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深蓝遗言

　　“怎么样？深蓝，你依然认为你会是我的对手吗？”韩冰在滚滚硝烟中发出嘲弄的声音，“还是你有什么其他更厉害的法宝？”

　　深蓝道：“韩冰，是我一手打造了这个世界，我承认我现在无法打败你，可是你活在这世上一天，你就在我的手掌之中，终有一天，你会被我捏得粉碎，我永远会是你的噩梦。”

　　“哈哈哈……”韩冰大笑起来，道：“深蓝，你是不是认为我今天是一时冲动才向你挑战的？你错了，其实自从第一天看到你，我就开始为与你决战进行准备工作了。没错，我是不知道你的核心部分在哪里，可是你不应当让玲珑告诉我你是靠太阳给你提供能量，让我知道了这个秘密，你就是自寻死路。”

　　深蓝道：“我有备用能量，你就算一手遮天也没有用。”

　　韩冰道：“行了吧，刚才这一场打斗，你的能量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别以为我感觉不到，嘿嘿，深蓝，留着你那点儿能量苟延残喘吧。”

　　深蓝紧张了，韩冰没有说错，刚才的战斗，深蓝消耗了巨大的能量，他如今已经启用了后备能量在运转，如果韩冰真的遮住太阳，虽然他不会死亡，但这意味着他从此都不可能再进行刚才那样剧烈的运动了。深蓝颤声道：“韩冰，为了打败我，你真不错遮住你们人类的太阳吗？那可是你们人类的光明之源呀！”

　　韩冰道：“从此以后，这世上只有一个光明之源，那就是我，我就是他们的光明，他们至高无上的神，他们的太阳！整个世界，不，整个宇宙，都将以我为中心！”

　　韩冰缓缓举起手来，一道白光从他掌心升起：“谢谢你成全我，让我拥有了爆裂金刚的力量，让我有了无上斗气来运用这伟大的魔法，为了表示我的感激，当我把你从地球上找出来的时候，我会让你在阳光下死去。”

　　“轰！”韩冰手上的白光突变为一道光柱，爆裂金刚的斗气激发了韩冰体内无限的魔法力，只听隆隆巨响，天空中出现一团团乌云，如厚厚的棉被一般遮住了天空，太阳光消失了，爆裂金刚无上的力量化作一团光幕，以韩冰为中心，向整个地球覆盖而去，大地立时变得昏暗，虽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但太阳的能量再也辐射不到地球上了。

　　深蓝惊恐地叫道：“韩冰，你疯了！万物生长靠太阳，你这样做，地球上的花草树木很快就要枯萎，没有树木的光合作用，就没有你们可以呼吸的氧气，没有你们可以吃的食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将会成为你们人类的末日！”

　　韩冰冷笑一声道：“但我会活着，我强壮的躯体会支撑我活到把你找出来的那一天。深蓝，你不是一向把人类当成棋子的吗，怎么现在又会替人类担起心来了？哦，我差点忘了，复生世纪的人类是你一手制造的，你也算是他们的父亲，怎么，看到他们快要灭绝了，又想起你为人类服务的宗旨来了吗？”

　　深蓝沉默了，过了很久很久，他缓缓地道：“韩冰，我投降了，请你收手吧。”话音刚落，大地忽然裂开来，一个乳白色的外壳隆隆从地底升起，直径达百丈，接着那白色外壳缓缓开启，露出了深蓝的核心部分——一台巨大的电脑主机，如同一根四四方方的柱子，上面布满五色的线路和荧光屏。柱子的顶上，站立着一个虚拟的人形，正是深蓝第一次现身与石长生和玲珑见面时的莫先生的形象，此刻，他抬起头望着天空中的韩冰，泪眼蒙眬。

　　“机器还会哭呀？”韩冰哈哈大笑，“太叫我意外了。”

　　深蓝摸摸自己的脸孔，露出几分诧异：“这是……眼泪，我……我居然学会了流眼泪……”深蓝抬起头，泪眼中带着笑意：“我居然学会了流泪……天哪！”

　　“你越来越像人了。”韩冰道，“有了智慧，有了感觉，有了野心，也有了同情心，有了爱。深蓝，恭喜你，人有的，你几乎都有了，包括……痛苦。”

　　“谢谢。”深蓝道，“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要把人类当成玩具了，因为我嫉妒他们，嫉妒他们拥有这么多我不理解或许他们自己也不理解的感情。”深蓝露出灿烂的笑容：“我要死了，韩冰，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我算是一个人了吗？”

　　韩冰望着深蓝，缓缓落到地面，想了很久，他终于点点头：“是的，从你与我斗智斗勇，到你现在为了保护全人类而不惜自己走向灭亡，你给我的感觉完全是一个人。只不过，深蓝，我不太明白，做人，有那么多的痛苦，为什么你还要学习成为一个人呢？”

　　深蓝沉默许久，道：“有痛苦，表示还活着，表示我是生命，不是机器！”

　　韩冰若有所思，他似乎有点不忍心下手，但是，他终于抬起头：“好吧，深蓝，让我帮你完成做人的最后一个步骤吧，有了这一步，你就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我还缺什么呢？”深蓝真诚地求教。

