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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白道儿”朋友

第五章 “白道儿”朋友

书名:道可道2:人在江湖漂作者名:于宁(潮吧)本章字数:9225更新时间:2023-12-27 20:57:50

  

  常青已经离开这里了,不过他隔三岔五的会给我打个电话,问我小杰跟我联系过没有。我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小杰,小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了,这我就放心了……一个人在外面奔跑真不是滋味,朋友倒也交往了不少,没一个知根知底的,真想把你糊弄出来陪我呢,想来想去还是常青这小子对我的脾气。”说着,念叨了一串电话号码,“他再跟你联系的时候,你让他打这个电话,这个人会找到我的。蝴蝶,再问你一件事情,强子死了,这是真的吗?”我说,真的,小杰懊丧地叹了一口气,“让这小子赚了……孙朝阳那边怎么样?”

  我简单把前一阵跟孙朝阳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小杰嘿嘿地笑:“还他妈嘴硬?又好戳他一棍了。”

  我说:“孙朝阳这边有我呢,我跟胡四联手,很快他就沉底了,等他沉了我再折腾他。”

  小杰说:“你们办事儿太罗嗦,别管了,他杀了广元,我不准备让他活了。先这样吧,还有别的事儿吗?”

  我想了想,还真想不起来还应该跟他说什么了:“小杰,来得及就给我打个电话……保重。”

  挂了电话,我倚在树上大口地喘了一阵气,脑子像涨潮一般翻腾个不停。我应该怎样才能帮助一下小杰呢?他这样下去早晚得出事儿,一年抓不住他,两年三年以后呢?尽管小杰的牙口很好,抓住了也不一定能顺利地惩罚他,可是警察也不是吃素的啊,他的前途说白了就是一个死……我呢?我会平安地活下去吗?我明白自己现在是在一条什么样路上走着,这条路看上去貌似平静,实际上暗流涌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了问题。忽然就想起了胡四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要干大事儿就不能没有长进,咱们这样的人如果老是赖在黑道儿上,终归干不成大事儿”。我不想干什么大事儿,我只想在原有的基础上,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再惬意一些,让我爹能够过上再好一点儿的日子,让我弟弟将来的生活有所保障,让跟着我风风雨雨,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有一个好的结果。可是这样下去,我能如愿以偿吗?

  这段路也不知道是怎么走的,到了胡四饭店的时候,饭店门口已经停满了车,我就明白自己是来晚了。

  我转到一辆车后面,摸出烟点了一根,猛吸两口,丢了烟头,装做风尘仆仆的样子,大步进了饭店。

  胡四正在前厅跟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说话,见我来了,把那个人往我的身边一拉:“来,认识一下。”

  “哈哈,我认识你,”中年人爽朗地笑着,冲我伸出了手,“我是梁超,你就是蝴蝶吧?”

  “梁哥,早就听四哥整天念叨你呢,”我握了握他的手,“好象以前见过你。”

  “蝴蝶真好脑子,可不是见过嘛,”梁超依旧笑,“还记得你勇斗黄歹徒的时候,我去给你助过威吗?”

  “梁哥那时候在海天路派出所干所长,”胡四过来一手一个拉着我和梁超往里走,“一会儿好好聊。”

  我瞥一眼梁超,一下子想起来了,可不是嘛,在我砸完了黄胡子的时候,我看见他在后面挥舞着一副手铐大声咋呼“谁的枪?把他给我拷起来!”,当时我就知道是胡四找了派出所的人,想不到他竟然是一个所长。那还能有黄胡子活的?这时我才相信胡四那天对我发牢骚的那些话是真的,黄胡子一定不甘心被我赶跑了,他肯定去找过类似梁超这样的人,梁超通知了胡四,胡四就开始了他的活动,最终把这事儿压住了。看着满面春风的胡四,我的心里不由得一热。

