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狼国度5:致命回归

　　天庐城堡，当年血族主廷伯爵唯一一次现身，便是在奥国边境向光明大帝购下这本属于奥国某贵族的领地。

　　但是，血族只在城中居住不到十天就销声匿迹，城堡荒芜，周围长出丛林杂草。多年过去，这废弃的城堡在边境风沙的侵蚀下变得越发破败不堪，加上人狼横扫世界时也没放过这孤立荒原的小城，除了中央主楼，周围已化为一片废墟，只剩那宏伟的城墙和断裂的石柱还在诉说着这里曾经的威仪。

　　又一个漆黑的夜晚，周围的丛林传来几声阴森的猫头鹰鸣叫，苍白无力的月亮只挣扎着透出几点微光，就被浓墨般的乌云遮住了。

　　忽然，城堡尖端亮起了火花，早已习惯这里黑暗的蝙蝠们受惊飞起，隐入黑暗中。主楼的阳台上，出现一个曼妙的身影，是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只露出一双灿烂如星辰般的美目，但眼旁的皮肤可以看到被烧焦的痕迹。她眺望漆黑的夜空，眼神中百味杂陈。在她身后，本来满是灰尘的主楼房间已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燃着烛火，家具反射出黄铜色光芒，豪华贵气，温暖舒适。

　　她就是韩冰的妻子，韩冰一直误以为死在明珠都城的卡列琳娜。

　　威米斯如幽灵般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她背后：“妹妹，你需要休息。”

　　卡列琳娜没有回答，依旧呆呆地望着天空。

　　威米斯叹口气：“妹妹，并不是我们不给你治好脸上的伤，只是你受创太重，还需要调养。”

　　卡列琳娜依旧盯着天空。

　　威米斯走上前，摘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肩上：“对不起，这些都是父亲的命令，我也希望你能早日治好脸上的伤，恢复自由，但……”

　　“这些天我一直没睡。”卡列琳娜打断了威米斯，“我就这样在黑暗中躺着，醒着，像鬼一样……”她微笑了一下，又道：“我忘了，我本来就是鬼，是吸血鬼。”

　　威米斯垂下头，脸色说不出的难看。卡列琳娜微笑望向桌上的一豆灯火：“看那光，这么久了，我第一次看到光。”

　　威米斯愤怒起来，他握住卡列琳娜的肩：“你听着，他不再是你的丈夫，他已经变了，而且他从没爱过你！”

　　“爱是交换吗？”卡列琳娜静静地望着威米斯暴怒的双眼，“他爱不爱我，我有必要在乎吗？我想要的，只是在他身边。”

　　“愚蠢的感情！”威米斯将她甩倒在地，“你不要以为你的爱可以感动他，你会重新拥有无限的生命，你却要学习做个凡人？”

　　卡列琳娜摇摇头：“是我们自命不凡而已。我曾经生活在他们中间，我看到了，他们与我们的确不同，他们共同分享快乐和悲伤，共同承担生活的种种磨难，一起笑，一起哭，与貌似强大其实头脑简单的我们截然不同……”

　　“你说谁头脑简单？”威米斯扼住她的喉咙，卡列琳娜闷哼一声，被提得双脚离地，她没有挣扎，尽管眼角疼得不停抽动，但眼神还是平静如水。

　　威米斯咬牙切齿：“我不会原谅侮辱家族的人！”

　　卡列琳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用深刻而凝固的眼神望着他。他没由来地感到一丝震动，手一松，她跌在地上，喉咙的剧痛令她趴在地上咳嗽起来。

　　“你真的不怕死吗？”威米斯的声音有几分惶恐。

　　卡列琳娜抬起头，抚摸着自己的腹部，露出几分幸福的微笑：“我就要做妈妈了。”

　　威米斯面色一变，这才注意到卡列琳娜的腹部已明显隆起。“你……有了韩冰的孩子？”望着她的笑容，威米斯长叹一声，俯身扶起她：“妹妹，哥求你了，放弃吧，韩冰迟早要灭亡，虚幻的爱情对你毫无用处。”

　　卡列琳娜缓慢但坚定地摇摇头。威米斯颤声道：“你应该知道惹恼父亲的下场。”

　　她没有半点畏惧，握住威米斯的手：“哥哥，让我去找韩冰吧。”

　　威米斯忽然露出古怪的笑容：“非常有趣。”

　　他抽回手，面向黑暗的天空：“在整件事情中，所有人都相信你只是个花瓶的角色，只有我们知道，你一直掌控大局，你出色的演技得到了所有人的信任。我原以为你会意气风发，并期待你将来更加有所作为，没想到，你居然成了爱情的俘虏。”他转头盯着她的眼睛：“告诉我，恋爱中的你，得到了什么？”

