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茂发姑父走了

上文说到董政他们正在屋里吃早饭的时候，便听到屋外有人唤董政的名字。

“爸爸，外面有人找您。”准备去上学的玉儿在大堂的门口对着在里屋吃饭的董政喊道。

“谁找我？”董政一边应着一边从里屋走出来。

走到堂屋门口，原来来人是阿英姑父的侄儿，此人年龄比董政长一些，长得一副五大三粗的样子，因家里排行第五，故大家都叫他“老五”，老五是第一次上董政家，显然对他家并不熟悉，是靠进村逐家逐户打听才找到董政家，此刻正在董政家门口东张西望的。

“五哥，原来是您啊，快进屋里坐。”董政见是老五忙客气的招呼到。

“哎呀，政兄弟，我总算找到你了，今日就不耽搁了，你姑父昨日上山打柴从高山上摔下山了，今早人已经快不行了，时间紧，我婶交代了要你夫妻二人早点到那边去跟我叔好回个面。”

董政听说是姑父出事了，忙进内堂去唤素英，岳母得知，便叫他夫妻二人赶紧去，三个孩子放在家里由她来带。

于是趁素英收拾东西的间隙，董政带老五上德显家请他们，这边素英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同董政他们一起上路了。

阿英姑嫁在离董家村有十五公里的增加排，从董家村过去，得淌过一条河，翻一座山方能到达增加排村。

董政他们一行人离到达增加排还有一公里路的时候，此时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

众人也没带伞，且脚上穿的是自纳的布鞋，一些有淤泥的烂泥巴路上，布鞋一脚踩下去，鞋底便黏上了厚厚的一层黄泥，布面上也渗上了水，这寒冬腊月，短短的一公里路，董政他们却走得极为艰难。待到增加排，大家都已经冷得直发抖。

阿英见董政他们到来，忙慌不择路离老远就上前来迎接，见素英身子发抖，不免抱着阿英哭着说道：“难为你们这些贤侄，大冷天的赶来，你姑父啊，也是不听我劝，硬是在家闲不住，这种天气好端端的要跑去深山砍柴......”

看到阿英姑哭得伤心，素英忙上前安慰道：“姑，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姑父那么好的人，菩萨会保佑他无事的。”董政跟德显也在旁帮忙安慰着阿英姑。

阿英家住在靠村里的马路旁边，房子是老式的木式结构，分上下两层。

茂发姑父是个憨厚老实的汉子，年轻的时候有一身好劳力，队里的活儿他都是抢着帮大伙儿干，故而深得十里八乡里的人认可，当时茂发盖这栋老屋，十里八乡的村民也都来无偿帮工，房子是娶了阿英后面几年盖的。

如今茂发和前妻生的旭文已成家，且育有一个小孙子，后面阿英又给他生了两个儿子，旭文，旭兵。旭兵现在是乡里的公职人员，平时住乡里的宿舍，逢周末才回。旭光读到初中没有考上高中，后由村长推荐，当了村里小学的代课老师。

眼见日子越来越好了，偏偏这时茂发出事了。

​众人见董政他们到来，听说是阿英的侄儿和侄媳妇，于是有几个年轻的妇人，忙给他们端茶倒水，有人见素英冷得身子在发抖，于是给素英和董政他们一个个又递去取暖的火笼（一种用竹篾编织成的笼子，笼子里头套个瓦罐即可放生着火的木炭），且拿来厚衣裳要他们先披一下。后来素英才知这些人都是阿英姑的妯娌们​。

董政赶到阿英家的时候，茂发已经说不出话，看到董政他们到来，他好像有话要说，嘴巴努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发出很细小的声音，董政见状忙蹲下身来，双手握着茂发姑父的手，把自己耳朵凑上去听，只听见茂发断断续续的声音：“政....儿我....要....走了，照顾......好...你姑......”

