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暗吞噬了黎明

01

因为整个寒假都会住在宁家，我不好意思睡懒觉。再加上保姆因为家里有事，请假回了老家，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来帮着宁妈妈一起做早饭，只是我还没动手，便遭到了宁妈妈的谢绝。

“不用你帮忙，你去看会儿电视，一会儿再叫崎元他们起床就好。”见我还要抢着做事，宁妈妈有些无奈但充满了慈爱地说道。

“没关系的，我能做的。”说着，我伸手去拿刀，准备切菜。

“别不小心切到手了，还是我来吧。”宁妈妈说着，又过来阻止我了。

“妈，您媳妇儿这是在孝敬您呢，给个机会。”身后突然传来有些懒洋洋的声音，我和宁妈妈同时回过头去，就见穿着一身睡衣，头发还有点儿乱的宁崎元轻轻倚在厨房门口，双手抱臂，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趁着宁妈妈失神的空当，我红着脸抢过了刀，转身切菜，“您媳妇儿”这几个字，在我的脑海之中挥散不去。

太难为情了。

他嘴里就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宁妈妈没再多说什么，此时家里的电话铃声响起，宁妈妈便出了厨房去接电话。

“做什么了？”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我连忙吓得回头，见宁妈妈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便忙挣扎着：“一会儿你妈妈看到了。”

宁崎元继续抱着我，并没有放开，他把头轻轻地搁在我的肩膀上。他气息间还有淡淡的薄荷香，让人有种心安的感觉。

我心跳快了几分，答非所问地说：“你先放开我！”

像是报复我一般，宁崎元抱得更紧了些，呼吸也从我耳边拂过。他带着几分戏谑的说道：“我要是不放手，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咬了咬牙，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切菜刀，想也没想地就举了起来。

宁崎元似乎是被吓到了，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有些生气地说：“别乱玩！”

“那你放不放开？”我一挑眉头。

宁崎元果然应声放开了我，同时将我手里的刀给按了下去。他望着我，认真地说：“你要伤我，我绝不还手，只是别伤到你自己。”

我一愣，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怎么可能会伤他？

这时，打完电话的宁妈妈回来了。她见宁崎元还在这里，忙嗔怒道：“崎元，别在这里碍事了。”

宁崎元一挑眉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离开了厨房。

吃完了早饭，宁崎元跟着董叔叔一同去了公司。寒假的这一段时间，他会在董叔叔的公司里实习。临走前，他给了我一张银行卡，有些嫌弃地看着我说：“买几身漂亮的衣服，别丢我的脸。”

“我不要。”我红着脸，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我都已经住到他家里来了，怎么能再要他的钱？

宁崎元沉着脸把卡直接塞进了我手里，不太高兴地说：“用不用随便你。”

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手里的卡有些烫手，也在心里决定绝对不用。

临出发前，我接到了林湘打来的电话，她也想约我一起去逛街。我想了想，问宁妈妈能不能让林湘跟我们一起去。

宁妈妈犹豫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还是表示同意了。

于是我跟林湘约好了在百货商场的门口见面。可是等我见到林湘的时候，我发现宁妈妈对林湘的态度是爱答不理的，这时我才隐隐有些明白之前我问宁妈妈时，她脸上一瞬而过的犹豫是为了什么。

她不太喜欢林湘，不愿意让林湘跟我们一起。但大概是不想我为难，才勉强答应的。

只是我不明白，明明宁妈妈之前对待林湘也很友好，或者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趁着宁妈妈试衣服的时候，我偷偷问了林湘。

“也许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吧……”林湘也看出了宁妈妈对她的疏远，心情有些失落。

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我也没有立场说什么，安慰了她几句，又看见外面不远处有家饮料吧，便让她在这里等我。

饮料是现做的，我付了钱后便在一旁等，耳边顿时响起了有些熟悉的声音：“两杯卡布奇诺。”

我猛地侧过头，果然看到了厉安然那张许久不见的脸。

厉安然看到我时也很惊讶，但随后便一笑，问我：“最近好吗？”

想到姜似锦现在身在国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对厉安然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你似乎过得很好？”

厉安然又是一笑，接过了服务员找他的零钱，一边放进钱包，一边问我：“姜似锦还好吗？”

我听到他说起似锦的名字，心里就冒出了一团火，冷哼了一声：“你问我吗？”

