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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秋天的噩梦

第三章:秋天的噩梦

书名:最后的推理作者名:马若水本章字数:42123更新时间:2023-12-27 20:57:28

  缘分这东西很难讲,不缺少偶然性,当然也会夹杂很多人为的因素在里面。周末是各种辅导班最火爆的时候,两个人在窄窄的楼道终于相遇了。当司徒甜遇见穿着黑色西服戴着平光眼镜拿着一沓厚厚的教学资料昂首挺胸的木村老师时,她差一点儿惊呼出声。她绝对想不到,木村居然跟自己就职于同一家教育辅导中心。

  十五

  入秋的第一天,秋雨从昨天晚上的早些时候开始倾盆而下,然后就一直下个不停。豆大的雨点落在窗玻璃上,发出时而啪啪啪,时而哒哒哒的声音。因为雨声,木村一夜都没睡好,难以忍受的清醒让他感到头痛,眼睛也酸涩得发胀,与其这样熬下去还不如起床做些什么。

  木村披上一件衣服,坐在窗下面的写字桌边,他拧亮台灯,窗外就更显得黑沉沉。每次坐在窗前,他总会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小桐,一个13岁的思想略微成熟的初中学生。木村拿起一本数学辅导书,随意地翻看着,一边听着不休的雨声和风声,一边回想起暑假里,小桐给他讲述的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去年的秋天,故事里的“我”就是小桐,以下是小桐的亲口讲述——

  我刚刚住进外婆家不久,心里还十分挂念着大杂院里面的人和事,一有时间我就会趁着外婆不注意溜出去,回到我以前住的地方,当时爸爸和妈妈还都住在那里的一间小平房里。

  没过多久,外婆对于我的管教就越来越严格,尤其是休息日,她几乎都不出门买菜,只是坐在客厅里打毛衣,一见到我从小房间走出来,她就会对着我摇摇头,那意思是说,想出去玩是不可以的。

  外婆年轻的时候是一所幼儿园的老师,管教小孩子有一套,管教我更是有一套,面对严厉的外婆,没办法,我只能用手里的望远镜对着窗外看,用来打发时间。

  有时候我能看到妈妈提着篮子去买菜,有时候也会看见爸爸骑着自行车从动物园下班回家,还有那些以前住在一起的小伙伴,他们依旧结伴在小巷里追逐打闹,重复着以前的生活。有一段时间,我非常羡慕他们。

  这样被拘禁起来强制学习,我的成绩确实有所提高,外婆和妈妈都很高兴。渐渐地,我也似乎逐渐适应了这样一种单一的生活。

  我这样说或许很多人理解不了,虽然行动被限制了,但我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乐子,就是那扇窗子和一支单筒望远镜。从六楼居高临下看向那一片小平房,我觉得那里就是一个小世界、小舞台,那些人意识不到我每天都窥探着他们的生活,他们像蚂蚁一样走出来走进去般忙碌,只有我很轻松地看着这些人的忙碌,这真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尤其到了晚上,每家每户都亮起了灯,我用那支望远镜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们饭桌上面摆的是什么饭菜,他们穿的是什么衣服,哪一家孩子不听话又被揍了,哪一家夫妻两个又吵架了。

  可惜没过多久,来了一些工人,他们用红色油漆在墙壁的突出位置上画了圆圈写了一个大大的“拆”字,这说明,那个给我带来欢乐的小世界小舞台就要被拆迁了,即将成为一片废墟。

  一般来说,拆迁是令人向往的一件事情,居住在狭小空间里的住户有机会可以住进大一些的楼房,有厨房有暖气,最令人高兴的是还有独立的卫生间,多干净。拆掉旧房子应该是多好的事情啊!所以,很多住户就响应了拆迁办的号召,很早便离开了旧房子搬进了新家。这样一来,每天都有很多住户搬家,夜里很多间屋子都黑了,我再也看不见他们每天琐碎的生活。当某一天,我终于看到一大片沉静的黑色时,我一想到往常属于那里的喧闹,我就感到无比的失落。

  好在住在大杂院里面的居民并不是全部都搬走了,居然还有一小部分,由于种种原因,或许他们舍不得离开自己的房子,他们又搬进原来的房子暂时居住,其中就包括我的爸爸妈妈,还有爸爸的同事郑伯伯一家人。

  像爸爸这样的当然是少数,一时间那里空出了不少老房子,既然具体的拆迁日期还没有确定,于是那些空出来的老房子又被一些外地打工的穷苦人占用了,成了暂时遮蔽风雨的地方。

  ……

  就在这段时间,这样的一种情况下,我发现了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这件事情要从一个人说起。

  那个人其实很普通,就是一个中年男人。当时的天还不是很冷,天气热的时候他会穿衬衫,天气微凉的时候他会穿深色的西服外套。从这个人的穿着上看,他要是出现在商务楼里应该很不被人注意,但是他出现在这个很破旧的小平房周围,看起来就有点儿别扭了。

  那个人给人的感觉挺绅士的,头发整齐似还抹了油,皮鞋也很干净,从平房的小巷里经过,遇到人他也不打招呼。我在大杂院生活了十几年,从来也没见过这样一个男人。起初,我以为这个人是到这里找人或者偶然开车到这里来,可是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我却经常可以看见他出现在破旧的小巷中。要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或许也只有我会注意到这点吧。

  有那么一幢平房院子,周围用铁丝网围墙围着,墙上爬满了植物。秋天了,那些植物的叶子有些发黄。因为我家的窗户很高,加上有望远镜,所以院子里的情况我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金属网围墙开着两个出入口,一个开在左边,靠近小房子左侧的门,围墙右边还有一个出入口,靠近小房子的右侧。要是认为这个房子很破旧那就错了,这间房子可以说是整片平房区最好的一间,只不过围墙不怎么牢固而已。

  接着说那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这个男人经过窄小的巷子进入那幢看起来很结实的平房,每次来他都会在房间里待上一段时间,然后从房间走出来,经过窄巷到自己停车的位置,然后离开。

  很可疑吧?假如是一个着装普通的人进入平房区我根本不会去注意,可是那个人看起来根本就不像该出现在这地方的人,所以有些扎眼。但是令我最好奇的还是那个房间里面有什么。

  这件事情我没有跟家里人提起过,只把看到的当成一个秘密。有一天放学早了一些,由于太过好奇,我就绕路走到那个房间前。我在六楼看向这里,感觉不出房子的高,来到围墙脚下我才发现,要想看到房间里面甚至是院子里面都挺难的。

  因为围墙是铁丝网,上面都是植物,我就撩开一些植物希望透过叶子看到院子里面有什么。院子里面空荡荡,不太宽敞,我们这地方确实也没有多宽敞的院子。院子里面倒是挺干净,房子一大一小紧挨在一起,小的可能只是个小厨房或是私人卫生间,门上都有锁头,里面黑沉沉的,看不出什么人住在里面。

  这个院落我以前很少来。这里在没空出来之前住着的是我们小学校办工厂的一个工人,负责排版印刷考题试卷之类的工作。那是一个中年女人,虽然超过40岁了,但是长得不显老,很漂亮。因为在学校里经常见面,我就不喜欢来这里玩,主要是怕她给我们班主任打小报告,不过这个女人在几年前就搬走了。

  因为并没有发现什么,我就回家了,我逐渐把这件事情忘掉了。有那么一个周末,我写完作业趴在窗边朝外看,我本来是想看看爸爸什么时候回家,结果,我又看见了那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

  这一次不只他一个人,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男青年。那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的年纪,很瘦很高的样子,走起路来有点儿扭捏。两个人一直走到那个有铁丝网的院子前,中年男人抓住那个看起来神经质的男青年,把他拉进院子里,然后就进入了房间,至于中年男人在里面待了多久我就不知道了。

  之后的一两个月里,我发现那个瘦高的男青年好像就生活在了那个院子里面。有时候阳光充沛的好天气,他会一个人坐在巷子口晒太阳,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眼神很呆滞,有时候也会点一根烟慢慢地吸,很消沉的样子。后来我还发现那个年轻人身边多了一个类似保姆的中年妇女,似乎是专门伺候这个男人饮食起居的。

  有一次我在回家的路上,碰巧看见了那个年轻的男人。那个男人长得可以说很漂亮,尖下巴、大眼睛,就像个女人,看到那个男人的样子,就让我想起电视上那种假扮成女人唱戏的演员。那天我看见他,他低着头走着,走得相当慢,他也不出声,双手插在裤兜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后来我在学校里听到了一个词叫作抑郁症,我估计,那个男人十有八九就得了这种心理病。他那苍白的脸和无神的眼睛,就是抑郁症的一种表现。

  这下子我猜出那个穿着考究的中年人为什么回到这里来了,我想中年人肯定是个心理医生之类的人物,他走进那个院子是特意给年轻人治病的。

  可惜,这种想法很快被我自己否定。那一天虽然是午后但很冷,天空阴沉沉的,那个男青年穿了一件很窄小的白色防寒服,头发也有些长了,从背后看更像是女人。当时我看见他站在巷子里正在与那个中年男人争执着什么,那地方本来就很少有人而且还是午后,从高处看几乎只能看见他们两个人站在那里。

  因为我认为那个中年男人是医生,可医生怎么会跟病人吵架呢?我很好奇,拿起望远镜看向他们两个人。我就看见那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在争执的过程中,档案袋打开了,我看见里面似乎装的是几沓钱。我的感觉是,中年男人想要把这些钱交给男青年,可是男青年并不想要这些钱。

  假如中年男人是医生,那么医生怎么可能会给病人钱呢?我想不通。大约过了10分钟,中年男人走了,男青年没有追过去,那个档案袋子就落在年轻人脚边。他好像是冲着中年男人的背影大骂了几句,但是没有追赶。等中年男人走远了,他突然用脚把档案袋踢开,里面真有钱露了出来,他也不管,他的后背靠在墙上,然后又转身面对墙壁,举起双手在墙壁上一阵乱捶,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随着天气转冷,我就很少再看见那个男青年出现在外面了,但我知道他还住在那个院子里,因为我有时候可以看见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保温饭盒到那个院子送饭。或许那个男青年真的生病了,起不了床了,所以才一直闷在屋子里不出来。当然,这都是我个人的猜想。

  十六

  电话里,木村队司徒甜说:“司徒小姐,好些天不见,你还好吗?”

  司徒甜:“挺好的,但我听说你不在动物园工作了,是不是因为教育培训中心的课程越来越多了?其实做数学辅导老师是挺好的一份职业。”

  木村:“是的,其实我更喜欢辅导学生让他们了解到数学的神奇和奥秘,把数学学好了,在以后的人生中其实是很有帮助的,起码逻辑推理能力会很强,思维模式也会较为另类,可以用另一种方法,用有别于常人的方法去做一些事情,包括追求自己的爱情。”

  司徒甜:“呃……那我们或许很少能见面了,也不知道你工作的地方在哪里。”

  木村:“这个……等我稳定下来再告诉你,也许很近,也许很远……”

  司徒甜:“呵呵,是吗?”

  木村:“是啊。”

  缘分这东西很难讲,不缺少偶然性,当然也会夹杂很多人为的因素在里面。周末是各种辅导班最火爆的时候,两个人在窄窄的楼道终于相遇了。当司徒甜遇见穿着黑色西服戴着平光眼镜拿着一沓厚厚的教学资料昂首挺胸的木村老师时,她差一点儿惊呼出声。她绝对想不到,木村居然跟自己就职于同一家教育辅导中心。

  司徒甜张大了嘴巴:“你……你怎么……怎么会……会在这里出现?”

  木村微笑着回答:“是司徒小姐,难道你也在这里教书,呵呵,真是太巧了!”

  司徒甜问道:“是不是你故意的?”

  木村摇手反驳:“没有没有,怎么会呢?以前在动物园工作,周末也是最忙的,所以只能在晚上教课,可是上课的大多都是孩子,晚上不怎么安全,于是家长们就反映最好选在周末的白天。就这样,我辞了动物园的工作,时间上充沛了,就在这里开课了。我也没想到,司徒小姐也在这家教育辅导中心教书,呵呵,很巧不是吗?”

  司徒甜问:“我记得我没告诉过你我在这里工作吧?”

  木村一本正经地说:“没有没有,真的只是巧合啊!”

  上课铃响了,没办法继续谈话,木村冲着司徒甜点点头走进最尽头的一间教室,司徒甜愣了半分钟才走进自己的教室。司徒甜带的班都是一二年级的小学生,这节课是艺术手工课,司徒甜神不守舍地辅导着学生们用蜡笔和彩纸制作各种各样的装饰品,脑袋里却一直出现木村的那张一本正经的脸。

  司徒甜认为,从自己见到木村的那一天起,一系列奇怪的事情就在自己身边上演了。木村这个人难道真的是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的那个属于自己的有缘人吗?无论女性的情感有多冲动,她也会认为这样的剧情太不可思议了。

  自从进入秋天以来,司徒甜便很少见到木村了,她有时候会默默地想起木村,但那种想念带有故意压制的意味。司徒甜的心里很矛盾,她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是这样。木村这个人好像是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失眠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一双粗粝的大手不断地摩擦着,那是一种另类的痛苦折磨。

  司徒甜很想给木村打个电话,但她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当前几天她接到木村的电话时,心里居然非常紧张。

  在课堂上走神的过程中,司徒甜暗暗地问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了木村呢?这样想着的时候,司徒甜的脸红了,并且还被一个小朋友发现,顿时,引来班上学生的一阵嬉笑声。

  总算是下课了,司徒甜背着书包走出教学楼大门口,她竖起耳朵去听,心里觉得身后会有某一个人喊住她。果然,她还没有走到路口,身后就传来木村的喊声:“司徒小姐,请……请等一等!”

  司徒甜的双脚如同被胶水粘住了般停下脚步,她转过身,正看到木村夹着公文包从后面急匆匆跑过来。木村的脸上有一些笑容,戴着眼镜的他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有什么事情吗?”司徒甜问。

  “没想到这么巧,上班居然在同一家教育辅导中心,”木村跑得气喘吁吁,“司徒小姐,我……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吗?”

  司徒甜没有拒绝,何况她还有一些向往。于是,两个人走进一家小饭店,木村点了两个菜一个汤,两人慢慢地吃起来。吃饭的过程中木村没有说什么,司徒甜也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碗。等到司徒甜停下了筷子,木村也放下了手里的碗。司徒甜故意打破沉默,她想找到一个共同的话题,于是说道:“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那个案子破了没有。”

  “或许那个案子没办法破了……”木村很平淡地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你不是一向很信任自己的推理和逻辑能力吗?”

