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夜访

海毓动作快，前脚听小厮说海清风被关在宫门中，后脚便去了阁老童源生的府上，宫里面不太平，童府也灯火通明，海毓的马车停在童府大门前，童府小厮都来不及迎接，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络绎不绝，海毓在门口等了好一会，童源生的小厮才走到他跟前来，躬身道：“海公子，我家大人有请。”

海毓前些年在童府的书塾中念过一阵子的书，还喊过童源生老师，童源生在朝威望重，与海家来往颇亲，海毓天资聪颖，从前不愿科举入仕，童源生还颇为可惜。

童府内人员往来络绎不绝，不少海毓曾经打过照面的大人都出现在了府上，抛开海家这层身份，此时此刻海毓站在童府之中实在不足为奇，但因为他盯着海这个姓氏，所有路过他身边的大人都停了下来，与他谈话。

“雁之，海尚书是否也未曾出宫？”

礼部的一名官员在海毓面前停下来，海毓毕恭毕敬地朝他行了个礼，摇头：“自今日上朝后，家父始终未归。”

“阁老也为此事发愁，到如今宫里都没有消息传出来。”那名大人叹了口气，他观察着海毓的脸色，话头停住了。

“大人但说无妨。”

“我倒是听到风声，如今科举才过，礼部正当加紧批阅书生考卷的时候，这个时候海尚书被扣在宫中，只怕事关科举……要出大事了啊！”

“事关朝政，还请大人慎言。”海毓谨慎，眼下在童府之中，隔墙有耳，有些话还是别乱说为好。

那名大人像是没想到海毓年纪轻轻竟然如此小心，他赞许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海毓的肩膀，“雁之你如此稳妥，再好不过。”

童源生早在书房中等候海毓，海毓到的时候小厮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雁之。”

海毓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雁之见过老师。”

童源生朝海毓招了招手，“你过来说话。”

“文寿一直没出宫，为师猜着你在海府也坐不住。”

海毓苦涩一笑，“老师说的是，父亲在宫中生死未卜，雁之心中实在难安。”

“陛下仁德，必然不会随意处罚大臣。”

童源生今年都快七十了，先帝在时他便是内阁重臣，前年崇德帝登基后他便被提拔成为了阁老，这两年凭借铁血手腕与司礼监抗衡，如果是海家是北周文官的霁梁，那么坐在阁老这个位置上的童源生便是望都朝堂上的一把刀，一把文官握在手中用来自保的刀。

崇德帝信任童源生，在眼下司礼监越来越势大的时候，童源生仍旧能够带领内阁与司礼监分庭抗礼，其手段与心志实在不容小觑。

“老师，不知您可知道眼下宫中是何情形？”

童源生摇了摇头，但他的面色却异常凝重。

“前些日子望都中流言纷纷，我想着会试在前，便没有找你。”

“如今会试结束了，雁之，你与老师说实话，望都中的那些流言究竟从而来？事关科举，倘若你当真牵扯进了科举舞弊案，于海家而言简直就是塌天之祸，就算是我有心想从中转圜，只怕也难得很。”

“老师，”海毓神情恭敬，“在会试之前我曾经进过宫，陛下何等英明武断，既然我能够全须全尾地从明德殿中出来，足以证明海家清白，足以证明我海雁之的清白。”

“话虽如此……”童源生却没有半点放心的意思，他的眉头紧皱，“雁之，只怕今日礼部各位大人被扣宫中，依旧与科举有关，你要早做准备才是。”

“敢问老师，此事可会牵扯到海家？”

童源生盯着海毓，半晌后摇了摇头。

“此次会试文寿退居之后，主持会试的正总裁是吕元良，就算出了什么震惊朝野上下的大案，也只会牵扯到吕家。”

海毓松了口气。

童源生看穿了海毓在这一刻卸下的防备，他的眸光锐利，“雁之，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雁之不敢。”

童源生看着海毓长大，海毓的才华实在千载难寻，童源生曾经无数次惋惜其子志不在朝廷，前阵子听说海毓一心科举，童源生还在私底下找到海清风，嘱咐他无论如何都要支持海毓科举，万不可辜负了海毓的这一身才气。

“按照常理，主持会试的正总裁历来都是礼部尚书。”

“雁之糊涂，此前在望都大出风头，牵连了父亲。”

“出风头就罢了，前一刻是坏事，到了如今坏事好事却是说不准了。”

童源生在海毓脸上瞧不出端倪，他只得摆摆手，“如今宫里没有消息传出来，你就算在我这儿坐到地老天荒也没用，回去吧，等宫里有消息，我自然派人通知你。”

“多谢老师。”

海毓恭敬行礼，退出了书房。

从童府离开，海毓心中茫然，便想着往宫门口去转一转，说不定能够打听到什么消息。

结果海毓才到广胜门门口，就碰见了坐着马车出宫的尤春。

尤春的马车极尽奢华，光是驾车的就有四个小太监，初夏燥风吹过，站在宫门口的海毓看上去却身姿清冷，尤春态度轻慢地掀开帘子，朝海毓微微一笑，“雁之。”

“真巧，在这儿见着你了。”

海毓站在马车前，面色冷淡，见了尤春一言不发，眼底没有半分笑意。

“相逢便是有缘，雁之，不妨与我一同去寻春台略坐坐。”

“尤掌印政务繁忙，在下便不叨扰了。”

“也是。”尤春收了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礼部尚书等几位大人都扣在明德殿中，我的确没工夫招待你。”尤春唇角划过一抹冷然的笑，他盯着海毓，轻声细语：“礼部尚书年迈，也不知道他在宫中关几天，会不会关出什么毛病来。”

“尤春！”海毓终于沉不住气了，他提高了音量，“你我之间虽有恩怨，可朝堂之上公私分明，陛下绝不可能纵容你胡作非为！”

“海毓。”尤春笑着一声轻叹，“你怎么这么天真。”

“我与你海家有恩怨，你以为，这仅仅是我与海家之间的恩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