厉安然侧过头看我，眼中有我看不太明白的情绪。

我走近他，冷冷地说：“她一个月前就已经出国了。”顿了顿，我继续说，“她跟我说，她太痛苦了，痛苦得想要离开这里。她一想到你还在这里，就喘不过气来。她想要忘记你。厉安然，是你逼她走的。”说到后面，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乎是恶狠狠地说出来的。

厉安然被我逼得脚下踉跄，脸色一白，好像要摔倒了。

“她……真的这么说？”他颤着声音问我。

“当然，你以为我在骗你吗？”我懒得再多看他一眼，“厉安然，你对不起她，你对不起她的感情。只有离你远远的，她才会好。”说着，我接过服务员递给我的饮料，转身就走，我也不想再和他呼吸一样的空气。

他想要为自己的父母报仇，这没有错，但对象不应该是姜似锦，她从未对不起他。

买了饮料回去，林湘又陪着我和宁妈妈逛了一会儿，便借口有事情一个人先离开了，而我也因为见到了厉安然，想到姜似锦现在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便没心情再继续逛街买东西，我又不想破坏了宁妈妈的好兴致，一直陪着她，但她看我脸色不好，以为我不舒服，便早早地要带着我回去。

司机开车来接我们的时候，宁崎元也在车上。

不知道宁妈妈和宁崎元说了什么，宁崎元下了车后，司机就开车载着宁妈妈先走了。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已经开远了的车，有些发愣。待我回过神来时，宁崎元已经牵住了我的手。

他一手随意地放在裤口袋里，一手拉着我走，不知道要去哪里。

停下脚步的时候，我们已经在游戏厅里了。

“你干吗带我来这里？”因为不爱玩这类游戏，我从来都没有来过，倒是以前为了找他，去过不少次。

宁崎元一挑眉：“心情不好的时候，玩这个最好了。”说着，他又带着我去服务台换了不少游戏币。

没一会儿，整个游戏厅就响起了他那有些暴躁的声音。

“转弯会不会啊！”

“快按！”

“下手快一点！”

“你要不要这么笨？”

“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游戏都不会玩！”

……

又一次“游戏结束”的字出现在了大大的显示屏上。

宁崎元就像看白痴一样白了我一眼，一把拉开我，自己坐在了游戏机前。

我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心里涌出一阵温暖，不由自主地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脖子。

“宁崎元，有你真好。”

宁崎元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认真地玩着游戏，直到屏幕上显示出过关时，他才说：“废话，我不好谁好。”

我忍不住笑了。

02

晚上回去后，我没有将遇到了厉安然的事情说给姜似锦听，但我没有想到的是，睡到半夜里时，却听到了电话响，能在这个点儿给我打电话的，除了姜似锦，我想不到别人。

我迷迷糊糊地接了电话，正想说她怎么每次都扰人清梦时，耳边却传来了一阵哭声。

很低很低的哭声，不像是姜似锦。

我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忙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在看到“厉安然”这三个字的时候，感觉有些难以置信。我怎么样也想不到他会在这个点儿给我打电话，还是以这样的姿态。

正想挂电话的时候，厉安然说话了：“别挂……求你。”

我有些不耐烦地说：“你有什么事？”

“她是哪天走的？去了哪里？”厉安然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觉得问这些还有意义吗，厉安然？”

电话那头，厉安然沉默了，正当我以为他没话再说的时候，他却又说起了和姜似锦之前的过往。我耐着性子继续听着，隐隐有种他喝醉了的感觉。

他一边哭一边说，情绪似乎十分失控。

“厉安然，她已经走了。你在伤害她之前，怎么没有想想她？现在人已经走了，你再这样惺惺作态不觉得恶心吗？”我气极了，冲他吼道。

“童书尘，我是爱她的。”厉安然突然低三下四地请求我，“你帮我告诉她，好不好……”

“别做梦了。”我不想再听他说下去，果断地挂了电话。

伤害了之后才来说爱，这样的爱，真的是爱吗？

后来，我还是在跟姜似锦打电话的时候说了这件事情，她在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还问过厉安然爱不爱她，她有权利知道这个答案。

在听到我说厉安然爱她的时候，姜似锦笑了，然后像那晚的厉安然一样，哭了起来，没再跟我说一个字。

那天之后，姜似锦没再给我打过电话，我几次打过去，她也只是匆匆跟我说几句，便挂断去忙别的事情了。

转眼，寒假过半，除夕也快要到了，按照老一辈的习俗，除夕的前一天，还在世的人需要去陪伴在这一年去世不在了的亲人团年。我已经许久都没有回去陪陪我爸了，他一个人睡在冰冷的地下，一定很孤单。

