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几幅画像

　　“徐公府里查不出，那就查公府外头的事。”萧意吩咐道，“上次你不是说他几岁之前都在外头长大？”

　　知春：“哦哦，懂了，这就使人去查访。”

　　萧意白他一眼：“你最近皮子欠紧了。”

　　知春：“干爹，我紧着呢。”

　　萧意：“明日给我消息，若是再办不好，你就去奚官局吧。”

　　奚官局属内侍省不假，掌奚隶工役等，也管着宫人疾病死丧，整天打交道的不是病的就是死的，长年累月的那里的人身上都带着一股沉郁之气，是宫廷里头大部分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

　　知春哀嚎一声，知道他干爹说得出也做得出，不敢再耍嘴皮子。

　　“啊，还有一件事，长公主那里传话说叫您抽空过去一趟呢。”

　　萧意抬眼望着顺贞门的匾额看了一眼，略一顿道：“知道了。”

　　知春也跟着抬头，连忙说：“哎呀，怎么走到这边来了？”

　　萧意得皇帝看重，在承乾宫后独僻一个院子出来，而不是像大多数有钱有权的太监在外头置办宅院。

　　他这一点倒是叫皇帝很满意，觉得他一心靠着自己，是个忠心耿耿的。

　　进了屋，就在那里琢磨开来。

　　姚家定亲的时候徐世子的出现，恐怕不是巧合。

　　知春当时说徐世子是等他，他当时也有这种怀疑，但现在想想，还是觉得自视甚高了。

　　他跟这位徐世子打交道的地方不多，几次交际也都平平，最近的一次，还是两个人通力合作拉礼部王朝下马。

　　皇上不知道王朝是三皇子的人，但底下的人可是都清楚的。

　　王朝的一个侄女悄悄的进了三皇子的后院，对外不显山不露水的，却瞒不过他的耳目。

　　萧意举起手，拇指慢慢的滑过中指跟食指，薄薄的眼皮微微上挑，低低地自言自语：“徐世子难不成是二皇子的人？”

　　要是这样的话，那也说得过去了。

　　王朝一向惯会招揽人，没少借着座师的名头给三皇子兜揽，弄得三皇子花团锦簇的。太子看王朝不顺眼，二皇子自然也能看王朝不顺眼。

　　想到这里，他嗤笑一声，问知春：“皇上在何处？”

　　知春哈着腰道：“在荣贵妃处。”

　　萧意就站起来道：“我去趟东宫，你不用跟着了。”

　　知春：“长公主那边您别忘了。”

　　萧意嫌他多嘴，没理他。

　　到了东宫，太子的属官毛成拦了一下，指指书房，道：“三皇子在呢。”

　　萧意便知机的去了茶房，过了一会儿，胡太监过来相请。

　　他这才跟着胡太监一起过去了。

　　太子看见他就苦笑：“三弟简直了，明明是父皇生王朝的气，这才治其罪。他心里不舒坦，话里话外的埋怨我，你说可笑不可笑。”

　　萧意躬了躬身，微微浅笑：“这都是因为殿下慈和。”

　　他只说着一句，倒是叫太子抓心挠肝，恨不得抓着他多说几句。

　　比如说三皇子一点也没有君臣的意识，一遇到占便宜的时候就摆出弟弟的身份，可他是真心敬重自己这个兄长吗？并不。若是真心敬重，也不会私底下搞那么多的小动作了。

　　王朝做的那些事，又不是旁人冤枉了他，落这个下场可不是咎由自取？

　　三皇子说：“……跟着父皇多年的老人了，从前朝时候就在的，也是几任座师，桃李满天下，父皇突然将人撅了，叫天下人怎么看咱们皇家呢？”

　　太子心里嗤笑，三弟恐怕觉得一个礼部尚书比父皇比太子哥哥都重要，压根就没意识到皇上为什么要整治王朝。

　　就这样，他还想当皇帝？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这样一想，又觉得萧意没把话说满也算好的，犹抱琵琶半遮面，这样才有趣味儿，才是那意儿。

　　“对了，你过来有什么事？”

　　萧意叉手道：“大长公主命人传话，叫臣过去一趟。”

　　太子就笑了起来：“这事儿，你去吧。”

　　萧意脸上适当的露出个错愕，不明所以。

　　太子却也开始卖关子，摆手道：“你去了就知道。”

　　萧意只得退下。

　　他没有再回去，而是直接从东宫出门，往长公主府去了。

　　长公主乃是前朝皇后出身，如今的公主府按着当初坤宁宫的规制，一切逾制在她这里都算不得逾制，甚至就连宫里的皇后，也在她面前拿不起架子来——毕竟皇帝的这江山是夺了女婿的家业。

　　他来公主府熟门熟路，底下人过来说长公主这会儿正在花园子里头，叫他来了直接过去。

　　他到了，远远的先行礼：“不知殿下唤臣过来是为何事？”

　　长公主回头看他一眼，嗤笑一声：“王朝弄了个园子，没有挂他自己的名下，但是被抄出来了，本宫跟太子说正好衬你，你年纪也不小了，纵然一腔热血想洒在宫里，也看宫里的后人乐不乐意的，依着我，不如趁早出来，置办个姬妾，收养几个孩子，把正经日子过起来。”

　　萧意的脸上笑容就收了起来，他心里已然恼怒，面上却装作十分感动、不知道如何感激的模样。

　　果然是一旦涉及皇位，谈亲情就是个笑话。

　　“你来的正好，先帝的一些旧物当时我从宫里带了出来，一直没收拾，前些天发现不成样子了，你去看看，整理一下，挑一部分陪葬在皇陵之中，剩下的都封存起来吧。”

　　萧意领命而去。

　　跟着长公主这边的婢女去了库房。

　　倒是不用他动手，只是挑拣出那些适合陪葬的东西，然后自然有专人去收拾。

　　先帝在位时候擅长工笔书画，也跟画师切磋过技艺，有几幅画像，从先帝少年到中年都有。

　　萧意一幅幅的看过来，回想姚家那小儿，目光微敛，他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转头吩咐：“把这些画都收起来，陪葬在皇陵之中。”

　　等回去之后，他找了知春：“长公主府里有一批往皇陵去的陪葬，找人替换出来。”

　　知春：“干爹，有好东西？”

　　萧意：“有宝贝。”

　　知春嗷嚎了一声窜了出去。

　　“回来。”萧意出声，唤狗似的。

　　知春又倒回来：“干爹？”

　　他嘿嘿笑：“干爹是问徐世子？还真是巧了，他之前就在青山书院两三年呢，他是山长的外孙，跟着在书院里头读书来着，后来他母亲的孝期过了，他就回府里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