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姐弟

海钟灵比海毓大了三岁，长姐如母，再加上他们的母亲早逝，海清风又是个一心扑在朝堂上的文官，以至于海清灵十多岁的时候便担起了后宅内务，未出嫁前她是海府里头处事决断的大小姐，嫁了人，霍慈没有纳妾，她依旧是霍家说一不二的女主人。

“姐，你这身子都这么重了，外头风雪刮人，还站在大门口等我呢！”海毓赶紧搀扶着海钟灵，忙不迭将她扶近了偏厅，着急忙慌让婢女换一个滚烫的手炉来塞到海钟灵手中。

海钟灵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有些吃惊，“你这小子，转性了？”

要不说海钟灵真么吃惊呢，从前海毓来霍家，活脱脱像个来进货的土匪，但凡是他看上的好东西，都要软磨硬泡求他姐夫给他，海钟灵疼爱这个唯一的小弟，每每海毓惹了父亲生气，海毓都会躲到密西来，然后央求海钟灵写信给父亲求情。

“说吧，你又惹出什么麻烦了？大过年的，跑到密西来，你这不是留父亲一个人在家里守岁？”海钟灵拢着暖炉，“我可是先和你说啊，我这都快生了，暂时腾不出这个心思替你向父亲求情，你这祸若是闯得大呢，就在密西安生待一阵子，等过完年父亲气消了自己回家向父亲请罪去。”

海毓嘿嘿笑了笑，乖巧地坐在海钟灵身前，“姐，您怎么这样看我呢！难不成我来找您就是因为在望都闯祸了吗！”

海钟灵笑着摇了摇头，眼底写满了‘要不然呢’。

姐弟两说着贴心话，海毓脸上挂满了笑容，但一颗心却不受控地往下坠，想起上一世姐姐的下场，海毓便觉得心惊。

他下意识握住了海钟灵的手，冷不丁说道：“姐，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海钟灵满头雾水。

她将手从海毓掌中抽了出来，嘀咕道：“臭小子这是中了什么邪？”

海毓低着头，思绪不受控制地飘散。

上一世，海家满门获罪，一夜之间偌大一个海家全部下了大牢，海钟灵身为外嫁女，虽然罪不及她，但她还是因为此事受到了牵连。

海毓在狱中被折磨的痛苦不堪，还要听着狱卒说起他姐姐遭遇的劫难，心中恨意几乎要将自己淹没，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听着阿姐惨死的消息传到自己耳中。

海家获罪后，墙倒众人推，霍家旁支早就不满霍慈依仗岳家手握重权，海家一倒，霍家旁支就像是戏谑的蚂蟥，迫不及待地趴在了霍慈和海钟灵身上，可怜这对夫妻与人和善，向来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很快就被蓄意接近的旁支亲戚诬陷贪污受贿，霍慈正直半生，戍守边陲重镇，和曾受过如此屈辱，特别是在他从叶勒镇赶回来的时候亲眼看着妻子被同族逼死，稚子也成为了狱中亡魂，心神俱伤的霍慈当场发疯，手刃了霍家同族，然后自戕于妻子身旁。

霍家惨案发生的时候海毓正在昭狱中受尽折磨，司礼监铁了心不让他好过，每日都派人告诉他外界发生的事情，甚至有一日，海毓还受到了大姐与姐夫的断指。

那一日海毓在狱中痛哭流涕，自他落狱以来，第一回生出了无限的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海家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什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海毓满心悲愤，再之后没多久，海毓便上了刑场。

惨烈的往事将海毓裹得透不过气，他低着头，眼眶却不受控制的通红一片。

海钟灵见他沉默不语，只觉得奇怪，再定睛一看，见他都要哭出来了，吓了好大一跳，连忙搂着弟弟说道：“行了行了，多大人了啊，还在姐姐跟前哭鼻子呢？姐姐方才骗你的，我哪会不给你求情啊！你放心吧，无论你惹了什么祸事，只要姐姐在一日，父亲必定不会揍你的，再不济还有你姐夫呢，父亲多喜欢你姐夫呢，有你姐夫给你说情，包管天大的祸事都能给你圆过去。”

“好了啊，你这真是……”海钟灵发笑，“怎么越大还越娇气了呢。”

海钟灵拿出帕子擦了擦海毓通红的眼角，忍不住一声感慨，“半年没见你，好像又高了。”

“小时候你总是跟在我后头，‘姐姐’长‘姐姐’短的，府里头的下人都嫌你烦，你又精怪，总是捉弄人，十岁出头的年纪，整个府邸都被你闹得鸡飞狗跳，下人们见了你都怕，背地里都说咱们家小公子是个鬼见愁，长得精致可爱，就是脾气太闹人。”海钟灵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神情温柔：“后来我与霍慈议亲，你不乐意，偷偷一个人跑去叶勒镇，躲在军营里头做马夫，盯了霍慈一个月，回来后灰头土脸的，和我打着包票说姐夫是个好人，爱兵如子，正直大义。”

“你啊。”海钟灵摸了摸海毓的脑袋，像小时候那样捏了捏他的脸，“咱们雁之都快到了议亲的年纪喽。”

“告诉姐姐，有没有在望都看上谁家好姑娘？母亲早逝，议亲之事还得我替你操心，可我又远嫁密西，望都贵女不怎么往来，这事当真有些难办。”

“姐，没的说这个做什么呢。”海毓搓了搓脸，对议亲没什么兴趣。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海钟灵的肚子，“姐，你要是给我生个侄子，我就教他练剑，到时候把我的霜寒剑送给他！”

“如果是个姑娘呢？”海钟灵含笑问道。

“如果是个姑娘……”海毓抓耳挠腮，他没想过这个可能，因为上一世他大姐生的就是一个大胖小子，添丁之喜，只可惜没过多久海家就出事了，海毓觉得可惜，上一世他到死都没见过小侄子一面，海毓眼底满是温柔，在狱中的时候他就不止一次想过姐姐生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如今终于能够弥补上一世的遗憾了。

“如果是个姑娘，我就教她读书写字，让她成为咱们北周天下第一的大才女。”

“这个好，你的学问好，有你这样的舅舅，必然能做得一手好文章，就怕到时候和你学得游山玩水，一心只想做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