  “我信任也没用的,因为那起案件……怎么说呢,那案件背后隐藏的东西大概被害人的家属不愿揭露,所以被害人家属也并不希望警方把案子彻底破了。既然这样,那么警方也就没必要下太大力度,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又有谁会去做呢?”

  “木村先生,你说的我怎么不太明白?”司徒甜又问,“案件背后怎么了,藏着什么秘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木村看了看左右,很小声音说:“丑闻……”

  “丑闻?”司徒甜大吃一惊。

  “对啊,你想啊,那个房地产商人怎么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假如无辜惨死或被杀,他的家里人肯定会给警方施压要求尽早破案,可是事实又是什么样子呢?你认识的那个民警不也说过,那个商人有老婆和两个孩子,要是人真的死得冤,怎么可能没有动静呢?”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丑闻呢?”

  “这个……”木村露出了难以名状的神情,他用手摸了摸鼻子,说,“这段日子我倒是也推理出了一些,就是说出来有一些难为情……”

  “是那种事情吗?”司徒甜皱起鼻子问。

  “猜测啦。”

  木村一边说,一边下意识转动着腕表,但并不像是在看时间,不过,司徒甜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来。

  “你说说吧。”司徒甜催促道。

  “不过,我推理出来的肯定不是司徒小姐所能想到的哦,那些事情,可以说是有过之无不及……”

  “啊?”木村的话像是带着某种魔力般牵动着司徒甜的神经,“会是什么呢?不外乎就是不正当的感情关系而已。”

  “你应该还记得小桐这个孩子吧?”

  “记得啊,这些事情跟小桐又有什么关系?”

  “间接的关系还是有的,确切地说,我的推理完全是结合小桐对我说的一些话,从而推断出来的。”

  “不会是……小桐从他家的那扇窗子里看到了什么吧?”司徒甜问。

  “嗯,小桐告诉我,在去年的这个时候,那一片平房区还没有拆掉,他看见过一个中年男人,是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因为男人的气质和穿着与那片破房子格格不入,所以小桐就开始留意起这样一个人。后来,小桐发现中年男人几乎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到这个破旧的地方来,并且进入一间小房子待上很久的时间,这似乎成了某种规律。一直到了今年的春天,那个中年男人突然就不出现在那里了,再过不久,平房区被彻底拆迁了,那个人就没出现过,或许他再也没办法出现了……”

  “你是说中年男人就是死去的房地产商人?”司徒甜坐直了身体,她想了想又问,“这也太过凑巧了吧?”

  “也不能说是凑巧吧,事情既然发生了,那么势必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肯定会有目击者存在,而小桐碰巧就是其中一个年龄尚小的目击者。问题是,那个男青年是谁?男青年与中年男人的关系又是什么?”

  “怎么又出来一个男青年啊?”

  “对了,我还没有跟你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

  接下来,木村回忆着把小桐从窗子里面用望远镜看见的那些事情的经过说给了司徒甜听,听得司徒甜张口结舌。

  “那个男青年为什么会住在那么一间破旧的房子里,而且那男青年还有点儿特别,用小桐的话讲,男青年长得很女相,扭扭捏捏的样子……”木村吸了一口气,然后又说,“两个相差20多岁的男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是什么呢?”

  “会不会是中年男人的儿子?”司徒甜随口说。

  “假如你有一个儿子而你又有很钱,你会忍心把你儿子丢在那么一个破房间里生活吗?”

  “我不能。”

  “就是啊,我也不舍得,每个父母都希望后代享福对不对?”

  “你既然已经推测出中年男人是房地产商人,那么他和他就不会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了。伤脑筋,真是伤脑筋,总之我觉得一遇到木村先生你,我就总是不得不开动脑筋想那些事情,我很辛苦你知不知道啊?”

  “情人!”木村这么说,听起来有点儿莫名其妙。

  “什么情人,你在说什么啊?”司徒甜追问了一句,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她睁大了眼睛,“那是两个男人,怎么可能是情人,难道他们是……”

  “同性情人。”

  “啊?不会吧?”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不,也不是我心理不正常非要这么想,只是因为这么一想,才能把整件事情理清楚,所以我才认为这两个男人是情人的关系。”

  “你又想对我长篇大论说你那些推理了是不是,可如果你的推理从根上就错了呢?我不是打击你,我说的是如果……”

  “我从来没说过我的全部推理是正确无误的啊!”

  “什么意思啊?”

  木村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解释道:“司徒小姐,也许你还没有明白,始终没有明白,我所推理出来的这些内容,完全是出于游戏解密的心态,这就好比我做过的那些很难的数学题。我做题并不是希望在考试中得高分,而是我只喜欢解题或者说是解密的一系列过程,整个的动脑筋的逻辑的思辨的过程。我沉溺于这种过程当中,我就会感到充实和快乐,这么形容你懂吗?”

  司徒甜晃着头,显得有气无力,她凑近桌面,把双臂支在桌上,“哦,我现在明白你刚才的话的意思了,你说这起案件没办法破获了,还说什么丑闻,刚刚你又推断认为房地产商人有一个情人住在老房子里,他们的关系还不是异性情人,这就是丑闻。因为房地产商人有一定地位,他的妻子和子女也不希望把他有同性情人这件事情曝光出去,但要查清楚房地产商人的真正死因,很可能就会无法避免地牵扯出这种尴尬的地下恋情来。如此一来,势必对房地产商人的一家造成诸多负面影响,所以这件事情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慢慢平息过去。”

  “是呀,只有丑闻这种事情才不想被人知道,尤其是死者的家里人,这是人之常情。既然人都已经不在了,最好还是把秘密和尸体永远埋藏掉才好,所以死者的家里人也就不那么计较是否破案了,因为家属根本就没有说真话,没有把可以破案的线索和嫌疑人说出来。案子也就成了悬案。”

  “听了你的推理,虽然还是不完全推理,不过已经可以基本解释案子没破,死者家属态度冷漠这样一种现象。可是,那个长得很像女人的男青年哪里去了?木村先生,你不会是怀疑杀死房地产商人的真正凶手就是那个男青年吧?”

  “我不是怀疑,而是推理。我的推理是这样的,”木村轻轻咳了一声,开始了他的推理,“从掌握到的情况看,凶手最有可能就是那个身份为中年男人同性情人的年轻男子,目前只有这一个可能是合理的。”

  “可是凶手是两个人,两个人在面包车里,这已经被警方证明是事实了。”

  “对,是两个人,但杀人,也就是真正的凶手只有一个,另一个很可能是个会开车的司机,也许会开车的人还有另一个手艺,就是偷车!”

  “那么除了同性情人,另一个帮凶在你以前的推理中是否出现过,你以前还曾经怀疑老郑和阿东这两个人,怀疑他们两个开车抛尸对吧,你现在的推理是不是把之前的全都推翻了?”

  “阿东和老郑也不是没有联系的,因为你还不知道,那辆肇事的灰色面包车的车主是谁,如果你知道车主就是其中一个人的话,那么你也就知道,没有哪一个笨贼会用自己的车拉尸体了。”

  “车主是谁呢?”

  “老郑就有一辆车,灰色的面包车。这也是小桐告诉我的。老郑主要上夜班,大杂院没有拆迁之前,老郑业余时间开车给小超市送菜,车子就停在小平房区域的路口,是很容易被人注意到的。”

  “你是不是想说,老郑的面包车被男青年的同伙偷了去?”司徒甜紧紧跟随着木村的思路。

  “车子的问题很容易去想,没必要费脑筋,值得费脑筋的是两个男人的情感纠葛,这才是凶案的关键所在,也就是说,他为什么非要杀他不可?”

  “因为那个中年男人移情别恋了……”司徒甜欠考虑地说。

  “中年男人有同性情结他必然会特意隐瞒,这就是中年男人为什么会把情人安置到一个很少人经过很清静的地方生活的原因。小桐说,他有几次看见中年男人进入了那个小房间里,在里面待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再说那个男青年,他必定是为了迎合中年男人的独特嗜好才勉强住在那间小房子里的,他为了什么目的?只是为了钱?或许还为了实现一个更大的阴谋……”

  “不会是绑架吧?”司徒甜意识到了木村将要说什么。

  “司徒小姐,你真的很聪明,不错,就是绑架,只有绑架才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捞到一大笔钱。”木村微微一笑,用右手转动了一下腕表,“起初,我推理成了一场意外慌乱之中衍生出的抛尸行为,但越想我越觉得整个事件是经过合理规划的,所以我最终相信这会是一场有预谋的绑架案,一场利用扭曲情感的另类绑架撕票案!”

  十七

  走出吃饭的地方,木村和司徒甜漫步在马路上,两个人走得不紧不慢,树上有些发黄的叶子被秋风吹得沙沙地响,倒是很适合一对情侣去散步。

  木村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说:“绑票这种事情越少有人知道才越安全,我先假设,涉及此案件的一共有三个人,分别是两个绑匪和一个被绑票者,也就是男青年、一个帮凶和房地产商人三个人,或许还会有其他人参与进来,之所以假设是三个人,是因为必须有这三个人才可以上演和完成绑票这一场戏。”

  司徒甜叹息着说:“我想,房地产商人的情感被男青年利用了,欢愉的同时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深陷阴谋之中。”

  木村说:“至于男青年和房地产商人的相知相识,这些我推理不出来,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这必定是由情感引发出来的一起悲剧,其实很多凶杀案都是因情感上的原因而无法自拔才发生的。”

  司徒甜说:“你说得也对。”

  木村接着说:“还是先说这起案子吧,房地产商人的特别嗜好不知怎么就被男青年嗅到了,因为房地产商人有钱,男青年就想利用那种特别的嗜好勒索一大笔钱,分一杯羹。因为每个人都知道,那种同性之间的情感在国内还是很难令普通人接受的,尤其是生意场上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旦曝光这种丑闻,势必负面影响颇多,所以,男青年很聪明,他就要利用这一点狠狠地向房地产商人敲诈一笔钱。”

  司徒甜想了想说:“既然是绑票,那么就是为了图财,房地产商人为了保住名誉花一些钱是可以的,可是为什么绑匪偏要杀人灭口呢?难道房地产商人是那种要钱不要命的守财奴?或者房地产商人发现了绑匪的真实身份,才使得绑匪不得不撕票的?也不对啊!房地产商人肯定会知道绑匪的身份的,因为他与他的情人经常在小屋中约会……”

  木村说出自己的看法:“不,你想得太简单了,既然男青年想要利用感情制造之后的一起绑票案件,那么他就不可以暴露自己,他首先得保证自己安全,那样勒索来的钱财才可以享受,要不然进了监狱再多的钱也没办法花不是吗?”

  司徒甜笑了一下:“嗯,这倒是。”

  木村继续推测道:“这样就可以理解那个神秘的男青年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选择住在那样一个不舒服的地方了,是为了保密和减少与外界的接触,也便于实施接下来的绑票行动。因为房地产商人是不可能把这个地方告诉家人和朋友的,男青年认为,不管怎么想那个地方都安全到了极点。”

  司徒甜说:“那片平房区亟待拆迁,房地产商人会不会就是开发那片区域的负责人?他把同性恋人藏在那个地方,大概他认为那是很便利很安全的一个地方,而且那地方很快就会被夷为平地,即便暴露了,也不会留下半点儿线索。这么想来,房地产商人也很高明。”

  木村同意地点点头:“对,这也有可能。”

  司徒甜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地方选择得是不错,如果当天夜里不是为了抓色狼,房地产商人的尸体很可能要到了早上才能被发现,如果不是被发现,那两个绑匪也不至于在慌乱之中开车逃逸,也就不会撞到猴子,当然那辆面包车也就不会被遗弃在现场。那样的话,这起案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

  木村说:“结局对我来说不重要。”

  司徒甜说:“是啊,你只喜欢整个的推理过程吗,这我知道的,但是我比较喜欢得到一个结局。”

  木村说:“过程应该比你现在想的要复杂得多,你想不想听一听?”

  司徒甜说:“好啊,我很想听听你是怎么推理的。”

  接下来,木村把脑中的内容理了理才说:“首先说那个神秘的男青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机缘巧合得知了房地产商人有同性倾向,我估计那个男青年很可能是个演员,这年头长得好看一点儿的人不都梦想着当演员学表演吗?不过这个漂亮的男青年没当成正式的演员,却发现了一个可以快速发财致富的机会。他瞄准了对象,就开始对房地产商人进行猛烈的情感进攻,两个男人很快坠入情网,接下来,房地产商人给情人找了个隐蔽的地点,两个人开始不定时地约会……这些都是小桐从窗口里看到的,并告诉给我的。”

  司徒甜说:“小桐才13岁,他当然理解不了两个男人能够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他才觉得好奇和不解。”

  木村说:“小桐曾经对我说过,他看见中年男人给男青年很多钱——两个男人在巷子里争执的时候碰巧被小桐居高临下看在眼里。我听到这个线索之后,我就想,是否是因为房地产商人对那个男青年已经产生了厌恶心理,他给男青年钱是为了封住他的嘴巴,甩掉这个尾巴,跟他一刀两断?”

  司徒甜皱着眉头说:“会是这样吗?要是真的一刀两断了,那么男青年的阴谋不就泡汤了?”

  木村说:“所以,男青年才不甘心,与中年男人发生了争执。不过我认为他们并没有因此而彻底分手,我推测,那时候的天气应该很冷了,男青年没办法再住在那里了,也可能是过春节需要回家探亲,这些原因都是存在的。总之,男青年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过中年男人的,因为第二年的春天,这两个男人又相会了,才发生了杀人事件。”

  司徒甜恍然大悟地问:“你是说,他们在今年的春天旧情复燃?”

