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疑心

尤春与海家素有积怨，可在这积怨背后，却早已是司礼监和文官集团之间的纠纷与斗争，上一世的海毓看不明白，只以为尤春是记恨当年尤家落败海家没有出手相助，所以才对海家步步紧逼，如今再看，原来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尤春与海家的对立已经是大势所趋。

海毓不愿与尤春纠缠，见宫里没有消息传出来，便没有在广胜门前久待，没站一会便离开了。

尤春望着海家离开的马车，意味深长。

在尤春身边伺候的小太监阿才深知掌印与海家之间的恩怨，他跪在尤春跟前出主意，“海家公子在掌印跟前张扬无度，掌印实在是好脾气，这样都不处置他。”

“处置？”尤春似笑非笑，他歪着脑袋看向阿才，“依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他呢？”

“把那海毓关进东厂，海毓那张嘴不老实，就让人拔了他的舌头，好生折磨一番，方能解掌印的气才是。”

尤春眼底的笑意越来越冷漠，他唇角的最后一抹笑散去，尤春一脚踹向了阿才的心口，嗓音冷厉：“看来我平日是脾气太好了，如今连你都能踩在我头上出主意。”

“掌印息怒，奴婢不敢！”

尤春眼底冷意不减，他看着跪在脚边的阿才，无端端想起当年他初进宫时的事情。

为了活下去，他跪在那些老太监跟前卑微求饶。

看着阿才，尤春只觉得厌恶，他一把掀开帘子，冷声吩咐道：“滚下去！”

“掌印……”阿才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尤春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别让我说第二遍。”

“掌印息怒，奴婢这就从您眼皮子底下滚开。”

尤春阴晴不定，在他身边伺候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他手底下不知道沾了多少条人命，阿才仗着头脑机灵，有几次揣摩对了尤春的心思，这才在司礼监有了些地位，可没曾想，他竟然在海毓这儿自作聪明触犯了尤春的逆鳞。

宫里始终没有消息传出来，宫外人心惶惶，海毓从广胜门离开后无处可去，只得吩咐车夫回府。

马车才停在巷子口，海毓就看家自己小厮着急忙慌站在不远处，见着他回来了，立马小跑着到他跟前来，语气急促：“公子，不好了，住在咱们府上的那位谢公子一直没有回来，榕伯觉得不对劲，派人出去问了一圈，那位谢公子被锦衣卫关进昭狱里头去了！”

听到这话海毓面色大变，他突然想起傍晚时分积文巷中的骚乱，海毓语气急促：“可问清楚了，人就在昭狱？”

小厮点头，“公子，小的不敢胡说。”

“快，去将榕伯喊来，让我随我一同去昭狱一趟。”

“公子，榕伯已经去过昭狱了，锦衣卫不肯放行，进不去昭狱。”

海毓眉头紧皱，“不管进不进得去，我还是要去一趟才好。”

谢临是海家的客人，再加上谢临在望都无依无靠，他出了事，若海毓不管他，只怕就真的要在昭狱等死了。

昭狱的这一波动静大，在积文巷中抓了上百名书生，偌大一个昭狱乌泱泱满是人头，站在昭狱外头都能听见里面的哭喊声，书生都吃不了苦，昭狱的那些刑罚别说往他们身上招呼了，就单是摆在他们面前，都足够令人恶寒。

海毓没有和锦衣卫打过交道，自从他公开得罪了司礼监后，锦衣卫和他便势同水火，当日锦衣卫奉命追杀他，海毓便见识过锦衣卫的狠辣，眼下锦衣卫铁了心不肯放行，海毓没有任何办法，他只得在昭狱外头打转。

榕伯也寻不到进入昭狱的法子，主仆两人站在昭狱外头的石像旁，榕伯压低了声音，“公子，眼下老爷还没从宫里出来，咱们不然先回府里头等消息？等老爷出宫了再从长计议。”

海毓忧心谢临，正当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海毓突然瞅见了一名眼熟的人。

只见卜秋穿着一身黑衣，站在昭狱门前与看守大门的锦衣卫说话，那名锦衣卫看上去与卜秋颇为相熟，言辞间还有笑意，海毓见状立马走了上去。

在卜秋往昭狱里走去的时候海毓紧随其后，装作是卜秋主子的模样，大摇大摆没有半分心虚，那名看守大门的锦衣卫虽然生疑，但见卜秋还主动向海毓行了个礼，阻拦的话都到嘴边了，被他给活生生吞了回去。

走进昭狱，海毓松了口气，他朝卜秋笑了笑，本想说些什么，却见卜秋径直与他分开了，没有任何交谈。

海毓心里泛着糊涂，见着卜秋离开的背影，他一头雾水。

这边躲在暗处的卜春见海毓进入了昭狱，摸黑回了梁楹的住处，向他回禀此事。

回话的卜春神色纠结。

“有话便说。”

“主子，”卜春欲言又止，“您如今跟着二皇子办事，二皇子疑心重，您若与海公子走动密切，只怕会引起二皇子的怀疑。”

“今日昭狱出事，您让卜秋相助海公子进入昭狱，此事必定会被二皇子知道，到时候您还要费心思将此事圆过去。”

赵楹面无表情地看了卜春一眼，卜春立马会意，低头道：“主子恕罪 ，是属下多嘴了。”

“既知多嘴，日后此话无需多言。”

“是。”

“让你护好雁之，没有我的吩咐，旁的事都与你无关。”

“若到了雁之性命攸关的时刻，你自可拿出我的令牌，无论是何结局，总之能够拖延一时半会，给雁之争取一线生机就行。”

“主子，”卜春眉头紧皱，“海公子对您做的这些事毫不知情……”

“这是我做的事情，与雁之无关。”

赵楹就是这样的人，他想做的事，想护住的人，尽力去做了便是，他不需要得到海毓的回报，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做这一切。

说什么来什么，海毓这边前脚进了昭狱，后脚赵筠就派人来寻赵楹了，想来是卜秋在昭狱前现身惊动了赵筠，赵筠只要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那是赵楹的人手。

如此关头，赵楹派人进昭狱，还被海毓浑水摸鱼混了进去，赵筠必然不可能不起疑。

赵楹深夜去往了二皇子府，赵筠坐在书房中，早已等候他多时。

“三弟，今日望都多事，你手底下的人怎么也往昭狱凑热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