  我跟梁超分在一个桌子上,进门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看他们的年龄和面相,我估计这都是所谓“白道儿”上的人,不禁有些拘谨,胡四这是怎么安排的?我跟这样的人根本说不到一块儿去呀。胡四把我俩推进来坐下,拍拍手对大家说:“各位大哥,梁主任大家都认识,我就不作介绍了,这位英俊小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叫杨远。”

  我看到,有几个人刚开始还心不在焉,一听胡四的介绍,眼睛里立马出现了好奇的神情。

  我冲他们一一抱了抱拳:“各位大哥好。”

  胡四从后面推了我一把:“哈哈,这是什么动作?哥哥们不兴来这套。”

  几个满脸油光的中年人一齐摆手:“老四你这是说了些什么?你这兄弟一看就是个场面人,好,我们喜欢。”

  一个服务员端着一个很大的蛋糕进来了,梁超皱着眉头朝她挥了挥手:“拿出去拿出去,不玩儿这个。”

  胡四接过蛋糕,往桌子中间一晃,又拿走了:“走个过场,走个过场,哈哈,哥哥们,开始。”

  梁超看上去很痛快,连启子都不用,一口一个将摆在桌子上的啤酒都启开了:“一人一瓶,自己添自己的。”

  胡四站在梁超后面,低下脑袋对他说:“梁哥,你在这面照应着,我去别的桌子转一圈就回来。”

  梁超摆摆手:“你忙你的,我们这帮老家伙都熟悉,自己玩自己的。”

  三圈酒喝下来,我就感觉很不适用,这酒喝得也太快了,一口一杯,那杯子还粗得像大腿。那几个对我感兴趣的人似乎看出来我的酒量不行,好象要灌我,其中一个端起酒杯冲我晃了晃:“杨兄弟,哥哥先敬你一杯,”咕咚把自己的酒喝了,笑眯眯地看着我,“哈哈,我最佩服你们这样的人,跟那些街头小混混两码事,干得痛快,还不伤害老百姓,能跟你这样的道上兄弟坐在一起,哥哥我非常荣幸,看得起我你就把那杯酒干了,哥哥我这里先谢谢了。”

  我摸着胸口,强忍着阵阵上涌的啤酒沫子,一口把自己的酒干了,摆摆手说:“酒量不行,歇会儿再说。”

  梁超捶着我的后背,哈哈大笑:“缺乏锻炼啊,当年我在你这么年轻的时候,喝他个十瓶八瓶的玩儿一样。”

  这个我相信,林武一次都能喝整整一箱呢……我笑着摇了摇头:“梁哥厉害,我也就是三瓶的量,多了就吐。”

  一个被称做郭队的人冲我伸过了杯子:“老弟,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跟他喝了不跟我喝那不行。”

  “郭哥,”我瞥了梁超一眼,“喝得太快了,要不让梁哥先跟你喝,一会儿我补上。”

  “也行,欠我一个酒了啊,”郭队直接把酒伸到了梁超的鼻子底下,“来吧,咱哥儿俩走一个。”

  “祝胡老四生日快乐!”梁超抓起酒杯干了一个,回头看看我道,“怎么样?咱这酒量可以吧?”

  “可以个屁,”郭队笑道,“一共才喝了三瓶酒,谈什么酒量?看我的!”

  原来这种人喝起酒来跟我们一样,也够疯狂的,不到半个小时,大家都带了醉意。我装做不胜酒力的样子,眯着眼睛听他们说话。他们基本没谈几句正经话,话题直接就奔了下三路,刚开始敬我酒的那个人说:“嘿嘿,一路欢笑大家都去过吧?真他妈好玩儿,刚去了一个小妞真水灵,那奶子挺得……啧啧,跟他妈气球似的,真好……”

  “我知道她,”一个人插话说,“别看他小,那是个油子,你还吹呢,你能捞着摸她的奶子?”

