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关心

无论望都多纷扰，该来的会试还是雷打不动地按照原定的日子举行。

原本应该主持会试担任正总裁的海清风退出了此次会试，会试入贡院那日海清风低调相送，海毓背着行囊独自一人步入了贡院大门，他站在四方天地之下，心底有着前所未有的平静。

从密西到望都，他已经做了该做的一切，现如今的海家与这场会试已经毫无关系，海毓呼了口气，料峭的春风灌进胸腔内，他摒弃了一切杂念，心无旁骛地踏进了会场。

这是崇德三年的春天，这一年进望都参加科考的书生到最后记得最深的就是一场接着一场的春雨让他们在贡院中冻得手脚僵硬，书生接二连三地倒下，贡院大门再次大开的时候，所有人都面如菜色。

饶是海毓在踏出贡院大门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海清风接海毓回家，坐在马车中的海毓沉默寡言，海清风主持了不少会试，见多了像海毓这样从贡院中出来便一声不吭的书生，大悲大喜过后的麻木最难恢复，海清风吩咐管家径直回海府。

在路过寻春台时候马车外爆发了一阵低呼，沉默的海毓被低呼声惊醒，他侧头往外看去，就见千百盏天灯在一瞬间飞上九天，坐在马车中望去，好似满天星辰在头顶炸开。

“是谁在寻春台上放了天灯？”

“不清楚。”

“真美啊！”

头顶的天灯四下散开，海毓失神地望着这一幕，这一刻，他终于从冰冷的贡院重新回到了人间。

寻春台上赵楹坐在包厢内喝茶，卜春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主子，天灯已经悉数放完了。”

“海家的马车可见到了？”

“见到了，就在寻春台下停着。”

赵楹点了点头，“知道了。”

“主子，可要小的去将海公子请上来？”

赵楹瞥了卜春一眼，“怎么，如今你替我做主了？”

卜春连忙摇头，“小的不敢。”

今日赵楹在赵筠府上一同接见司礼监的宦官，司礼监的官员狗眼看人低，面对赵筠都有些张狂，更别说无权无势的赵楹，卜春跟在赵楹身边，见着司礼监官员耀武扬威，心中实在可气。

赵楹心里自然也不痛快，要不然也不会躲在寻春台中不愿见人。

卜春猜，这个时候海公子若是能与主子说说话，主子心中应当会快活许多。

“主子。”卜春欲言又止，赵楹放下茶盏，“有事？”

卜春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有事便说，支支吾吾算什么。”

“主子，属下只是觉得二皇子为人奸诈，又不是诚心待主子，如今咱们与二皇子走动颇近，只怕落不着什么好处，还会惹祸上身。”

“谁说我要从赵筠身上讨到好处了。”

赵楹面无表情，卜春猜不透如今主子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一脸疑惑：“属下愚笨，还请主子赐教。”

“大哥与二哥斗得不可开支，父皇却从来都不加以阻拦，卜春，以我的出生，想要在父皇跟前露脸，实在是痴人说梦。”

“可主子向来无心权势……”

“无心，并非无意。”赵楹起身，走至窗边，他推开窗子望着寻春台下的车水马龙，面色冷寂，“他一个人走在那条路上，太难了。”

“我若不走的比他快一些，这条路只怕他走不下去。”

卜春没听清楚赵楹说什么，问了一句‘主子说谁’，赵楹没有回头，屋内就这样陷入了长久的沉静，一如赵楹每一次的独处那样，他垂着手站在窗边，尘世间的一切热闹与喧嚣好似都与他无关。

卜春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怀念海公子在时主子脸上的笑意。

那样鲜活生动的主子，他和卜秋伺候了这么多年，也甚少见过。

“春闱已过，海家危机已解，主子该放心才是。”

在赵楹身边贴身伺候的人早就看出来了他对海毓的看中，卜春和卜秋不止功夫好，脑子也好，人随其主，他们和赵楹一样，虽然没有在人前走动，但对望都格局却是了若指掌。

赵楹关注海家，他们这些在底下伺候的人对海家也密切关注。

“但愿吧。”赵楹一声轻叹。

马车远离朱雀大街，周遭的热闹也越来越远，海清风见海毓神情倦怠，便故意挑着轻松的话与他交谈。

“你那位姓谢的小郎君，在咱们府上住了大半个月了，前阵子春闱在即我一直没让人去他那儿打搅他，如今会试也过了，你若平日无事，自可与那名谢公子一同出城玩耍去。”

“爹，以前你恨不得把我关在府里头，让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好，如今怎么转性了，还把我往外赶。”

海清风瞪了一眼海毓，“臭小子，一天不和你老子呛声就皮痒是不是？”

海毓笑着求饶，“爹你还是骂我比较好，要不然我害怕。”

“臭小子！”

海清风踢了海毓一脚，海府就在眼前，海清风径直下了马车，海毓跟在他后面往下跳，榕伯站在大门口等待海毓回来，见他全须全尾地回了府，乐呵呵地上前，“公子一去十几天，咱们府里头安静的不得了。”

海毓跟在榕伯后头，笑着问道：“芝玉可回来了？”

“谢公子一刻钟前就回来了，老奴见他累的面色发白，让他回院子休息去了。”

见谢临回来，海毓随放下心来，他大摇大摆地进了府，“我也要回院子休息了，榕伯，不要喊我。”

“知道了。”榕伯笑着摇了摇头，“会试辛苦，公子您休息去吧。”

海清风哼了一声，“娇生惯养，惯的他一身臭毛病。”

话虽如此，海毓独自一人往院子走去之后，海清风还是找来了空青，吩咐道：“你家公子这阵子受累，你去厨房盯着，熬一碗参汤，让他喝了再睡下。”

“是。”

榕伯：“老爷嘴里说着公子娇生惯养，心里头却是比谁都疼公子。”

海清风：“就你长了嘴看得明白。”

榕伯跟在海清风边上，“老奴瞧着公子脸都累的发白了，是得好好补补。”

“前阵子倒春寒，贡院阴冷潮湿，连口热茶都没有，自然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