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终将逝去的青春

01

我和季川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一开始我还期待着季川能低头道歉，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我越来越失望。

我甚至还偷偷地从季川教室门口经过，谁知，季川竟然像没看见我一样，迈着坚定的步伐从我的身边走了过去。

这是我从来没有想象过的爱情的样子，我从来不知道有一天我和季川会变成这样，变成这种在校园里相遇之后擦肩而过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中午，班里有个同学趁着课间休息的空当在讲台上讲笑话，逗同学们开心。同学们都被他逗得前仰后合，可是我怎么也笑不出来。

以前，有个同学说男生和女生分手之后，女生往往会哀莫大于心死，有的女生会以很快的速度找个男朋友，还会每天都带着新男友在前男友的面前晃悠；有的女生会伤心欲绝，整日以泪洗面，开始怀疑人生，开始质疑这个世界，接着便会成为怨女，觉得全天下的男生都是负心汉。

我当时还不太理解那个同学说的话，觉得她说得太过了，这世上哪有谁真的离不开谁呀？谁离开了谁，不是照常继续自己的生活吗？把分手的理由归结到男方身上，实在是太武断了。如今想来，我觉得那个同学说的实在是太正确了。

分手就像是给投入太多的一方下的判决书，你根本就没有办法衡量，在这段失败的感情里你究竟投入了多少，究竟失去了多少。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谁爱得更深，谁就会被伤得更深，谁付出得更多，就会失去更多。

我和季川以前也吵过一次架，那时候，季川为了获得我的谅解，在宿舍楼下的草坪里用荧光棒拼出了“对不起，我爱你”六个大字。我记得那时季川还向我发誓，说他虽然不能保证以后都不会惹我生气，但是他保证会在我生气后逗我开心。

谁能想到，这个誓言还没有满一年，就这样随着时间悄然消散，没留下一丁点痕迹。我突然明白，原来誓言是这世界上最不靠谱的，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保值的，同时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保真的……这也让我怀疑季川发誓时到底有几分真心。

沈小鱼的数学建模比赛初赛拿到了好的名次，很快便要开始复赛，她又陷入了忙碌的准备之中，每天和我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我有想要帮沈小鱼的心，可是数学建模比赛这样考验逻辑思维能力的事情，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是在语言上给予支持。

我仍旧每天都去奶茶店打工，虽然在那里我每天都能回忆起和季川吵架时的场景，但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把自己的心思都放在工作上。而其他的时间，我则用来和同学们一起去图书馆或者逛街。

我用尽全力让自己忙碌起来，企图用忙碌来忘记心里的酸楚，淡化心里的难过，以及这些负面情绪带给我的对分手的恐惧。

沈小鱼虽然一直在忙比赛的事情，可是极为了解我的她还是察觉到了我和季川之间的矛盾。我后来才知道，她甚至背着我去找了季川。

我不知道沈小鱼和季川谈了些什么，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却跟我说：“小雅，你想开一点，主动找季川去问清楚吧。或许事情真的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你还是在了解了真相之后，再决定原不原谅季川吧！”

我不知道沈小鱼说的这些话是不是季川教的，也不知道季川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让她改变了立场。我没有告诉小鱼，季川和那个女生亲密地招摇过市的样子，也不想让小鱼知道，我的爱情已经一败涂地，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

沈小鱼还想继续劝我回头，可是我早已经到达了爱情的终点，又怎么会轻易地回头？毕竟，在这段感情里，我才是受害者，为什么我这个受害者还要去祈求那个伤害我的人的谅解？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合逻辑，太伤自尊了！已经被伤过一次，我是决计不会让自己被他戳着心再伤一次。

我知道，季川的妈妈曾经背叛了他的父亲，因为这件事情，季川和他的父亲都不相信爱情，他的父亲每天都在逢场作戏，身边的女人轮番换。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早就有预感，预感到季川会变得和他父亲一样玩弄感情……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想到季川搂着那个女孩的腰的情景，就觉得无比恶心。

沈小鱼还想继续劝我，我微笑着对她摇了摇头，低声说：“我和季川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你的比赛怎么样了？这可是复赛，高手如云，你可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沈小鱼意识到了我不想提这个话题，只好配合地说起比赛的事情：“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好准备的。说起来，能进入复赛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我一定会好好准备的，毕竟现在这个比赛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已经是整个系里的头等大事。我的压力也好大啊，最近没睡过一个好觉，你看我的黑眼圈，都快占据我半个脸了。”

