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偶遇

会试折磨人，海毓回了院子，倒头就睡下了，整整睡了两天两夜才清醒，睡醒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饿的前胸贴后背，双眼迷瞪地推开屋门，守在外头的空青被他吓了一跳，一声惊呼，海毓撑着房门，有气无力：“快，让榕伯给我弄点吃的……”

空青手脚麻利，没一会功夫就给海毓端上来了一碗炖得稀烂的鸡汤，海毓风卷残云，喝完了一大海碗鸡汤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他用帕子抹了抹嘴巴，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芝玉眼下可在府上？前阵子忙得晕头转向，顾不上找他，如今会试结束，他应当也清闲得很。”

“一个时辰前谢公子来看过公子，但那时候您还在睡着，谢公子在院子中站了会便离开往积文巷去了，说是公子您若醒了无聊，自可去积文巷寻他。”

海毓点了点头，他吩咐空青给他打一桶热水来，“芝玉既然去了积文巷，我便也不急着去寻他了，积文巷里头都是清谈的书生，他且有的聊呢。“

也就是海毓耽搁的这一会功夫，等他洗漱完从海府离开，往积文巷去的时候正好在积文巷的巷子口碰上了路过的赵楹。

赵楹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巷子口的梧桐树底下，在看到海毓出现后，他冷若冰霜的一张脸在瞬间露出了笑容，英俊冷酷的眉眼变得柔情似水，海毓被脑海里闪出来的念头吓得一机灵，连忙搓了搓脸，在心里呸了几声，然后大步走到赵楹身边，爽朗地喊了一声‘云楼兄’。

“好巧啊，竟然在此处相遇。”

赵楹温声道：“会试结束，积文巷中热闹的很。”

“是啊，大老远就听见里头的说笑声了。”

“前两日你怎么没来？”

听到赵楹这话海毓愣了愣，他看向赵楹，有些不可置信：“云楼兄，难不成这两日你都在这儿等我？”

“以你的性子，应当是不会错过积文巷中的热闹。”

海毓有些无言，他无奈地笑了笑，“云楼兄你若有要事找我，自可登门便是。”

“无要紧事，若是能碰上便是有缘，若是碰不上，下次再来积文巷等你便是。”赵楹的神情温和，没有半分不耐烦，海毓揉了揉鼻尖，看向别处。

察觉到了他的闪躲，赵楹微微笑了笑，假装没有看到海毓眼底的不适，“既然碰见了，一块喝杯茶去？”

“云楼兄，你……”

海毓和赵楹走进了一件僻静的茶舍，两个人坐在瓦棚底下，小火炉上的茶水咕噜噜冒泡，海毓拨弄着小罐子中的茶叶，看了赵楹一眼，欲言又止。

“何事？”

“你难不成真的是专门在积文巷前等着我？”

听到这话，赵楹一声轻笑，他将茶叶拨进了茶壶中，热水注进壶中，清香四起，海毓眯着眼睛嗅了嗅，轻叹道：“好茶。”

赵楹往他手边倒了一杯茶，温声道：“骗你的，今日我不过是路过，想着会试结束积文巷中必定有不少学子，若是能结识一二，日后也算是一大助力。”

“是啊，我总是忘了，如今你在二皇子手底下做事。”海毓喝了口茶，神情有些落寞。

当年在隐山书院何等肆意，如今他们都成了樊笼中的雏鸟，前途未卜，前路迷茫，海毓望着面容熟悉的梁云楼，总觉得像当年他们在隐山书院那样快活肆意的日子，应当是再也回不来了。

他回不去，云楼兄亦然。

只是海毓想不明白，为什么看上去无拘无束的梁云楼，会一脚踏进望都这片修罗场中来。

他在梁楹眼底找不到答案。

“会试已过，不知你接下来是何打算？”

“入朝为官么？”

海毓摇了摇头，苦笑：“我若是说我没想好，会不会有些可笑？”

“从密西到望都，我废了这么大功夫，闹出来了这么大的动静，想方设法参加了会试，如今你问我是不是打算入朝为官，我自己竟然都没想好究竟要不要做官。”海毓撑着额头，眼神茫然地看向远处，赵楹跪坐在软垫上，沉默地泡茶，没有出声打扰海毓。

“你呢？”沉默的海毓突然扭头，直勾勾地望着赵楹，“云楼兄，你是个自由自在的人，在隐山书院的时候所有人都想着参加科考入朝为官谋取功名利禄，唯独你对科举没有丝毫上心，你如今甘愿在赵昀手底下做事，又是因为什么？你若说是为了功名利禄，直接科举岂不更加轻松容易？以你的学问，皇榜高中不是什么难事。”

“我原以为你不打算问我这事了。”赵楹手敲着桌板，姿态轻松随意，倒不像是被海毓质问的模样，反而多了些高高在上的从容。

这样子的梁楹，是海毓甚少见过的模样。

在隐山书院中的梁楹沉默寡言，总是穿着一身黑衣，隐匿在人群之中，只有海毓与他说话时才会有那么几分人气。而眼下的梁楹，虽然沉默依旧，但这沉默中却夹杂着几分难言的贵气，海毓总是会在心底告诉自己，人都有秘密，云楼兄不愿说，他就不问。

可海毓坐在梁楹面前，心里总是会下意识地想到他对自己的隐瞒，不知从何而来的气恼让海毓理智全无，似乎在这世间谁都能欺瞒海毓，可唯独梁楹的隐藏，会让他如此计较。

“雁之，你信我吗？”

“我若不信你，今日就做不到这张桌上，与你围炉煮茶。”

海毓将空茶盏推过去，歪着头戏谑问道：“二皇子府上的茶好喝吗？”

“你不是喝过？”赵楹笑了笑，忽视掉了海毓话中的戏谑。

“你觉得那茶滋味如何？”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寡淡得很。”

“总之那是我不愿再尝第二遍的滋味。”

海毓被赵筠扣在府上，然后又危机一线，赵筠收服不了他，便想要取走他的姓名，海毓对赵筠没有半点好印象。

“既如此，那你便不会再尝第二遍了。”

赵楹替海毓斟满了茶水，温声道：“雁之，喝你想喝的茶，不想喝的茶、不想见的人，都不要见了。”

“这事谁说了算？”海毓目光灼灼，看向赵楹：“云楼兄，你有这个本事，说了算么？”

赵楹目光沉静，“雁之，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