茂发走的那天，阿英表现得出奇的冷静，但从那天起，她眼里的光却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茂发走的太急了，很多事情还没给孩子交代，就走了，如今还有两个儿没成亲，他就只管自己走了，摊子倒是扔给了我这个老太婆来扛了。”当众人都来安慰阿英的时候，阿英是面无表情地对众人这样说道。

茂发的葬礼是按闽北农村的白喜事仪式举行，前三日给逝者小敛，然后把逝者放置在靠背椅子上，用红腰带绑住固定在靠背椅子上，摆放在堂屋神龛前的正中间，遗容是用一块红布盖着，以便来送行的亲友瞻仰，下葬的吉时选在第四天的上午巳时。大殓选在当天的寅时。茂发生前为人憨厚，喜帮人。他下葬的那天，乡里乡亲全都来为他送行，就连他前妻的娘家兄弟也都一个个全到位。

阿英是识大体的女人，嫁给茂发这几十年，一直都把茂发前妻的娘家当她自己的娘家，早些年茂发前妻的父母还在世时，阿英同样称呼他们为爹娘，对他们尽心尽孝，连同对那边的兄弟姐妹也丝毫没有二心。

将心换心，这次茂发走了，前妻娘家的兄弟因担心阿英会伤心过度，对阿英左一声大姐，右一声大姐的咛嘱她要保重身体。就连旭兵夫妻二人，对阿英这个后母都是爱戴有加。

董政看着自己的姑姑受到这么多人的爱戴，心里倍感安慰，姑姑是个有大爱的人，她不但做到对茂发姑父这边人的好，就拿她这么多年对董政，特别是那几年困难时期，自己都吃不饱饭，都想着法儿从口中省粮给董政母子二人送一点来。这么好的心肠世人又有几人能做到。

受母亲高尚品德的影响，旭兵在多年后成了受人爱戴的好官，甚至在后来为救人而牺牲，这是后话，暂且不谈。

董政和德显帮着阿英姑家的三个儿子把茂发姑父的后事全部处理完后，前后已经过了一个六天。

这日早饭过后，董政他们便向阿英辞行，阿英握着董政的手不舍得放下，

“政儿，姑老了，以后有空要常来看看姑。”说着便拿出手帕来拭泪，众人在旁看着心情也都一个个开始有点郁郁闷闷，

“姑，您老要保重，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别操心太多，我和素英他们会常来看您的。”董政握着他姑的双手情切切的说道​。

送到马路口，董政他们便叫阿英和旭文他们止步，董政左右交代三兄弟要好生照顾阿英。见天色暗沉好似要下雨，大家才方依依不舍地别离。

一周没见着母亲，董文看到素英，高兴得就要从他外婆怀中扑向素英的怀里，

​“这家伙，娘回来了就不要外婆了。”素英的母亲笑着拍董文的小屁股说道​。

“妈，这几天您辛苦了。”素英感激地说​道。

素英他们到家时都快入午了​。

“三个孩子乖，也都亲我，我带着也不累，晚上三个孩子都要跟我挤一张床铺，这么多年，我是第一次感觉自己老有所用。​你姑丈那边的事都忙好了吗？”

“都忙得差不多了，阿英姑母他们夫妻二人为人好，这次姑父走了，十里八乡都有人来送行，下葬那天酒宴上摆的桌数都有三十来桌，送葬队伍排的老长。妈，我原先只是觉得姑母人好，没想到她夫妻二人的品德是那么高尚，他们一大家子人处的真的很和睦啊。”素英动情地说道。

“阿英啊，你姑母的为人是大爱，她应是你们小辈的楷模啊，以后有空和政儿要经常去看看她老人家。”阿英的母亲​肃然道。

“妈，好的。哦，对了，阿英姑那边还打包来一些菜，我去看看理出来，妈，今天中午您好生休息一下，我来煮饭。”素英说完便​把董文转交给母亲，自个去厨房忙了。

​“妈妈，你们回来了......”此刻大堂外想起了玉儿稚嫩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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