宁崎元提前几天就买好了车票，打算陪我回去住几天，等到陪我爸团年之后，再坐晚上的火车回来。

只是没有想到帅潇听说了后，也吵着要去，说要见见我和宁崎元以前一起住过的地方，无奈之下，我们便也带上了他。

自从我爸去世之后，我一次也没有回来过，家里许久没有住人，已经落下了一层灰，处处都透着一股物是人非的气息。

除夕的前一天，我在家里做了一桌丰盛的菜，将我爸常坐的那个位置空了出来，陪着他吃了团年饭。

饭后，我和宁崎元去了我爸的墓地，将帅潇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大概是要过年了，墓地里并没有什么人，冬天的风刮得呼呼响，整个墓园里满是一股苍凉的感觉。

照片上的我爸还是那一脸严肃的表情，再不能凶我，也再不能冲我笑了。

我鼻子一酸，眼前涌出了泪，还来不及伸手去擦，原本在一旁等我的宁崎元就过来握住了我的手，坚定而有力。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止住了。

“童叔，书尘现在和我在一起。”宁崎元望着我爸的照片，声音平静地说着，“您放心，书尘以后的人生都由我负责了，有我在，她会过得幸福，过得快乐，我会一直照顾她，也会一直爱她。如果我没做到，您半夜托梦来……”顿了顿，他说，“来揍我。”

我“扑哧”一声笑了，忙说：“以前，我爸可从来都没有揍过你。”那时，不管我和他因为什么事情吵起来闹起来，不管错的人到底是不是我，我爸第一个要骂的要揍的人都是我。

“你不相信我？”宁崎元沉着脸问我，而后也不等我回答，他毫无预兆地半跪在了我面前，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然后打开，“现在呢，信不信？”

我顿时惊呆了，整个人僵硬地站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那枚闪着银光的戒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从未想过，他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在我爸的墓前，递给我一枚戒指。

见我半晌没动，宁崎元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说：“不愿意？”

“啊……”我急忙否认，“不是，我……”

我话还没有说完，宁崎元就将戒指拿了出来，有些粗鲁地拉过我的左手，将戒指牢牢地圈在了我的中指上，戒指的尺寸大小刚刚好，就好像是量身定制的一样。

“还不错。”宁崎元抓着我的手左看右看，好像很满意的样子，再抬头看向我时，话里却带着几分威胁，“到死都不许摘下来，听到了吗？”

“喂！”我有些恼羞成怒地瞪着他，“我还没有答应你！”

“戒指已经戴在你手上了，更何况……”宁崎元缓缓站了起来，一挑眉头，用眼神示意我，“你爸还看着呢。”

我顿时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低头看着指间的戒指，上面并没有什么花纹，只镶着一颗细小的钻石，即使没有阳光，也耀眼夺目，刺得我想流泪。

没有鲜花，没有表白，连戒指都是强行戴上的。

这样的求婚，一点也不浪漫。

但是一想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去买了戒指，还当着我爸的面跪下，我心里便软得一塌糊涂。

“宁崎元，你别后悔。”我仰头望着他。

宁崎元弯唇一笑，伸手捧起我的脸，一丝犹豫都不曾有地在我唇边印下一个吻：“这话，应该换我问你才对。”

03

有人陪伴的新年总是过得格外快些，十多天之后，便到了回校报道的日子。

回校第一天，宁崎元就以“我已经是他未婚妻”为理由，强行让我收拾东西搬到他的公寓去住。论体力，我不如他，论霸道，我也不如他，好在宁崎元的公寓里还有一间房可以让我住。

刚开学，学校里的事情多，即使我和宁崎元住在一起，但我们见面的时间却并不多，他除了要在学校上课，还时常要去帮董叔叔处理公司里面的事情，好几次几乎都是忙到凌晨时才回来。而他一回来也不去睡自己的房间，怀着满身的冰凉气息就钻进了我的床上，然后抱着我睡。

