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分家

话说谋儿请到了村书记秉贵，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这边又马不停蹄的跑去叫自己的叔父，董政早就在家等候多时，见谋儿来唤他，知是请来了秉贵书记来。

且说董浩夫妇二人，昨晚同谋儿夫妇吵了一顿，今早还是黑着一双脸。杏子呢，也懒的理会这对奇葩公婆，早饭煮好早饭，自个吃了后，就一直躲自己房间里没有出门，尽管后面他也听到丈夫早上还有同公婆吵了几嘴，她也硬是稳住自己性子，没有出自己房间里跨出一步，她就等着看自己丈夫今日会不会彻底同公婆分家。

杏子此时正在房间里发呆，突然听到屋外传来谋儿唤自己的声音，一时间还不想出屋，直到谋儿再次唤道：“杏子，咱们村秉贵书记和政儿叔父来了，你且到堂屋来。”

谋儿这么一说，杏子方才明白丈夫是真下了决心要同他父母分家了，这下倒也乐颠颠的从自个房间里走出来。

米英见自己儿子果真唤来人帮忙主持分家，方才相信这次儿子是来真的。

董浩这回也有些慌了，看到儿子领着秉贵书记进自己家门，他本想找个借口躲开，哪知秉贵书记也是耿直人，见到董浩，毫不给他面子，“浩子啊，你准备要去哪里啊.......”

董浩冷不丁被书记这一喊，他心下更加慌乱起来，但还是强作镇静，打着笑脸跟秉贵书记打起了招呼。

堂屋里老旧的八仙桌被擦得锃亮，董浩从怀里掏出包红塔山，给秉贵递烟的手停在半空——这位村支书正皱着眉头看着神龛上安置的家仙。董浩见秉贵书记不言语，只得缩在藤椅里吧嗒着旱烟，烟锅子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得他黝黑的脸膛忽明忽暗。

“谋儿，你夫妻二人打算如何跟父母分这个家，家里的财产可有写好的清单，有的话拿来我这边帮你看看如何分配。”

一旁的董浩此时也不敢声张，米英倒不怕，见秉贵说这话，突然从灶房冲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疙瘩："凭啥要分家？屋里所有的家当都是我们老两口......"

"妈！"谋儿打断了米英的话，董浩躺着的藤椅此时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吱嘎吱嘎”声响，"前几年翻新屋顶，我出了五百块，村里分的山和田也有我的一份！"一旁的杏子扯了扯丈夫的衣角，指甲隔着衬衫掐进他后腰的肉里。她看见公公的烟杆重重磕在桌角，溅起的火星子落在堂屋的泥巴地上。

谋儿此时也顾不上那些，他跑去房间里拿出昨晚就准备好的清单递给了秉贵书记。

"四亩水田，两亩旱地，老屋三间，新屋两间。"秉贵的钢笔尖在清单上戳出个墨点，"浩子，你们两口子打算怎么分？"

米英此时跳起来叫道：“要什么分，那房子只能老屋分一间给他，其他的，当初谋儿还小，且娶两任媳妇也都是我们出钱帮他娶回来的，他那五百能做咋用，能分他一间屋子算我们做父母的好说话了。”

谋儿见母亲这般说话，也气得跳起来要同米英理论。

秉贵见气氛越来越紧张，气得用茶缸压住飞起的纸页："吵能吵出个黑白？政儿，你是董家的文化人，先说个章法。"董政掸了掸中山装前襟，慢条斯理的说道："按老规矩，父母在堂，家产三停分两停。不过现在讲究新式分法......"

"新式个屁！"董浩突然暴喝，烟袋锅子指向儿子，"你小子翅膀硬了要单飞，行啊！带着你媳妇住新屋去，每月给老子三百养老钱！"米英突然捂住脸呜呜哭起来："作孽哟，当年难产三天三夜才......"

杏子的指甲更深地陷进掌心。她想起过门那日，婆婆当着全族人掀开陪嫁箱子，说被面料子不如小姑子出嫁时的好；想起昨晚因多吃了口红糖鸡蛋，公公就骂她城里小姐做派。此刻堂前横梁上悬着的咸肉晃悠悠打着转，油星子滴在泥地上，像极了她忍回去的眼泪。

"浩子！"秉贵突然拍案，茶缸盖当啷啷滚到地上，"前年村里调解王老四家分灶，你可是骂人家儿子不孝。怎么轮到自家，连口粮田都不给儿子留？"

谋儿感觉杏子的手在发抖。他想起那个暴雨夜，自己跪在爹娘房前求他们借一千块给高烧的儿子看病，屋里传来爹的鼾声如雷。此刻他忽然挺直脊梁："爹，后坡那两亩板栗林我不要，但东头水田得归我。"

米英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看见儿媳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瞬间好似看到死去的前媳妇灵儿。老妇人突然心一惊，忙抓起桌上的田契塞给秉贵："分！现在就分！把西厢房也划给他们！"

董浩不可置信地瞪着老伴，烟袋锅子当啷掉在地上。董政趁机展开分家文书："现有房产作五份，父母占三，谋儿得二。水田四亩，父母与子各半......"他特意把新屋西边带井台的那间划给谋儿，笔尖在"养老钱"三个字上顿了顿："每月一百，年节另算，可行？"

当印泥盒传到杏子面前时，她手指悬在契约上空半晌，突然抓过谋儿的手重重按下去。红手印在宣纸上洇开，像朵迟开的杜鹃。檐下燕巢里传来雏鸟啁啾，杏子望着门外抽芽的枣树，忽然想起过门时藏在盖头下的那包枣子——早生贵子，到底是个好兆头。

而一直冷眼旁观的熙旭此时也为自己的哥哥松了一口气，为哥哥庆幸之余，猛一抬头看到父亲那发丝不知何时，耳朵两旁的发丝以增添了不少白发，突又开始心疼起父亲来。

分完家后，秉贵也没等他们挽留就匆匆离开了董家，至于董政，毕竟同董浩还是堂兄弟，看着自己兄弟夫妇二人难过的样子，一直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得拍拍董浩的肩膀象征性地说了一句：“兄弟啊，分开也好，儿女大了迟早一天是要独立去生活的，你要不要太介怀，或许这样也是避免家庭矛盾的最后解决办法。”

董浩也没有回应，米英呢，原本已经对董政态度有所改善，今日经这事，她又觉得董政爱管闲事了，心里不免又生出排斥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