  木村摇摇头:“不知道,也许是中年男人被男青年用诡计骗到了那一片区域。我琢磨,绑匪既然要做这件事情,那么会很早就进行计划,最重要的就是选择一个可靠的地点。男青年在这片平房区肯定仔细考察过一番,因为小桐放学回家有时候会看见那个男青年,他一个人经常坐在巷子口魂不守舍地想心事,那不是在思念某个人,我认为他是在思考整个绑架计划。”

  司徒甜笑着说:“看来这个男青年的头脑远不如你,他思考了那么久也没有成功。”

  木村不以为然地叹口气,继续说道:“很多事情都不会按照某个人的想法去进行,电影里演的那些神机妙算的高智商罪犯都是虚构出来的,如果事情发生之后不向着相反的方向发展就不错了。男青年经过长时间的谋划,他真的要实施绑架了,他用了什么方法和计谋把中年男人引诱到了平房区我不知道——其实也很简单,假如男青年手里有两个人亲热的照片或者录音录像,这就完全可以对中年男人进行威胁。把人骗到指定地方之后,男青年便露出了狰狞的面孔。首先必须先把中年男人困住,这一点很重要。不过这也很简单,可以借鉴电影里演的那样,给中年男人灌一杯有安眠药的果汁之类的,在中年男人没醒来之前将他捆绑固定在椅子上,然后蒙上双眼堵住嘴巴就搞定了。”

  司徒甜说:“就算是这样,房地产商人还是能够猜想出是谁绑架了自己,因为绑架地点就是曾经他与情人欢愉的地方。”

  木村点点头:“没错,这样一来就必须撕票了,也可以合理地解释尸体头部的伤口,因为身体被绑在一个地方,眼睛也看不见,他当然不知道身边会有谁袭击他,这就是造成致命伤正好在头顶的原因。”

  司徒甜问:“伤口倒是可以合理地解释,但是警方的法医难道就不能看出尸体有被捆绑过的痕迹吗?”

  木村盯着司徒甜说:“当然可以看出来,但是警察怎么会把所有的细节都告诉你呢?”

  司徒甜点点头:“这倒也是,警方没有义务告诉我,也没有这个必要。”

  木村又说:“接下来就是我对撕票后抛尸过程的推理,我认为房地产商人很可能在那地方待了不止一天的时间,男青年叫来了同伙,两个人一起折磨房地产商人,所以这是一场勒索不成恶化的撕票案件。”

  司徒甜说:“那么说,之前只是想勒索一些钱,可是房地产商人没有满足男青年及其同伙的要求,男青年一气之下才绑架了房地产商人。”

  木村说:“对啊,这样一想就比之前的推理合理了不少。因为事件原本就很仓促,仓促之中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为了避免房地产商人重获自由后的报复,男青年和同伙不得不杀掉他,于是,房地产商人被用大石头砸死了。要知道,杀人之前和杀人之后,一个不成熟的凶手,他内心的心理波动是非常大的,面前的活人突然变成了一具尸体,没几个人不会紧张害怕对不对?当时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抛尸,把尸体从现场清除出去,这或许是大部分凶杀案的基本程序。”

  司徒甜嗯了一声:“没错,你继续。”

  木村说:“抛尸最有利的工具就是要有一辆车。再说那个帮凶,帮凶一定注意到了巷子口停着一辆灰色面包车。送货用的面包车很破旧,老郑从不担心那辆破车子有一天会被偷车贼盯上,这就促成了帮凶很容易就把车子搞到了手。两个人把尸体放进了车内。抛尸当然要选择黑暗的地方,那辆面包车朝人少黑暗的地方开,不知不觉开到了动物园附近……”

  司徒甜打断木村的讲述:“等一下,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木村停下来:“好的,你说。”

  司徒甜说:“他们为什么不找一块空地把尸体埋掉呢?”

  木村说:“对,他们为什么不埋掉尸体呢?把尸体埋起来是很难被人发现的,可是真实的情况是这在当时是行不通的,也可以说是很难实行的。”

  司徒甜说:“我不明白?”

  木村说:“那里距离你住的地方不远,春天的时候,虽然很多地方都是荒地但并不安全,一方面两个绑匪没有挖土的工具,另一方面,那里都是已经规划好的工地,虽然看起来荒芜,但是每个工地上都有活动房,那里面也都住着工人看夜。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吧?”

  司徒甜说:“那就一直开车子,开到更偏远的地方去抛尸不好吗?”

  木村笑了笑:“如果面包车里面的油不多了呢?车子跑不远,就算可以跑远,开着一辆装着尸体的车,你敢在马路上长时间行驶吗?一旦出现一点点的状况,那岂不是被人发现?那样太不安全太冒险了!你不了解凶手的真实想法,凶手的真实想法是,越早越快越省事地把尸体丢掉越好。”

  司徒甜说:“结果车子就开到了动物园,因为那里是符合要求并且最近的地方,然后下来两个人,一边一个架着尸体把尸体丢进了公共厕所里面,这些都是我当夜看到的。”

  木村说:“对呀,把尸体丢到厕所还有一个好处,因为厕所是公共设施,来来往往的人又杂又多,这样一来,无形给警方的排查工作带来极大的麻烦,所以说,把房地产商人的尸体丢进厕所里对凶手来说是有利的。”

  司徒甜说:“利用情感制造丑闻的一场勒索事件引发出的绑架撕票案,哇,真够绕的!万一真的是这个样子,我觉得即便我们猜对了,警方也不会相信,反正人都已经死了,让这件事情平息过去算了,这样对于死者家属也是好的。”

  木村哼了一声说:“那样岂不是放任了凶手?”

  司徒甜问:“这个男青年是谁?木村先生,就目前你的推理,你能否推理出他的身份呢?”

  木村说:“现在还不能,但我想我会查出他是谁的……”

  司徒甜问:“怎么查啊?”

  木村回答说:“既然知道那辆面包车的车主,我想老郑可以告诉我一些信息,因为那个男青年和老郑曾经毕竟是住在一起的邻居。”

  十八

  又一个晚上,木村和司徒甜来到动物园找老郑,老郑见到木村之后很吃惊,随便地寒暄几句后,木村就问:“老郑,我们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些事情,你现在方便吗?”

  “嗯,什么事情,我还要巡夜,要不这样,咱们三个人边走边聊,你看好吗?”

  老郑拿出手电筒,走出值班室。司徒甜并没有在值班室看见阿东,也许今天因为时间早,阿东还没有来,或许阿东在陪小桐学习。

  “行,那咱们就边走边聊。”木村对着老郑淡淡一笑,立刻话锋一转,问道,“老郑,你有一辆灰色的面包车是吗?”

  “你……你问这个做什么?”老郑停下脚步,用手电筒照向木村的脸,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很不礼貌。老郑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行为,所以就把手电筒移开了。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司徒甜帮腔道。

  “不……”老郑摇摇头,迈开脚步朝前走,“你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言,那些都是传言啊,不要当真就是了,事情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离奇……”

  “我们只是好奇,老郑,你能不能跟我们俩说一说呢?”木村看着老郑。

  “唉,也没什么可说,只不过我的车子丢了,后来在路边被发现,好像车头撞到了一个人,可是却没有留下任何现场证据。奇怪吧?后来警察还多次找到我问我这个事情,我很烦他们,我的车子丢了就够倒霉的了,他们不去找偷车贼,偏偏老来打扰我,问东问西的,这算什么破案啊,我又不是成心把车弄丢的,你们说,可气不可气?”

  “那辆车子还有一个问题……”木村试探着问老郑,因为他也猜不准警方会不会把车子运过尸体的事情告诉老郑,“难道警察没有跟你说清楚吗?”

  “你什么意思呢?”老郑问。

  “车子里面曾经放过一具……”司徒甜想说实话,因为这个线索是陈健说给她听的,想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什么啊?”老郑大声问。

  “一具尸体。”司徒甜说。

  “这些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从老郑的脸色看他并没有感到多么惊讶,他更多的是怀疑木村和司徒甜打听这件事情的用意。

  “你也知道这件事了,对不对?”木村反问,“那是你的车子,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警察没有明确地告诉我,这些也都是传言。传言说我的车子运过尸体还撞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不过我不信,我只信警察,只要警察没有明确告诉我,谁说的我都把那些话当成谣言。”

  “老郑,警方不跟你说是担心你会害怕……”司徒甜小声说。

  “我害怕什么,我的车子被偷了,这中间没有我任何事,我怎么会害怕呢?”老郑的语气里有种辩解的味道。

  “那好吧,”木村问,“老郑,我很想知道,你知不知道那辆车子是被什么人偷了去?”

  “我当然不知道了,你问的这个问题有点儿不靠谱,我要是知道偷车的贼是谁,我不就早报警了吗,也不至于那些偷车贼至今没有被抓到……”

  “我还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木村问。

  “谁?”

  “我知道你住的那片平房区还没拆迁时,有几家人一直住在那里,包括阿东和你。这期间,那片区域还搬来了一个男青年,既然你们是邻居,出来进去的不可能没有印象,何况那个男青年的长相很特殊……”木村说。

  “什么叫长得很特殊?”老郑转着眼珠子。

  “可以说那个男青年长得很……很漂亮。”木村借用了小桐的原话。

  “嗯,是有这么一个帅小伙,可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老郑又停下脚步,盯着木村看了半天,才问,“你们两个人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

  “好吧,假如我说我们只是因为好奇,你或许不会相信,”木村咳嗽了一声,“其实我们就是因为好奇,所以……老郑啊,你能不能把经过告诉我们呢?”

  “唉,真搞不懂你们两个人,谈恋爱就好好谈,跟别的年轻人一样花前月下的多好,你们怎么非要琢磨这件事情?世界上搞不清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有答案的。这跟数学不一样,无论有多少解题方法,答案只是唯一的。破案可不是数学题,你懂吗?我确实什么也不知道,你让我说什么呢?”老郑摇头叹气好半天,迈开步子走起来。

  “等一等老郑,我怀疑那个男青年,是他偷走了你的车……”木村说出自己的猜测。

  “他?怎么会呢?”老郑放慢脚步摇了摇头,“他不会去偷我那辆破车子的,那辆车就算偷走了按照废铁卖也卖不了5000块钱,人家小伙子有钱有势,还有一个那么有钱的老爸,人家干吗要偷我那辆破车子呢?你不要开玩笑了。”

  “什么,老郑你说什么?”司徒甜紧走两步绕到老郑前面,她大声问,“你说那个年轻人有个有钱的老爸,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难道你听不懂吗?人家老爸是个有钱人,也是做房地产的。对,就是买下我们那片平房区的房地产商人。那个人我们见过面的,人不错。我对那人说,说我不是什么钉子户,也不想多要拆迁费,那是因为我们的新房子还没有建好,只能先在这个老院子里住着。那个中年商人说他先不着急拆这里,我可以暂时住一阵子,还嘱咐我说,住在年久失修的老屋里要注意安全。我说,这是我自愿住在这里的,出了什么危险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商人说,假如需要什么帮助,可以跟他提,他会在能力范围之内满足所有拆迁户……你说,我们那个房地产商人是不是还算是个好人呢?”

  “这……”司徒甜的脑袋有种要凝固的感觉,“到底有几个房地产商啊,那么在公共厕所里面发现的尸体又是谁?”

  “不对吧,老郑,这不符合实际啊!”木村的语气非常粗重,这说明他听到那些话后,情绪波动很大。

  倘若那个男青年真的是房地产商人的儿子,这样一来,木村的推理再一次错误了,可以说是完全偏离了方向。要是把推理比作解题,那木村的思路不仅错了而且还选错了解题方法。如果真的是一道数学题的话,快要交卷子的时候却发现从头到尾做错了,想一想都知道这是一件多么郁闷的事情。

  “这跟符不符合实际又有什么关系呀?”老郑的语气有点儿厌烦了。

  “老郑,你不是随口一说吧?要有证据啊!”木村不是希望挽回一点儿面子,而是不满意自己那么多天的推理瞬间崩塌。

  “好呀,听你这口气跟个警察似的,我有必要骗你吗?”老郑哼了一声,“再说人家是不是父子关系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那男青年是房地产商人的儿子,商人那么有钱,怎么会让自己儿子在那么简陋的一间房子里生活,这说得过去吗?”木村大声问老郑。

  “嘿,你还别以为富二代就都喜欢花钱过那种奢靡的生活,起码我认识的那个男青年就不这样。虽然我跟他不熟悉,不过我老婆倒是跟他经常见面……”

  “你老婆?”司徒甜也忍不住问,“你老婆怎么也参与进来了?”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都成了犯罪嫌疑人似的,什么叫都参与进来了?”老郑摇摇头,又说,“我老婆只是帮助那个年轻人煮煮饭,然后送过去,就这么简单。”

  “那么郑大嫂应该很了解那个人了,起码经常会见面。”司徒甜问。

  “也不能说了解,因为那个年轻人挺怪的,性格很孤僻,他也不爱跟人交流。我老婆是收了他父亲的钱的,每天给他做两顿饭送过去,基本不怎么说话,就这么简单。”

  “这也不一定就是父子关系,没准是他们骗你的。”木村依旧不甘心就这么认输。

  “骗我?”老郑笑了一声,“人家骗我做什么,反正我看他们两个人长得很像,一看就是父子关系。”

  “好吧,就算他们是父子,我还是不明白,那个年轻人不上学或者不工作吗?他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那个破地方?老郑,你就不好奇,也没打听一下?”木村一个劲儿地问。

  “倒是有一点儿耳闻,我老婆说,那孩子好像是个搞音乐的,是故意选择一个安静简陋的地方待着。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对,叫作在逆境中找灵感。对对对,那孩子就是跟我老婆这么说过。不过,我却从来没看见过他唱歌,连个吉他也没见他弹过……”

  “那他每天都干什么呢?”司徒甜问。

  “发呆,对,就是发呆。反正我每天看见他,他都发呆,不管是坐着躺着还是溜达,总之就是一脸茫然跟睡着了似的。起初我觉得这孩子或许有病,后来我猜想,那孩子可能是在构思,怎么说呢,那样子跟失恋差不多。”

  “那他是什么时候搬走的呢?”司徒甜问。

  “记不清楚了,平房区拆迁了,那时候我忙着搬家,很多事情,特别忙啊,我老婆也不去给那孩子做饭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老郑回答得也有道理。

  “是不是发现尸体之后,那个男青年也同时间消失了呢?”木村问。

  “我已经说了,我记不清楚了。那时候太忙,何况都过了这么久,谁还记得啊?再说,我也没必要去注意那个人。”老郑转过身盯着木村,不解地问,“你打听人家这么多到底想干什么啊?”

  “老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怀疑凶杀案跟那个男青年有关!”木村一字一板地说。

  “什么,你怀疑?呵呵。”老郑笑了两声,“你怀疑有什么用啊,要怀疑也是警察的事情,有你什么事?你好好当你的数学老师,跟着瞎操什么心,真是笑话啊!”

