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公是八路军115师的老兵。很小的时候,我常常听外公讲起当年八路军打鬼子的事情。在外公没有成为八路军前,他是红军,和后来的共和国少将丁本淳是战友。
长大后,我知道了外公讲述的那些战争故事都发生在敌后战场,当年的抗战,有过三个战场,一个是敌后战场,一个是正面战场,一个是印缅战场。
这些年来,敌后战场和正面战场的故事,逐渐被人们所熟知,而印缅战场的故事,才刚刚浮出水面。
这本书,我要写的,就是印缅战场。
要写这本书,是因为当年自费采访到一名抗战老兵,他的名字叫黄学文,居住在广西柳城县沙埔镇古仁村。
黄学文以前是第五军2030师师部作战参谋。2030师是当时机械化程度最高的、装备最好的一个师,师长是戴安澜,牺牲在缅甸战场上。他的名字载入了中学历史课本。
戴安澜负伤和牺牲的时候,黄学文都在身边。他说:“在我们撤回国内的路上,有一次与日军遭遇,双方激战。一颗迫击炮弹在戴安澜身边爆炸,弹片划开了他的腹部。大家将戴安澜草草包扎,背到安全地带。半小时后,这股日军被消灭,而我们师长负重伤,599团团长柳树人和600团副团长刘吉汉都牺牲了。”
黄学文说,战士们抬着戴安澜走向回国的方向。因为缺医少药,十天后,戴安澜牺牲。缅甸天气炎热,无法抬着尸骨上路,只好火化,由特务连连长背着戴安澜的骨灰回国。后来,他将戴师长的骨灰安葬在了广西全州。
此前我看过一些文章,文章中记述戴安澜是被日军机枪子弹射中负伤,他牺牲后,马革裹尸,战士们抬回国内。然而,黄学文所讲述的细节,和一些书籍中的记载有所不同。马革裹尸,相当悲壮,但是事情却不是这样的。黄学文是这段历史的见证人,他的说法应该可信。
这些年,我采访过的远征军老兵将近百名。在他们的讲述中,一些战争的情节和细节,和描写这段历史的书籍和文章,都有出入。在这些描写中,一些关键性的战役,或者语焉不详,或者一笔带过。我想,可能是因为著作者缺少第一手资料所致。
所以,我开始动笔写这样一本书,详细介绍那些年印缅战场上发生的故事。
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共有过两次,一次发生在1942年,一次发生在1943年。第一次失败了,第二次胜利了。
第一次,10万远征军誓师出征,共有三个军,然而,几个月的时间,就连吃败仗,撤向国内。后来,大部分军队回到国内,而少部分退往印度,这些军队,就是以后反攻缅甸的主力。
这支军队有两支番号,一个是新38师,一个是新22师。
后来,反攻顺利,两支师一级军队扩充,新38师扩为新一军,新22师扩为新六军。这两支军队都给了缅甸日军很大杀伤。
先说说新六军,军长叫廖耀湘。
廖耀湘是黄埔六期学员。因为在黄埔军校成绩优异,蒋介石亲自点将,派他去拿破仑开办的、欧洲最有名的圣西尔军校留学。在法国,廖耀湘又以第一名的成绩从这所学校毕业,回国后任教导总队连长。教导总队,当时全副德械装备。
南京保卫战中,教导总队被打散,廖耀湘藏身在南京栖霞寺中,躲过一劫。当年,栖霞寺的方丈与日军指挥官艰苦交涉,通过一己之力,保护了24000名难民,其中就包括廖耀湘。
南京城被攻破后,大屠杀开始,0万市民无法得到保护,惨遭杀害。
廖耀湘逃出南京后,只身来到武汉归队,担任当时中国唯一的机械化师2030师的参谋长,参加了桂南会战,取得了昆仑关大捷。后中国的机械化部队由师扩编为军,这就是第五军,廖耀湘担任第五军新编22师师长。
接着,廖耀湘跟随第五军开赴缅甸战场。
中国军队开赴缅甸,是为了保护抗战时期中国的一条输血管:滇缅公路。当时,美援物资通过这条公路运往中国抗日前线。
然而,由于英军放弃了防线逃往印度,致使西面防线敞开。中国军队陷入了日军的包围中,而且,英军将美国援助缅甸战场的飞机,全部运往北非战场,中国军队只能在异国的土地上被动挨打。
就这样,廖耀湘的新22师在同古保卫战中,救出已经被两个师团的日军包围的师后,掩护第五军向北撤退,准备回国。
可是,日军精锐的快速化娜人第56师团,乘着飞机、开着摩托切断了中国军队回国的路径。因为高层指挥失误,新22师走进了莽莽苍苍的缅人山中。
在野人山中,新22师付出了巨大牺牲,最终跟随新38师的脚步,开往印度。而中国其余的部队,历经千辛万苦,兵分多路先后回国。
在印度,新22师和新38师合编为新一军,开始了反攻之战。
当年,要赶走盘踞在缅甸的日军,依靠新38师和新22师这点人是不够的,所以中国又向印度空投了三个师。这样,总共五个师改编成了两个军,这就是新一军和新六军。
缅甸反攻的时候,新38师和新22师兵分两路,互相配合,取得了一连串胜利。日军先后将五个师团的兵力投放在缅北战场,仍然无法阻挡中国军队的反攻。
当时的远征军分为两个战场。缅北战场上势如破竹,滇西战场也气势如虹。最终,两支军队成功会师,中印公路终于开通。
接着再说说新一军。
这是一支风格迥异的军队,它区别于正面战场其他军队,它对八路军非常钦佩。
新一军军长孙立人曾经记述过这样一件事情:
“那时天气很冷,共产党军队因为装备不好,士兵们没有多的衣服,人人寒冷。于是,长官召集士兵训练,教他们忍耐,不要怕冷,并当众把上衣脱光说:‘你们以为天气冷吗?只要精神好,绝不会冷,我现在脱光了上衣,站立在风中,也不觉得冷啊。’士兵们看了,人人振奋,自然不觉得冷了。”
孙立人真心钦佩八路军。
新一军中没有国民党党部,而且军长孙立人也不是国民党党员;他们在从缅甸打回国内的途中,最喜欢唱的军歌有两首,一首是《新一军军歌》,另一首是《八路军军歌》。而且新一军军长孙立人是一个悲剧人物,他因为不是出身于黄埔军校,总是遭受黄埔系的排挤,总是被视为异己。甚至在他的晚年,也因为莫须有的叛逆罪名,被蒋氏父子关押了年。
当年,在雄壮的军歌声中,新一军一路向着祖国的方向,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使日军在缅甸战场上伤亡极大。日军号称“丛林战之王”的第18师团,被中国远征军打得补充兵员达15次之多。在缅甸的孟拱河谷和八莫、南坎,新一军独立对抗日军四个师团,将他们打得丢盔弃甲。
新一军装备精良,盔甲鲜亮,他们在缅甸丛林中大迂回大包抄,围点打援,奇兵突袭。在孟关,他们把炮口对准日军第18师团的司令部猛轰,缴获了第18师团的关防大印,师团长田中新一吓跑了;在芒友,第56师团师团长松山佑三差点被他们活捉,也是只身逃脱;他们开着坦克轰隆隆地压向日军少将,2000名日军被围困在山谷中,全部饿死;在孟拱河谷的西通,他们以敌我伤亡12:1的超级比分,让日军视为奇耻大辱。他们在印缅战场,一次次救出了濒临覆灭的英军和美军。
当年,日本第15军司令官牟田口廉也,将印缅战场上的中国军队称为“丛林之虎”。
下面,我要说的就是这群中国军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