  “我怎么没捞着?”敬我酒的那个人冲他翻了个白眼,“我还不是跟你吹,连下面我都摸了……”

  “打住打住,”梁超瞟了我一眼,“你们都喝多了,别说这些了,让蝴蝶笑话你们为老不尊。”

  “没事儿,”我冲他们笑了笑,“看样子哥哥们跟胡四都是铁哥们儿,我跟他一样的脾气,说你们的。”

  “我不听你们说些破玩意儿,”梁超矜矜鼻子,嘟囔道,“要办就办实在的……吹牛没意思。”

  “那倒也是,”郭队把脖子横过来,“老梁喜欢动真家伙,没去一路欢笑玩玩?那地方不错。”

  “玩?”梁超猛地喝了一口酒,“要不是我不当警察了,早去给他连窝端了,卖淫嫖娼,应该严厉打击。”

  敬我酒的那个人嘿嘿一笑:“梁主任,你也就是嘴皮子硬,你端得了人家嘛。”

  梁超把身子往后一仰:“闲得没事儿干了我,人家这叫活跃光棍们的业余生活,属于稳定社会秩序,好事儿,我管个蛋啊。”

  敬我酒的那个人眼放绿光,嗖嗖地舔着嘴唇:“这话说得好,梁主任,你是没见着那个刚来的小妞啊……”

  梁超伸手弹了他的脑门一下:“我是干什么的?早看见啦,不错,挺水灵的,就是不上步。”

  “是啊,他奶奶的,”敬我酒的那个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人家是本市的,直接卖的全是外地的,可惜。”

  “她叫什么来着?”梁超似乎对那个小妞颇感兴趣。

  “叫娜娜,好象就住在吴胖子家附近,听说她哥哥跟吴胖子关系不错,可也是,她哥哥就不管管她?”

  “摊上这么个来钱的妹妹他舍得管?”郭队隔着老远笑道,“我有这样的妹妹也不管。”

  “你?”梁超埋下头,吱吱地笑了,“你要是有那样的妹妹,早让你自己给收拾了。”

  旁边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瘦子,忿忿地拍了一把桌子:“对!应该取缔了这个淫窝!根据我国法律,容留组织甚至强迫妇女卖淫的,应该判处三年以上有期徒刑直至死刑!他妈的……何况,何况他们还目中无人,抽空我还得去收拾收拾那个叫吴胖子的,他妈的他那叫开了个什么饭店?明摆着是个鸡窝嘛!上次我去找他,让他给我老丈人摆一桌寿宴,你们猜这小子说什么?他竟然敢对我说,大哥,现在是法制社会,我犯了法你可以抓我,可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到我这里‘熊吃熊喝’那就不对了,尤其你还是个法律工作者……我气糊涂了,说早晚要抓他去坐牢,这小子还跟我耍横,说什么长法在那里罩着,这个买卖是长法的,有胆量你抓长法去吧。长法怎么了?不就是一个地痞?老梁,跟你那些兄弟打个招呼,端了他的老巢,然后我负责处理他,不判这小子十年八年的,我脱了这身皮。”

  “你说端就端?”梁超轻蔑地说,“他敢开这样的买卖就有办法不让你端,人家这买卖开了几年了你知道吗?好端的话,伙计们早就去端他了,还轮得到你?我打听过了,人家上边有人,道儿上也有人,两头齐全,你就歇着吧。”

  瘦子喝了一口酒,把酒杯一蹾,斩钉截铁地说:“我的眼里容不得沙子,社会主义法制更容不得践踏!”

  满桌子的人哄堂大笑:“哈哈哈哈,厉害,厉害,老李不愧是真正的共产党员,铁骨铮铮啊。”

  郭队乜了瘦子一眼,似乎是想打个圆场,举着酒杯向我晃了两晃:“你欠我的酒应该喝了吧?”

  我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一仰脖子干了。

  大家又开始向我发起了进攻,不知不觉中我又喝不进去了,嗓子眼里堵满了啤酒沫子。

  “杨兄弟,看来你的酒量不行,歇会儿我跟你说个事儿,”瘦子端着酒杯坐了过来,“你认识不认识长法?”