  “如果房地产商人真的是男青年的父亲,那么春天里,房地产商人的尸体被发现在公共场所里面,这里面不可能没有联系。而且老郑你的车子还无缘无故被盗了,并且车内有死者的血迹。你想一想,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第一案发现场在平房区,然后凶手偷了你的车子,又把尸体运到了公共厕所里面。虽然老郑你没有直接关系,但也是有嫌疑的,因为你的车子怎么会无缘无故那么容易被盗走呢?”木村的语速越来越快,“老郑,目前警方还没有真正的破获案子,谁也保证不了那个男青年不是凶手……”

  “好了好了!”老郑打断木村的话,“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告诉你,丢车那一晚我生病住院了,既没有在家里住也没有在动物园,车子是怎么丢的,这些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连警察都没有向我打听这些,可你却一直围绕在这个问题上喋喋不休,这有意思吗?”

  “老郑,你的话里有躲闪的意思……”木村步步紧逼。

  “哼,不知道你说什么!”

  “老郑,你在故意隐瞒!”木村沉下脸,他的话虽短,但每一句都像是在进攻,“你肯定隐瞒了,你瞒不了我,你要是不照直说,我明天就去公安局……”

  “你去公安局干什么?”老郑气呼呼地问。

  “把我的猜测告诉警察……”

  “你都说是你的猜测了,警察会信你才怪呢!”

  “不,老郑,因为我已经发现你的漏洞,其实早就发现了,我本不想跟你对峙,我以为凭借我的智慧可以自己推理出来,可惜……老郑,难道你不觉得你故意在一件事情上越描越黑吗?”

  “什么越描越黑?”老郑的口气没有刚才那么肯定了,脸上也多出了一些慌乱。

  “从我们第一次谈起这个案件时,你就曾经多次对我说,发现尸体的那一天你病了,并且住院了,还住的是一家小医院,你的用意就是证明自己当天既没有在动物园值夜班,也没在家里睡觉……”

  “怎么了?”老郑说。

  木村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刚刚你又旧事重提。也许你自己意识不到,其实这是你的潜意识。也许你并不理解什么叫作潜意识,不过在你的潜意识里,你越想逃避什么却越容易在自身的表现里露出马脚来。这是没办法掩饰的事情,控制也控制不了,所以才叫潜意识。”

  “神经病!”老郑不得不甩出了这么一句。

  “太凑巧了,实在是太巧了,为什么你早不病晚不病,非得在那一天生病?”木村咄咄逼人,“你以为你给自己制造了一个不在场证明就可以逃脱关系吗?”

  “我……我生病了难道是我自己能掌控的吗?”老郑心虚了,声音更没底气,“你……你以为你这么胡猜就是对的?总之我没做什么,就是肚子疼住小医院了,这不犯法吧?警察问我我也是这么说的。”

  “好吧,”木村用威胁的口气说,“你不说实话我就去问一个人,那个人肯定知道得比我多……”

  “谁?”老郑问。

  “阿东,阿东那天替你值夜班,老郑你是不是生病了,阿东肯定能够看出来。”木村冷笑了一下,“现在我和阿东和小桐的关系很好,我要是开口询问,阿东肯定会对我说实话的。”

  “你去问好了,总之我什么犯法的事情都没做!”

  老郑甩下一句话后,举着手电筒大步流星地走远了,只能看见一束手电筒光在路面上晃动着。为了确保动物园安全,老郑必须走遍整个园子才能回值班室休息。

  十九

  木村低着头始终不讲话,司徒甜跟在他身后,不知不觉两个人走到了动物园值班室,值班室的灯亮起来,里面有个人影在晃动,木村朝门口走过去,值班室里的人正是阿东。

  “木村老师,怎么是你?”阿东看见木村,微笑着问。

  “阿东你在了,正好,我想向你打听一些事情。”木村也微笑了一下说。

  “好,什么事情,你请问吧?”阿东很认真地点点头。

  “今年的春天,动物园的猴山里跑出来两只猴子,阿东,这件事情你还记得吗?”

  “记得,”阿东看了看木村又看了看司徒甜,“怎么了?你们打听这个做什么?”

  “当时你在场吗?”木村问。

  “我不在猴山现场,但我在值班室里睡觉,那是因为猴山的铁栅栏太低了,猴子从树上跳下来,出来两只猴子,跑丢了一只,有一只脚受伤了留在原处,就是这样,怎么了?”阿东回答说。

  “我就是想问问,当天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值班室值夜吗?”木村又问。

  “不是,还有老郑,不过后来老郑离开了。他说他有急事,离开得很匆忙,让我帮他住在这里值班。反正老郑已经巡夜完毕,动物园没什么要紧事。可偏偏老郑一离开,猴山那里就真的出了事。还好不是狼或者老虎跑出来,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老郑不是病了吗?”司徒甜也好奇地问,“老郑是病了还是有急事需要离开动物园呢?”

  “这我也不知道,记得当晚老郑说的好像是有事要离开,可转过天来,老郑又说是昨天夜里肚子疼,他去小医院打吊瓶了……这是人家老郑的私事,你们问这个做什么呢?”

  “那一晚很特别,阿东,你应该知道一些的,对吗?”木村朝窗外看了一眼,他是担心老郑会突然从门外面闯进来,搅乱了屋里的谈话。

  “哦,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了,你是说在公共厕所里发现的中年男尸,你们是指这个事情对不对呀?”

  “是啊,”司徒甜点点头,压低了声音说,“这件事情很古怪,所以我和木村先生都挺好奇,不知你当晚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夜里我听到有一只猴子吱吱地叫唤个不停。你知道,猴山距离这里不太远。我被吵醒后就走出去看看,很快来到猴山,地上趴着一只猴子,我就立刻给动物园的兽医打电话,让他来救治猴子。等兽医带着猴子走了,我又回这里继续睡觉,还是我一个人,老郑一直没回来。刚躺下,我就听见外面有很多车子开过来,就是那种很杂乱的声音,我又穿上衣服从值班室走出来,想看看出了什么事。我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到动物园大门口,看见外面停了好几辆车子,全部是警车。也许是黑夜的缘故,警车并没有鸣笛。”

  “那么你就没走出去看看,打听一些什么吗?”木村问。

  “没有,我这个人不爱多事,只要跟我没关系的事情我就不怎么爱打听。我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热闹,看见有两个警察把一个死人抬上了车,死人用黑色的塑料袋子装着。当时我想,很可能是这段路黑,有劫道的匪徒图财害命。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

  “这期间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木村想了想才问。

  “没有,那时候都夜里11点了,我没有注意,看了一会儿就回值班室继续睡觉了。”阿东回忆了一下,继续说,“至于死的那个人是谁,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因为这地方就是太黑很容易出事,当时不是还传言有色狼出没吗?不过现在好多了,路也修了,路灯也亮了,这样一来就安全多了。”

  “色狼的事情你也听说过?”司徒甜问阿东。

  “嗯,”阿东点点头,“尤其是过完春节之后,就有人说晚上遇见一个头戴毛线帽子的男人跑出来耍流氓。不过还好,那个色狼似乎并不想真正做什么,他好像是更喜欢抱住女生,把她们吓一跳,然后那色狼就会立刻逃掉。虽然抱一下这种行为不算严重,但是,大晚上被陌生人抱那么一下也真够呛,别说是女人,就是大男人有这样的遭遇吓也吓坏了。”

  “我就遇到过。”司徒甜回忆起自己被色狼袭击的经过时依旧心有余悸,她竖起两根手指,说,“而且还遇到过两次……”

  “也许那不是色狼呢!”木村低声反驳说。

  “不是色狼,那会是谁?”司徒甜问木村。

  “我知道色狼是谁……”阿东忽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木村和司徒甜心里都是一惊,引得二人几乎同时大声发问:“是……谁?”

  “唉,还是别说了。”阿东摆摆手坐在一把椅子上。

  “说啊,为什么不说?”司徒甜问。

  “因为都是我瞎猜的,再说那个人已经不在这附近住了,我都不知道他搬去哪里了,说出来还有什么用呢?”阿东回答。

  “你是说,自从那个人搬走以后,这里就没有出现过色狼?”司徒甜似乎想到了什么。

  “是啊,所以我猜,那个色狼很可能就是那个人。”阿东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慢慢摩擦,他好像是在回忆。

  “你指的不会是一个男青年吧?”司徒甜用很慢的语速问。

  “对,就是个男青年。哪有上了岁数的老年人跑出去耍流氓的啊,那也跑不动啊。”阿东笑了,看着司徒甜一脸严肃,他绷住脸,问道,“对啊,既然你遇到过那个色狼,而且还两次,你应该看见了吧,那个人是不是很年轻,而且长得很白很帅气的一个男青年呢?”

  “我没看见,两次都没有。”司徒甜摇摇头,“那个人戴着黑色毛线帽子,神出鬼没的,我怎么能看见他的真面目呢?他肯定也不想让我看见他的脸。不过我闻到过他身上有一股子烟味,所以他应该经常吸烟才对。”

  “没错,他就是经常吸烟,这么说来,很大程度上我没猜错。对了,”阿东抬起脸看着司徒甜,他问,“你们来这里是不是就是为了打听那个色狼的事情?”

  “呃……算是吧。”木村看了一眼司徒甜,让司徒甜少安毋躁,他点点头对阿东说,“是……是啊,司徒小姐无端被骚扰,所以我很生气,想找出真正的色狼。阿东,你还知道什么,能不能全都告诉我们?”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我也说了,我这人不怎么爱打听别人的事情,有一些事情都是我老婆告诉我的。我老婆和老郑的老婆经常在一起,郑大嫂好像对那个年轻人挺熟悉,因为她似乎是被那个年轻人雇用了,做保姆之类的吧。听我老婆说,那年轻人的家里挺有钱的,但就是人有点儿问题,很怪的一个人,也许精神不怎么正常,所以才会住在那种旧房子里。那时候平房区还没有拆迁,郑大嫂说,那个年轻人大概是受了什么刺激,估计是感情上的刺激,或是被哪一个女人伤害过,所以我觉得那个年轻人很可能晚上出去扮演色狼,因为他恨女人,扮演色狼是为了报复……”

  “报复?”司徒甜深吸了一口气。

  “是呀,因为受过女人的刺激,所以报复女人。”阿东笑了一下,“呵呵,不过这都是我瞎想的,没有任何依据的,你们也别当真。”

  “阿东,你能告诉我们一些关于那个男青年的信息吗?”木村一连串地说,“比如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还有他精神不正常时会有什么表现等。”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那个男青年也不与别人交流,因为我们原本就是处于不同世界的两种人,没什么共同语言。我老婆跟郑大嫂聊天时,郑大嫂说那男青年是因为爱上了一个女孩儿,两个年轻人没办法在一起,他才不得不离家出走的。他到这么一个破旧的地方住,有点儿自暴自弃成心跟家长作对的意思。小孩子嘛,尤其是男青年,在他那个年纪都很叛逆的,总之挺复杂的。”

  “既然相爱,两个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司徒甜自言自语地说。

  “不清楚,因为家里人反对,所以才离家出走的。”阿东为了讨好木村,不得不多说一些,“具体因为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男青年与他父亲的关系很不好,似乎是他父亲强烈反对他与那个女孩儿的那段感情。这也是我猜的,因为有一次我看见那男青年和他父亲站在巷子口争吵,吵得很凶。从只言片语中我听出来,父亲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说男青年离开这里,而男青年很固执,他就是不想回家。父亲说不回家住可以,要是想出国留学或者去别的地方重新生活都可以,可是那孩子就是不听话,他就要住在那间破房子里,好像那房子对他有什么值得回忆的或者特殊的情感似的。我估计,只是估计,这男青年很有可能在童年时期住过那个老房子,或是在这个房子里出生的……当然,这些都是我胡猜的,对了,我还从他们的争执中听到了一个人,两个人之间的争吵仿佛一直围绕着那个人展开……”

  “谁?”木村和司徒甜几乎一起问。

  “梅梅。”阿东说。

  “什么……什么意思?”司徒甜又问。

  “梅梅,听起来像个女孩子的名字。”木村说。

  “嗯,是啊,”阿东点点头,“就应该是个女孩子的名字,或许那个男青年爱上的女孩儿的名字就叫作梅梅,可惜梅梅这个名字太普通了,这样不能算作一个线索吧?”

  “阿东,你说的这个男青年会吸烟,你能肯定吗?”司徒甜问。

  “吸,我看过他吸烟的,有时候他坐在巷子口发呆的时候,就一根接一根地吸烟,吸的还都是好烟。”阿东的眼睛一亮,冲着司徒甜说,“你刚刚不是说,色狼接近你的时候,你闻到他身上有烟草味道吗,这就说明我猜测的没有错,夜里扮演色狼的十有八九就是他!”

  就在这个时候,值班室的门被人猛地推开,发出咣当一声响,老郑黑着一张脸走进来,室内的谈话被打断,老郑用凶狠的目光逐一打量三个人,然后他冷冷地说:“聊什么了,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没什么,随便聊聊……”阿东觉得事态有点儿不对头,就笑呵呵地解释了一句。

  “老郑你回来得正好,我正有话要问你呢!”木村全然不顾老郑气呼呼的样子,他生硬地问,“案发的那天晚上,你到底去了哪里,你根本就没有生病住院对不对?”

  “我说你这个人的脑子是不是真有病?”老郑一手抓住门,把门大大地拉开,“我最烦跟你这样死心眼儿一根筋的人讲话,你赶紧走,赶紧走!”

  “老郑,你越是这样畏首畏尾的就越让人怀疑……”木村还没有说完,就被老郑推出了值班室,司徒甜也紧跟着木村走出来。

  接着,值班室的门被死死地关上了,木村不依不饶,他对着玻璃窗大声喊:“就算我这人爱钻牛角尖,老郑,你根本没必要发脾气,你这样只能让我更怀疑你。老郑,你那晚到底去了哪里,你故意隐瞒是因为什么啊?”

  二十

  “梅梅……”

  下课之后,木村要求送司徒甜回家,一路上木村都没怎么说话,下公交车的时候,他突然就迸出这么两个字来,有点儿莫名其妙。

  “什么美眉?哪有什么美眉?你看见什么了啊?”司徒甜一怔,但见木村一脸郑重其事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她又问,“你在说什么?”

  “还记得昨天晚上在动物园值班室里,阿东说过的一个细节,就是‘梅梅’两个字,听起来就像一个女人的名字对不对?”

