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转折

　　清溪自然是没等来梁二。

　　子骞问她：“姐，你对着江水念念有词的说什么啊？”

　　清溪伸出指头：“嘘。我在求屈原保佑我心想事成。”

　　子骞：“啊？可是屈大夫跳的不是这条江吧？”

　　气得清溪拍他脑袋一下：“竟然敢对屈大夫这么不敬，该打。”

　　姐弟俩看了一阵子龙舟才不紧不慢的往回走。

　　等快到了的时候，梁家那边也闹将起来了，亏得梁家大姑奶奶安排的好，有人专门挤出人群来给清溪报信儿。

　　否则，捂着盖着的，不一定将来怎样呢？

　　“喝了酒，天又热，不知怎么就走错了屋子，两个人睡在了一起……”

　　清溪一见事情真闹起来了，转头就打发子骞：“回去找爹，叫上媒人乡老都一起过来。”

　　梁家人这才喊着“别啊别啊”，推推搡搡的，清溪怕他们碰着子骞，径直拦在前头。

　　姚善有了准备，来的非常非常快。

　　他来了之后态度一如既往的和煦：“孩子她娘才去了，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也就今日允了她出门散散心，没想到就遇到了这事！”

　　“之前我带着庚帖来退亲，当着众人的面，梁公子说的也很好听，可没想到转头就做出这样的事来。”

　　梁父一个劲地道歉：“都是几杯马尿灌多了，才做出这样的丑事。是我们家对不住您家，要是再退亲，岂不是罪上加罪？亲家公您放心，三年孝期一过，我们一定如约抬姚姑娘进门。”

　　饶是姚善一贯的和熙好说话，也变了脸：“我们家小门小户，做不出娥皇女英那样的圣贤之举。”

　　他请来的一个人站在当堂双目威严，拢着胡须道：“若是还想保全几分体面，爽快的退了亲事，这就跟姚家不相干了；若是不依不饶，只管官衙里头走一遭，看县官大老爷会不会向着梁秀才。王大人清正廉明，嫉恶如仇，说不定这一下子就能黜落了功名呢！”

　　梁家大哥指着他道：“你又是哪里来的？”

　　那人冷笑一声：“本人不才，成化三十七年进士，跟王大人乃是同届，如今在青山书院兼任主事。”

　　梁家一听这个，这才熄了声，有人还想来攀扯，那人冷目一一瞪回去，姚家占着上风将婚事退掉了。

　　清溪得知拿回了自己的庚帖，跑到姚王氏的坟上去大哭了一场。

　　回到家里，结果发现父亲也在哭。

　　子骞正安慰他：“爹，不是已经解除亲事了吗？正经应该高兴才是。”

　　姚善抱着他的腰靠在他的肩膀上哭：“呜呜……，爹害怕啊，爹跟你姐姐说还有一计不成还有一计，其实哪里有那么多计策，好不容易想出来这一个办法，爹已经掉了好多头发了……”

　　清溪：“……”

　　她有点担心，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万一弟弟也学得爹这样叽叽歪歪，将来可怎么说媳妇？

　　幸好子骞给力，小小的手拍拍父亲的背，努力的夸父亲：“爹很厉害啊，说的话都在点子上，我看梁家都说不出旁的来了。”

　　姚善也不知是知道自己斤两，还是故意在这里示弱蹭儿子的怀抱，嘟嘟囔囔：“不是我厉害，是人家成先生厉害。”

　　子骞的脑子转得快：“成先生也是爹爹请来的，所以还是爹厉害。”

　　姚善这才转悲为喜。

　　清溪看了这一出，什么悲伤都赶走了。

　　不过他们俩死活不肯放她一个人在家，亏得书院山长好说话，特意雇了牛车每天顺路来拉上爷俩上山，等傍晚再送他们回家。

　　清溪本来觉得没这必要，谁知梁二竟然还不死心的找了来，这就叫人恼了。

　　爹软弱，弟弟又年幼，她便掐着腰大声道：“你们家做事做人都不地道，自己中了秀才就目中无人，请客不请我们家也就算了，还故意使人来跟我娘说，明明知道我娘身体不好，故意来气她，我们两家早就结仇了，结仇懂不懂？除非你们家人死绝了，这仇才算完事！”

　　梁二走了，姚老爹就过来数落她：“将话说得这么难听做什么？！”

　　清溪：“若是不说厉害些，他勾勾缠缠的又来找我，我怕我真要拿刀砍他了。”

　　姚老爹道：“你放心好了，有他后悔受罪的时候。”

　　清溪以为这就是一句普普通通的安慰，并未上心里去。

　　因是天子脚下，所以上京的院试也是得皇帝关注的。

　　礼部呈上中秀才的人员名单，皇帝略扫了几眼，就一抬下巴，让萧意给太子送过去。

　　萧意原本算是大公朝的旧宦官，不过短短几载功夫，就重新站在了皇帝身边，并且深得皇帝信任，论能力跟手段那都是相当出众的。

　　他把名单双手呈给太子，抬头的时候，两个人目光对视了一下，很快就又错开了。

　　太子看过问道：“这上头的几个人名我看着眼熟，外头出来的一些被炒成名篇的文章就是这些人写的吧？”

　　他随口吟诵了几句，皇上听得眉头大皱。

　　皇上乃是带兵出身，识字不多，更不喜欢这些淫词艳曲的。

　　萧意察言观色，问道：“皇上可要取他们的考卷来看？”　

　　皇帝颔首。

　　卷子就封存在礼部，天子脚下的秀才跟别处也不同一般，自是更精贵些，说不定日后举人进士也手到擒来，所以礼部是非常重视的。

　　只是拿来才看了几分，皇帝就气得不成了，把试卷全都扔地上。　

　　“朕是要他选拔出一些真正的栋梁之材，而不是弄些专作靡靡之音的人来！这么多人，每年禄米银子就不少钱了，还要免除徭役田税，这些又是极大的一笔！朕要是想看歌舞，用得着他们扭捏造作？”

　　太子道：“父皇息怒，俗话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如今礼部王朝王大人主事，他是爱这些个华丽骈文，尤爱魏晋文风，所以择取的这些个秀才也是投其所好而已。”

　　皇帝大怒：“住嘴！”

　　王朝爱什么不重要，要紧的是科举乃是为国家选栋梁，那么选出来的所有人都应该是天子门生，他们就算要讨好，也是讨好天子，而不是讨好区区一个礼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