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心思

海毓做了个好梦，梦里面隐山书院的桃花灼灼盛开，他坐在桃花树下抚琴，梁楹在远处练剑，落花迷人眼，海毓在梦里沉醉不愿醒来。

“雁之，雁之。”

耳边不断有人在喊自己，海毓嫌吵，伸手捂住了脸和耳朵。

梁楹一声轻笑，他将海毓的手扒拉开，“雁之，准备赖到什么时候？”

“霍兄，天都亮了，你还不起吗？”谢临醒了酒就安静不下来，叽叽喳喳，海毓在睡醒起床这会气性最大，空青都不敢惹他，就算是梁楹都只得像哄小孩似的拍着他的肩膀让他起来，谢临这个愣头青，直接对着海毓的耳朵大喊了一声‘霍兄’！

海毓猛的睁眼，平日里永远都笑眯眯的一双眼冷冰冰地瞪着谢临，谢临被他盯得发毛，摸了摸脖颈，喃喃道：“霍兄，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雁之。”梁楹无奈地喊了他一声。

海毓听着熟悉的声音，才彻底清醒过来，他重新闭上了眼睛，谢临还想说什么，梁楹伸手竖在了两人中间。

“没、没看出来，霍兄脾气还挺大哈……”谢临一声干笑。

海毓又眯了片刻，翻身坐了起来，搓了一把脸，声音沙哑：“既然你就醒了，我也回去了。”

“哎，昨夜两位老兄好心，守了我这个醉鬼一眼，这样，我请客，咱们去城东那家包子铺吃包子去，我和你们说，这些日子我吃遍了莎城的包子铺，吃来吃去就那家包子铺好吃……”谢临弯着腰出了酒馆，木门推开，狂风卷过，谢临被呛了好几口，边咳嗽边说道：“嗨，莎城这风雪可真大啊！‘

海毓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不是密西人？”

谢临扭头，没有半点防备，“你瞧着我像是密西人么？密西人人高马大，徒手能打死一头牛，就我这小身板，密西人岂不是一拳就能打死我！”

一路走去包子铺，海毓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竟然真的跟着谢临在风雪天下走了半个时辰，只为了吃一口谢临说的全莎城最好吃的包子。

热腾腾的包子端上来的时候海毓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谢临灌了好大一口豆浆，打了个嗝，“痛快。”

“你这喝豆浆都能拿出喝酒的架势来。”海毓吃饱喝足，又恢复了大爷似的姿态，虽然坐在破烂的包子铺后头，但他和梁楹通身都是格格不入的文雅与贵气，谢临吃的满口都是油，用袖子随意擦了擦，“霍兄，所谓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讲究的就是一个痛快，吃什么都大口大口的来，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你歪理倒是多。”

谢临端着豆浆碗，“昨夜喝醉了，连回去的路都找不着，多谢收留，我以豆浆代酒，敬霍兄一杯。”

“客气客气。”

海毓也不算收留谢临，毕竟防着他呢，连霍府大门都没让谢临够着。

“哎，昨夜这事算是办岔了，连白花了那么多心思，霍兄，我看你昨夜也没怎么应酬，那些大人压根就没用正眼看你，真是可惜了。”谢临叹了口气，为前路赶到迷茫。

“明年春天的乡试，若是不通过这些大人的推举，总还有别的法子参加的吧？”

谢临愁眉苦脸：“有是有，可那得要和密西上万的书生竞争，一旦落选，别说明年春天的乡试了，就连明年的秋闱都不能考！”

所以才有这么多书生想通过贿赂官员获取科考资格，海毓轻声说道：“既然有这个本事，为何要畏惧与密西书生竞争，如果没这个本事，就算通过买卖取得了乡试的资格，又有何用？”

“谢兄如此豁达，岂会想不明白这一点。”

海毓分明用着最淡然的语气，可谢临听着却万分挠心，他坐立难安，只觉得羞愧，再抬头看海毓，只见他神态怡然自得，坐立于风雪之中遗世独立。

“谢兄，昨夜不过只言片语，我却知晓兄有大抱负，心中既意难平，何必委曲求全自身？不若放开手脚，奋力一搏。”

“奋力一搏？”谢临笑得有些惨淡，“赌赢了便罢，倘若赌输了，我要等三年之后的院试，过了院试才能参加乡试，三年……”谢临眼眶有些湿润，“霍兄，我母亲病重，三年……三年之后我就算高中，与我而言不过浮云！”

七尺男儿不落泪，谢临洗了洗鼻子，“霍兄，你是个坦荡人，昨夜我也看出来了，趋炎附势那一套你做不来，可昨夜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这里不过是密西官场之风便如此乌烟瘴气，若是去了望都……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呢，少年人心高气傲，可在现实面前谁都得低头。”谢临双拳紧握，抿唇，眼底皆是不甘，“你说得对，我也知道靠自己堂堂正正考进乡试是不用求人的一条路，可……”谢临想起了家中病重的母亲，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我娘她等不住了啊！”

谢临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他便恢复了平静，笑着摆了摆手，“看来还是昨夜酒气未消，真是让霍兄见笑了。”

“耽误你们一早上功夫了，霍兄你们如有事便先去忙吧。”

海毓的确还要和梁楹去大牢找一下颜敬，的确没有功夫陪谢临在这里闲聊。

“对了，我就住在元福客栈，霍兄你若无事想来寻我，直接去元福客栈找我便是了！”谢临以为自己与海毓相见恨晚，便主动留了自己的住址。

海毓微微一笑，“我记住了。”

“霍兄，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海毓与梁楹并肩走进了风雪中，谢临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头发呆，抬头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只见那位沉默寡言的高大男子护着霍兄，风雪呼啸，但他们相携的步子却如此坚定。

不知怎的，谢临突然心生羡慕。

他这一路走的磕磕绊绊，他是个软弱的人，因为害怕失去，所以宁肯自欺欺人地寻找捷径。

想着刚才霍兄与自己说的话，谢临缓缓握紧了双拳，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眸光逐渐变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