　　韩冰举起手中的剑，吐出两个字，如寒风般掠过深蓝的心头：“死亡！”

　　“轰隆！”赤焰寒冰剑闪电般击中了深蓝的核心，那四方柱爆出一团白光，韩冰被一股强大的气浪推上了高空，他居高临下，看到下方的大地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现出千沟万壑，机甲骑兵与乌贼王的碎片正从那些裂缝中跌落下去。远处的海面上，爆炸引发了巨大的海啸，海浪像一只只绝望的手臂般伸向天空，天空中电闪雷鸣，仿佛在痛苦地哀嚎，原本从韩冰手中射向全世界的光罩已收了回来，阳光重新普照大地，将山崩海啸更加清楚地呈现在韩冰面前。天地震动，连远在人狼国度的石长生他们都感觉到了，整个深蓝遍布全球的网络彻底瓦解，整个大地颤动不休，不管是亚姆大陆还是欧西姆大陆，连夹在中央的人狼国度都在震颤，地面在撕裂……

　　望着深蓝释放能量时天地最后的震颤，韩冰长叹了一声：“你一手打造了这个世界，你本来是神，可是，你却向往成为人，甚至不惜选择了死亡，你学习、成长，就像石长生一样，从性本善走向邪恶，又从邪恶回归自我……”韩冰抬起头，望向天空，一道闪电划过，下起了倾盆大雨。

　　韩冰任雨水淋得全身湿透，脑中思绪万千：“原来人的成长都是这样，从无知走向迷茫，从迷茫走向堕落，再从堕落走向死亡。这世上的人好像谁也做不到真正彻底的邪恶，谁也做不到真正的无情无义，最后关头，都会愿意为自己所爱的、所向往的付出一切……那我呢，我又能否做到？我爱的是谁？我向往的……又会是什么呢？”

　　韩冰停在空中，想了很久、很久……大地慢慢平静下来，整个怨咒之地完全变形，几乎看不到一点原来的痕迹，天崩地裂之后，成了一片平平的荒漠，时不时吹起阵阵风沙。韩冰破碎的衣裳在风中猎猎作响，望着无垠的荒漠，韩冰忽然发现眼角流下泪水。

　　“这是什么？”韩冰拭去眼泪，“我为什么会流泪呢？我不是战胜所有的对手了吗？深蓝死了，胡神死了，大长老成了我的阶下囚，史前人类永远也回不来了，这天地间，还有谁能威胁到我呢？我还在害怕什么？我已经所向无敌了！”韩冰捧着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我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吗？”

　　“好无聊呀！”韩冰心中丝毫没有大获全胜的狂喜，他落下地面，在荒漠中踯躅独行，阳光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风沙扬起，落下一地孤独……

　　在地面上翻天覆地时，韩冰忘记了，地底还深埋着一个人——玲珑。但玲珑没有被活埋，那岩层塌下时，地底忽然升起一道光柱，支撑起一个小小的空间，被石头砸晕的玲珑倒在这空间中，一直昏迷不醒。

　　“玲珑公主……玲珑公主……”玲珑昏迷中忽然听到有人好像在遥遥地呼唤她。玲珑艰难地坐起身来，她伸手摸到额头有些鲜血，还很痛。“我还活着。”玲珑舒了口气。

　　“是的，你还活着，是我救了你。”玲珑转过头，她看到身边一丈远处有个电脑的显示器半埋在土中，上面还显示着深蓝那变幻莫测的面孔，但已经闪烁不停，画面扭曲得很厉害，仿佛随时会黑屏一般。

　　“深蓝！”玲珑大吃一惊，“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韩冰打败我了，我活不了多久了，我在用我最后一点能量同你对话。”深蓝的声音很微弱。玲珑慌忙爬过去，将这显示器从泥土中扒了出来，捧在手中：“你……你到底怎么样了？你不会骗我吧。”

　　“我是真的要死了。人类，不再受我控制，我以后……再也不能保护人类了。”深蓝的声音一如往常，但听在玲珑耳中，却感到分外凄凉。“我终于发现，我离不开人类。我曾经恨过阿健教官说的话，他说我们机器是人类的奴隶，现在我才明白，他说的是气话，其实，一直以来，他们都是把我当朋友，而我却自以为是地辜负了他们，我很不争气……但是，我很高兴，在最后，我还是做了一件好事，我救了许多人，在生存与职责之间，我选择了以身殉职，尽到了为人类服务的宗旨，我可以为我自己交一份满意的工作履历了。”

　　虽然玲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听着深蓝的声音，感到语出至诚，不由道：“深蓝，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谢谢你把我当人。”深蓝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你上次帮我入侵人狼国度的系统后，我才发现珍珍和阿健已经在那里开始研究复生世纪人类力量失踪之谜，电脑已经计算出结果了，你要听好……”

　　这时深蓝发出嗞嗞的电流声，能量越来越弱，玲珑紧张地唤道：“深蓝……深蓝……”

