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娘家话事

上回说到素英刚提到大堂弟米泉，婶娘顿时心生悲痛。

原来方子自小因小儿麻痹症受周边小孩取笑，导致从小性格就敏感孤僻，不入群，除了干活跟着两个哥哥一同，平素都是一个人独处。

方子六岁的那年夏天，见其他的孩子都去河里游泳，他心生羡慕。那日傍晚时分，方子闹着要跟米泉去河对岸放牛，懂事的米泉见河里有很多鱼，想着利用在河边放牛的空隙，去河里捉几条鱼给家里加餐。便交代方子在岸边乖乖地守着牛，他到河里捉几条鱼马上就回来。

小方子听哥哥说要下河，他便嚷嚷着也要去，米泉好说歹说才把小方子哄住，见小方子不闹了，安心在河岸边玩泥巴，米泉以为方子听劝，这才放心下河去扑鱼。

少年的米泉一时的贪水里捉鱼好玩，忘了在岸上看着也心生痒的方子，等米泉从河里上岸回来，果真就不见方子人的影子，米泉开始急了，沿着河岸到处找，直到在一处深水区的岸边才隐约听到河里有人在喊“救命”的声音，米泉那时想也没想就“扑通”一声跳下了河，他奋力地往深水区游，这条河并不会很小，也有六七米来宽，深水区处倒是深不见底，当米泉把年仅六岁的方子拼劲全力托到靠浅水滩处，先前已经透支体力的米泉再也游不动了，他开始脚部抽着筋，精力一点一点弱下去，再无力的那一刻米泉松开了抓住方子衣服的手，他的身子已经不被自己控制，而是随着水流的波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直到看不到​。

而被他托上来的方子，刚好身上的衣服被浅水处凸出的石头挂住，而幸免于难，等晚边从田里收工回来的人发现时，只有方子一人被救，而米泉，村民们帮忙寻了一晚上也没找到他的尸身​。自那以后婶娘便把米泉去世的过错全部迁怒在方子身上，哪怕方子后面变得如何勤快，坚忍、懂事，婶娘也丝毫不为所动，这些年来，不管方子是在吃的方面还是穿着方面，婶娘从来没有对他过问过，方子能顺利长大，得亏大伯这些年暗地里对他的照顾​。

素英看着方子脚上的那双鞋，自然是猜出一些端倪，董政是不解的，他看着方子大冬天的穿着一双松花鞋，便有些心疼地对方子说道​：“妻弟，你脚不方便，穿着这种松花鞋上山下地，会伤脚啊，赶紧用热水泡泡脚，去换双干净的布鞋。”

还没等素英说话，一旁的婶娘就先说道​：“哎，贤婿啊，你不知道这孩子，不听话，一天到晚就是去外面瞎跑，不务正业的，你给他一双好鞋穿，没消两天就被他穿坏了，平素他就适合穿草鞋，你大伯也是闲，还给他做松花鞋穿，纯属就是浪费。”

婶娘这一番话下来，令在场的董政极为尴尬，而一旁的方子更是脸色瞬间涨得如猪肝色一样赤红，他狠狠地看了一眼婶娘，便头也不回气呼呼地从众人眼前快步走出了屋门。

“弟媳啊，你也是，好端端地这么说孩子干嘛，你看看现在害得他又空着腹发翘走了，这孩子还是很乖的啊，你呀，不要老针对他，都是你生的孩子啊。”大伯有些心疼起方子，便对​婶娘责怪起来。

婶娘被大伯有说，又是开始流泪，素英在旁不忍看着婶娘难过，便来到婶娘身边，极有耐心地安慰着婶娘，雷子也在一旁说着婶娘中听的话，大伯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了，倒开始向婶娘赔起了不是​。

雷子见米寿在一旁发着呆，便走到他跟前，对米寿耳语了一番，米寿才想着跑去屋外追方子​。

素英这日中午就在婶娘家简单了用了午餐，下午找了个合适的时辰，由大伯和雷子的陪同，去了上界村里李家祖上的墓地，祭拜了父亲​。而后便直接原来返回​到继父家。

母亲见素英他们回来，甚是高兴，晚上便是张罗出一大桌的菜，湖南的腊肠腊肉董政极爱吃，加之岳父喜欢酒，晚上不免又陪岳父喝了几杯，几杯酒下肚，一向斯文话少的董政话便开始话多起来了​。