  “耳熟,哪里的?”我装糊涂。

  “刚才你可能没听明白,”瘦子说,“吴胖子说这个叫长法的是他的老板,不知道真的假的。”

  “我哪儿知道?”我笑了笑,“说实话,我也就是在卖鱼这个行当还有几个认识的,外面我还真不大接触呢。”

  “不会吧?”瘦子嘬着嘴巴,鼻孔一掀一掀地说,“能跟胡老四混成哥们儿的就一定不是‘善茬子’。”

  “这跟认识长法有什么关系吗?”我有些上了酒劲,皱着眉头问。

  瘦子哦了一声,用手转着酒杯,郑重其事地说:“老弟,我是西区法院执行庭的法官,我叫李忠,以前当审判员的时候,我宣判过很多大案要案,任何犯罪分子都逃不出我的手心,吴胖子和长法也不例外。现在,我正式开始询问你,”这家伙板起脸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双眼炯炯有神,直戳戳地瞪着我,“杨远听着,你认识一个叫长法的吗?”

  “老李你又喝醉了这是?”梁超当胸推了他一把,“滚蛋!真他妈扫兴,你以为这是在法院?”

  “别管他,”我的胸口几乎要胀破了,声音也变了形,“我认识长法。李法官,你接着问。”

  “好,很好,”李忠满意地摸了一下下巴,“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老李,你他妈有毛病是不是?”梁超抓起他面前的杯子,哗地泼了李忠一脸啤酒,“滚!”

  我拉了梁超一把,冲他一笑:“梁哥,别管他,他喝多了,让他玩玩。”

  李忠瞪了梁超一眼,拿起桌面上的一沓餐巾纸将自己的脸抹成了窗冰花:“别反动啊,工作的时候我谁都不认。”

  我能感觉到,大家的脸都转向了我,他们似乎不相信我有这么大的忍耐力,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用胳膊隔开还要上来拉李忠的梁超,轻声说:“刚才你问我跟长法是什么关系是吧?”

  李忠傲慢地点了点头:“对,请回答。”

  “报告法官,长法是我的兄弟,”我拿过不知道是谁给我添满的酒,轻轻啜了一口,“是我安排长法去保护吴胖子的,因为吴胖子做生意不容易,需要我的保护。如果我不保护他,有人会把他吃穷了的,他的饭店就开不下去了。”

  “好,很好,”李忠越发来劲了,悠然地点了一根烟,“这意思就是你在收他的保护费了,是吗?”

  “是,”我身上的血开始像海啸那样的奔涌,“我不能白给他干活呀,所以收他点儿辛苦费。”

  “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犯罪行为啊同志,”李忠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是要被判刑的,是要去坐牢的啊。”

  “你说什么?”我把椅子往后拖了拖,让他离我远点儿,“我没听明白。”

  “我说你这是在犯罪,”李忠陡然提高了声音,“要判刑!要坐牢!要……”

  我的血管在这一刹那爆炸了,我像狮子捕食那样猛地把还想教训我的李忠扑倒了。

  房间里一下子乱了,我听见有人大声喊:“快去找胡四!蝴蝶疯了!”随后我听见一阵桌椅的碰撞声,一个人重重地压在了我的身上:“兄弟住手!”我嘶嘶地叫着,一翻身把那个人掀到了一边,抡起拳头对准李忠的脑袋就砸,拳头在半空中被那个人抓住了,我回头一看,是梁超,梁超几乎都要哭了:“兄弟,你这是何苦?刚才你不是已经承认他喝醉了吗?”我的脑子猛然一顿,我这是怎么了?他喝醉了,我要打他,这不应该是我杨远干的事情啊……我懵懂着站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胡四从门口冲了进来,“蝴蝶喝大了?不能吧?”

