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医者，仁心

最安全的做法自然是将百姓转移。

可是，护城河周边的百姓有上万之众，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地方可以安顿他们。

更何况，他们也未必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园。

可如果加筑堤坝时水位上涨过快导致决堤，那么这些人很可能会丧命。

“外面的雨势如何？”楚沐尘忧心忡忡的问道。

“比之前小了一些，但是看样子，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楚沐尘思量再三，当即便做出了决定。

他亲手写了一封信交给江剑旭，叮嘱道：“你把这封信送到驻守军陈参将手中，跟他借三千士兵过来加筑堤坝。这件事有风险，每一个前来的士兵，我都给双倍的俸禄。”

陈参将和楚沐尘有私交，他能坐上今天的位置也是仰仗了楚沐尘的提携。

楚沐尘相信，这个忙他会愿意帮。

江剑旭接过信揣入了怀中，问道：“那你呢？”

“我去那边劝附近的百姓转移。”

“那你自己小心。”江剑旭说完便转身出去，连夜前去找陈参将借兵。

楚沐尘让师爷带着府中衙役到城东搭建帐篷作为堤坝两边的百姓的临时栖息之所。

江剑旭借兵十分顺利，陈参将甚至亲自带人过来加筑堤坝。

可是，让堤坝两岸的百姓转移，却是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愿意迁移到官府指定的临时安置点的百姓寥寥无几。他们都宁愿冒着生命危险留在自己的家里。

楚沐尘没想到自己一上任就遇到这么多的麻烦。

他站在堤坝上，看着浑浊的河水不断翻滚，随时都有倾泻而下的危险，不由得忧心忡忡。

江剑旭打着伞朝着他快步走来。

楚沐尘的直觉告诉他，麻烦来了。

“遇到点儿问题……”江剑旭把折扇插在了腰间，神色严肃。“加筑堤坝也是一件危险的事，不断有士兵受伤。若是每一个都送回城里，消耗的人力物力太大……”

“而且，遇到紧急，，随时会有性命之忧。咱们眼下需要大夫。”

这件事，楚沐尘早就已经想到了。

然而，他派了师爷回城去找大夫，过去整整两天了都没有音讯。

“这里你看着，我回城一趟。”

楚沐尘回到府衙，师爷正在书房里急得团团转。

看到楚沐尘回来，更是脸色一变，有些战战兢兢。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师爷有些胆怯，低着头不敢正视楚沐尘的眼睛。

“楚大人，倒是没出什么事……只不过……城内叫得上名的大夫卑职都去找了，还上门拜见。可是，他们没一个愿意去的。不是推脱家里有事，就是身体抱恙。这……”

楚沐尘的神色黯然。

其实也能理解。

到了那边环境恶劣，并且随时都有决堤的风险，谁愿意去冒险呢？

楚沐尘摆摆手，示意师爷退了下去。

他心烦意乱，独自一人来到街上，漫天的风雨侵袭，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

一阵狂风吹过，将楚沐尘手中的伞都掀翻了。

刹那间，冰凉的雨水猛烈的拍打着他的脸庞。

“楚大人。”

风雨声中，楚沐尘听到了仿佛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他。

他转身看去，雾气蒙蒙之中，一名黄衣少女在对着他招手。

他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到了沈家的医馆门口。

楚沐尘冲进医馆避雨，沈紫菀将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

“擦擦吧。”说着，便又吩咐掌柜的，“给楚大人准备热茶。”

“是。”

“楚大人，风大雨大，一时半会儿恐怕停不了，若是不嫌弃，到内堂休息一下吧。”

楚沐尘略微迟疑，点了点头。

沈紫菀带着他走进了内堂，此时医馆没什么看诊的病人，显得十分安静。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静心的淡淡幽香。

不多时，掌柜的端上了一杯热茶和几碟点心。

“楚大人，请随意。”

楚沐尘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又不想辜负了沈紫菀的一番好意，便拿起一块糕点往嘴巴里送，却根本吃不出是什么味道。

“楚大人在为寻找大夫去往河堤而烦恼？”

沈紫菀也是大夫，自然清楚最近官府四处找寻大夫的事情。

她见楚沐尘沉默不语，笑道：“楚大人为何不考虑一下我呢？”

楚沐尘愣了愣。“你？”

“我也是大夫。”

楚沐尘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沈大小姐倒是挺幽默。”

别人唯恐避之及，她还上赶子往前凑？

“我是认真的。”

沈紫菀的模样，让楚沐尘重视起来。

“你可知道河堤两岸现在是什么情况？”

“有所了解。”

“你不怕死？”

“怕。我比谁都清楚，生命可贵。”沈紫菀又给楚沐尘倒了一杯茶，“我学医的第一天，外公就告诉过我，医者，仁心。”

楚沐尘认真的凝视着沈紫菀。

这个女人在对待庶母时心狠手辣，却又竭尽所能保护家人。

在她的身上，他看到了很多矛盾的品质。

“跟你母亲商量一下，毕竟，会有危险。”

答应让沈紫菀前往，是楚沐尘迫不得已的选择。

“明日辰时，你派人来医馆接我。”

沈紫菀并没有告诉母亲自己的决定，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裳，留下一封信便跟着府衙的人一起出了城。

她来到护城河堤两岸，情况比她预期之中要严重的多。

楚沐尘亲自送沈紫菀到了临时安顿伤员的地方。

连日来的大雨倾盆，导致附近一带阴郁潮湿，屋子里挤满了受伤的人，就连盖着的被子都十分潮湿。

楚沐尘眼角的余光察觉到沈紫菀皱了皱眉。

她毕竟是自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面对这样的环境心生退意也属正常。

“你……”

楚沐尘正要开口，几个官兵抬着一个双腿被压伤的人走了进来。

他们把伤兵往地上一放，便又急匆匆的出去了。

沈紫菀立刻上前，放下了手中拎着的药箱迅速打开，拿出剪刀剪开了伤兵的裤脚。

伤口血肉迷糊，又脏又恶心。

跟随在楚沐尘身边的随从，露出了难以忍受的作呕的表情。

沈紫菀十分坦然，娴熟的为伤兵清理伤口后包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