“我回头带些面膜给你吧，你毕竟还是要去参加比赛的，还得多注意一下形象。到时候，你得让姚逸舟好好看看，让这小子为自己的有眼无珠后悔去吧。”我随口说着，心里却还在想着季川和那个女生的事情。

这时，刚好有同学找小鱼，小鱼便向我示意，然后跟着那个同学走了。

我朝着她们挥挥手，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下午放学的时候，姚逸舟说不放心我，要去奶茶店陪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便只能随他。

老板娘对姚逸舟的到来很是欢迎。

这次姚逸舟带了自己的小提琴过来，竟然在店里拉起了小提琴。

姚逸舟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整个人又是干干净净的，总是能让人觉得温暖。有了他，奶茶店的生意竟然火了起来。不少人排队买奶茶，只求见姚逸舟一面，听一听他的琴声，和他合个影什么的，气氛极为热烈，简直就是个小型明星见面会。

越来越多的人进到店里，我忙得四脚朝天，老板娘也过来帮忙。她一边忙一边笑得合不拢嘴，还不停地夸着姚逸舟，让我有种她已经成为姚逸舟的粉丝的错觉。

我和季川吵架的那天老板娘不在，她还以为姚逸舟是我的男朋友，一直用一种羡慕嫉妒的眼神看着我，直到告诉她，我和姚逸舟是普通朋友，她的眼神才恢复过来。

不过，老板娘还是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小声地问：“小雅，我真是搞不明白你们这些小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能放着这么一个绝世好男人不要呢？你看看他，不但长得帅，人品也好，最关键的是还会拉小提琴。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偷偷喜欢他，不敢告诉他？”

听了老板娘的话，我简直是无奈到了极点，却不能把什么事情都告诉她，当下便焦急地跺了跺脚，辩解道：“老板娘，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喜欢姚逸舟？我们都已经认识好几年了，我要是喜欢他早就表白了，怎么会等到今天？其实，是我一个朋友喜欢他，又怕他被别的女孩抢走，就让我每天看着他。”

我觉得自己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可老板娘还是一脸不解地偷偷看着姚逸舟，继续在一旁嘀咕：“我怎么就想不明白了？你那个朋友喜欢姚逸舟，还让你盯着他？她既然这么喜欢，怎么不自己来盯着？难道就不怕你们接触多了日久生情？”

我朝着老板娘比了个大拇指，无奈地摇了摇头：“老板娘，你的推理能力实在是太强了。可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我和姚逸舟已经认识好几年了，我们要是能在一起的话，早就在一起了，也不会等到今天。再说了，你看我是那种会暗恋别人的人吗？我要是喜欢一个男孩，怎么样也会让他知道的，否则，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喜欢别人，实在是太冤枉了！”

老板娘微笑着用手肘碰了碰我的胳膊，一脸好奇地追问：“小雅，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板娘的问题，隔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说：“我没有男朋友。”

这时，姚逸舟拉完了一曲，围在他身边的妹子顿时欢呼雷动，还有人吵着让他再来一曲。

姚逸舟似乎无所谓，把小提琴放在肩头，开始拉新的曲子。

当姚逸舟拉完第二首曲子的时候，那些姑娘再怎么恳求他也不拉了，只是微微笑着说：“你们要是还想再听的话，就明天这个时候来吧，这段时间，我基本上每天都会这个时候来。”

姑娘们虽然不乐意，可姚逸舟都这么说了，她们再渴望也只能等待明天了。

人渐渐地散去了，我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好奇地问姚逸舟：“姚逸舟，你这玩的是什么花样？”

姚逸舟震惊地看着我，隔了好一会儿，才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温雅，你上课都干什么去了？这只不过是一种常见的营销手法罢了！你是不是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有好好听课？”

面对姚逸舟的指责，我实在是无话可说，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

谁知，姚逸舟却来劲了，一边摇头一边叹着气说：“看来，这个月的作业我又要被你拖累了。你什么时候能自己独立完成作业啊？你要是能自己独立写出毕业的论文，我就真心佩服你，从此唯你马首是瞻。”