我心疼他每天早出晚归过得太累太辛苦，不忍心踢他下床，一来二往，宁崎元也钻成了习惯，把我的房间当成了他的房间，还直接把他的衣服挂进了我的衣柜。

虽然不能总是在一起，但这一段时间却是我过得最平静最幸福的时光，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未来我们能长长久久地这样生活下去。每个清晨一睁开眼，可以看见对方，每晚临睡前，最后一个看到的人都是彼此。而我也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转眼又是一个周五，今天一整天宁崎元都没有课。早上陪我一起在学校食堂吃过早饭后，他便出发去了董叔叔的公司，而我却要面对满满一天的课程。

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下午要上第一节课的教授因为临时有事，调整了上课的时间，将课程安排在了第二天的下午，而第二节课要4点才上。

趁着这段时间，我回了公寓，将之前放着的脏衣服洗了，见离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便跑回房间设了闹钟去休息。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我听到了有人开门进来的脚步声。

宁崎元吗？

不可能，他从来没有这么早回来过，然而，熟悉的声音却让我确定了是他。

“书尘今天一天的课，不在。”是宁崎元。

除了宁崎元，还有一个人是谁？

我睁开眼睛，意识渐渐清明，正想下床出去看看的时候，却听到了宁妈妈的声音。

“崎元，你还没跟她说吗？”

跟我说？说什么？

我坐在床边，心里突然涌出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我迫切地想要知道宁崎元和宁妈妈所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宁妈妈会这么说？

“这件事情，我并不打算让她知道。”宁崎元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低沉，“可以不告诉她，就不告诉她。”

“但书尘她也不能完全地置身事外，更何况，你是看了她爸爸的日记，才打算回国，开始调查你爸爸的真正死因的。”说着，宁妈妈叹了一口气。

我捕捉着宁妈妈说出的那几个字眼，手心里顿时冒出了一股冷汗。

他看到了！

他居然看到了！

那天晚上，我在看到我爸的日记后便将它藏了起来，不打算让宁崎元知道，那些不过是我爸的一些猜测，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我没有想到，宁崎元会发现日记本，甚至还为了那些猜测而回国，重新调查。

我一直以为他是为了我才回国的，而他明明都看到了，却什么都不说，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想到这儿，我全身开始颤抖了起来，他的声音还在耳边——

“现在事情已经接近尾声了，就快要结束了，害死我爸的人都会付出代价的，也就更不需要让她知道了。而且，她不知道这些事情，以后也能过得更好些。”

不需要让我知道……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会过得更好些……

他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后面宁妈妈和宁崎元再说了什么，我都没心思再继续听下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没再听到宁妈妈的声音了，大概是人已经走了，而这时，我在手机上原本设定好的闹钟也按时响了起来，泉水的声音清澈悦耳。

房间外面的宁崎元好像听到了，脚步极快地过来拉开了我的房间门，然后，我看到了一脸错愕表情的他。

宁崎元愣了几秒钟，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声音干涩地说：“你没去上课？”

“教授临时有事，课改到明天了。”我望着他的眼睛，下床朝他走了过去，“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宁崎元没有动。

我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偷偷看了我爸爸的日记？”

“那不重要。”宁崎元放柔了声音，按住了我的肩膀，“书尘，那些都不关你的事。”

“你是因为想要调查你爸的死，才决定回国的？”我没理会他的话，继续向他发问。

宁崎元看着我，眼神黝黑，他几乎没思考便回答我：“也是为了你。”语气坚定无比。

我的心猛地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疼痛，也似温暖。

可是一想到我们在一起这么久的时间以来，他都在背地里默默地调查着，寻找着也许根本不存在的真相。我就隐隐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不被需要，不被信任。

“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为什么你连一个字都不跟我说？”我质问着他，声音有些控制不住地提高了几分。

“童书尘。”宁崎元的脸色变沉了，“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什么都不告诉我吗？这么重要的事情，还牵涉到了我爸……”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宁崎元就打断了我，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冷：“那你呢，童书尘。”

我猛地一震，呆呆地望着他，心里莫名地有些慌。

“你藏着日记，不让我看，不让我知道，又是为什么？”宁崎元直视着我的眼睛，而那双深不见底的瞳眸里，好像隐含了怒意。

“是因为那些都只是我爸的猜测，我不告诉你，是不想让这些事情影响到你现在的生活！”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将这一切都隐藏起来，不让我知道？”宁崎元轻笑了一声，却带着凉意，“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自私吗？”

“我……”