  “哦,你是指,阿东从那个男青年与中年男人吵架的时候偶然听到的,‘梅梅’就应该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如果阿东没有听错的话,梅梅很可能就是那个拒绝男青年的恋人。因为梅梅,男青年受到严重打击才夜里出去突袭女青年排解忧愁。想一想那个男青年也挺可怜的,虽然我没看见过他的脸,但是大伙儿都说那男青年长得很好看……”

  “什么意思啊?”木村的脸像包子一样扭曲成一团,“怎么,被美男抱住你很开心是吧?你后悔大喊大叫了是吧?人家长得漂亮就不是色狼了是吧?我长得普通你就报警是吧?你想让那小子多抱会儿是吧……”

  “神经病,你说这么多只能代表一点……”司徒甜被木村扭曲的脸逗得想笑,“你这叫吃醋懂吗?”

  “不是吃醋,这是有本质区别的!”

  “唉,”司徒甜打断木村,“算了算了,跟你这种没有幽默感的人说这些也是徒劳,那你接着说,你想说什么?”

  “我昨晚回去躺在床上想了一宿,”木村停顿了两秒钟,说,“梅梅这个名字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梅梅作为儿子的情人,起码在父子之间这么谈论不合适。”

  “梅梅是个很普遍的名字呀,怎么不合适了?”

  “我假设一下,你听一听,”木村伸出两根手指,“梅梅假如真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梅梅不能和男青年在一起,他是一厢情愿的,她甩了他,他应该恨梅梅,所以才报复女人。这样的推理听起来还合理吧?可是,男青年既然受了情感的内伤,他有必要跟自己的父亲谈感情上的伤心事吗?二十几岁的男人自尊心是很强的,难道这不尴尬吗?他父亲也没必要如此干涉这种事对不对?”

  “自己失恋了,对长辈提起,是有些尴尬,你是怎么想的?”

  “然后我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另一种可能?”司徒甜侧着头问。

  “对,不是女孩子抛弃男青年,而是男青年的父亲反对这门亲事或者感情,没准儿是男青年和女孩子的地位相差太大吧,所以,男青年才会跟父亲闹矛盾,赌气搬到那个破破烂烂的地方住。一般那个年纪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极其任性。他不回家,自暴自弃的行为可以视作跟家里赌气,还有夜里跑出来耍流氓,这正是自暴自弃的行为表现不是吗?”

  “嗯,你说的第二种可能似乎更合理一些。”

  “接着我又觉得不对,那是因为梅梅这样一种类似于乳名的称呼听起来还是有点儿怪。”

  “为什么怪?”

  “既然父亲反对儿子的婚事,父子两个人的嘴里频频出现一个女孩儿的乳名,是不是让人觉得怪怪的呢?我想到假如我有一天当了长辈,除非对自己非常宠爱或者是十分亲近的人才会用乳名称呼,这样是否更合理呢?”

  “我有点儿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人和人之间一般都是十分亲密或是志趣相投的人才会彼此之间称呼乳名,这样显得更加亲近?”

  “既然父亲对那个名叫梅梅的女孩子比较反感,他没必要称呼女孩儿的乳名,表现得那么亲切更没有必要,这个乳名太暧昧了,应该直接叫名字更合适,听起来也就没那么别扭了。”

  “你这样说也有一定道理,虽然矫情了一些。”

  “所以……所以我又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有多大胆呢?”司徒甜已经对木村的奇思妙想麻木了,但她还是很喜欢听,姑且当故事来听吧。

  “你仔细琢磨一下,‘梅梅’这个名字,确切地说‘梅梅’这个词,是否是阿东听错了?”木村停下脚步侧着头对着司徒甜,他接茬说,“我的猜测是,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嘴里说出来的不是‘梅梅’而是‘妹妹’……”

  “妹妹?”司徒甜与木村四目相对,“什么妹妹,姐姐妹妹的妹妹吗?”

  “对,我想,阿东听错了,他把‘妹妹’听成了‘梅梅’,因为这两个词听起来太一样了,假如有一点点地方口音的话,是很容易搞错的。如果两个男人谈论的对象是‘妹妹’而不是‘梅梅’,这样一来就很正常了。”

  “妹妹,梅梅,这……”司徒甜瞪大眼睛,“你这猜想果然大胆,中年男人口中的妹妹也应该是男青年的妹妹,天啊,这岂不是乱伦了!”

  “是啊,所以作为父亲的中年男人当然必须强烈反对,男青年离家出走也就顺理成章,把这两个情窦初开的年轻恋人分隔开来,作为长辈,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我不信,这怎么可能呢?”司徒甜摇着头迈开脚步朝前走,她说,“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家庭里的两个孩子,即便是再亲密也应该能够把亲情和爱情分清楚,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一家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怎么别人家都没事……你这样假设正确的概率太小了,反正我是不相信。”

  “你还没有听我把话讲完,等听我讲完了你再下结论好不好?”木村跟着司徒甜走起来。

  “不想听了,因为觉得恶心,很恶心,真不知道你接下去还会推理出什么恶心的事情来,不听了,我认为真正心理有问题的是你!”

  “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木村一着急,说出来的话就变得不怎么流畅了。

  “你说的不就是类似姐弟恋的丑事吗?”

  “不,没那么简单,”木村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哥哥和妹妹很可能并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有一个孩子是第二任妻子带来的,你是这个意思吗?”司徒甜蹙眉想了想,又点点头说,“要是这样一种原因的话倒还是有可能的,这样的两个孩子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要是真的产生了男女之情,孩子双方的家长肯定也非常心焦。就是不知道男青年和女孩子哪一个才是房地产商人亲生的?”

  “我觉得应该是女儿,女儿是亲生的。”

  “为什么是女儿呢?”

  “我是这么想的,中年男人也就是房地产商人,他的妻子不幸死去,留下了一个小女儿,房地产商人把小女儿视如掌上明珠,但一个人生活很困难,于是他就又找了个女人。我记得小桐说过,曾经住在那间房子里的中年女人看起来不显老,虽然不怎么年轻但依然很漂亮,很有可能,这两个中年男女就走到了一起。女人就带着一个男青年嫁给了中年男人,因为妈妈长得好,儿子也生得很漂亮。”

  “结果儿子离家出走了,所以中年男人才没有严厉要求儿子离开那种破地方,因为儿子不是他亲生的,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深厚。”司徒甜说。

  “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生活在一起,小的时候看不出什么来,慢慢长大了很容易就产生情感,男青年喜欢女孩子,因为世俗观念遭到家里的反对,男青年就一个人搬出来住,这也合情合理。”

  “是的,合情合理。”

  “再加上男青年生活在寄人篱下的家庭环境中,男青年本来就内向,又十分地重感情和执迷不悟,无法宣泄过剩的情感,精神就出现了问题,导致白天无比消沉,晚上跑出去扮演了色狼。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也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

  “最可怕的是什么?”

  “男青年一旦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激进,越来越变态,而这种病态无人发觉必然会严重,与日俱增的变态心理,会不会令男青年无法控制,从而做出什么可怕的不可收拾的事情来……”

  “啊!”司徒甜已经想到木村将要说什么了,“天啊!之前你推理的是绑架不成的撕票,你现在推翻了原来的想法,所谓的不可收拾的事情会是……他把他杀了,可……可他是他的父亲啊?”

  “男青年受不了感情上的折磨,那主要是因为房地产商人从中作梗,男青年要是在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除掉自己的继父,那么他就不是他的儿子了,这样一来男青年和女孩子的恋情也就变得十分正常了。这就是一个处于叛逆期,思想不成熟的男青年可以想象出来的方法,所以,漂亮的男青年不得不杀人了!”

  “每个人都说那个男青年很瘦弱,可以说是弱不禁风的那种样子,他有能力可以杀掉一个大男人吗?”司徒甜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又说,“哦,对了,还有帮凶,你不是一直就推测说男青年有帮凶吗,男青年找帮凶除掉了继父,或者他雇用了一名杀手。”

  “不,我现在的推理之中没有帮凶了。”

  “没有帮凶?可是事实上有两个嫌疑人参与了进来啊!”

  “也不能说没有帮凶,只不过那个人不是我们认为的帮凶或杀手,而是一个我们认识却一直被我们忽略的人……”木村故意不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谁?”司徒甜的眼睛越睁越大,她看向木村,说,“又是……老郑?”

  “没错,就是老郑。”

  “倒霉的老郑,已经被你怀疑过很多次了……”司徒甜感到哭笑不得。

  “连你都猜疑老郑了,这说明老郑的表现非常差,他的文化水平不高,城府的确不深,很容易就露出马脚来了。你肯定也注意到,老郑昨晚的表现太慌张了,那完全是一副心里有鬼的嘴脸不是吗?”

  “这倒是,我也看出老郑似乎在故意掩饰着什么,但我不认为他能够真的参与杀人那种事情,老郑不像是那种人,而且根本没那个必要……”

  “也不能说是杀人,不是直接杀人,而是一种……一种……一种帮助吧,对,就是一种帮助。”

  “帮助?是什么意思?”司徒甜大声问。

  “杀死房地产商人真正的凶手不是老郑,是那个男青年。因为特别的情感,一时的冲动,他把继父杀死在了那个小院子里。可惜那小院子彻底不见了,这下子证据全没有了,但是,还有一个细节可以佐证,就是死者的伤口。死者头顶的伤口很类似高空坠物造成的,这主要说明死者在没有丝毫察觉下受伤,警察也是这么说的对吧?为什么呢?因为死者完全不知道男青年会对自己下毒手,因为他是他的继父,所以才毫无防备措施,没想到继子下了死手,继父糊糊涂涂就一命呜呼。这样的推理,你觉得合理不合理呀?”

  “我也不知道合理不合理,你每次说出的那些事情我听了都觉得合理,可是你又总是自我推翻。你别问我,你自己觉得合理就行了,我只不过是你的一位忠实的听众而已。”

  “谢谢。”木村对司徒甜干涩地一笑。

  “可老郑是怎么参与进来的呢?”司徒甜用木村惯用的口气问,“这个环节我很好奇,你想明白了吗?”

  “老郑的老婆给那个男青年送饭,两人肯定很熟悉。男青年一时冲动行凶了之后,头脑冷静下来一定很害怕,人一害怕就会不知所措地发呆,他当然想不到去把继父的尸体处理掉,报警就更加没有可能了。就在这个时候,老郑的老婆闯进了凶案现场来,她必然也是相当震惊,假如没有那男青年在场,郑大嫂肯定会立刻报警,可是真要报警了男青年就会成为凶手被警察抓起来,郑大嫂不忍心。上了年纪的女人一般都心肠软,况且她与男青年也有了一点点友谊,因此,郑大嫂没有选择报警。女人没主意的时候一般都会首先想起自己的丈夫,于是她就用电话把老郑叫了回来,这就是老郑突然有事急忙离开动物园的原因。”

  “哦,原来如此。”司徒甜点点头。

  “郑大嫂不可能会把事情的原委在电话里讲清楚,但是郑大嫂肯定控制不住自己惊恐万分的语气,老郑听后心里着急,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匆匆忙忙告别阿东回了家。回家之后,郑大嫂或者那个男青年就会把事情的经过告诉老郑,就算男青年平日里不爱与人交流,但闯下大祸之后他也老实多了。男青年那时候也冷静了下来,他知道犯了法,知道自己一定要坐牢的。没有人想后半辈子在那种地方度过。男青年害怕了,出自本能,他央求这对夫妻不要报警。老郑夫妇为人父母多年,经不住男青年的哭诉,老郑就……”

  “老郑就答应那男青年,把其继父的尸体悄悄处理掉了?”司徒甜觉得这一点有些不合常理。

  司徒甜的语气之中带着疑惑,不过,木村并没有察觉出来,因为他依然沉浸在他自己的思路里。木村说:“老郑有辆车子,也就是那辆破旧的用于送货的面包车,抛尸的车算是具备了,这解决了最大的难题。三个人趁天黑把尸体搬上面包车,没有人会察觉,因为他们住的平房区闭塞极了,那地方白天夜晚几乎都没人经过。男孩稍作伪装和老郑一起坐进车里,车开走了,留下了心惊胆战的郑大嫂一个人守在家里。”

  “我真的很佩服你,你可以根据一点点固定的线索和固定的结局,从而编造出不同的过程。”司徒甜真心钦佩地说,“就比如当前这个事件,面包车里面有两个人和一具尸体,你可以根据现有的因素开动脑筋编造出许多不同的情节,车里的两个人,一会儿你说是阿东和老郑,一会儿你说是绑匪,一会儿你又说是老郑和男青年,你编造的这些真的让我感到很神奇,真的有些像是数学题,数学题的答案只有唯一的一个,但解题的方法却是多种多样无穷尽的。看来,你真的把这起悬案当成了一道多解的数学题去对待了。”

  “你有一个词用得不怎么准确,不是‘编造’,而是‘逻辑推理’,编造是胡思乱想天马行空,推理不是,必须要合乎情理,不可以违背逻辑,你懂吗?”

  “嗯,就算是我用词不当吧。”司徒甜说,“那么后来你是怎么靠逻辑进行推理的?”

  “就像真正解答一道数学题一样,只要找准方向,选好了突破口,那么解题也就相对容易得多了,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只不过我们的解题方式有些不同,别人是先有题目而解答出答案,而我们是先有答案,在答案的基础之上推理出真相,或者说,用固定的答案反推理出用来迷惑我们的题目本身。”

  “嗯,是这样的。”司徒甜点头称是。

  木村回忆了几秒钟又说:“事实是,尸体被丢弃在公共厕所里,虽然我认为这并不是最合理和最巧妙的做法,但这是事实,也就是答案。每个人的头脑想的都不同,人在极度紧张害怕的情况下,思维能力就更窄更短浅,所以我认为,把尸体丢进厕所是在一时间的极度慌乱的情绪作用下所做出的不怎么明智的行为。”

  “你这样认为也是对的,谁都有发昏做错事情的时候,还别说老郑一个人,谁都有可能因为昏了头发出错误的指令,以至于铸成大错,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

  “可是什么?”木村看到司徒甜吞吞吐吐的样子,他就很着急。

  “我先不说,我怕说了令你崩溃,你还是先把你推理的全部内容说出来,我再打击你,你觉得怎么样?”