我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姚逸舟，你别太着急啊，你的愿望我一定会帮你实现的——既然你这么想成为我的随从，我就大发慈悲地准了吧。”

我的话刚落音，姚逸舟马上眼睛一亮：“温雅，这可是你说的，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随从！”

我点了点头：“主要是你的意愿太强烈了，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真的不忍心拒绝啊……算了，就这么着吧。”

姚逸舟在一旁坐下，笑得特别不怀好意。

等我收拾完东西，差不多也到了下班的时间，姚逸舟竟然说要送我回家。其实我懂他的意思，他不忍心看我继续情绪低落，也怕我会像别的女孩子那样干傻事，而我也需要陪伴，也需要安慰……姚逸舟就像我的一座城堡，在我受伤的时候，他会毫无理由地理解我、安慰我、包容我。

很多时候，我觉得姚逸舟就像我小时候看过的那个童话故事里的火柴，而我就是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虽然火柴发出来的光很微弱，但就是这点火光，照亮了我的整个世界，带给了我最渴望得到的温暖和希望，对我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接下来的日子里，姚逸舟陪伴我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会每天和我一起下课，和我一起去奶茶店，我打工他拉小提琴，陪伴着我度过了难熬的每一分每一秒。

姚逸舟坚持每天在打工结束后送我回家，陪着我在北京最堵的时候坐公交车，陪着我等待每一个红灯。

姚逸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许多笑话，有的笑话很好笑，有的笑话不好笑，但他每一次都非常认真地读给我听，直到我脸上露出笑容才肯作罢。可是，他不知道，每次他在我面前给我讲笑话的时候，都会勾起我的回忆，让我想起季川曾经说过的要逗我开心的誓言。如今，季川的誓言还在我的脑海中回响，可实现诺言的人不是他。

想着想着，我的情绪又变得低落了。只是，我不想让姚逸舟看出来，不想让他觉得良苦用心白白浪费，只能勉强挤出笑容。

可这笑容里的苦涩，只有我自己才能懂。

虽然在姚逸舟的陪伴下，我的心情逐渐好转，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是觉得，要是照着现在的情况继续发展下去，我和姚逸舟的关系会变得很危险。

再说了，沈小鱼还一心一意地喜欢着姚逸舟呢……

我有些担心，如果我和姚逸舟之间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那是我不想看到的。

我在心里警告着自己，然而，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孤独和对温暖的渴求。

02

日子一天天平淡地过去，我也经常听到季川和什么女生一起吃饭、看电影的传言。

对于传言的真实性，我不想去考证。或许，从我们发生争执那天起，他对我来说就已经是毫不相干的人了。

最近有个电影很火，叫《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我和姚逸舟一起去电影院看了，看完之后，我竟然忍不住偷偷地哭了。

是啊，青春是短暂的，青春也是终将要逝去的，可我们放肆地挥霍着自己的青春，伤害着自己在意的人……或许有一天，回想起青春年华，我会感谢季川，感谢季川让我成长，让我变得更好。

连续一个月，姚逸舟每天送我回家，我就只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和父亲他们一起吃饭。

这段时间里，我没有刻意地挑衅父亲，也没有和那个女人吵架，对温少晔的态度也变得温和不少。我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姚逸舟的影响，心态平和了许多，没有像以前那样，跟干柴一样一点就着。

父亲似乎对我这个月的表现很满意，态度也和缓了不少，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拍桌子。

或许有的时候，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不管他做什么你都会觉得很烦，不论他说了什么你都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然而，当我没有刻意地去回想父亲和后母对我的不是的时候，竟然可以安静地一起吃完一顿饭，这实在是我之前怎么也想象不到的。

对于一般的家庭来讲，每天在一个饭桌上安安静静地吃完一顿饭，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对像我家这样的重组家庭来说，这样简单平凡的小幸福简直就是奢侈。

有一天，吃完饭我收拾饭桌的时候，父亲坐在客厅里，高声地对我说要恢复我的生活费，甚至还说了一些他以为是鼓励我的话。

不知道父亲对我的真实想法是不是恨铁不成钢，所以才对我的改变特别欣慰。其实，我并不是刻意地想要做什么，来改变父亲对我的看法，我只是突然对这些事情觉得麻木了，没有力气再投入到毫无止境的争吵中。