“如果今天有人告诉你，你爸爸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你会怎么做？”宁崎元质问着我，“你是会当成不知道，还是用尽一切办法都要去查清楚真相，查清楚到底是谁害了他？”

我看着他，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心里也乱作了一团。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么多。我只是不想他像两年前一样，因为一个胡乱的猜测，而做出伤害身边人的事情。

难道这样，也错了吗？

“更何况，说这样的话的人，还是你爸呢？”宁崎元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冷静了下来，提醒我说，“你该上课去了，我的事，你别管。”

我看着他略带着几分冷漠的眼眸，沉默着没说话，最后抱着自己的书离开了公寓。

这是我和他在一起之后，第一次争吵。

我突然有种自己被抛弃了的感觉，好像已经被他隔离在了另外的一个世界，怎么样也走近不了他。

“那你呢，童书尘。”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自私吗？”

“我的事，你别管。”

……

我恍恍惚惚地走着，脑海里不断地回响着他的话，心里顿时委屈到了极点，最后忍不住蹲下身来，泪流满面。

04

争吵之后的一个多星期，我都没有见到宁崎元，我们也没有打过一通电话，发过一条短信。每天下课回来看到空无一人的公寓，我心里都说不出的难受，我想给他打电话发信息，但拿起手机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直到这天下午正上课的时候，我收到了宁崎元的短信。短信很简短，只有一句话——

“书尘，晚上一起吃饭。”

没有什么多余的字眼，我看到的时候，却差点红了眼眶，忙回了他一句：“好，我亲自下厨。”

课一结束，我就直接去了学校附近的超市里买菜，去晚了，剩下的可能都是不新鲜的了，宁崎元有点儿挑食，菜不新鲜，哪怕做得再好吃，他都不会再吃第二口。

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正在蔬菜区挑菜的时候，我会接到姜似锦的电话，她已经许久都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了，我没有迟疑，立刻接起。

姜似锦的声音有些慌：“书尘，我爸出事了，你帮我去医院看看他好不好，我现在还在机场，正准备回去。”

“好。”我想也没想地就答道，问清楚了他爸所在的医院之后，又安慰了她几句，便挂断了电话。我看了看手里的菜，心里有了片刻的犹豫，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回公寓里放下东西后，就直奔向了医院。

去的路上，我给宁崎元打了电话，但却一个都没有打通，只能发短信将事情告诉给他知道。

姜叔叔被判了无期徒刑，之后一直被关在漓市的监狱里，如果不是有重病，也不会到医院里来就医。

我赶到了医院，问了护士之后赶到了急救室外面，姜叔叔还在急救中，急救室的门口还守着两个警察，看到我跑过去，伸手拦住了我。

我忙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但警察却还是一个字都不肯透露给我，只说不是家属无权知道病人的情况。

我只好坐在急救室外面等，给姜似锦打电话也没有打通，她大概是已经上了飞机。

刚开春的天气，还有些冷，而医院里的温度总比外面还要低上几度，坐着坐着，我全身都一阵发冷。

急救室门口的灯还是亮的，不知道要等多久才会结束，但至少在姜似锦来之前，我都要代替她守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宁崎元到底看到我给他发的短信没有，想着明明已经说好晚上要一起吃饭的，现在自己却在医院里，宁崎元生气已经是可以猜到的了，我想了想，又看了看手指上的戒指，再次拨打了宁崎元的电话。

熟悉的手机铃声突兀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我猛地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白亮的灯光下，宁崎元握着手机，大步朝我走来。

我立刻站了起来，一句“你怎么会来”还没有问出口，就被他满身的寒气给镇住了。

他走到我面前站定，沉着声音问我：“你又多管闲事做什么？”

“似锦的爸爸病了，我替她过来看看，这不是……”

“跟我回去。”我话还没有说完，他就直接拉住了我的手，转身就要走。

我连忙挣扎：“我还不能走，我要等似锦来。”

宁崎元停下脚步回头看我，用力地抓紧了我的手腕。他说：“你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有医生警察看着，姜似锦也快回来了。”

“崎元，我是似锦唯一的朋友。”我皱着眉头看着他，“她打电话求我来看看，我怎么能不等她来就走？”

“那我呢？”宁崎元松开了我的手，嘴边拂起一抹嘲讽的笑，“我还没回来，就看到你发的那样的信息，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吗？是不是在你眼中，朋友比我重要？”