  “你还能说出什么令我崩溃的事情来?”木村笑了,他更感莫名其妙。

  “你接着把你的话说完吧,你快接着说啊!”司徒甜催促道。

  “老郑和男青年一起丢弃了尸体之后,因为当时有人在现场,也就是你认识的那个民警,老郑不一定知道黑暗里躲着的人是民警,但老郑和男青年肯定吃了一惊,以为他们的行动被发现了。二人慌慌张张跑回面包车,好在是黑夜,黑夜可以掩盖很多事情,如果真的被发现了也不见得会看见人脸特征,所以,只要两个人顺利回去还是不会暴露的。”

  “接下来是不是就该急刹车了,这个环节也是令警方不解的一个诡异环节,难道真的是因为一只猴子的出现吗?”司徒甜说。

  “对,猴子必须是要出现在这里的,这个环节我从来没有推翻也不曾想过放弃,因为猴子逃跑是这一系列线索的重要一环。”木村用力地点点头,继续推理说,“猴子是如何冒险逃脱的我不再赘述,接着说当时的场景。猴子跑得很快,因为担心身后有饿狼追赶,猴子越过动物园围墙很是简单,接着是一路跑,就跑到了那个出事地点。面包车从公共厕所的方向开过来,猴子也碰巧经过这里。看见一团黑影,老郑就下意识地狠狠踩了刹车。车里的两个人一阵心悸,然后一起下车查看车子撞到的是什么。老郑发现了猴子,可想而知他是多么紧张,老郑当时只想赶快回到动物园,看看动物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万一真的出了大事,当晚是他值夜班,那么全部的责任就都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这都是他玩忽职守造成的……”

  “老郑不可能回动物园,因为他刚刚从动物园的方向开过来,而且还知道刚刚自己的抛尸行为很可能被某一个人发现了,再折返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吗?”司徒甜说道。

  “嗯,这个时候老郑很矛盾,如果老郑开车回动物园必定遭人怀疑,可他要是一个人悄悄趁黑跑到动物园门口看一看,这样是最保险的做法。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肯定比一辆车目标小得多,可自己这辆车子该怎么办呢?”

  “就是啊,车子该怎么处置呢?”

  “车子有两种处理方法,”木村竖起两根手指说,“第一种就是直接开回家,这是他们当初就设想好的,可是因为车子急刹车后下车查看,浪费了他们不少时间,起码也得花上足足5分钟,要是再开车回去,万一后面有人跟踪,岂不是把灾难引到了自己家门口?这一点稍微有点儿理智的人都能想得出来。”

  “嗯,第二种可能呢?”

  “第二种可能我估计不是老郑能想出来的,因为我觉得那是只有聪明的人才能想得出来。”

  “你是说那个坐在车里的男青年出的主意?”

  “对,第二种可能是,制造一个假象欺骗警方。”

  “把车子停在那里不动是为了制造假象?”

  “车子摆在那里是为了制造一个车子被盗的假象,因为只有偷车贼才会做出这种行为。在这之前,很可能男青年已经发现车上留下了血迹,那么这辆车要是开回家万一被警察发现,那可真是百口莫辩。”

  “这么说来,把车子丢在现场而两个人立刻撤离,似乎还是比较明智的选择了?”司徒甜又问,“难道他们就这么走了吗?那只被撞死的猴子呢?”

  “猴子当然被老郑带走了,他不可能会把一只猴子留在现场,那样警察不就发现动物园跟整个案子有联系了吗?警察多精明,要是一味盯住动物园不放,肯定能发现老郑的阴谋,这样一来,老郑就暴露了。”

  “说的也是。”

  距离司徒甜的住处越来越近,木村与司徒甜故意走得很慢,但楼梯口还是出现在了眼前。二人停下来,脸对脸站着,司徒甜拉长声音说:“可是……”

  “可是什么?”木村问,“你刚才就一直可是,有什么疑问只管提出来,你可是什么呀?”

  “你现在做好心理准备被我打击了吗?”司徒甜说。

  “我从来不怕被别人打击。”

  “唉,好吧,”司徒甜叹了一口气,“你前面的推理很精彩,但是你忘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木村立刻问。

  “如果说男青年就是色狼的话,那么他就不可能跟随老郑去抛尸了,因为就在同一天夜晚几乎是同一时刻,那个戴着黑色毛线帽子的色狼出现了,而且那色狼还第二次袭击了我,这一点你难道忘记了吗?”

  “这……”木村错开与司徒甜的对视,他挠着头皮抬起头望向夜空。

  “怎么,受到打击了?不至于吧,你还可以推翻重来,你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不,也许事情不是你认为的那个样子……”木村像外国人那样耸了耸肩膀。

  “是什么样子呢?”

  “好了,今天太晚了,改天再说吧。”

  “唉,好吧。”

  “我先回去吧,晚安。”

  “你路上小心些,晚安。”见木村走出十几米远,司徒甜转身走进楼。

  二十一

  木村出事了。就在木村送司徒甜回家后,一个人朝公交车站走的时候,他身后面突然驶过来一辆黑色的车,车子停在木村面前,四扇车门同时打开,下来四个戴白色口罩的彪形大汉,木村迟疑之际便被团团围住。

  木村有些紧张地问:“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大汉双手叉腰,恶狠狠地问:“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木村反驳道:“你管我是干什么的……”

  大汉凶相毕露:“快说!”

  木村不得不说:“数学老师,怎么了……”

  大汉指着木村的鼻子大声说:“你一个数学老师不好好教书乱搞什么?”

  木村生气了,他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还有事,你们围着我做什么,快闪开!”

  一个大汉见木村要从人墙里挤出去,他伸出大手按住木村的肩膀稍微一用力——木村毕竟只是个教书的,没什么力气——木村被那人一推就一个趔趄倒在了另一个大汉身上,接着,大汉们发出咯咯的笑声。

  大汉嘲讽道:“你看你这怂样,还那么多事,要知道,东西可以随便吃,话不可以随便说,你懂吗?”

  木村皱起眉头:“不懂你在说什么?”

  大汉加重语气:“你不要装糊涂,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你最好老实一点儿,把自己的嘴巴管住了,要是再胡说八道,小心我们对你不客气,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木村问:“你们几个是谁派来的?”

  大汉威胁道:“别废话,你现在回答我,你听懂了没有?”

  木村的眼神一凛,好像在大汉们身后看见了什么,他大声说:“警察来了!”

  木村利用大汉们惊恐的一两秒钟的时间,他用蛮力挤出人墙,朝前面跑去。这地方他很熟悉,前面不远处就是陈健所在的派出所,虽然有四条大汉跟着他,他也并不是很担心。

  身后的大汉连骂几句,立刻追逐着木村跑起来。大汉个个膘肥体壮,跑得没有木村快,可惜木村被追心里紧张,慌了神,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就从小路上摔了下去。路两边仍然距离工地很近,挖了很多坑洞用作建设绿化设施,木村倒霉,一不留神就跌入了一个大土坑当中,坑里面有不少碎砖,木村只觉脚踝传来一阵剧痛,然后口中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司徒甜第二天上班时没有见到木村,给木村打电话才知道木村居然住院了,好在木村告诉她,不要太过紧张,他没事,只不过脚踝被摔得骨折了,必须在医院里休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下地行走。

  下午,司徒甜来到医院见木村,她推开住院部的房门时居然看见了陈健。陈健冲着司徒甜笑了一下,然后他低头对木村说:“好的,基本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不过你真的没记住那辆黑色轿车的车牌号吗?如果你记起来什么再跟我联系,我那边要是查出了什么,我也会通知你。先这样,你在医院好好养伤,我先回所里工作了。”

  说完之后,陈健就离开了病房,司徒甜走进去,木村住的这一间病房是单人病房,各个角落都透着舒适整洁,尤其是病房的窗台上还摆放着一盆植物,使得这里不像是医院更像是疗养所。

  “哇,这小房间真不错!”司徒甜看见木村并无大碍,她绕着病房走了一圈,连连赞叹,“真安静,还有电视机可以看,住在这里很贵吧?”

  “喂,你是来看病人的,你不问我怎么样,你却看那些表面的东西,真让我心寒……”木村仰躺在病床上,脸上倒是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

  “我看你除了不能动,都挺好的,对啊,你的脚是怎么弄的?陈健怎么还会来这里看你?”司徒甜问。

  “昨晚我差点被人暗算了,还好我跑得快……”

  “啊!暗算,有谁要暗算你呢?”司徒甜惊呼道,她万万想不到,暗算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现实中。

  “肯定是凶手派来的人,我能从那四个人的口气里听出来,他们企图威胁我,让我不要继续再查那起案子了,这更加说明这起案子的复杂性。最重要的一点是,这证明了我已经通过我的推理查出来了一些真相,那些人害怕了,也被惊动了,所以才会在昨天晚上开着车子一直跟踪我、威胁我,目的是让我中止对案子的调查。”

  “你是说昨天晚上有人跟踪你,那不也同样在跟踪我吗?”司徒甜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是啊,所以这些天你要时刻小心。我这脚都这样了,也没办法送你回家保护你了。不过,那些人的目标主要是我,他们只是想恐吓我,倒不是想杀人灭口,要是真想杀人灭口的话,他们开着车子直接撞向我岂不是更省事……”

  “好了,你别再说了!”司徒甜捂着胸口,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胸腔了,“既然这样你就别跟这个案子较劲了,而且这里面也没有你什么事,算了吧,你好好养病,别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哼!”木村冷笑一声,他看向司徒甜,“你觉得我是那种胆小怕事的男人吗?”

  “哎呀,你还要怎么样?”

  “他们越这样,我就越是不服气!”

  “你的脚都这样了!”司徒甜指着被高高吊起打了石膏的伤脚,“你还能怎么不服气啊!”

  “反正我把我猜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诉陈健了。我必须把这件事情查明白,别以为我现在不能随便行动了我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哈哈,他们真的是妄想。等着瞧吧,虽然我现在哪里都去不了,但是,我还是会用我的头脑,把涉案的所有坏人搅得人仰马翻,你信不信?”

  “你这个人……”

  “我想,用不了多久,警察就会出现在动物园……”

  “为什么呢?”

  “这太简单了,应该说凶手暴露得太简单了,你怎么还想不明白呢?”木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盯着司徒甜。

  “你快说啊,好不好啊?”

  “因为只有一个人有可能并且有能力通风报信,呵呵,那个人除了老郑还会有谁?”

  “是呀?”司徒甜忙问,“老郑会被抓起来问话吗?”

  “抓起来也是活该,我已经警告过他了,谁让他不跟我老老实实地说实话!”

  “但愿老郑不要因此而受到牵连……”

  “你同情也没用,他要是真的做过了什么,就必须受到相应的法律惩罚,因为,法律永远是最公正无私的,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木村的口水都喷出来,他说得太激动,导致那只伤脚被牵动了一下,疼得他哇哇乱叫。

  “唉,你注意点儿好不好,我真拿你没办法……”司徒甜上前扶住木村的腿。

  二十二

  这一天休息,司徒甜煲了汤去医院看望木村,天没黑的时候木村就要求司徒甜离开,那是因为他担心天黑了司徒甜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司徒甜刚上公交车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陈健打来的电话,陈健问:“司徒小姐,你现在在哪里,怎么背景的声音听起来这么杂乱呢?”

  司徒甜说:“我在坐车,怎么了,陈警官你找我有事吗?”

  陈健说:“嗯,有件事情,今天晚上,我会去老郑家里调查一下,不知道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因为木村现在没办法行动,他对我说过,他所有的对案件的推理和想法你都非常清楚,我想,要是你在我身边,可能会对我有所帮助。当然,这只不过是我个人的请求,呵呵,你完全可以拒绝我的……”

  司徒甜想到了一个问题:“陈警官,你晚上去老郑家,老郑值夜班,你见不到他呀。”

  陈健说:“这个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故意避开老郑不在家的时间去,我是想跟老郑妻子谈一谈,因为面包车丢失的时候,她肯定在家里,我希望能从她的嘴里得到有用的线索。”

  司徒甜说:“好吧,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陈健笑着说:“谢谢,你在家里等我,我下班后开车去接你。”

  司徒甜回答:“好的。”

  车子驶入了一片崭新的居民楼区,距离司徒甜的家有点儿远,是新近开发出来的住宅区,里面的楼房多以中小户型为主。

  车子停下来,司徒甜坐在车里盯着外面的楼房,陈健是个很机灵的男人,他问:“司徒小姐,什么事情让你疑惑呢?”

  “这地段的房子应该不便宜吧?”

  “虽然没有市区的贵,但也便宜不到哪里去。怎么,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老郑的拆迁费有多少,他可以买得起这里的房子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一会儿你上楼亲自问老郑妻子不就知道了。”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同是动物园的两个职工,为什么老郑能够买得起这么好的房子而阿东却买不起?我只是在这个问题上不理解。陈警官,你不觉得有点儿怪吗?”

  “这……这一点我倒是没有考虑过。”陈健承认道。

  “也许……也许是有别的原因,也许是我自己多心了。”司徒甜低声说。

  “好了,上去看看再说吧。”陈健推开了车门。

  “也好。”司徒甜从车内走下来。

  老郑家住三楼,郑大嫂是认识陈健的,她以前住的那一片平房区就归陈健就职的派出所管。郑大嫂把司徒甜和陈健让进家里,陈健穿的是便装,郑大嫂就把司徒甜也当成了一名便衣女民警。

  老郑家是一间两室一厅的70平方米左右的房子,房子里面很干净,散发着淡淡的油漆味。

  郑大嫂的表情有点儿紧张,她小心地问:“陈警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是不是老郑他……”

  陈健赶紧解释道:“没,跟老郑没有关系,老郑很好,我们今天来是为了向你核实一些别的事情,是关于丢车的一些细节上的事情。”

  郑大嫂的表情放松了些,她又问:“车子已经找到了,你们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呢?”

  陈健说:“是,车子是找到了,但偷车的贼还没有抓到。最近一段时间,咱们那片区又发生几起偷车案,所以我想向你打听一下,看看是否能找出一些共同点协助把新老案子一起破了。”

  郑大嫂点点头:“哦,这样啊,可是,那时候我把该说的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又来问我,我还能说出什么来呢?”

  陈健笑了笑,说:“随便聊一聊,郑大嫂你别紧张,我们……我们可以先坐下来再说吗?”

  郑大嫂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小,三个人坐在沙发上,陈健问:“丢车的那天晚上,是你一个人在家吧?”

  郑大嫂回答:“是啊,那时候我们一家还住老房子,我一个人睡,老郑去单位值班了。”

  陈健问:“老郑那一晚有没有回家呢?”

  郑大嫂回答:“没有,他在单位住,怎么可能回家呢?”

