的林武呢?我冲林武暧昧地一笑:“武子哥,忘了‘娘啊,生铁味’?”

  “我还作过这么一首诗?”林武明显是在装憨,“不记得了,五字诗?”

  “还他妈六字诗呢,是赞美诗,赞美老辛的拳头的。”我忍不住笑了。

  “赞美老辛的拳头?谁赞美?你?”林武继续装糊涂,“太掉价了嘛,给人家老辛写这样的诗歌?”

  这才是真正的装逼犯呢,我嘿嘿笑着,不理他了。记得那是我刚下队没有多长时间,林武即将到期的时候,胡四去我们队上对我说,我一个朋友叫林武,他说他认识你,在看守所跟你在一个号呆过一阵,因为他快要到期了,来不了车间,在我们队上摆了一桌‘水席’,想让你过去一起聚聚。我对林武的印象很深,就答应了。晚上,我通过内管老苏的关系,去了他们中队。林武正坐在房间里指挥一个叫大虎的伙计上茶点,我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林将军”,林武高兴坏了,一拳把我打了一个趔趄,你终于来啦!我还以为咱们见面得回社会上了,没想到临走还能跟你见上一面。跟林武叙了一阵旧,胡四搂着两个体格壮实的人进来了。胡四指着那个年龄偏大的人说,这是辛哥,老辛很随和,傻笑着跟我好一阵拥抱,夸我相貌堂堂,有派头。老鹞子很寡言,胡四介绍他的时候,他只是点了一下头。大家喝着茶水闲聊的时候,林武对老辛说,那天你打了胡四,临走得让我打回来。老辛说,你打吧,喊一声疼不是好汉。林武这小子也挺下作的,真打,拳头落在老辛的胸口上,跟打雷似的。老辛也不恼,问他打完了没有?林武不敢打第二拳了,红着脸说打完了。老辛说,你打完了,该我打你了,一拳就把林武放倒了,躺在地上直倒气。老辛蹲在他的头顶上,把拳头拿到林武的鼻子底下笑着说,林子,闻闻这是什么味儿?林武憋了好长时间,憋出了这首五字诗。

  “对了,老辛和老鹞子真的死了吗?”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问林武。

  “还能不死?越狱了,还杀人……哎,你突然问他们干什么?”林武不解。

  “没什么,话赶到这儿了,呵呵,”我胡乱笑了笑,“不是听说老鹞子判了死刑,老辛还没判吗?”

  “那是多少年的事儿了?”林武想了想,“对了,我好象听胡四说,老辛没死,又回三大队了,抽空得问问。”

  “我听说老辛拒捕,被当场打死了……唉,那可是一条汉子。”

  “对了,”林武猛地一拍额头,“我想起来了,上次我去监狱看董启祥的时候,聊起老辛,董启祥说,老辛没死,又抢救过来了。那是个老狐狸,他们越狱以后办的事情谁知道?大虎一个人的口供不管用,老金死了,老鹞子临死玩儿了一把仗义,把事儿都揽了……我觉得也有这种可能,老鹞子那个人关键时刻看得开,他保老辛有他自己的想法,那是个孝子,想让老辛帮他给他娘进孝呢。有机会我再去落实落实,要是老辛还活着,我得去看看他,他人还不错。”

  “要是真还活着,应该去看看,毕竟在里面有缘分凑到一起不容易,”我赞同道,“去的时候叫上我。”

  “又利用上了这是?”林武推了我一把,“走到哪里你也忘不了小广的事儿,又想让老辛帮你打听?”

  “真聪明,”我笑了,“老辛的脑子可不一般,掂对个书呆子小广绝对没问题。”

  “对,老辛基本不算人类,那是个狐狸和狼的杂交品种,”林武皱了皱眉头,“不说了,想起监狱我就憋屈。”

  前面走着的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从背影上看很像芳子,我紧撵几步回头一看,不是。那女孩瞪了我一眼,她好象对我看她的目光很反感,觉得我像个色狼。我没趣地倒回来问林武:“哎,最近你有没有芳子的消息?挺想她的。”

  林武白了我一眼:“光你想,我就不想了?我好端端的一个马子,不明不白就被你给抢走了,冤枉大了我。”

  我尴尬地一笑:“这个不怨我,人家没看上你。谁让你长得不如我呢?我潘安,你钟馗嘛。”

  “我钟馗?”林武不乐意了,脑袋一横一横的,“你满世界打听打听我林武是不是个美男子?我还不是跟你吹,当初我刚认识芳子的时候,胡四跟四嫂还没上过床,胡四也想‘抻勾’芳子呢,你猜人家芳子说什么?芳子说,四哥呀,你长得太难看啦,我不会跟你谈恋爱的,要谈我就跟林武谈,你看人家林武,整个一个西门庆不换……”

  我打断他道:“你这个大彪子啊,人家那是表扬你?还西门庆呢……人家那是‘臭’你呢。”

  林武叹了一口气:“说实话,自从她看上了你,我基本死心了……唉,她去哪里了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看来林武也不知道她的行踪,干脆别让脑子遭罪了,我换个话题道:“也不知道四哥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林武说:“这个你放心,老四就这点儿好,想办的事情没有半途而废的,擎好吧你就。”

  我稍微放了一下心,摸出大哥大拨通了春明的BB机,春明很快就回了:“远哥,一切正常。”

  “有没有乱人去医院?”我还是不放心。

  “乱人没有,就是来了几个警察,好象在等着调查老钱。”

  “这很正常,”当初我被捅的时候也遭遇过这样的情况,有走过场的意思,“我是说没有其他的人去看他?”

  “没有,他家里的人有在监护室守着的,有在走廊上抽烟的,基本没外人。”

  “他醒过来了没有?”

  “好象没有,我问护士,护士说情况很稳定,大概下午就醒了。”

  “好,你回来吧,找个地方吃点儿饭,吃完了饭就去办公室等我,下午给你安排个任务。”

  “什么任务?”春明很性急,“直接说,要不我吃不进饭去。”

  “下午再说吧……”我犹豫了一下,“是关于老钱的,我想让他把嘴巴给我闭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