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许你委曲求全

气氛一度十分紧张，如同绷紧了的弓弦般，仿佛即将崩断。

夜色里，烛光下，楚长歌倾城的俏脸上，唇角却突然勾起一丝弧度。

“楚老头，你在担心什么？我不会害楚家，更不会让自己有事。”

她字字铿锵，清润的声音，如同刚开封泥的陈酒，甘冽醇香，一点点地抚平楚权心底的抗拒。

楚权的眉头一直拢着，楚长歌做的可不仅仅是替醉宵楼洗清冤屈，她帮大理寺查案，就是在将矛头指向钟离皇室中的某一人。

她在做的，叫朝堂权斗。

而她所接触的几人，楚权也都派人查过，钟离宸、宁怀瑾、元启，哪一个都不是简单角色。

甚至于……连义庄的那个死者明昊阳，虽然只是明家的旁系子弟，但大秦新帝的后宫之中，地位煊赫的明贵妃可是出自明家。

“楚家有我和你大哥在，不需要你一个女儿家来背负这重担，在长安城，即便北齐人的血脉令你低人一等，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没人敢对你怎么样！楚长歌，我不许你委曲求全，甘做他人的棋子，楚家是你的保护伞，不是你的负累和累赘！”

楚老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楚长歌，他平素有多宠爱楚长歌，如今的语气就有多严厉，怒火中烧，一心想要护她余生喜乐。

“父亲……”楚长歌感动至极，只觉得热泪盈眶，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就借由她太师夫人的身份去谋算什么了吧。

毕竟，一个同时和长公主、宁太师有密切联系的女儿，再加上一个和文婉郡主交情密切的义子，楚权能促成太多的事。

但他没有，若不是楚长歌偷听到了兵符失窃的事，楚权怕是会因着不想打扰她的安宁，连兵符的事都不告诉她。

“歌儿，你还要嫁宁怀瑾么？”

楚长歌在楚权的逼视下，坚定地点点头，不过她歇了用假话搪塞他的心思，“父亲，女儿已身在风口浪尖之中，若是此时不嫁，我辱了四王爷门面，他不会放过我，嫁给宁怀瑾，是最好的做法。”

楚权深深地看着楚长歌，但楚长歌的凤眸含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对上那双凌厉的眸子。

楚权的鹰眸，便是连一些朝中的老臣望之，也会生出畏惧臣服之心。

而楚长歌，却似乎全然免疫般，清澈狭长的墨眸，让楚权看不透。

“罢了。”良久，楚权收敛了气场，从腰间解下一只荷包，递给楚长歌，“这个，是时候交给你了。”

荷包上的绣纹已旧，不是什么寻常的花草，而是一条栩栩如生的鱼儿，很像现代的锦鲤。

荷包里是一枚质地特别的黑色令牌，好像是玄铁，但触手生凉，又像是黑玉，令牌上刻着的是她看不懂的图腾。

“楚老头，我不要，别想拿这个打马虎眼，我要真金白银的嫁妆！”

楚长歌笑嘻嘻地朝他伸出手，这令牌一看就非寻常之物，她不能收。

“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只是这些年来你玩心未收，我便一直替你收着罢了。”

楚权道，并未伸手去接楚长歌手里的令牌。

楚长歌正要说话，侍卫楚风却突然禀报，“启禀将军，雪姨娘求见。”

楚长歌心下有数，八成是绿澜和红笺请来的。

楚权喝了两杯酒，微醺，他常年不在府邸，和几个正侧夫人关系都比较寡淡，心里知晓舒雪玉过来的意图，也不点破。

他捏了捏微抽的眉心，对楚长歌说道：“这几天，好好陪陪你母亲。”

这便是默许了楚长歌几日后要嫁到宁府，楚长歌松了口气。

太师府

宁怀瑾手下的纸鸢谍报第一，已让他将“不出府门，却尽知天下事”做到了极致。

彼时，宁怀瑾抚着信鸽雪白的茸毛，从鸽腿上取下一张纸条。

未拆，而是看向眼前的暗卫，“盯紧元启那边，金络脑，呵……楚长歌，倒是有趣。”

能把中了金络脑的人从阎王手里抢出来，何止有趣？

“是，只是夫人和大理寺卿元启似乎有些联系，此案是否会有什么变数？”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主子可否要借楚长歌拉近与长公主殿下的关系？”

宁怀瑾的茶盏不轻不重地往桌案上一搁，“不该问的，便别多嘴。”

暗卫慌忙跪地，面带惶色：“属下逾越了。”

宁怀瑾俊逸光洁的面庞带着几分轻嘲，天下之人皆知长公主钟离宸和大驸马武安侯是扶持新帝登基的忠义之士。

只是不知……新帝钟离璟，能不能忍得了功高震主之辈了。

翌日，楚府

楚长歌一大早跑去雪院的小厨房做早饭，舒雪玉为了护住楚长歌和楚言卿安隅，多年来都低调得像个透明人，院子里的伙食已经快要淡出鸟了。

让酷爱美食的楚长歌早餐只吃清粥和白煮蛋，比要她命还难受。

夜煞在屋顶刚打了个盹，就看到楚长歌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端着香气四溢的食物。

绿豆煎饼、莼菜鸡丝粥、素馅馄炖……

“小煞，我今天的解药呢？”楚长歌停在门廊下，笑吟吟地看着他。

夜煞咳了一声，“夫人，主子说，您明日嫁入太师府，自会有解药。”

所以，今天的解药是没了么？

楚长歌咬牙切齿，死太师，难怪那天她为他做早膳，他那么好心地给她两颗解药。

原来，竟是被他耍了。

“你回去，转告他……”楚长歌潋滟凤眸似乎燃着一团火，一字一句地对夜煞说道。

夜煞听得正认真，却发现楚长歌突然没了声音，而是朝他竖了个中指。

“夫人，这……”夜煞学着楚长歌的模样竖起中指，“是什么意思？”

“就是夸你家主子很威猛、很霸气的意思。”

楚长歌说完，“啪”的一声关上门，转身进了屋。

徒留夜煞一人在屋外，手还保持着竖起中指的状态，在眼前转了转，这……真的是夫人说的那个意思？他咋觉得有那么一丝丝不对劲儿呢。

她让红笺伺候舒雪玉、楚言卿用早膳，随后又让绿澜把她煮好的醒酒汤送到楚权的正院，自己则换了件男装去了醉宵楼。

醉宵楼的掌柜钱虎眼睛很毒，楚长歌踏进醉宵楼的一瞬，他就认出了女扮男装的某人。

“少东家。”他走上前，知道楚长歌乔装出门便是不欲惹人注目，遂低声道。

楚长歌跟着钱虎进了后堂，才问：“钱虎，大秦朝廷中的事，你了解多少？”

昨晚她想了很久，兵符的事、金络脑的事，她想查，必然要先理清朝堂中各大势力的脉络。

但楚权常年不在京城，知道的也不甚详细。

钱虎虽只是个酒楼的掌柜，但醉宵楼每日迎来送往不知多少公子贵眷，他能如鱼得水，应该不是简单角色。

“您问小的，就算问对人了。”钱虎的妻子刚好在后街开了座茶楼，夫妻二人知道的还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