  “没事儿,”梁超边拉李忠起来边冲胡四笑道,“李哥跟蝴蝶划拳划恼了,喝你的去吧,这儿有我呢。”

  “什么脾气?”胡四一把将我推坐下,扳着李忠的脖子来回看,“他没打你吧?这小子真混蛋。”

  “哦,不错不错,”李忠摸着挨了一拳的腮帮子,斜了我一眼,“你们哥们儿都不错,打得好。”

  我的脑子还在僵硬着,恍惚弄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动手打他,刚才我还在心里说,让他发酒疯,让他发酒疯,坚决不能发火,这样的人不能得罪,不是冲胡四的面子也应该为自己想想,打了这样的人会吃大亏的……可是怎么就突然打了他呢?一时间我对自己的脾气彻底鄙夷起来,就这“抻头”将来遇到更大的事情岂不是要麻烦?我还怎么领导我的那帮弟兄?很长时间已经在我身上消失了的那种自卑感又悄然袭上了心头……我茫然地看着胡四,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梁超看我尴尬的样子,摸了摸我的肩膀:“没事儿,这事儿不怨你,我们大家都在看着呢,不怨你。”

  我给李忠倒了一杯酒,双手递过去:“对不起,刚才我冲动了,给你道歉。”

  李忠怏怏地叹了一口气:“唉,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种子长什么树啊,有些人是交往不得的。”

  胡四摩挲着他的脊梁,点头哈腰地说:“李哥说的对,一会儿我就批评他,太不象话了。”

  李忠说的那句话又让我一阵不爽,他这是明摆着瞧不起我,想回应他一句又忍了,拉倒吧,没意思。胡四歪着脑袋冲我眨巴了一下眼睛,那意思是别笑话他,他是在演戏,我苦笑了一声:“四哥,看来我来错了,我走吧。”

  李忠回了一下头:“你为什么要走?你哥们儿的生日宴席你不应该走,还是我走吧。”说着,慢条斯理地抓过了搭在靠背上的上衣,随手惮了两下,“要我说啊,这人可不能太狂气了,不一定哪天就掉到别人的手里去了……得,算我今天倒霉,又明白了什么叫做没有档次的人。胡老四,我走了,陪你兄弟好好玩儿吧,以后我也不能到你这里来了,我怕挨打,”胡四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尴尬地笑,李忠晃开他,慢慢往外踱,“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等着。”

  我扫了旁边的人一眼,那些人竟然没有一个出去送他的,我没趣地摇了摇头。

  梁超看着李忠的背影,冲我一呲牙:“呵呵,他是真喝大啦,这都念叨了些什么呀。”

  郭队歪着身子拉了我一把,轻声说:“别介意,老李就这德行,出门就忘。”

  李忠走到门口,转回身来,把手往里面一摊:“伙计们别怪我啊,我可什么都没干。”

  “就是就是,”胡四用身子把他挡了出去,“李哥绝对有数,从来不干彪子事儿。”

  “看看吧,老四这小子能‘舔’着呢,”梁超指着门口说,“从来不得罪人,周总理就是这号人。”

  “好你个反革命!”郭队“嘭”地一敦酒杯,“你敢丑化人民的好总理?来人,拉出去重打四十大板!”

  屋子里的空气活跃了起来,大家又开始喝酒,我没有了一丝坐下去的兴趣,抓起衣服冲大家点了一个头:“哥哥们,今天这事儿办得真‘糟烂’,我没脸再在这里跟哥哥们喝了,我先回去,有机会我请大家去我那里喝,我走了。”

  梁超他们刚想过来拦我,胡四就笑眯眯地进来了:“老李这小子哭了,哇哇的,冤枉死了。”见我穿上了衣服,胡四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了?也想走?至于嘛,这才多大点事儿?坐下坐下,没你这么办事儿的嘛,梁哥,你是怎么帮我招呼客人的?怎么都想走?”这话我听着很别扭,好象我是个外人,梁超倒成了胡四的铁哥们儿,心里很不是滋味,胡四你小子真不拿我当兄弟对待了?想插句话,胡四冲我摆了摆手,“都听我的啊,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谁要是不经过组织批准,擅自离开喝酒岗位,别怪我放狗咬人。蝴蝶,尤其是你,你跟我是什么关系?想走就走?标准的资产阶级自由化,不知道现在从中央到地方,打击的就是这个吗?给我坐好了,先听我来上一曲!”

