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堂弟方子

婶娘的小儿，大家都叫他小方子，全名为李米方，是素英的婶娘回湖南的次年春天生下了他，在那缺衣少吃的年代，小方子生下来没多久，发了一场高烧，因没能及时送医治疗，致使从小就落下小儿麻痹症。

方子上头除了米寿这个哥哥外，还有一个大哥，大哥比方子大七八岁，叫李米泉，米泉是家里三个孩子中最懂事又孝顺的一个。当年跟着父母在福建是由素英带着。他是在方子七岁那年的夏天，由于救偷跑去河里玩水的方子而命丧湘江，自那以后方子开始不受父母待见，甚至连村里人都觉得他晦气。而他的父亲也因为米泉的去世，伤心过度，导致后来病情加重而早逝。这些年来，对方子好的人，除了二哥，再一个就是大伯。大伯自从他自己儿子去世后，便把从前对儿子的那份牵挂转到了方子身上，也正因为这样，大伯说的话，对方子还是受用的。

此时，方子就着一身的泥土正从田里回来，但见他脚上左边的鞋子还是好的，右边的鞋子却磨的去了半边底，先天的病症，折磨着他，导致他穿鞋子都一只脚磨得快，一只脚磨得慢，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村里的孩子们都把他当异类，这些年他早已经习惯了那些诧异的眼光。昨晚他从母亲口中得知多年未见的堂姐从福建回来了，方子惧怕面对一切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由于从小在村里备受歧视，导致他小小年纪就对自己有点破罐子破摔的一种心态。对于没见过面的那陌生堂姐，他自然是懒得去理会，如果不是此时肚子饿了，方子才懒得回家，他倒是喜欢在野外瞎跑，他觉得在去田里捉田鼠，捉青蛙胜过跟人打交道来得有意义。

“婶娘，还有大弟和小弟呢......”热闹的屋中，不明情况的素英向她婶娘问道。

“哎......”婶娘突然用哀伤的语气长叹了一声，接着又说道：“你小弟方子，这孩子一天天的不省心，就知道在外头瞎跑，没一天见他安生一些，可能又是去田里捉田鼠了。”婶娘说完还不忘手指向外头继续说道：“你看，院子里的屋檐下，晾着的那些熏好的田鼠干，都是他捉回来的。”

婶娘话刚说完，院子里就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素英便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从院子里走进厨房，只见他一张消瘦的脸，略微显得有点长，或许是过瘦的原因，显得脸上五官棱角特别清晰，那对细长的眼睛看到人好像总是在躲闪，好似怕人要窥见他心里的秘密一般。但却掩盖不住他那眼神里闪动着的聪慧的光芒，再且看他衣着，上身是一件黑色的粗布棉服，下身是一条蓝色的宽版单裤，脚上的一双芦花鞋却格外显眼，只是左脚鞋底快好似要磨穿了，右脚却是完好如初。想来这双芦花鞋是大伯的手作。

素英清晰记得自己小时候，因为家里穷，冬天穿不上棉鞋，父亲便请大伯给素英做了一双芦花鞋，素英清楚地记得制作一双芦花鞋的步骤并不简单，之中要经过很多繁琐的步骤以及时间上的消磨才能制作出一双暖和、厚实的芦花鞋。

而制作芦花鞋的材料主要是稻草和芦苇。芦苇要挑选粗细匀称、结实粗壮的。稻草必须选用新收割、有韧性的糯稻草。

芦花一般是在农历八月进行采摘，这时芦花刚刚开放，采下后放在阳光下一晒，芦花全部蓬了起来，松松软软。

一个“丁”字型的木质耙头，在中间等距离镶有11根1寸左右高的木齿，这便是制作芦花鞋的主要工具——木耙。

要做出高质量的芦花鞋，搓绳是关键。

编织鞋面的绳子是用芦花搓出来的，搓绳时稍不留意，芦花就会满天飞。

接下来就是编织鞋面了，在做鞋底时预留了许多草绳，而这将作为鞋面的骨架。

沿着草绳，将搓好的芦花绳一圈一圈地向上编织。

搓绳要有技巧，首先将羽毛般轻盈的芦花捧在手心，一缠一绕、一搓一捻，确认搓出的绳子光滑、结实。才可以收口、修剪，然后再用布沿着鞋口缝一圈，再垫上厚厚的鞋垫，一双芦花鞋就完工了，小时候素英总好奇，那时候年纪轻轻的大伯，他的手老是还没到冬天就开始开裂，出血，直到后来才慢慢悟出做芦花鞋，手上的皮肤就得经常承受稻草和芦花的刮、割这些伤害。而大伯这门手艺听说也是在很小的时候跟随村里的长辈们安徽富人家做长工那会学到的。

方子进屋看到屋里一下子比平时多了好几个人，他有点胆怯，明明脚都踏入屋中，突而停在进厨房的门槛处征了一下，准备转身又要迈步出屋，这时大伯及时叫住了方子。

“方啊，你回来了，堂姐来了，你也不进屋来打个招呼，赶紧进来，又准备去做咋呢......”

方子被大伯这么一喊，只得一拐一拐地重又进屋，他低着头，也不跟屋里的人打招呼，径直地走到厨房里头的放饮用水的水缸角落旁，闷声不响地用瓢从水缸里舀起水来喝。

“方子啊，冬天不要喝冷水啊。”雷子看到方子在舀冷水喝，忙走到方子跟前说道：“方子，屋里是你经常向我打听消息的素英姐还有你姐夫，你咋害羞了都不跟姐打招呼呢。”

这时素英也已经走到方子的跟前:“方子，我是你的姐姐。”

此时方子方才慢慢抬起头，只见这位素昧谋面的堂姐，大概有二十七八岁，满面慈爱地看向他，正等着他的回应。

“姐......”方子的声音有点低，素英还是听得分明，她看出方子是因为胆怯才想着躲众人，忙主动上前拉着方子的手，对玉儿三姐弟说道：“玉儿，董英，董文这是你们的小舅舅。”

正忙着吃包子的三个孩子，反应倒是很快，素英话应刚落，玉儿和董英就先齐刷刷地跑到方子面前认真地对他喊道：“小舅舅。”就连话都说不清楚的董文也摇摇晃晃跑过来，叫着“舅”。

一向不被家人重视的方子，突而受到这般热情的相待，反而又拘谨起来，他木讷讷地应道：“诶”

见到这个被自己称呼为舅舅的男孩只是比自己的姐姐才高一点点，董英好奇地问素英：“妈妈，小舅舅你看起来都跟姐姐一样大，为何我们叫他是舅舅啊......”

在旁的玉儿听到董文说的话，忙拍了拍董文的手，咯咯地笑道：“傻弟弟，因为小舅舅是妈妈的弟弟啊，所以我们就叫舅舅，爸爸，我说得对不对啊......”

“玉儿很棒，是的，因为舅舅是你们妈妈的弟弟，辈分比你们大，所以你们称舅舅。”原本一直插不上话的董政，此时终于找到了插话的空隙。

“婶娘，大弟米泉呢......”素英这话应刚落，方子顿时紧张起来，就连在旁的雷子也都跟着心紧了起来​。

而此时婶娘，一开始抹起了眼泪，这里之间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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