周末在奶茶店打工的时候，姚逸舟突然走到我面前，一本正经地问我：“下周日去不去欢乐谷？”

我原本不太想去，可姚逸舟又接着说：“你把自己搞得这么累，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放松？别多想了，去好好玩一次，换换心情吧。”

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我只好答应下周日和他一起去欢乐谷玩。

我不知道姚逸舟的说法对不对，更加不知道是不是只要去欢乐谷玩一次，就真的能够快乐起来，但我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和季川。或许是我和季川在一起的时候太过顺利了，所以老天爷才安排了这么多的考验给我们……甚至有的时候，我竟然开始反思自己的言行：是不是那天我真的说得很过分呢？

很多男生最讨厌的，就是女朋友把他和别的男生比较，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我那天也的确说了任何一个男人都比季川强。我承认，这句话我说得非常过分，可当时季川做的事也实在是太招人恨了，我说的只不过是一句气话罢了。

沈小鱼曾经跟我说过，越是相爱的人就越是容易互相伤害，其实，他们是害怕失去对方。我不知道沈小鱼说的这句话究竟有几分是对的，而我也根本静不下心来思考这样的问题，我只知道，我现在已经不太确定自己究竟还爱不爱季川。或许，我其实并没有如自己想象的那样，把季川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之后的几天，我去找过沈小鱼几次，她每次都忙得没有时间陪我，老是跟数学书泡在一起，说是要在比赛前好好复习。无奈，我只能去找姚逸舟，顺便在他手上蹭一些别的女生送给他的美食。

昨天，有个女生送给姚逸舟一大盒亲手做的饼干，还有一份亲手做的便当。便当里荤素都有，摆得特别精致，拼成了一个好看的笑脸形状，搞得我拿到这份便当的时候，都有些不舍得下筷子。

我找到姚逸舟的时候，他的桌子上放了五六份便当。我看到他对着桌子上的便当左右为难的样子，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姚逸舟见我在一旁笑，皱着眉朝我挥了挥手，示意我过去。

有好吃的自己送上门，哪有拒绝的道理，我吞了吞口水，小跑了过去。

“你看看吧，想吃什么就随便吃。挑你喜欢的吃就行，你挑剩下的就给我。”

姚逸舟把桌子上那些便当统统打开，一字排开放在我面前任我挑选。

一向脸皮比城墙还要厚的我，这时候竟然有了一丁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逸舟，这些都是那些爱慕你的姑娘们特意做好送给你的，你就这么让我吃了，不觉得心疼吗？我怎么觉得这样不太好啊！”

“你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你也不用脑子想想，这五六个便当我吃得完吗？再说了，你从高一开始就不知道什么是客气了，今天是怎么了？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温雅吗？”

姚逸舟把盛着梅菜扣肉和水煮鱼的便当盒推到我手边。

我闻了闻水煮鱼的香味，突然又想起了以前季川打工赚钱买水煮鱼给我吃的事情，结果，面对那色香味俱全的水煮鱼和梅菜扣肉，我顿时没了胃口，整个人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

姚逸舟不知道我因为水煮鱼想起季川，还以为我真的转了性子，对我竖了个大拇指。

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又皱着眉低声问我：“小雅，你说人要是快奔二十了才发觉自己以前很混，想要洗心革面、改过自新，还来得及吗？会不会太晚了些？”

我听出来了姚逸舟的言外之意，笑了笑没有说话。

晚上回到家没多久，沈小鱼打电话给我，约我周日出去玩，可是我已经答应姚逸舟了，又怎么能爽约呢？没办法，我只能委婉地拒绝了小鱼。

原本我还想和沈小鱼聊一点别的事情，可是，她在我拒绝了周日一起出去玩的邀请之后，在电话另一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小雅，有件事情我想要跟你说。”小鱼的语气异常郑重。

“小雅，我今天约姚逸舟了，想要周日和他去看一场电影，可是姚逸舟说已经有约了，拒绝了我。其实，我有些事情一直没有告诉你……这段时间我约过姚逸舟好几次，想要下课后和他去喝咖啡、看话剧什么的，可他每次都是拒绝。小雅，你说，我和姚逸舟是不是没可能了？他是不是根本就对我没感觉？”