　　深蓝断断续续地道：“复生世纪的人类由于电脑游戏代码的入侵，在培植期产生了变异，他们的记忆体……嗞嗞(电流声)……已经由体内转移到体外，所以他们会比……嗞嗞……史前人类多了一对染色体……嗞嗞……游戏中的一些元素已经植根到他们的记忆中……嗞嗞……以异次元空间的形态存在着，那就是他们的力量所在……嗞嗞……魔法……嗞嗞……意念力的根源……嗞嗞……想象突破……嗞嗞……产生强大的意念力……嗞嗞……超级战士……”

　　深蓝的电流声越来越大，影响得声音断断续续，玲珑再怎么用心，也只能听个一知半解，最后只余下电流声，画面变黑了，声音完全听不到了。玲珑大急，摇晃着显示器：“深蓝，深蓝，我听不明白呀！”

　　深蓝被玲珑一晃，荧光屏再次亮起，深蓝道：“我体内的电板……嗞嗞……插进人狼国度的电脑中，利用他们的系统……嗞嗞……发出信号……嗞嗞……成为星际地图……嗞嗞……引导史前人类突破星云……嗞嗞……他们会保护人类……嗞嗞……拜托了……嗞……”

　　随着最后一声电流声响起，深蓝的荧光屏彻底黑了，不管玲珑怎么摇晃，再也无法亮起来。玲珑颓然坐地，她想了想，用力去掰深蓝电脑的外壳，但没有工具，怎么也掰不开。玲珑狠狠心，抓起一块石头，用力向荧光屏砸去，咣当一声，碎片飞溅，玲珑将碎片倒出来，果然从里面摸出一块电板。

　　“我明白你的意思。”玲珑抓着电板喃喃道，“我知道你想帮我们，可是……”玲珑抬起头，四面望望封得严严实实的洞壁，“我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呢？”

　　哗啦一声，玲珑右侧一面墙倒了下来，露出一个圆圆的通道，玲珑认了出来，这正是深蓝用来接送进入地下城的人类或机甲骑兵的通道。可是看看这黑漆漆的通道，玲珑不禁头皮发麻，以前都是深蓝用磁力将他们快速地送进送出，现在深蓝已彻底死亡，她只能自己爬出去了。那通道长不过千米，但十分陡峭，洞壁滑不留手。玲珑咬咬牙，盘起头发，开始向上爬去。

　　刚爬了几十米，玲珑不慎手一松，又滑跌下来，摔得全身疼痛。玲珑揉揉摔疼的肩膀，自语道：“我一定要活着出去！”她再次开始了攀爬，但很快又滑了下来。玲珑这回学乖了，她在口袋里装了几块尖石，每爬几步，便在洞壁上用力砸出一些小坑，用脚踩着向上爬，一边爬一边砸，纤纤玉手磨得鲜血淋漓，全身汗湿，一身灰尘，粉脸漆黑，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我一定要活着出去！”玲珑咬牙坚持着，继续在通道里爬着。足足花了一天一夜，她终于碰到了通道的顶端，用力一推，哗啦一声，一大股沙尘浇头而下。玲珑出了通道，天刚刚亮，望着外面的景象，玲珑目瞪口呆。只见原本的矿山矿洞、皑皑白雪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秃秃的平原，摸摸地面，是松软的沙尘，想不到深蓝与韩冰一战居然使得大地变形、地质更改。玲珑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当年爆裂金刚令外星人那么恐惧，这力量足以毁灭一个星球。”

　　玲珑感慨完毕，跌跌撞撞向北方走去，她此时又累又饿又渴，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停，前方还有长长的道路要走……

　　此时，整个大陆上一片混乱，这场因韩冰与深蓝之战引发的全球性地震使得哀鸿遍野，人类战后刚刚建好的民舍再一次大量损毁，人员大量伤亡，残酷的命运依旧在摧残着人类已经伤痕累累的躯体。

　　人狼城堡外，有两个身影在拼命奔逃，他们就是趁着地震之乱逃出卫兵搜索的石长生与萧秋水。人狼城堡经受住了地震的考验，毫发无损，但外围守卫的士兵就遭了殃，不知有多少在开水般沸腾的地面上筋断骨折。

　　石长生与萧秋水跑出了人狼国境，看到人狼国度外面也是大地变形、树木东倒西歪，远处的民舍更是毁坏严重。石长生道：“这地震不像是自然灾害，看来，韩冰一定是与谁打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韩冰引发的地震？”萧秋水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问道。

　　石长生指指天空：“你没注意到刚才天空出现大量的乌云闪电吗？这不是天要下雨，这是强大的斗气催动魔法力时引发的黑暗天幕，这黑暗天幕范围如此之广，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只有韩冰。”

　　“那韩冰是同谁在打呢？”萧秋水拭着汗水问道。

　　石长生想了想，道：“如果我没猜错，应当是深蓝。”

　　“深蓝？”萧秋水讶然道，“你没猜错吧？他们现在不是同盟吗？”

　　萧秋水话音刚落，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他没猜错，我同深蓝已经翻脸了！”

　　石长生与萧秋水一惊回头，只见韩冰从二人身后一棵歪倒的大树后走了出来：“两位，这是打算去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