  我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站也不是,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

  胡四走过来,用一个不易察觉的动作捏了我的胳膊一把:“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胡四这一把捏得很有力气,我估计他不让我走,肯定是有事情想要告诉我。

  可能是因为我刚才的表现,胡四加入酒桌以后大家再也没劝我喝酒。我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听他们说话,还是那一套,我怀疑人到中年离了女人就活不下去了。郭队是个急性子,非要干了这杯酒马上去一路欢笑找那个叫娜娜的小妞。一直在流着口水的那个人征询地问我,在吴胖子那里看场子的真是你的人?我点点头说,真是,我刚刚“招安”的一帮小兄弟。胡四好象早听说了这事儿,拍着胸脯说,我们的朋友遍天下,不是吹牛,在港上我们哥们儿就跟孙悟空似的,指哪儿打哪儿,没有办不成的事儿。郭队说,你给长法打个电话,让他把那个小妞叫过去,咱们一起吃个花酒,那个小妞的酒量真不赖,上次连我们队上最能喝的张管教都喝趴下了。我问了一句,郭队在哪里高就?郭队说,在劳教所,犯人头儿,没意思,人家到期就走了,我们跟个无期一样,得一辈子在那里呆下去,还不带减刑释放的。

  “郭队在几中队干管教?”我忽然来了兴趣,想打听打听李俊海的底细。

  “中队?”胡四哧了哧鼻子,“咱们郭哥是中队的领导,大队,大队长啊。”

  “哪里哪里,”郭队笑了笑,“副的,不管事儿,顶个打杂的使唤。”

  “我一个朋友前年在你们那里劳教,是二中队的,叫李俊海,不知道郭队有没有印象。”

  “李俊海啊,谁不认识他?”郭队哈哈笑了起来,“那是个人物,说话办事儿比个中队长还管用呢。”

  这倒出乎我的预料,记得我去看他的时候,他无精打采的,哪有“大头皇”的风采?当年在劳改队的时候,我去他们车间找他商量申诉的事情,他跟个死耗子似的蹲在车间旮旯里,没有一点儿活力,我问他劳改打得顺心吗?他竟然哭了,他说,顺他妈了个×心?我整天让别人吆喝过来吆喝过去的,连个“臭迷汉”都敢冲我吹胡子瞪眼,我他妈死了的心都有。当时我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活该,谁让你的心理那么阴暗的?但是想到他是我的把兄弟还是帮了帮他。我找了他们车间的大值星,给他安排了一个比较轻快的活儿,让大值星告诉那些欺负他的人,这是蝴蝶的把兄弟,谁再对他不礼貌,当心脑袋。后来他的处境好点儿了,多少也学会了怎样为人处事,但是也不能在劳教所混得这么好吧?我知道,在劳教所跟在劳改队差不多,除非你的拳头够硬,脑子够活泛,或者是家里有钱,再或者队长是你的亲姐夫,否则你永远也混不起来,这跟混社会是一个道理。李俊海这几样都谈不上,难道他很有钱?

  “是嘛,”我故做惊讶地说,“到底是有钱好啊,李俊海在经济上那没得说。”

  “对,这小子挺有钱的,听说他姐夫是建筑公司的承包头,经常接济他,这小子也很会花,全用在刀刃上。”

  “不会吧?”胡四插话说,“不是听说他几个姐姐跟他都没有来往了吗?他姐夫凭什么给他钱?”

  “别乱说,”我推了胡四一把,“人家他大姐早跟他和好了,再说,他大姐还住着他的房子呢。”

  说完这话,我的心一愣,胡四说的对,按说李俊海除了我给他的几千块钱,不应该很有钱的。他的钱是哪来的呢?他从来没告诉过我啊。看来这小子在里面的时候有什么活动,我问郭队:“听说教养的可以经常出来看家?”

  郭队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敷衍道:“是啊,表现好的可以放两天假。”

  我有些明白了,李俊海很可能出来过,至于他出来的活动那就很难说了。

  胡四也不愿意谈论李俊海,大声嚷嚷道:“别说这些没意思的了,我给大家唱段京剧助助酒兴!”

