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梁二又上门

　　转眼两个寒暑过去，姚清溪已经出落成大姑娘，她有这个脸盲的症候，因此越发的不爱出门，近年更是连书院都不去了。

　　昨日傍晚姚善回来，将书院这季度发的薪俸交给她保管，她把面前的匣子给打开，仔细数着里头的数额，数了数还是忍不住发愁。

　　眼看着弟弟日复一日的大了，也不能镇日装瘸，好好的人若是要装一辈子，岂不是毁了？

　　百姓们被逼的实在没法子，不少人都盼着这个老皇帝赶紧死呢，盼着新帝把这个蒙营给取消了。

　　民间叫苦连天，高门大户里头照样朱门酒肉臭。

　　这两年姚善并未再娶媳妇，虽然也有上门说亲事的，但姚善一开口就是跟人要一百两的嫁妆银子，他就算长得白皙些，又不是多金贵的，可不吓退了一批？

　　长久下去，附近的人都知道他是钻钱眼里头了，这样连累了清溪的亲事，再加上姚王氏去世之后，越发没有人给她操持起来。

　　关于自己的将来，清溪倒是不着急嫁人，她甚至不想嫁，跟姚善说：“等将蒙营的事对付过去了，咱们接下来就预备攒钱盖房子，五年时间，总该能够了，然后说亲成亲，给我生几个小外甥，我也可以帮忙带孩子……”

　　姚善虽不同意，面上却也没反驳，子骞呢，只想哄着姐姐顺着姐姐，也没说旁的，倒是叫她越发的感觉肩膀上的担子重起来了。

　　春暖花开，也到了快要除服的时候，眼看着子骞的年纪一日大过一日的，她心里急得不行。

　　“若是有了钱，先把不去蒙营的钱交上，买出一个自由身来，然后对外说上京求医，把他治好了，或者干脆再搬一次家……”

　　她喃喃自语，觉得这法子可行，心情变好，洗了洗手，撸起袖子又开始日复一日的做活。

　　等傍晚她爹跟弟弟回来，吃了饭，在院子里头一边背书一边散步，消化的差不多了，清溪便开了门，然后姐弟俩开始沿着没人的小路跑起来。

　　从前跑步是害怕子骞装瘸不会正常走路跑步了，现在日子一长久，就发现了跑步的好处——小时候还病病歪歪的小孩儿，这两年连个风寒都没得，冬天也不会向其他人一样冻手冻脚。

　　从前是清溪陪着他跑，如今他个头快撵上她了，就成了弟弟陪着姐姐跑。

　　两个人慢慢的跑了三刻钟，清溪照旧摸出帕子给子骞，结果子骞也递了自己的给她，月夜下姐弟俩相视一笑，各自擦汗不说。

　　回去的路上姐姐牵着弟弟的手。

　　姐姐的手心有汗，子骞却觉得格外安心。小时候是母亲牵着他们的手，后来母亲没了，姐姐便像母亲一样了。

　　子骞：“姐姐。”

　　清溪：“嗯？”

　　子骞：“你想娘亲吗？”

　　清溪：“想啊。有时候觉得娘亲还在，也不会太难受。”

　　子骞点头：“我也是。有时候到家之前，我会想娘说不定就从哪里出来，给我开门，喊我的小名……”

　　清溪眨了眨眼，把那一点酸涩眨了去，伸手摸摸他的后脑勺：“你是个大人啦，除了娘亲，还有爹爹跟姐姐呢。”

　　说着揽住弟弟的肩膀，笑着道：“趁着现在比你高一点点，给姐姐小鸟依人一下吧，等再过两年呀，姐姐就不能这样啦，得踮起脚来才能够着你肩膀吧。”

　　每个男孩子都希望自己顶天立地，子骞也不例外。

　　对她说：“姐，我也想快快长大。”

　　清溪故意拍他一下：“小孩子才盼着长大，已经是大人了好不好？”

　　子骞就嘿嘿笑了起来，摸摸头，有点不好意思。

　　清溪可是知道怎么逗他，就道：“再过几年就要相看媳妇啦，我弟弟长得这么好看，咱们家的门槛得另外多备几根才行。”

　　果然子骞大窘：“姐，我想长大不是那个意思……”

　　清溪摆手：“知道知道。”

　　把子骞气得围着她急死了：“姐！”

　　姐弟俩的顽笑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他们太放松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这条路上并无外人经过，可谁知就是那样的不凑巧，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呢。

　　过了没几日，她数了数篮子里头攒够了的鸡蛋，打算去赶集卖掉好买些盐油的，谁知打开门就见一个男人站在自家门前，吓了她一大跳，她瞪大眼去看，觉得有点眼熟，但的确也没想起来是谁，于是问：“你是？”

　　梁安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姚清溪，你不用这样羞辱我！”

　　他一说话，声音配上表情，清溪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你是梁二？”

　　说完皱眉：“你来我们家做甚么？”

　　说着就去推他，要关门。

　　梁安虽然是书生，可男人的力气比她大，躲开她，顺势就进了院子，冷冷笑道：“我有事跟你说，是关于你弟弟的，你若是不怕旁人听见，尽管吵嚷起来吧，不入蒙营就要交五十贯钱，你可仔细思量好了。”

　　他这话简直一下子抓住了清溪的七寸，当场叫她吓得腿软，不知一向将保密做到极致的自己什么时候就泄露了。

　　她靠着门板才没有摔了，只是气势已经一泻千里：“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梁二看着她笑了笑，故作潇洒地开口：“我口渴了。不请我喝一口茶，这不是你家待客之道吧？”

　　清溪深吸两口气，默念三遍“杀人灭口不可取”。

　　“我要出门赶集，没有空招待你，你有事就直接说，不要卖关子。”

　　她以为退亲之后就再与这人没干系了，所以压根没去打听他家的事，眼下看来，她不去找人麻烦，反而被人给找麻烦了，真是岂有此理！

　　梁二却慢悠悠的坐下：“不急，我觉得我们毕竟定过亲，也是有缘分的，我并不想跟你交恶，当初气着婶子也不是我的本意，你当知道，我只不过一心只是读书而已……”

　　清溪：“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到底什么意思？”

　　心里腹诽，亏得读那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头了，逻辑不清楚，也不懂轻重缓急，倒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