“不是。”他怎么就突然说到这上面去了？我向他解释，“对不起，崎元，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可是我不能不来啊！”

“来做什么？看一个罪犯吗？”宁崎元的声音更冷了，刺得我心里有些痛，“你怎么就这么圣母？”

“宁崎元！”我叫着他的名字，想让他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童书尘。”宁崎元也叫了我的名字，“我只问你一句，你跟不跟我回去。”

“我不是……”

“我知道了。”

他不再看我，默然离开，脚步很快。

“宁崎元！”我忙追了几步，心中也有些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想帮帮姜似锦，这样难道也做错了吗？

我感觉自己好像有些看不明白他了，或者，我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

接近凌晨的时候，姜似锦赶到了医院，我看着她风尘仆仆难掩脆弱的样子，忙上前去拥抱她。我说：“姜叔叔现在在病房，门口有警察守着，我不是家属，不让进病房去看他。”

“谢谢你，书尘。”姜似锦轻推开我，“现在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

“我一个人没事的，你放心。”

数月不见，姜似锦的眉眼间多了从前没有的坚毅，整个人的气息也好像变了，没有从前那般尖锐了，我忽然好心疼这样的她。

人在成长之后会蜕变，可蜕变往往都伴随着痛苦。

如果可以选择，我们大概都不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成长。

我没有要姜似锦送我，交代她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后，一个人出了医院。

已经是午夜时分了，街上都没有什么车了，我掏出手机后，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我被晚上的冷风吹得缩了缩身体，想到之前宁崎元毫不犹豫转身的背影，我心里有些委屈起来。

他难道一点都不担心我吗？

我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边，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个被抛弃了的孩子，突然好想回家，回去属于我和宁崎元的家。

正在这时，汽车喇叭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几乎要震破此时的天空，同时还有一道强光照进了我的眼底，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睛。

等到我适应了眼前的光亮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路边，车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抛下我离开的宁崎元。

05

车里亮着灯，将他俊朗的侧脸线条照得无比的柔和。他看向我的一瞬间，我眼前突然一阵湿润，心跳的声音也在这个夜晚格外的清晰。

我没有想到，他会回来接我，我以为他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还愣着做什么，上车。”见我还站在外面没动，宁崎元冷着脸冲我嚷道，同时还帮我打开了车门。

我扶着车门坐了进去，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涌出的泪意和越来越快的心跳。

“系好安全带。”他的声音还在耳边。

我听话地系好。

宁崎元看我一眼，然后开动了车子，遇到红灯的时候，他停下车问我：“姜似锦回来了？”

“嗯。”我应了一声。

“这么晚了，她怎么不送你出来，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他这话说得带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我忙解释：“是我没让她送的。”

“呵。”宁崎元又是一声冷哼，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有我看不懂的情愫，“今天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回去？”

我感觉到了他话里的怒意，没出声。

“你就没有想过给我打电话？你还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男朋友？”宁崎元的声音突然增大了。

“当然有。”我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回答说，“只是手机没电关机了。”

宁崎元没出声，也没看我，车里有了一瞬间的沉默，只听得到车行驶的声音。

突然，我的肚子“咕——”地叫了一声。

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肚子，尴尬得脸都有些发热了，再一抬头，就见宁崎元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没吃饭？”宁崎元问我，声音里怒气冲冲，“你是不是傻？就一直等在急诊室的外面？”

“我一时没记起来。”我老实地回答说。

“活该。”宁崎元恨恨地骂道。

我抿着唇，没有再回他，只悄悄地揉了揉肚子。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很饿，从下午赶到医院之后，我就什么都没有吃。

虽然宁崎元嘴里在骂我，可车开出了没多久，看到路边24小时开着的麦当劳店时，他毫不犹豫地就将车停在了路边。

我看到他解开安全带下车，也立马跟着他下了车。

这个点儿的麦当劳里并没有多少人，进去之后只看到几个穿着高中校服的男生女生围坐在一起吃东西，看得我更饿了。

宁崎元走到服务台前，粗略地扫了一眼，也没问我吃什么，就自顾自地点了一堆。

我听着他报出来的名字，忙说：“不用点那么多，吃不完。”