　　卡列琳娜原本柔弱的脸罩上一层寒霜，声音变得冷峻：“我不是被俘虏，我只是尊重这种感情。”

　　“所以你要退出？”

　　“无所谓退出，你们的计划，我一无所知。”

　　“你们？”威米斯冷笑道，“居然用到这个词了，看来，的确是打算同我们划清界限了，对吗？”他的手指开始格格作响。

　　卡列琳娜盯着他的手：“你杀了我也没用，没有我，韩冰和石长生也不会听从你们的摆布。”

　　威米斯手指松开：“我想你还不知道，狼牙和猴子已经死了。”

　　“那又怎么样？”卡列琳娜哼了一声，“你以为从此以后你们就会一帆风顺了吗？”

　　“当然，不管以后的决斗中石长生和韩冰谁是赢家，史前人类都在劫难逃！妹妹，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站在哪一边？”

　　卡列琳娜沉默良久，道：“我不能辜负了父亲，也不会害人类，我决定，两不相帮。”

　　威米斯长叹一声：“也许这是最明智的，这样，我也不用对你提心吊胆了。”

　　卡列琳娜美目一亮：“你答应让我去见韩冰？”

　　威米斯点点头：“可以。”

　　卡列琳娜有点不敢相信，威米斯披风一甩：“去吧，在我改变主意以前。”

　　“哥哥……”卡列琳娜低唤了一声，深深向威米斯和了一躬，慢慢走出了房间。威米斯始终盯着窗外的天空，直到她身影消失，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过了一会，他又感觉到身后有人到来，头不也回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但他又发觉身后的似乎不是卡列琳娜，猛一回头，竟是似笑非笑的兰廷伯爵。

　　“父亲。”威米斯连忙拜倒。

　　兰廷伯爵挥手让他起身：“你对你的妹妹过分溺爱了。”

　　威米斯怔怔不敢出声。兰廷伯爵在椅子上坐下：“是什么让你作出这样的决定？”

　　威米斯起身：“也许……就算是我这个做哥哥的送她的礼物吧，反正她知道的并不多，就让她享受一下最后与爱人在一起的时刻吧。”

　　兰廷伯爵皱起眉头，久久不出声。威米斯小心地问道：“父亲，我错了吗？如果要责罚，请让我承担吧。”

　　兰廷伯爵摇摇头：“你的决定无关大局，只是看到卡列琳娜的表现，让我多了一层担忧。”

　　“我肯定。等着瞧吧，她很快就会带韩冰来见我们。”

　　“可万一她……”

　　“如果她不守信用，那么……”兰廷伯爵做个刀割的动作：“虽然我并不想这样。”说完，他身体一闪，消失在空气中。

　　威米斯盯着空气发了好一会儿呆，转身远眺着卡列琳娜渐去渐远的身影，默默祈祷：“妹妹，愿真神保佑你，一路平安。”

　　他祈祷一阵，也召唤出一只间谍蝠，但颜色比卡列琳娜召唤的那只更红，如刚被鲜血淋过，颜色越红的间谍蝠能力越强大。他把它向空中一抛：“去，看看石长生正在干什么。”

　　间谍蝠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红弧线，隐入深不可测的黑暗中。正当威米斯施放间谍蝠时，他又感觉身后有人来到，他头也不回，叫道：“父亲。”

　　“是我。”一个温软的声音。

　　威米斯一惊回头：“卡列琳娜！”他继而苦笑：“今天我弄错两次了。”他扭头再看，远处那个卡列琳娜的身影陡然消失在空气中，他这才明白，那只是卡列琳娜的幻术，真正的卡列琳娜根本没离开过这个城堡。威米斯大怒：“你敢欺瞒我和父亲！”

　　“这是我从韩冰那儿学来的连环计。”卡列琳娜的声音微微有一丝得意，“想不到能耍到你和父亲。”

　　“那你居然还敢回来！”威米斯一怒之下要出手。

　　“哥哥！”卡列琳娜的声音变得温柔，“听我一句劝好吗？”

　　威米斯垂下手：“不管你说什么，这次我一定要你的命。”

　　卡列琳娜道：“你是个好人，真的，我一直这样认为，你只是错信了父亲。”

　　“我会错信自己的父亲？”威米斯冷笑道。

　　卡列琳娜道：“你还看不出来吗？父亲是在骗你，他用报仇这一神圣的口号欺骗了包括你在内的所有血族。”

　　威米斯哼了一声。

　　“父亲真正的目的，是追求最高限度的强大。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会牺牲所有人，对付史前人类只是其中一个极小的目的，如果有必要的话，任何人都会成为他的牺牲品，包括你。”

　　威米斯摇摇头：“你以为你看透了父亲？”