“岳父啊，过完年，你一定要去我们福建走走，我们那边冬天没你们湖南这边冷，好过冬。岳父，女婿是真心仰慕您，听雷子说，这里的乡村还有一些人家连温饱还没解决，您却以您一人之力养活这一大家子人，岳母有跟我提过，您的裁缝技术好，十里八乡的人都喜欢请您上门做衣裳，我想有机会，虚心向岳父您请教一下裁缝技术，想将来在老家也可以兼这一技养家，不知岳父可否愿意成全小婿。”

素英的继父看到董政那一脸的真诚样子，乐得哈哈大笑，不免又少不了让董政喝酒。

“贤婿啊，你真要有心想学，那明年为父就去福建手把手教你一段时间，但咱们翁婿是翁婿，拜师是拜师，这个仪式还是要有，这样吧，你连喝三杯，就当今日先拜了师，技术往后为父定上门传授给你，你有心想学，我高兴啊，你看看我们家的这些小子，一个个都好像怕我会逼他们学似的，每次一提到我要选个接班人，就一个个躲起来，要不就不哼声，今儿为父听你贤婿一句话，高兴啊，我裁缝这门手艺想来总算后继有人了。”

这个晚上，就连隔壁人家都听到这家翁婿两人高兴的谈话声，一时到凌晨方见他家安静下来​。

次日，便是除夕，左邻右舍知董政写得一手好字，一大早纷纷拿着裁好的红纸请董政留墨，好面子的岳父看到众人对自家女婿赞赏有加，更是高兴得一整头都乐呵呵的，就连给玉儿三姐弟的压岁红包都特别封得厚，大年初一初二董政一家人分别去了素英这边的各家长辈处拜了年，初三初四便是去同素英同辈的兄弟姐妹家拜年，来来往往甚是热闹，素英娘家这边的气氛倒是让董政心生羡慕，家中父母可亲，兄弟姐妹互爱，这里民风又淳朴，董政自觉得自己作为读书人，跟他们比，在处理人情关系方面倒是差得太远了，心下便暗暗决心等回老家，将来也要给孩子做个好榜样，兄弟姐妹互帮互助，立个好家规随时来监督自己以及家人，将来也能益于后人。

转眼，就到正月初七，素英他们也要准备返回福建了，前两天董政收到德显发来的电报，告知董浩家的谋儿正月初十办喜事，要他速归当账房先生​。

岳父一家人知董政要赶回福建喝喜酒，便也没多做挽留，只是素英的大伯听说素英要回福建，便把素英拉到一个没旁人的的地方，求着素英把方子带去福建。

“素英啊，就当你帮大伯的忙，方子太苦了，你把他带去福建吧，他可以帮你一些忙，家里，田里，山里的轻重活都能帮得上，你三个孩子他也可以帮着你带，你带去，我就放心，要不他留在家里，你也看到，他跟他娘划不来，都是老冤家啊，方子现在才十几岁，侄女婿是文化人，让他带一带他，也能学认几个字，将来好歹也不会吃文化的亏，素英啊，咱们家，就你、米寿、方子这三根独苗了，你就当帮你父亲一个忙吧。”

看着大伯一边抹泪一边苦苦恳求，素英不忍心拒绝，尽管自己家里也不算富裕，但素英还是把这事跟母亲和董政说了，母亲倒是没有说话，董政是个心软的人，​既然是素英大伯开口求情，便也答应了这事。

转眼到了正月初八，素英一行人已经到了福建光泽县城，方子也来了，多一个提包的人，这次母亲给带来不少湖南的特产，两瓶湖南的剁椒，两瓶臭豆腐，还有腊肉，就连婶娘把方子抓的田鼠做成的腊鼠肉也给素英送来了，包里塞了好几只，方子一路上也不说话，自从上了火车，就只顾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看，素英知道他心里苦，跟他们来福建，他肯定也有不舍，故也没有去打扰他。

方子来到福建，后来又会是怎样，预知后事，下集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