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赌博
书名:雁回作者名:柏林少女本章字数:2591更新时间:2024-01-31 08:08:13
“本官便该如何?”
海毓神情骤然由和煦转为冷厉,蔡尧对上这样的目光不由得心虚,他暗暗端详着海毓,疑心四起,不应该啊!
药已经喝下去这么久,怎么还没动静?
田明见海毓神色凌厉,立马躬身道:“海大人恕罪,下官不敢随意揣测大人心意。”
“田大人,蔡大人,”海毓微微眯着眼看向这二人,他的语气算不上和善,少年人锋芒毕露,田明和蔡尧一时间如芒刺在背,“本官虽然年轻,但好歹也是听从晋王殿下的旨意下湖州当差,这趟差事咱们要是办得好,皆大欢喜,各自回了各自的上峰,安安生生回望都交差,两位大人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是!是!”田明态度殷勤卑微,他是个纸老虎,海毓若是软了他便心生不安分的心思,可海毓一旦展现出强硬的一面,他便立马恢复唯唯诺诺事事小心的样子,他就这胆子,海毓不信田明敢做什么。
“既然大人决定好明日启程出发,下官这就吩咐下去,省的耽误了明日的行程。”
海毓点了点头,瞧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淡淡道:“有劳。”
转身回屋,海毓脸上的从容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抓着墙边的博古架,面色青白,赵楹从内室走出来,搀着他走到卧榻边,短短几步路的功夫海毓便满头大汗,他虚虚摆了摆手,“让我坐会。”
赵楹沉着脸,海毓见他心有不快,安抚地抓了抓他的手腕,以示安慰,他笑得牵强,赵楹看着他熬红了的双眼又心生不忍,一口气堵在嘴边,说出来也不是,不说又憋的难受。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要吃了我?”海毓有气无力地笑了笑,他一整天没吃东西,就早上起来坐在桌边与赵楹说话时喝了几口粥,他揉了揉肚子,好脾气地说道:“我饿了,麻烦梁公子替我找点东西来吃呢。”
“海雁之,我真是拿你没办法!”赵楹冷冰冰说着话,转身又做着最没脾气的事情,踩着昏黄天色去给海毓找吃的。
海毓不肯找大夫,赵楹没办法,只好私底下找了一家医馆,照着海毓的情况描述了一通,大夫听得一知半解,只想着如今暑气正盛,想来应当是中了暑气这才身子不适,照着清凉降火的房子开了一副药,赵楹在自己院子的小厨房里头熬好药,悄无声息去了海毓的屋子。
“先吃点东西,再把药喝了。”
赵楹像个阎王黑着脸坐在对面,海毓想着他估摸是将人惹急了,心虚地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将苦的要人命的药汁喝干净,将空碗在赵楹跟前晃了晃,“喏,喝完了。”
也不知是不是这碗药出了问题,夜半时分的海毓突然从梦中惊醒,扒着床边吐了个一干二净。
他半梦半醒,吐完后泪眼朦胧,在外室睡觉的赵楹连忙走进来,将他从床上抄起来,抱出了外室,海毓有气无力地搭在赵楹肩上,脑袋垂着,眼尾泛着红晕,“别折腾了,在这儿凑合睡一晚吧。”
“明日……“
赵楹皱眉,正准备说什么,海毓抬头朝他摇了摇头,他的神态虚弱,但眼神却无比坚定,“明日一定要从泉城离开。”
“不能再拖了。”
赵楹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替海毓把脉,语气有些低沉:“你要走可以,只是到了通城,必须好好调养几日身子,你的脉象虚浮无力,体内气息混乱,你应该知道,长此以往会有什么后果。”
无非是亏损精元,死不了人。
不过这话海毓可不敢在梁楹面前说,他自个儿在心里想了想,就当这事翻篇了。
“不去通城。”海毓冷不丁突然说这话,赵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低着头,回忆着那日胡老三与他说的话,“我打算带着人直奔丘城,丘城是湖州主城,湖州布政使司就设在丘城,有关湖州的一切政务都是从丘城发出来的,在其余城池逗留没有意义。”
如果胡老三说的是真的,那么此时此刻,只怕湖州最中心的主城早已动乱不安。
海毓已经比司礼监慢了,他必须快马加鞭早日抵达丘城。
“放弃水路,直接快马赶去丘城,披星戴月风餐露宿在所不惜。”
“你——!”赵楹抓着海毓的肩膀,沉声道:“那你呢?你究竟有没有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海毓自知心虚,索性闭上眼不再说话,装着装着他还真就那样睡过去了,靠在赵楹肩头,半个身子都窝在他怀里,赵楹抱着他,感知着怀中人灼热的体温,贴在一块的胸膛跳动着同频的心跳,赵楹紧紧抱着海毓,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确认海毓是存在的。
睡到天快放明时分海毓又吐了一遍,这下是完全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吐完后的海毓连口水都不愿喝,他看着微明的天色轻声道:“天亮了。”
天边泛着鱼肚白,七月份的江南一天之中清晨是最舒爽的时候,下人们起得早,站在院子中洒扫聊天,轻声细语生怕吵着还未醒来的贵客,海毓穿戴好衣裳冠帽走出院子的时候婢女小厮皆看呆了,穿着一身绯红圆领袍的少年官员风姿卓绝仪表堂堂,面若桃花齿若编贝,海毓温声笑着,“这些日子叨扰诸位了。”
他的态度温和有礼,几名婢女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看得有些痴迷,直到海毓转身离开,院子里头才响起一阵说话声,不知是哪名小厮低声道:“海大人在咱们府上住了这些日子,我瞧着是个很和善的人呢,前些日子闹出来的事情果真是误会吧。”
是不是误会已经不重要了,海毓执意离开,带着人马头也不回地离了李府,李维站在大门口目送海毓等人离开,车队扬长而去,李维无奈地摇了摇头,师爷严孝年宽慰李维:“尽是人听天命,大人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困住海毓这些日子,尽够了。”
“能困一日是一日,本官原想着,能拖到八月去啊。”李维语气有些怅然。
“属下想着那海大人年纪虽轻,做事却颇有章法,指不定……”
严孝年话未说完,李维便毫不留情地瞪了他一眼,“你竟然会相信望都来的官员?”他的笑容冷漠,“望都那群人,素餐尸位,蝇营狗苟,湖州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块巨大的肥肉,王金水前脚才过泉城,你就把他忘了?”
严孝年低头,一副受教的样子,“大人说的是,属下掉以轻心了。”
“望都如今鱼龙混杂,司礼监势重,晋王与二殿下斗得如火如荼,大家都想把手伸到湖州来,湖州拢共就这么些眼睛,哪里盯得过来,既然分不清来的人是人是鬼,那就谁都别想在湖州好过!”这是李维的意思,也是湖州上下的意思。
“只是……”严孝年心生忧虑,“大人如此想法固然是为了湖州百姓,可湖州五城官员众多,保不齐里头出了岔子……属下瞧着那王金水实在不是个清正严明之人,与海大人相比,只怕不及海大人十分之一风骨。”
“海毓……”李维目光陷入沉思,“他纵然少年英才,但我却不敢拿泉城来赌。”
李维在泉城压着改稻为桑,迟迟没有进展,实在难言好坏。
到底他也是为了泉城百姓。
海毓心中百感交集,地方土地兼并眼中,朝廷一昧改稻为桑,海毓站在这片本就艰难的土地上,实在狠不下心一刀切下泉城,这也是他为何直到离开,都没有强烈督促李维推动百姓改稻为桑的原因。
海毓想在这一趟湖州行中找到答案,只是他不知道,在前方等待他的究竟是动荡还是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