  陈健问:“车就是在那一晚丢的,半年前,你曾经对办案的刑警说过,当晚你听到了一些什么,但是没有起床查看,现在你能把你发现的事情再说一遍给我们听听吗?”

  郑大嫂想了想才说:“陈警官,你知道我们那个地方,天一黑就非常的安静。因为人少,外面也黑乎乎一片,我就早早地睡了。当晚9点来钟吧,其实我还没有睡着,就听见外面有些响动,但是,我没想到会是我家的面包车被盗了,因为那辆破车太破太旧了,根本不应该有人去偷那辆车的。老郑也好久都没开那辆车了,准备一有空就把车子卖掉算了,谁知道会被盗,而且被盗后还开着那辆车子去做那种事情……我……我也想不通是因为什么。”

  陈健盯着郑大嫂的眼睛:“你什么时候发现车子丢失的?”

  郑大嫂没有丝毫的思考,随口就说:“第二天早上,我起床之后发现的,然后我就给老郑打电话,才知道老郑前一夜肚子痛去了小医院,之后老郑下夜班回到家里,我们合计了一下就打电话报警了。”

  陈健又问:“老郑的病严重吗?”

  郑大嫂摇摇头:“不严重,可能吃了什么变质的东西吧,这都怪我,都怪我喜欢去抢购超市打折的食品。”

  陈健问:“老郑平时的身体怎么样?”

  郑大嫂答:“他身体还行吧。”

  陈健问:“老郑去的是哪一家医院打点滴?”

  郑大嫂答:“很小的一家医院,距离平房区不是很远,不过现在可能早就被拆掉了。”

  陈健问:“上次听老郑说,你们住在老房子里等待拆迁的时候,有一间旧房子里面住进了一个男青年,二十出头,而且老郑还说,是你每天给那个男青年做饭送去,你跟那个年轻人有什么关系吗?”

  郑大嫂挥动双手,语气有点儿激动:“没,没有啊!我只是受人所托给那孩子做饭,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甚至我们之间都很少说话,连他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

  陈健顿了顿才问:“那么……那个男青年是什么时候搬走的?”

  郑大嫂回答说:“在……在我们搬走之前,他就已经走了,怎么了?”

  陈健问:“郑大嫂,具体的时间你还记得吗?我的意思是说,男青年是在你丢车之前搬走的还是丢车之后搬走的呢?”

  郑大嫂皱起眉头,她似乎真的是在回忆,想了片刻她才说:“应该是在丢车之前,因为他父亲还来我家找了我,向我打听他儿子去了哪里,我说我也不知道,那个父亲很焦急,还追问我他儿子离开前留下了什么话没有,可惜我不知道,什么都没能告诉那位父亲。唉……做父母的苦心只有做了父母的人才能体会,那个男青年太任性了,真的是太让家长操心啊,有时候我都替他父亲着急上火,还好,我的孩子不像他那么不懂事……”

  陈健看了一眼司徒甜,司徒甜也刚巧看着陈健,两个人有种心照不宣找到了某个疑点的激动。

  司徒甜问:“郑大嫂,那个男青年跟他父亲之间存在很大矛盾吗?”

  郑大嫂冲着司徒甜点点头,说:“应该是。”

  司徒甜问:“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郑大嫂回答:“因为两个男人见面的时候,除了沉默就是争吵。”

  司徒甜问:“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是什么呢?是不是因为这个矛盾才导致男青年非要住在那种破旧的地方?”

  郑大嫂回答:“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赌气吧,我只能猜。”

  陈健问:“好,郑大嫂,你说一说你又是怎么猜的?”

  郑大嫂想了想,才说:“人人都想过上有钱人的生活,可是人要是真有了钱,还真不见得能像我们穷老百姓活得开心。很多事情啊,都是我们穷人预料不到的。就比如说婚姻这样的事,我们穷人随随便便就结了婚,结婚了就安分守己地过日子,日复一日,柴米油盐,这日子过得也快,一晃就几十年,人说老就老了……”

  陈健说:“郑嫂,你直接说重点,好吗?”

  郑大嫂笑了:“是啊,有钱的男人都花心啊,男人找了年轻的女人,自己变老的老婆就看不上了,老婆脾气也倔,要是我就忍气吞声地过好日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可每个人的脾气秉性不一样啊!你们大概都听糊涂了吧?呵呵,都怪我没说明白,其实我说的那个离婚的妻子就是那男青年的妈妈,很多年前,那女人离婚之后就带着儿子搬进了我们那个破平房区,也就是男青年住过的那间房子,所以说,我和男青年在十多年之前就做过邻居。”

  司徒甜深吸一口气,她一边听郑大嫂那有些混乱的述说,一边在想着木村的推理,木村的推理虽然存在谬误,但也有符合真相的地方存在。想到此处,司徒甜问:“原来是这样,男青年在他年幼的时候跟母亲曾经在那间房子生活过,那这对母子在那里住了多久呢?”

  郑大嫂继续说:“男青年的妈妈住了不短的时间,不过男青年自从读书之后就住校了,他很少回来住。他母亲在校办工厂里面上班,做排版印刷的工作。后来平房要拆迁,那个女人几乎是第一个就从那里搬走了。现在想一想,她为什么要那么急着搬家呢,还不是为了跟那男人,也就是她的前夫赌气。因为买下我们那片地的正是把她抛弃的前夫,前夫现在发达了。你们说,好多年过去了她仍然恨那男人,这个女人有多倔啊!”

  陈健问:“后来那女人搬到了哪里,这你知道吗?”

  郑大嫂摇摇头:“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那么多呢?”

  司徒甜问:“后来为什么那男青年又搬回了那间老房子呢?”

  郑大嫂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猜测说:“还是因为赌气呗。那个丈夫也够倒霉的,妻子恨了他一辈子,儿子继续跟他赌气。不过那男人对儿子还是很不错的,经常来这里看他,还给他送钱花,还有我给男青年做饭的伙食费都是他出的钱,其实我觉得那男人对这孩子还是很不错的。”

  司徒甜问:“这就是两个男人之间存在的矛盾了?”

  郑大嫂点点头:“是啊,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陈健问:“郑大嫂,我最后再跟你确定一个问题,丢车的当夜,也就是老郑生病的当夜,老郑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呢?”

  郑大嫂十分肯定地回答:“没有。”

  陈健继续问:“你给老郑打过吗?”

  郑大嫂摇摇头:“也没有。”

  司徒甜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她说:“郑嫂你别这么着急回答,可以慢慢想一想。”

  郑大嫂看向司徒甜,语气没那么肯定地说:“真的……真的没有啊。”

  司徒甜盯着郑大嫂的眼睛:“老郑当晚病得很严重,他怎么会不给你打个电话呢?这也有点儿说不通,你们毕竟是夫妻啊!”

  郑大嫂错开目光看向地面:“老郑……老郑就是……就是这么一个人,他什么事情都不愿意跟我说,他没打电话,我也更没有必要给他打电话,因为……因为我并不知道他当晚生病了啊。”

  陈健声音突然提高了问:“你们之间没有通过电话吗?你敢确定吗?”

  郑大嫂的面容变化了,似乎是被司徒甜和陈健两个人问的问题吓倒了,神色之中带着紧张,连司徒甜都能看出来,陈健当然就更能看得出来了。

  陈健想了一下,接着说:“郑嫂,你能把老郑的手机号码告诉我吗?”

  郑大嫂一惊,忙问道:“你要他的手机号码,干……干什么?”

  陈健郑重其事地说:“是这样,老郑生病住院与面包车丢失是同一天同一个夜晚,而且车子丢失后还成了抛尸的工具,车子里也有死者的血迹,不管怎么说,事情都很可疑,所以我们警方必须把这个环节搞清楚……”

  郑大嫂突然大声问:“你们……你们不是怀疑老郑吧?”

  陈健口气很强硬:“不能叫作怀疑,这是为了查出真相的一个必要的步骤,现在,我要求你把老郑的手机号码告诉我!”

  郑大嫂又问:“你们要他的手机号码又有什么用啊?”

  陈健淡淡地笑了一下:“只要有号码,我就可以通过手机服务中心查出当夜老郑的手机通话记录,这样就可以证明老郑与什么人通过电话了。其实,这也是为了给老郑澄清……”

  郑大嫂一脸掩盖不住的紧张,她的两只手开始相互搓起来,眉头也皱在了一处。司徒甜见状,问道:“郑大嫂,难道你隐瞒了什么?”

  郑大嫂慌乱地抬起头,摇着双手说:“没……没有啊!”

  陈健进一步说:“因为,老郑的同事阿东说,老郑当晚确实接过一个电话,接到那个电话之后,老郑立刻变得十分紧张,然后就离开了动物园值班室。既然那电话不是郑大嫂你打给老郑的,那么这个打电话的人究竟是谁,就变得十分可疑了……”

  郑大嫂转了转眼珠儿问:“你们真的能查出那么久远的通话记录?”

  陈健点点头:“是啊,这很简单的。”

  郑大嫂的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她闭紧嘴巴,低头想着心事,司徒甜与陈健互望一眼,司徒甜问:“你怎么了,郑大嫂,你在想什么呢?”

  郑大嫂一惊,再一次慌乱地抬起头,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说些什么了,只听她说:“可是老郑……老郑他没做犯法的事情啊!”

  陈健的嘴角上翘,他知道郑大嫂被唬住了,于是进一步吓唬她说:“快告诉我老郑的手机号码,只要到电话公司一查,不但能查出当天的通话记录,就连通话的内容都有录音,你要是不说,老郑会更加被动……”

  郑大嫂仰着脸,眼睛露出祈求的目光:“别……你们不要查了,我都说实话还不行吗?是,当晚我给老郑打了电话,我承认刚才我撒了谎,但是,老郑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只是好心帮一个人的忙而已……”

  二十三

  郑大嫂只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家庭妇女,她经不起陈健和司徒甜旁敲侧击的引导,终于把隐藏多日的真相说了出来。殊不知,整个案件的经过颠覆了原来的很多猜想,假如郑大嫂不亲口说出来,这起案件即便再聪明绝顶的人也很难一窥全貌。

  案发那一晚,其实老郑并没有生病去什么小医院打吊瓶,这一点老郑撒了谎,而且他的谎撒得并不怎么全面,木村和司徒甜都可以从老郑的口气里发觉。

  当晚老郑确实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郑大嫂打给他的。郑大嫂让老郑务必赶紧回家,因为郑大嫂夜里上厕所的时候发现巷口的墙根底下躺着一个男人,郑大嫂以为是醉汉,她用脚踢了踢那人,才发现此人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郑大嫂吓坏了,家庭妇女遇到大事首先想到的是通知自家的男人,她也忘记了上厕所的事情,跌跌撞撞跑回家,给老郑打电话。接通之后,郑大嫂告诉老郑,就在他家门口,躺着一个男人,她也不知是死是活,让他赶紧回家看看。

  可想而知,老郑肯定很紧张,就把守夜的事情拜托给阿东。好在动物园距离他家不远,没多少时间,老郑就回到家,或许他经过巷口的时候自己也看见了那具男尸。

  走进家门见到老婆,两个人拿着手电筒去照那男尸,虽然男尸脸上有血,但脸还是可以辨认出来的,辨认的结果是,老郑夫妻都不认识这个男人。

  听到这里,司徒甜和陈健都是一惊。因为这个尸体的身份是房地产商人,所以他们很容易就把尸体联想成了是那一个买下那块平房区的房地产商人。如果郑大嫂没有撒谎,他们真的不认识死者,如此说来木村的推理一直都被这么一个最重要的错误蒙蔽或误导了,以至于他的推理不准确。这当然不能怨木村,那是因为推理的依据本身就不准确。

  房地产商人这一个看似正确的信息是当初陈健透露给司徒甜,而陈健又是从刑警的口里打听出来的。刑警不可能骗人,那么这就成了一个很难察觉的盲点。也就是说,死者的的确确是一个房地产商人,而此房地产商人非彼房地产商人,事实上,是有两个房地产商人才对。

  迷惑人的是,这案子中一下子出现了两个毫无联系的房地产商人,难怪会令人陷入迷惑。想要解开谜题,必须认真听郑大嫂继续讲下去,所以陈健和司徒甜只是互望了一眼,谁都没有打断郑大嫂接下去的讲述。

  发现尸体之后,郑大嫂是主张立刻报警的,老郑也拿起手机拨了110,但是在没有接通之前就挂断了。老郑毕竟是个男人,男人想的事情总比家庭妇女要全面得多,老郑是这样跟老婆说的,假如他们报案了,警察一下子就会赶来,必然会把这件离奇的案件搞得沸沸扬扬,一旦这里发现了尸体,这种不好的消息是否会影响到买下这块地皮的房地产商人的利益呢?

  老郑之所以会这么想,那是因为老郑认识的那个房地产商人,也就是住在小平房里男青年的父亲,这个中年的房地产商人对老郑一家还是很照顾的,他不但没有像其他商人那样催促老郑一家赶紧腾房,而且还给了老郑一家不少好处。商人的儿子一直由郑大嫂照顾,商人也没有亏待了郑大嫂。也是因为这一层亲密关系,老郑在做事之前动了动脑子,替别人考虑了一下。

  就这样,老郑没有报警而是打电话把这件事情首先告诉了男青年的父亲,房地产商人一接到电话就大惊失色,他告诉老郑让他千万先不要报警,一切要等他赶到之后再行动,于是老郑就答应了下来。

  半小时过后,房地产商人就到了,因为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开来的黑色轿车停得比较远,他是步行走进平房区的。

  房地产商人与老郑再一次查看了男尸,男尸四十多岁,头顶有伤口,脸上的血液也有些干涸,很容易辨认出来,男尸已经死亡一段时间了。

  老郑提出要报警,房地产商人思量了片刻,他对老郑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房地产商人是这样对老郑说的:买下的这片地皮是用来开发居住小区的,如果在此处发现死尸是不吉利的,那么等他把楼房建设好待售时,买房子的人必定会因为此事有所忌讳,从而影响销售。这片地花费了他几乎全部的资金还有一大部分银行贷款,万一房子卖不出去,等待他的只有无法偿还的巨大债务。

  房地产商人又说:目前还有很多拆迁费没有发放到位,比如老郑的拆迁费就没有给齐,一旦报警,此事极易导致地皮贬值,很可能老郑一家也得不到相应的补偿。那样的结果想一想都令人头皮发麻,所以说,这件事情很复杂,一旦暴露,不单房地产商人有可能破产,而且大部分拆迁户也跟着倒霉。

  房地产商人心急如焚,老郑似乎更着急,老郑不害怕房子建好了卖不出去,他主要是担心自己的拆迁费泡汤了,那么老郑很可能会跟阿东一样无家可归。

  老郑问那房地产商人:那该怎么办?能否补救?