沈小鱼说着说着，竟然哽咽了起来。

可是，她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告诉她我和姚逸舟之间的事情，不能告诉她，姚逸舟拒绝她的约会是因为他已经跟我约好了。

“小雅，我真的很喜欢姚逸舟，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鱼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说才能让她不多心，我只能选择沉默。

小鱼见我半天没有反应，便主动挂掉了电话。

隔了好久，我才把手机从我的耳边拿下来。脑海里回想着小鱼方才说过的话，原本平静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我突然觉得有些心虚。虽然我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沈小鱼的事情，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心里始终觉得不安。

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只是接受了一个多年好友的邀请，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也没有什么别的企图。

虽然我不停地告诉自己，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沈小鱼的事情，但我心里异常清楚，我和姚逸舟的关系早已偏离了正常朋友的轨道，是应该被制止的。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姚逸舟，总不好不去吧……

算了，这是最后一次了，下次绝对不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其实，就算我和姚逸舟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结果也不是我想要的，还是趁着关系变质之前早点刹车，以防万一。

周日很快到了，姚逸舟来我家接我，我和姚逸舟两人打了车便直奔欢乐谷。

我比较喜欢刺激的项目，姚逸舟虽然不喜欢，却每次都排好队买票陪我玩。姚逸舟很了解我，我只要眼神一瞥，他就知道我想要什么，让我觉得自己玩得很舒服。

在姚逸舟排队买票的时候，我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在一旁猛吃。

其实，我真的很珍惜和姚逸舟相处的这些日子。这一个月来，因为有他陪伴，我才暂时摆脱了痛苦不安的泥沼。了解我的姚逸舟，就像是我的另一双眼睛。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心领神会，我不需要任何语言，只需要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动作，他就会把我想要做或是打算做的事情处理好。这段时日，我和他默契无间，相处得格外自然舒心。

在欢乐谷玩的人非常多，一整天下来，我们的时间绝大部分耗在了排队买票上面。当姚逸舟在排第四个项目的时候，我便拉着他打算返程。

姚逸舟叫了车，执意要送我回家。我原本打算拒绝的，可最后本着善始善终的心思同意了。

到我家了，我下车后向姚逸舟挥手告别，他突然把头探出窗外，微笑着说：“小雅，咱们学校附近的巷子里新开了一家蛋糕店，里面有你最喜欢吃的乳酪蛋糕，我明天带给你吃。”

感受到姚逸舟目光中的温柔，我突然想起沈小鱼，想起小鱼对姚逸舟的感情，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好一会儿才皱着眉说：“好。”

姚逸舟见我答应，心情一片大好，朝我笑了笑，便扭头嘱咐司机开车。

我站在家门口，看着姚逸舟乘坐的出租车从街角消失，心中非常纠结。

结果，原本结束这段危险时光的打算我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想，我还是狠不下心拒绝他。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姚逸舟除了陪我上课、打工，几乎每天晚上九点多都准时给我打电话，跟我聊一些天南地北的话题，还经常说一些不是很好笑的冷笑话给我听。

这天晚上，姚逸舟突然问我：“温雅，你和季川之间真的结束了吗？”

我沉默了半天也没说话，最后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突然之间，我竟然前所未有地想念起季川来，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姚逸舟提起季川的名字开始，我的内心深处竟然有一股浓烈的思念突然炸裂开来，充斥了我的每个细胞。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特别想念季川，于是，只能把这样的想念归结为自己的大脑中病毒死机了。

难道说时间真的是愈合伤口的良药？这段时间以来，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把对季川的恨消磨殆尽，脑海里只剩下对他的思念。

前不久，新闻里说有一对离婚的夫妻，他们之前闹离婚的时候简直是天翻地覆，两人都觉得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和对方再见面，甚至觉得自己以前和对方结婚简直就是瞎了眼。可是，任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对夫妻在离婚半年之后，竟然复婚了，还有了之前怎么也怀不上的孩子。

难道爱情真的是这样吗？难道所有的恨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被消磨掉，就像我原谅母亲一样？难道说，我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原谅了季川？

我不确定是不是这样。但是，自从上次和季川吵架也有差不多两个多月了，说不定季川也在等着我的电话，等着我主动给他打电话呢？

想到这个可能，我竟然觉得有些释然，心情也愉悦了起来。

我拿起手机，咬着牙拨通了季川的电话。

谁知，季川的电话竟然在通话中。我隔了半个小时之后再打，季川的手机依然在通话中。我有些纳闷，不知道季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竟然和别人通这么长时间的电话。