　　“是的。”卡列琳娜斩钉截铁地道，“我可以肯定，他搞出这么多的风风雨雨，真正的目的是要找到人类力量不断进化的根源，让这一力量为他所用。”

　　威米斯怒吼：“为了报仇，强大难道不应该吗？”

　　“不！”卡列琳娜拼命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在利用所有人，为了他的强大。我不否认他会消灭人类，但那绝不是主要目的，他迷恋的，只是在追求强大的力量的升级过程中所获得的快感。”

　　“我看不出来这有什么矛盾，我也听不懂你说的废话，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你就安心地去死吧！”威米斯再次抬起手。

　　“你以为我是站在人类那边的吗？”卡列琳娜丝毫不惧。威米斯的手掌正要触及她的面门，听到这话陡然停下来，他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我回来并不是想劝你背叛父亲，相反，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叫我怎么相信你？”

　　“如果要你挑拨韩冰杀玲珑，这容易吗？”

　　“的确不容易，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我有，只要让我见到韩冰，我保证把韩冰和石长生推到完全的对立面。”

　　威米斯眼中光芒一闪，的确，如果由卡列琳娜出马，做到这一点比他出马更容易——韩冰对她的信任绝对是在任何人之上，她有大量的机会来完成这件工作。威米斯问道：“那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你恳请父亲，让韩冰在这场战斗中胜出，保住他的性命。”

　　威米斯笑了：“原来还是为这个，倒是可以理解，但父亲看好石长生。”

　　“我保证韩冰能比石长生更强，但我需要一样东西。”

　　威米斯拳头握紧：“你……你想要静心挂件？”

　　卡列琳娜沉重地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你可以向父亲说是我偷的，他会相信的。”

　　“可我不敢相信你。”威米斯道，“我现在都猜不透你在想什么。”

　　“你可以在我身上种下‘血咒’。”

　　威米斯愣了一下。“血咒”是血族最为强大的魔法之一，施术者对被施术者种下血咒，不管距离多远，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可以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除非施术者死亡，否则永不解咒，但缺点是被施术者必须自己愿意接受该咒。卡列琳娜这个提议可以说是用生命作为抵押。

　　但威米斯仍不放心：“我担心的是，你为了你那愚蠢的爱情，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我不会的，就算我不为自己，我也要考虑我的孩子。”卡列琳娜轻抚着自己的腹部，眼中泛出无限怜爱。

　　威米斯吸了口气，他动摇了，他相信母爱的伟大，的确，女人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但为了孩子，她们可以付出一切。卡列琳娜的要求听上去合情合理，她只是要保住丈夫和孩子。

　　威米斯沉默了一会，道：“我要向父亲禀报。”卡列琳娜点点头。

　　威米斯很快联系上兰廷伯爵，声称刚才两人唱双簧其实反中了卡列琳娜的计，让她知悉了部分真相，并汇报了她的想法，请示兰廷伯爵该如何处理，当然，卡列琳娜要静心挂件一事还是隐瞒了下来。

　　原以为兰廷伯爵会断然拒绝，至少也要考虑一会，没想到兰廷伯爵毫不犹豫：“答应她！”

　　威米斯吃了一惊：“您肯定吗？”

　　兰廷伯爵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一直以来，事情都太过顺利了，增加一些不可知的变数也许能让过程变得更有趣一点，难道不是吗？”说完笑着关闭了通讯器。

　　威米斯倒吸一口凉气，不管是对卡列琳娜还是兰廷伯爵，他都感觉丝毫捉摸不到他们真实的想法，但兰廷伯爵既然答应了，他也无话可说。

　　卡列琳娜向威米斯伸出了手，等待他种下血咒。威米斯盯着她白玉般的手臂，忽然长叹一声，并没有施咒，而是慢慢从脖子上取下一串沉甸甸的挂件塞进她的手中：“妹妹，我希望你错了。”

　　“即使我什么都错，但有件事我肯定不会错。”卡列琳娜深情地注视着威米斯，“哥哥，你是个好人。”

　　威米斯沉重地摆摆手，示意卡列琳娜离去：“我会同父亲说，这是你偷走的。”

　　望着威米斯有几分落寞的背影，卡列琳娜眼中涌上泪花，她深深向他施了一礼，离开了这座城堡。

　　来到外面的沙漠，卡列琳娜捧着手中的静心挂件，无声地向天祈祷：“石长生，我将所有希望寄托于你的仁慈，我，韩冰，还有你的玲珑，还有这个世界，都将因你的仁慈而免于灭顶之灾，求求你，千万别让我看错人。”

　　仿佛听到了卡列琳娜的祈求，天空的乌云忽然散开，露出一弯笑吟吟的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