宁崎元顿时白了我一眼，转头跟点餐的服务员交代减少了一部分东西，付完钱后，他转身就往空位置走了过去，就好像我不存在一样。

我在服务台边等到点的东西都齐了之后，才端着托盘坐到了他的对面。

我拆了包装开始吃，大概是真的饿了，平时不怎么爱吃的汉堡竟也变得好吃起来。见他不动声色地望着窗外，我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崎元，看到你回来找我，我很高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帮姜似锦来看姜叔叔的情况，你会这么生气。”

宁崎元没动，但我感觉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我一眼。

“我一个人坐在急救室外面，想到了我爸死的那天。我爸死的时候，我还在赶回去的路上，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身边也没有亲近的人守着他，而今天姜叔叔的情况跟我爸那时是那么的相似，姜似锦远在国外，回来一趟要十多个小时，我一直想，要是姜叔叔不行了，至少我还能见到他最后一面，把他想说的话传给似锦。我和似锦从小一起长大。她爸爸坐牢了，她妈妈不要她了，厉安然更是狠狠地伤害了她，她的身边只有我这么一个朋友了。在这种时候，我不代替她陪在姜叔叔的身边，还有谁呢？”说着，我眼睛泛起一阵酸痛，一想到和宁崎元最近的两次吵架，一想到他对我的不理解，心里真的委屈得不行。

“最后一次。”宁崎元突然开口。

我愣住，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答应我，这是你最后一次管姜似锦的事。”宁崎元出奇的郑重，我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念头，忙问他：“你为什么一次两次地跟我说让我不要管姜似锦的事？你是不是想让我以后不要再和她来往了？我知道你不太喜欢她，但你以前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你现在讨厌她到这种地步了吗？”

“你就当我讨厌她，不想让你再和她来往好了。”宁崎元干脆直接地说着，英俊好看的脸在灯光下看着十分的硬朗。

“宁崎元！”我突然好不喜欢他这个样子。

宁崎元看着我，语气仿佛没有半点的缓和：“今天我就把话说到这儿了，我和她之间，你只能选一个。”

我莫名地觉得有些可笑了起来，这种问题就好像是一个女生问她的男朋友，我和你妈一起掉进了水里，你救哪一个？我从来都没有想到，他会一点预兆都没有地让我在他和姜似锦之间做选择。

他是我爱的人，姜似锦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明明是不相矛盾的事情。为什么偏偏要我做选择？

想着想着，我连一丝胃口都没有了。

“你不回答也没关系，你只有我这一个选择。”宁崎元自顾自地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你怎么能这样？”我有些怒了。

宁崎元唇角微扬，反问我：“我是怎么样的，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如果，我一定要和姜似锦来往呢？”

“那你试试。”宁崎元的声音说不出的冷漠与霸道。

我被气得一口气憋在了胸口，闷得难受，什么也吃不下了。我赌气地说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

回去的路上，我一句话都没有再跟宁崎元说。宁崎元沉默地开着车，竟无声无息地将车速提得飞快。车里的空气也仿佛因为我们的气氛而变得沉默，让人透不过气来。

不过十多分钟，就到了公寓楼下。

宁崎元拉着我下了车，大步进了电梯，上楼，开门，一系列的动作做得极快。进了门，我猛地被他推倒在沙发上。我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他的身体已经压了下来，将我牢牢地困在沙发里。

“宁崎元！”我叫了叫他，声音有些惊慌。

宁崎元没理我，用黝黑的眼眸看了我一眼后，竟低下头一口咬在了我的脖子上，很用力，充满了报复的意味。

我疼得吸了一口冷气，眼泪都差点涌出来了。

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气，所以在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就好像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咬了我的肩膀一样。

咬着咬着，变成了吻，如同激烈的雨点一般落在我的脖子上、脸上、嘴唇上，他的手用力地搂着我，那滚烫的体温几乎要灼伤我的皮肤。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我慌乱地想要推开他，可他却在我耳边问我：“童书尘，你不是爱我的吗？”

你不是爱我的吗？

那声音里有疑问、有不安、更充满了占有与霸道。

我心中突然一软，放弃了动作。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都迷迷糊糊的，只有疼痛是最清晰的。事后，他紧紧地抱着我，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埋头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意识渐渐陷入了沉睡，只是隐隐间，我好像听到了他在我耳边轻声呢喃：“书尘，你要相信我，有些事情我没有告诉你，是不想你受到伤害。”

