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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春夜
书名:雁回作者名:柏林少女本章字数:2006更新时间:2023-10-12 21:32:02
夜色如许,春雨沥沥。
寂静的庭院中时不时传来一声鸟叫声,夜风吹过,院中的古树沙沙作响。
几名婢女蹑手蹑脚地从廊下走过,手中提着的八角琉璃灯在夜色下散发着幽暗的光芒,照亮了须臾一角,透过这一抹幽暗,能够窥探到藏匿于暗处精致的春景。
一名太监推门走进了书房中。
“主子,宫里传来消息了。”
“情况如何?”
“陛下一直没有召见海公子,海公子始终站在明德殿前等待陛下召见。”
“旁的人呢?可曾为难过他。”
“司礼监掌印与海公子说了片刻话,除此之外再无旁人理会过海公子。”
书房内是长久的沉默。
“主子?”
那人回神,语气平静:“我知晓了,你退下吧。”
“是。”
书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赵楹独自一人静坐在书桌前,思及海毓困境,他不由得眉头紧锁。
雁之,你究竟在做什么?
没有猜得透海毓想做什么,所有人都以为海毓被一个解元郎的身份冲昏头了,不知天高地厚,可赵楹与海毓同窗几载,海毓是和秉性他一清二楚,他认识的海雁之,绝对不是那般贪慕虚荣之人。
“来人。”
“主子有何吩咐?”
侯在外头的赖宁立马推进进来,就见自家主子急匆匆地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披风,往外走去,“备车马,去一趟二皇子府。”
“主子,更深露重,现下二皇子只怕都已经歇下了,这个时候过去,只怕见不着二皇子。”
赵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书房,“见与不见在二哥,去与不去,却是在我。”
赖宁叹了口气,提着衣角跟了上去。
主子身份低微,不得陛下宠爱,在几位皇子跟前也没什么地位,从前主子都是能避则避,尽量不往诸位皇子跟前凑,可这一趟回望都,也不知道小主子怎么了,突然性情大变,从前回来都是深居简出不大见人,如今却大有一副与诸位皇子经营结交之相,可主子的身份摆在这里,出身尊贵的大皇子自是不必多说,向来就没有睁眼瞧过主子,而另一位年岁相当的二皇子,母妃得宠,在朝却与司礼监走得近,一眼看下来,谁都不是好相处的主。
赖宁十二岁就出宫了,出宫后便一直在赵楹身边伺候。
赵楹六岁就被崇德帝送到这座偏远的鹊苑独住,这些年下来形单影只,身边除了一个赖宁留在鹊苑伺候他,再无旁人。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赵楹话不多,但在一同长大的赖宁面前,他还是会注意到赖宁的情绪。
“殿下,奴婢只是觉得您何苦去讨二皇子的冷脸,二皇子心气高,未必就乐意见您。“
赵楹的母妃是宸妃的陪嫁丫鬟,也不知怎么了,就被崇德帝看中,在潜邸时是个不得宠的才人,生了赵楹后便彻底失了宠。
二皇子赵筠的母妃便是宸妃,宸妃母族不是什么大家族,但宸妃自入宫后,便与司礼监交好,这些年司礼监在尤春的执掌下越发得势,朝堂之上赵筠有司礼监撑腰,隐隐有与大皇子抗衡之势。
崇德帝又是壮年,在此之前,赵楹根本没有掺和朝政的心思。
想到从前的局势,赖宁又忍不住叹气,“其实主子从前那样就很好,隐姓埋名在外游历,望都这些纷争压根就绕不到主子身上。”
“倘或今夜去见了二皇子,若是有所求,保不齐要成为二皇子的棋子。”赖宁不愿赵楹卷进乱局之中。
只是主子这性子,沉默孤冷,实在不适合在望都长袖善舞。
赵楹闭着眼睛坐在马车中,赖宁坐在下位,见他不愿多言,遂闭嘴不再言语。
说来奇怪,一个月前主子从隐山书院回到望都,回来的当夜主子便发了一场高热,足足三天三夜才病愈,再醒来后,赖宁便隐隐觉得主子沉默的眼眸中装了些他看不懂的情绪。
像是压抑到极致的悲痛不得发泄。
可再之后主子离都,在外游历了一个月,再回来后,主子眼底的悲痛又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便是整日待在书房中筹谋。
赖宁一度还在心里默默想着,该不是主子突然转性,对那把龙椅也有了兴趣吧?
赖宁吓得半死,和大皇子二皇子争,哪有什么活路。
后来赖宁仔细观察赵楹,见他又不像是对龙椅感兴趣的模样,又渐渐放心了。
马车悠悠停在了二皇子府,赵筠这些年与司礼监休戚与共,司礼监得势,赵筠也连带着在朝渐有威望,二皇子府也修葺的越来越气派。
两头石狮子的嘴中含着夜明珠,硕大的夜明珠在雨夜下发着幽幽光芒。
赖宁从马车上跳下去,冒着雨走到大门前。
咚咚咚。
铜锁撞响木门,在冷寂的雨夜下格外清晰。
过了好半天才有小厮来开门。
“是谁在敲门?”
“三皇子有事求见殿下。”
“三皇子……能有什么事求见二殿下……”
雨幕之下说话声有些模糊,赵楹坐在马车内,听得断断续续,还没等他听清楚赖宁后面说了什么,马车帘子就被人一把掀开了,赵昀府上的小厮极其无礼,盯着赵楹上下打量,手中提着的琉璃灯都快杵到赵楹面前来了。
赖宁着急忙慌走到小厮跟前,“哎,岂可对三皇子如此无礼!”
“更深露重,我哪儿知道来人究竟是谁。”小厮嘟嘟嚷嚷,边走边说道:“你且等着吧,待我回去通传殿下。”
哐当一声,大门又被关上了。
赖宁撑着伞站在马车下头,春夜风一吹,依旧能把人冻到骨子里去,冷风往马车里头灌,赖宁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抓着马车帘子,免得春雨被吹进去。
赵楹端坐在马车内,神情冷漠,脸上没有丝毫被羞辱后的不堪或者恼怒,他眼眸深邃平静,望着外头的飘雨,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他在隐山书院与雁之一同赏过的春雨。
明明不过几载光景,但赵楹回想起来,却只觉得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