我犹豫了一会儿，决定明天主动去找季川。

或许这次真的是自己在无理取闹呢？要是明天跟季川把话说清楚，以后再也不为这种事情闹脾气了，季川会原谅我的吧？毕竟，那天我说的那些贬低他的话确实太伤人了……我这样自责地想着，心里竟然觉得十分愧疚。

以后，我是不是应该变得大度一些呢？

我从来就没有试想过另外一种结果。要是季川真的和那个女生有什么关系的话，他就不会那样和那个女生在一起招摇过市吧？或许，他和那个女生真的是清白的呢？

我忍不住回想起和季川在一起时的种种，还是觉得以前那些和季川一起携手走过的青春年华，并不是我说舍弃就能舍弃的。

或许，女生都是比较感性的。当一段感情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男生往往是理性的，而女生却比较感性。两个人想要相爱，想要在一起，真的很容易，可是，当两个人的感情走到尽头的时候，男生总是那个最先愿意离开的人，女生通常是受伤害最深的人。可是，即便是受伤害再深又怎样呢？女生往往只会想着男生的好，不管他做错了什么，总是不舍分手，不舍这段感情。

我好像也陷入了这样的情绪里久久不能自拔。

一夜难眠，在凌晨五六点钟的时候，我决定给季川最后一次机会，也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给我们的感情最后一次机会。

我不知道自己做这样的选择究竟是错还是对，毕竟这就像是一场豪赌，如果我赢了，我的爱情能以最脆弱的方式延续，如果我输了，我就真的是一败涂地了。

可是，我想了好久，还是希望让这段早已在风中飘摇不定的爱情继续延续下去，哪怕它已经变得脆弱不堪，哪怕继续这样的爱情会让我成为一个可怜的弱者，我的内心深处依然不想放弃。

或许，我是得了无药可救的病吧……这场病的症结就是季川，他让我难过，让我痛苦，让我吃不下睡不着。我的眼里只能看到他，心里也只有他一个人，即便他已经伤害了我，我还是无法就这样放弃，无法就这样和季川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无法就这样忘记季川。

因为我知道，我根本就忘不掉他。

对现在的我来说，季川就像是空气一样，如果没有了季川，我会觉得无法呼吸。

对现在的我来说，季川就像是水一样，没有了水，我一样也没有办法存活下去。

这段时间以来，没有了季川的陪伴，每一天我都觉得非常难熬。

我真的不舍，不舍曾经那样爱过我、视我为掌中宝的男孩，不舍那个曾经重视我胜过重视他自己的男孩，不舍那个曾经为了我不惜一切的男孩，不舍那个说会和我结婚、和我永远在一起的男孩。

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对不对，但我不想在许多年后回想起这段时光的时候，用后悔和可惜来定义。

03

第二天中午，我去了跆拳道社团，没看到季川，便向社团里的同学打听季川在哪儿。可社团的人也不知道季川去了哪里，我只能去宿舍找他。虽然说他在宿舍的可能性很低，但我还是想去看看，如果他在宿舍，还能给他一个惊喜。

一切可能发生的我都想象得很美好，我想到过我见到季川的时候，季川向我道歉，告诉我他以后再也不和别的女生亲密来往，我也想到过许多季川向我道歉的样子。

我不知道是我太单纯，还是老天爷跟我开玩笑，当我非常想要一件东西的时候，当我非常想要做成一件事情、达成一个完美的结果时，老天爷给予我的偏偏是最糟糕的结局。

我走到男生宿舍，正满怀欣喜地想着怎么混进去找季川，却瞧见季川和之前那个同他一起出现在奶茶店的女生站在树下，两人聊得挺开心的样子。

他们看起来实在是太像一对正在热恋中的情侣！

这样的情景我只是看了一眼便再也看不下去，只能赶紧闭上双眼，强压住心头不断升腾的怒火，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正常的，不要疑神疑鬼，说不定他们只是在谈论跆拳道社团的事情。

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僵硬，挤出一个微笑朝着季川和那个女生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刚走了几步，就看见季川朝着那个女生笑了一下，亲昵地在她额头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这样熟悉的动作，这样熟悉的季川，就这样闯入了我的眼睛里，可站在他对面的女生不是我，这样的结局对我来说简直是当头棒喝。