  房地产商人有自己的猜测,他告诉老郑说:目前四周有很多工地,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某一个工地发生了意外砸死的人,该工地的负责人担心与他的担心类似,也是害怕房子建好之后贬值,所以才趁黑把尸体悄悄运到了这里,因为弃尸的那些人以为这片平房区域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弃尸在这里会很安全。

  老郑顺着房地产商人的话提议说:要不咱们也把尸体运走吧,丢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反正现在天黑,不会有人察觉的,这样做可以不可以呢?

  房地产商人想了又想,他说:把尸体转移地点是当下必须进行的工作,但是抛尸的地点不能够太偏远,万一尸体一直不被发现,死者的家属得不到消息,那岂不是咱们两个人犯下的罪孽?

  老郑一听,觉得房地产商人这话说得很仁义,他心里就想:如果这件事情需要他的帮助,他会尽全力帮忙的。

  事不宜迟,房地产商人终于想到了一个方法,他答应事后会给老郑一大笔钱作为冒险的报酬,前提是,老郑必须把他的那辆破面包车贡献出来,因为他们需要运尸的车。

  只是一辆破面包车,老郑不可能舍不得。于是男人和老郑就把男尸搬到了面包车里,两人一起坐上面包车,由老郑开车,留下郑大嫂一人看家。面包车摇摇晃晃地驶出了这片平房区。

  路面不平,车子开得很慢,尸体在后面碰撞发出的响声,搞得二人胆战心惊。房地产商人问老郑:“这附近可有安全又不偏僻的地方吗?”

  老郑开着车子想了想说:“动物园那地方挺黑,要是把尸体丢到那附近还是安全的,等到白天也容易被游客发现。”

  车子慢悠悠地朝动物园的方向开,老郑不敢开车灯,所以车子开得更慢,好在老郑对道路非常熟悉,摸着黑也能开到目的地。

  房地产商人对附近的情况不熟悉,全都靠老郑带路。老郑又提议说,动物园的围墙底下有一间公共厕所,那间厕所他很熟悉,晚上没灯而且不会有路过的人进去解手,就把尸体丢在厕所里最妥当。

  房地产商人同意了,车子停下来,两个人走下车搬出尸体,一左一右架着尸体朝公共厕所走去。当两个人把尸体平放在厕所里之后,他们便朝面包车的方向走。因为尸体已经脱手,他们心里也轻松了些,这个时候,他们才发觉好像黑夜里面有一个人发现了他们的行为。

  老郑和房地产商人都慌了,他们跑回面包车,发动车子朝回去的方向开。房地产商人问老郑:“我看见了一个黑影,就在咱们身后,你看见了吗?”

  老郑点点头,房地产商人又问:“糟了,我们是不是被人发现了?”

  老郑还算镇定地说:“你别害怕,这地方很偏,那个人可能只是过路人,而且现在这么黑,根本看不见咱们谁是谁。”

  房地产商人还是不放心,他还说了一些什么,老郑都没有听进去,因为就在这时,老郑借着月光好像看见一个黑影朝车子直直地撞过来,老郑立刻踩刹车,接着车头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

  房地产商人惊呼了一声,问:“天啊,是撞到人了吗?”

  老郑摇摇头说:“不像是人,太小了,也许是条野狗吧,咱们下车看看……”

  房地产商人推开车门跳下车,老郑也跟着下车,老郑发现距离车头不远处躺着个毛茸茸的黑色的东西,心里暗道:不是人就好,他伸手去摸那东西,不料那东西并没有被撞死,而是突然一窜,逃跑了。

  老郑也被吓得不轻,房地产商人哪见过那种东西,尤其还是黑夜,他问老郑:“那……那东西是什么,看起来可不像一条狗,我从来没见过那种东西。”

  老郑这才缓过神来,他告诉房地产商人说:“那不是一条狗而是一只猴子。”

  房地产商人问:“这里是城市,怎么会有猴子?”

  老郑答道:“猴子,当然是动物园的猴子了。我的天,这下糟糕了,我得回去,看来,动物园今晚出大事了!”

  两个人再一次上了面包车,可令二人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大概是车子太旧了,车子由于刚才的急刹车,现在怎么也打不着火了。

  房地产商人对老郑说:“算了,下车吧,这辆车咱们不要了,此地不可久留,还是趁早离开。”

  老郑说:“那怎么可以,车子是我的,车子丢在这种地方,警察发现了肯定会把尸体的事情算在我头上,那样的话谁也逃不了干系。”

  房地产商人冷静了下来,安慰老郑说:“没事没事,你听我说,车子就丢在这里不管了,你回到家,等到天亮的时候报警说车子丢失了,那样警察就会认为你的车被盗走后用作抛尸的工具,你反而更清白,因为没有人会傻到开着自己的车子去做坏事之后还把自己的车子留在案发现场。”

  老郑还在犹豫,房地产商人拉着老郑下了车,他说:“我给你的钱足够你买好几辆这样的新车了,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一辆破车而已,况且刚才你发动车子的时候不知有没有打亮尾灯,要是被那个多事的黑影记住了你的车牌号码,你把车开回家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老郑终于明白房地产商人的想法了,于是两个人弃车而逃。跑到一处分岔路,老郑提出分手,他对房地产商人说:“动物园跑出了一只猴子,我必须回去看看,万一出了事就糟了,我的饭碗也就砸了。”

  房地产商人没有更好的建议,就这样,两个人分道扬镳。

  房地产商人回到自己停轿车的地方开车回了自己的家。老郑先给老婆打了一个电话报了平安之后,一个人朝动物园的方向走。走到半路的时候,他就发现有车子朝动物园的方向开去,老郑赶紧躲在树后面。他现在不敢回动物园了,因为他认为他抛尸的行为有可能被发现,刚才驶过去的那辆车子是白色的,有可能是警车。其实,那辆白色的车子不是警车,而是兽医的车子,那是阿东发现受伤的猴子之后打电话叫兽医来医治受伤动物的。

  老郑也没敢回家,他就绕着动物园走着,倒是没发现动物园里面有什么大动静,因为门卫室的灯关着,这说明门卫还在里面睡大觉,老郑也没敢回值班室,因为进入动物园必须惊动门卫。

  不过没多久,老郑的心再一次被提起。这一回出现的是真正的警车,一下子还开来好几辆,都停在了公共厕所门口。老郑知道,里面的尸体肯定被发现了。老郑不敢再在附近瞎逛了,他不敢回家不敢回动物园的值班室,更不敢深夜在动物园附近闲逛,他只好去了一家小旅馆,在那里勉强度过了一夜。

  这就是当晚所有的经过。

  二十四

  单间病房内,司徒甜把从郑大嫂那里听来的经过说给了木村听,木村听得相当认真。当司徒甜把所有事件都讲述完毕,木村侧头看着窗外,一时间陷入沉思之中。

  “喂?”司徒甜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你在想什么呢?”

  “原来那只猴子被面包车撞了一下并没有死,它一定是跑到了工地里,因为夜里天气凉才钻进了混凝土搅拌机取暖,那地方看起来正是一个背风的洞穴,结果早晨起来搅拌机被通上电源,可怜的猴子就……”

  “好了,你别继续说了。”司徒甜打断木村。

  “还有,原来面包车没被开走的原因是车子当时出现状况。这也有可能,因为那辆车的确很破旧,而且老郑还说过,车子他好久没开过了,只不过,交警队的人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陈健。”

  “是呀,老车子总是容易出故障,也许交警队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值得加重说明的事情。”

  木村想了想,接着说:“老郑的新房子应该是用那个房地产商人给的钱买的,老郑因为收了钱所以才会帮助那个人做了这一系列的事情,虽然死者的死跟老郑没有关系……唉……我也说不清老郑和那个男人的做法是否触犯了法律。”

  “这些都留给陈健还有他的同事处理吧,那些都是警察的事情了,你呀,还是好好养伤。这几天你没有送我回家,我觉得总是不安全,你赶紧好起来吧。”司徒甜对着木村笑了一下,“不管怎么说,终于有了真相,这案子就这么结束了。”

  “不!”木村只说了一个字。

  “啊?什么啊?我告诉了你这么多,你还觉得不过瘾吗?”

  “你说错了……”

  “我哪说错了?”司徒甜撅起小嘴。

  “案子远远没有结束,只是得到了一部分真相而已。”

  “我看你的脑袋真的是出了问题……”司徒甜哼了一声。

  “不,你想啊,”木村奋力地撑起上半身,头靠在枕头上,他说,“尸体是被什么人丢弃在平房区的?尸体死亡地点以及真实死因是什么?”

  司徒甜垂下双肩,叹口气说:“怎么一下子又出来这么多问题?我还以为这起案子就此结束了,经过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一个问题来。郑大嫂曾告诉我,那个男青年在抛尸之前就已经离开了,也就是说他已经搬出了平房区,既然是这样,那么抛尸之夜我遇到的抱住我的色狼又会是谁?难不成我住的那个地方有两个色狼?”

  木村张合了几下嘴巴没有说什么,司徒甜的眼睛看着窗外,问出一直困扰她的疑问:“这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初始的一个问题,那个夜里出没的戴黑色帽子的色狼究竟是不是那个男青年?”

  “这……”木村似乎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敲响,司徒甜转身去开门,进来的是陈健。陈健对着司徒甜点点头,他径直走到木村的病床前,说:“昨天我连夜把掌握到的信息转交给了局里有关部门,经过今天一个上午的调查,案子基本算是查清楚了。”

  木村问:“死者的死因是什么?死亡地点以及是谁把尸体丢到了平房区?”

  陈健说:“真实情况并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复杂,先解释一下死者的身份,他是一名房地产商人不假,但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一个角色,他仅仅负责开发一块地盘的一小部分。一天下午,也就是老郑与另一个房地产商人开车抛尸的那天下午,死者去工地检查工作,接近傍晚的时候,负责该工地建设的工头带着他到处检查,可工头忽略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在别的地方无足轻重,但在施工地带尤为重要,那就是工头忘记提醒死者戴安全帽,结果,意外就突然发生在了那天的傍晚。”

  司徒甜问:“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外呢?”

  陈健说:“是这样的,当时正是建筑工人吃饭的时刻,工人都不在自己的位置而是跑去食堂打饭了,建筑框架里面几乎没有一个人,工头一边解释着工程进度一边带领死者走向楼体框架,当二人走到楼体框架中心时,楼顶突然落下一块石头正巧击中房地产商人的头顶。其实那石头不是特别大,但从很高的地方落下来力道就很大了,房地产商人当场死亡,连吭都没吭一声。”

  司徒甜又问:“既然是一场意外,为什么工头不报警或者叫救护车呢?”

  陈健摇摇头说:“那个工头现在已经被局里关押了起来,要怎么处理他现在还不清楚,总之他的罪过不小,因为工地最重要的一条安全规定就是,一旦进入工地,必须头戴安全帽,这是负责安全的工头必须遵守的。可惜那一天不知工头怎么了,居然把戴安全帽的规定忘记了,才导致后来悲剧的发生。”

  木村突然问:“会不会是故意谋杀呢?”

  陈健想了想回答说:“现在还在进一步的调查中,不过你放心,既然死亡的具体地点和涉案人员都已经找到了,意外还是他杀,要查明真相只是早晚的问题了。放心好了,警方不会放跑一个坏人的。”

  司徒甜依然对弃尸这一环节有颇多疑问,她接着问:“陈警官,难道是工头把尸体丢弃到了老郑家门口?工头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也是为了逃避责任?”

  陈健回答说:“是的,就工头目前的口供是这样的。悲剧的发生是由于工头的玩忽职守造成的,他害怕自己受到法律的惩处,当时工人都在进餐,没有人发现楼底下发生了意外,工头就悄悄找来几个自己的心腹,一合计,就用车子把尸体运走了。因为工头是外地人,对当地地形不熟悉,以为前面那片平房区没有人住,就把尸体丢在了巷口的墙根底下,然后就立刻开车回去了。”

  司徒甜点点头:“原来真的是这样。”

  陈健又说:“现在听起来简单,要是郑大嫂不对我们把隐瞒的事情说出来,没有线索,警方也很难一下子查出这么多事情来,那样的话,那个黑心的工头至今仍然逍遥法外。”

  木村好半天也没说话,他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司徒甜问他什么他也不搭理,一分钟过去了,木村才对陈健说:“陈警官,我还有一个问题。”

  陈健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问题,你想知道那一夜开车威胁你的那四名大汉是谁对吗?”

  木村说:“不是这个问题。那四个大汉是谁不重要,幕后指使他们的人我也已经知道了,一定是老郑打电话通知了那个房地产商人,房地产商人害怕自己做过的事情暴露,然后他才找人恐吓我,希望把我吓住。不过这些都不是我要问的问题……”

  陈健说:“哦,我知道了,你还在想事件最初的那个色狼会是谁,对不对?”

  木村点点头:“对,究竟是不是住在旧房子里的男青年呢?虽然那个男青年很可能真的患有精神上的疾病,如果他真的是色狼的话,即便不抓他也应该……”

  陈健说:“色狼究竟是谁,我们派出所确实没有一个固定的目标,现在那片区域的道路已经拓宽,照明设备安装齐全,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发现色狼出没了。那个男青年也不一定就是色狼,因为郑大嫂说过男青年很早就搬离了老房子,而在抛尸那天夜里,司徒小姐再一次受到色狼的袭击,从这一点似乎可以证明,色狼并不是那个男青年。”

  木村用低低的声音说:“也不能一点儿怀疑都没有……”

  司徒甜没听清,她问:“你说什么?”

  木村犹豫着但还是说出口:“我很想见见他……”

  陈健没听明白,追问:“你想见谁?”

  木村说:“我想见见那个……那个……男青年……”

  司徒甜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你见那男青年做什么?就算他就是色狼,我也不想追究了。”

  木村似乎没有听见司徒甜的话,他直勾勾地盯着陈健,说:“如果见不到那个人,见一见他的父亲也可以。陈警官,你能帮我联系一下吗?”

  陈健一脸不愿意:“你这个人啊,太执着了。”

  木村恳请地说:“求求你帮我这最后一个忙。”

  陈健只好说:“唉……我试着联系一下吧,丑话说在前面,也不一定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