  梁超用酒杯敲了敲桌子:“唱什么京剧?谁听得懂?还不如我给大家来个黄段子呢。”

  没等大家说话,梁超就说上了,他说有一次他跟一个运管处的同事去外地出差,晚上寂寞得难受,就去找了个小酒馆喝酒,喝到一半来了一个村姑,那个村姑躲在门帘子后面用那双肿眼泡子一个劲地冲他放电。他就跟着那个村姑去了村姑的房间,村姑说咱俩来来不要钱,白来。梁超纳闷,就问她,那你不是吃亏了吗?村姑说,俺爹是个卖盘子的,你日我一下买我爹一个盘子,我夹你一下你买我爹俩盘子就行了。一个盘子才几个钱?一听便宜,梁超就骑上去了。刚“攮”进去,那村姑就开始记数了:一盘、两盘、三盘、四盘、五盘……梁超大吃一惊,大姐,这一次下来我得买你多少盘子呀?就趴在上面不动弹了。人家村姑也不“彪”,用下面记数:一夹、两夹、三夹、四夹、五夹……

  “去去去!”胡四笑瘫了,“你他妈这哪是操×呀,这是败家呀,完了事儿你连房子也得卖了。”

  “我是彪子?咱快呀,她还没念到十夹的时候,咱完事儿了,不过走的时候麻烦大啦,装了一车皮盘子。”

  “糊弄人,假的,”流口水的那位不高兴了,“这分明是个故事,有本事来段真的。”

  “真的咱也有啊,”梁超举起酒瓶子咕咚咕咚灌了一气,抹着嘴巴说,“听着啊,也是那次出差,晚上又睡不着了,出去打个野食儿吧?我就背着我同事去了一个野鸡店,因为去的晚了,家什儿都让别人占了,我就对老板娘说,不行我就吃点儿亏勉强跟你凑合上一把?老板娘见我长得还不错,就同意了。上了床,我就跟她干上了。一开始我采用的是狗爬式,到了紧要关头咱得换动作啊,我最喜欢的动作是关键时刻掐着对方的大腿干,这一掐不要紧,扑通一声把我闪到了床底下,你说吓不吓人?我的手里竟然抱着一条大腿!操他妈妈的,那个老板娘的一条腿的假的!”

  “这个好玩儿……”连我都绷不住了,一头扎到了窗口。

  “怎么样?我这胆量还可以吧?这事儿要是摊在任何人身上,不吓死也得神经了……”

  “梁哥,我受不了了,”流口水的朋友别别扭扭地站了起来,“咱们走吧?去一路欢笑。”

  “走啊!”梁超抓起了他的衣服,“大家一起去,看我怎么调理哪个叫娜娜的。”

  胡四忽地站了起来:“不准去!”

  梁超吃了一惊:“怎么了老四?你好象生气了?这没什么吧?”

  胡四瞄了我一眼,忽然换了一种轻柔的语气:“还是别去了,蝴蝶不喜欢这事儿。”

  梁超继续穿他的衣服:“那你们俩就在这里继续战斗,我们几个去,蝴蝶,你就不用打电话了,长法我认识。”

  “去吧,”我忍着笑,上去推推他,“哈哈,我这才发现,敢情梁哥是个活宝,有机会我得好好请请你。”

  “你说你都这把年纪了,整天往那种场合窜的什么劲?”胡四上来扒梁超的衣服,“坐下喝酒。”

  “老四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前没见你这样啊,一听说吃花酒,你俩眼瞪得比谁都大。”

  “今天不是特殊情况嘛,我的二十六大寿,你们参加了这么好的庆典,再去干那营生,很不吉利的。”

  郭队已经走到了门口:“老四你别管,不吉利就不吉利,我们认了。”

  胡四无奈,松开抓着梁超肩膀的手,看我一眼道:“那我就不管了,我跟蝴蝶继续喝,你们不许回来了啊。”

  梁超挨个拉还在坐着的那几个人:“一起去,一起去,我让你们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