好残忍！

我停住脚步，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张开嘴想要呼吸，却感觉吸不进一丝空气，好像就连空气也凝固了一样，同时，我的心里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刺痛。

我捂住胸口，痛苦地蹲下身子。

几乎是这一瞬间，我的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再也不是彩色的了。我的世界里，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失去了生机，没有了色彩，没有了活力。

“同学，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身旁传来路过的同学关切的询问，可我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更加没有说话的力气，整个人就好像置身于海底深处，明明想要挣扎着浮出水面，可是越挣扎陷得越深。

这一刻，我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是心痛，感受到了什么是万劫不复，感受到了痛苦排山倒海般袭来时的无力感。

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直到有双似曾相识的乔丹运动鞋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挣扎着站起身，抬起头看向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神情复杂的脸。

我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后来，我唯一能想得起来的，就是自己狠狠地甩了季川一巴掌，甩掉了自己心里仅有的那一点不舍。

在打完季川一巴掌之后，我冲出了校园，上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回家。

我在出租车后座上缩成一团，脑子里一片空白，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我根本就无法承受。

实在是太讽刺了！

我最接受不了的是，当我把季川看得跟空气和水一样重要的时候，他竟然在和别的女生甜甜蜜蜜。我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一丁点的羞愧，对我有没有一丝丝的歉意，更加不知道他会不会偶尔想起我并会觉得有那么一些不舍。

或许，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和季川到了这一步田地，就只剩下分手这一条路可走，没有别的选择。

好耻辱！

这种被抛弃、被背叛的感觉，真的让我感觉好耻辱，这样的分手方式真的让我感觉很耻辱！

到了家，是后母开的门，她看到我满脸泪痕的样子很是诧异。

我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她是不是偷偷骂我活该，这个时候我根本就没有心情想这些，直接便冲回了自己的卧室，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

被窝里很温暖，这样的温暖让我的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恍惚中，我觉得自己就像是曾经窝在母亲的怀抱里，安详而不受伤害。

这场失败的感情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能量，我已经没有力气从床上下来，更没有勇气去学校。我把自己房间的门反锁，除了吃饭和上厕所，所有的时间都蜷缩在床上。

我就这样在家待了好几天，没有去上课，也没有接任何人的电话。

父亲和后母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能看得到我伤心的样子，只能看到我在饭桌上一言不发、胡乱扒拉两口便回屋的身影。

父亲来找过我几次，说了一些劝慰我的话，可是我一句都听不进去，只是用被子把自己包围住，一个字都没有说，也不想向父亲做任何解释。反正他从来没有过问我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关心我的事情，直到我和季川分手，他甚至都不知道我已经和季川在一起几年了，都不知道有个叫季川的男孩已经把他的女儿伤害得体无完肤。

父亲对我那样的一无所知，所以我根本不在乎，更没有心情向他解释我的反常。我也没有告诉沈小鱼我和季川之间发生的事情，没有告诉她我和季川已经彻底分手的事实。

后来，我听说我和季川分手那天，沈小鱼去参加数学建模大赛的复赛去了，她听说了我和季川的事情之后便给我打电话，可是怎么打也没打通。

沈小鱼到我家找我的那天，她刚参加完比赛，一回来就直奔我家来了。家里只有我和阿姨在家，她敲了我房门半天却敲不开，只得去找阿姨，从阿姨那里拿到了我卧室的钥匙。

沈小鱼打开我房门的时候，我正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躺在被窝里。

沈小鱼掀开我的被子，想要说些什么，却半天都没有说出来。

我半眯着眼看了她一眼，连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只是用浓重的鼻音低声说：“我感冒了，不想让任何人打扰。”

“小雅，是我，沈小鱼，你还好吗？”沈小鱼小心翼翼地轻声说着，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地拍着。

我睁开眼睛，懒洋洋地看着她，隔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小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是星期几了？不好意思，我没有去机场接你。”

沈小鱼微笑着摇了摇头，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嘴巴张开了又合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其实，就算小鱼不说我也知道她想要问什么，无非就是我和季川分手的事情，作为一路见证我和季川爱情的人，我从小鱼的眼神里看出了惋惜。可是，我不想就这样狼狈地抱着小鱼哭泣，这样的话，我会更觉得自己像一个怨妇。