可是，有时候隐瞒不也是另一种伤害吗？

我想要睁开眼去问问他，可最终还是敌不过身体的疲惫，沉沉睡去。

06

这一晚，我梦见了我爸。

他站在我的面前，面目冰冷地看着我，一遍又一遍地说：“书尘，你不配做我的女儿，你不配做我的女儿……”说着，他转身离去，留给我一个决然的背影，任由我怎么追都追不上他。

我不知道我爸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我大声地叫他，想要跟他说我不是，可是他却离我越来越远。

“爸！”我瞬间从梦中惊醒，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天已经大亮，有阳光从外面照射了进来，一片安宁，而身旁已经凉掉了的温度提醒我宁崎元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醒来没有看到他，我心里稍稍有些失落，正这样想着，放在床头的手机“叮”的一声响，是一条短信。

我点开一看，是宁崎元：“书尘，起来了吗？我在上课，厨房里有我准备的早餐，别忘了吃。”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透着一股温情，我笑了一下，回了句“知道了”。

吃完了宁崎元准备的早餐，我拿了书去上10点开始的课，走在路上的时候，我给姜似锦打了个电话，想问问她现在的情况，却没有人接。

她昨天半夜才赶到，这个时候很可能正在休息，我没再继续打，专心上课。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后来不管我怎么给她打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最后竟然直接关机了。

我心里有些慌，我怕她会出什么事情。

“她那么大的人了，她爸在医院，她除了陪在医院里，还能做什么。”宁崎元拦下了要去医院找姜似锦的我，不以为意地说。

“我担心她，去看看她都不行吗？”

宁崎元一挑眉，说：“她如果有什么事情，自然会给你打电话。”

“宁崎元！”我恼怒地瞪着他，“我不知道你所说的伤害到底是什么，但姜似锦她会带给我什么样的伤害，我只是……”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宁崎元用嘴给堵住了。

我睁大了眼睛。

“如果你再不听我的，我就会用这样的方式对你。如果你非要去看姜似锦，那我就只好用大招了。”说着，宁崎元还向我靠近了些，气息将我完全笼罩，有些危险。

我忽然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脸上一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便放弃了。

面对这样子的宁崎元，我无力招架。

虽然宁崎元一直拦着我不让我去医院看姜似锦，我还是可以给她打电话的，但在我连续两三天都没有打通她的电话后，趁着宁崎元不在，我逃了课，直奔姜叔叔所在的那家医院。

可等到我到了之后，却根本没有看到姜似锦和姜叔叔。我问了护士才知道，原来在我离开之后不久，姜叔叔就因为重病不治去世了。而姜似锦带走了姜叔叔的遗体，便不知所踪。

我不停地给姜似锦打电话，不停地打，只希望姜似锦能开机，能够跟我说说话。

她失去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我怕她一时想不开，会出事。

离开医院之后，我去了几个姜似锦可能会去的地方找她，但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我没办法，最后直接去警局报了警，简单地说了一下姜似锦的情况之后，请他们帮忙寻找她，虽然我知道能够找到她的希望并不大。

再回去公寓时，天已经黑了，如我所料的那样，宁崎元已经回来了。

看到我的时候，他满身冰寒。

触碰到他的目光，我有些心虚，他那么聪明，不可能想不到我去过医院，但姜似锦的突然失踪更让我忧心，我直接说：“姜叔叔死了，似锦也不见了，我找不到她，就报了警。”

宁崎元沉默着没说话，正当我以为他会因此而跟我发脾气时，他却只是问我饿不饿，在我点头之后，还下厨给我煮了碗面。

因为找不到姜似锦，我一直心绪不宁，几乎整晚都睡不着觉。为了让我早点睡觉，宁崎元抱着我，像哄小孩子一样，一边哼着歌，一边轻轻拍我的背。他细腻的温柔让我忘记了他阻止我去看姜似锦的事情，意识渐渐散去的时候，我往他怀里钻了钻，抱紧了他。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快要天亮的时候，姜似锦出现在了我的梦里，可令我意外的是，她竟是在向我告别。

告别？

她为什么要向我告别？

她又要离开出国去了吗？

我正想要过去问问她，却见姜叔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了，而姜似锦冲我笑了笑，跟着姜叔叔就走了。

我顿时惊住了，待在原地不能动弹。

这时，耳畔边突然传出了一段音乐声，我猛地惊醒了过来，抓来手机一看，见是之前预留的警察局的号码，我心中一喜，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接通了电话。

“这里是警察局，你来报过案的，我们有你朋友姜似锦的消息了。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