“怨妇”这个词和我对自己的形象定位完全扯不上任何关系！

我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长叹了口气，语气淡淡地说：“我只不过是失恋了，你别担心我了。其实，我现在倒是觉得失恋就像是感冒一样，即便是再令人觉得难受，即便失恋的痛苦能够击垮任何人，可就和感冒一样，总有痊愈的一天。”

沈小鱼心疼地把我抱在怀里。

“小鱼，你别太担心我，我还狠狠地打了季川一巴掌，也算是报了仇。”

嘴上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可我的心里像是翻江倒海一般。

在沈小鱼面前，我紧绷的情绪就像是突然决堤了一般，鼻子一阵酸涩，我情不自禁抱紧沈小鱼，把头埋在她的胸前，掩住奔涌而出的眼泪。

良久，我的情绪才恢复平静。

小鱼帮我捋了捋头发，浅笑着说：“小雅，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好几天都没收拾自己了吧？看看你的头发，简直乱成了一团麻。你要是现在出去，学校里那些暗恋你的人得多嫌弃你啊。”

“你瞎说什么？哪里有什么人暗恋我啊。再说了，我现在怎么可能去学校。”沈小鱼的幽默让我轻松了不少，就连说话的口气都轻快了不少。

沈小鱼见我的情绪好了一些，便起身说：“小雅，你喝水吗？我给你倒点水喝吧。你不是感冒了吗？感冒就要多喝水，喝水才能好起来，喝水才能把不愉快的东西都忘掉。”

“你以为是‘忘情水’啊？喝水怎么可能忘掉所有的不愉快？”我忍不住笑了笑。

沈小鱼飞快地点了点头：“是啊，我给你倒一杯‘忘情水’，喝了它你就能忘掉所有的烦恼。你等一会儿吧，我知道你们家的水放在哪里。”

我点了点头，微微地笑着说：“好，就听你的。”

小鱼来我家很多次，她知道我们家的东西都放在哪里。不一会儿，她便端着一杯热水走了进来，还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是一些切好的水果。

“小雅，你起来喝点水，吃点水果吧，你们家的水果还挺新鲜的。”小鱼说着，便把盘子硬塞到了我的手里。

我拗不过她，只能接了盘子，把盘子捧在手里。

虽然小鱼在一旁不停地劝我吃，可是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小鱼扭头看到床头柜上季川的照片，先是仔细打量了我的卧室，像是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问我：“小雅，你房间里好像有不少和季川有关系的东西，你打不打算把它们处理掉？”

我扭头看了看床头柜上季川的照片，再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这里的许多东西都是和季川一起买的，都是一些斩不断、理还乱的过去。

或许，只有把这些东西都清理掉，才能算是真正地告别过去吧……

“好，你帮我一起收拾吧。”我点了点头，咬着牙做了最后的决定。

从照片开始，沈小鱼和我清理起房间里所有和季川有关系的东西。

原本，我觉得清理这些东西是很容易的事情。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每当小鱼拿着一个东西问我丢不丢的时候，我就开始回想这个东西和季川的关联，结果，想着想着，我的心情竟然变得越来越低落，很多时候，眼泪都止不住地往下掉。

原本一会儿就能收拾完的东西，我和沈小鱼到下午四点才搞完，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小鱼找出一个大纸箱子，我们把所有要丢掉的东西都放在了里面，直到把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再也放不下任何东西。

其实，我扔得最多的是衣服。之前我和季川一起买了不少衣服，其中最多的就是情侣装。我扔这些情侣装的时候真的觉得很讽刺，这些情侣装都没穿过几次，一件件都是崭新的，而它们还没有来得及被穿，就已经在我的生命中寿终正寝了。

小鱼拉着我，走出了我待了几天的房间。

虽然我还是有些浑浑噩噩，可是，当我和小鱼把大纸箱子抬到小区里的空地上，用打火机点燃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心里格外敞亮，整个人就好像是解脱了一样。

那些被烧掉的东西就好像是一些背在我身上的大石头，它们化成灰随风而逝，就好像那些大石头从我的肩膀上卸下来一样，令我觉得格外轻松。

再见了，季川！再见了，我的青春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