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爱在心口难开
书名:记忆会记得作者名:锦年本章字数:11426更新时间:2023-12-27 20:33:36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如果时间能倒流的话,我依然会如此选择,因为我知道我不这么选择的话,最终受伤的是你,而如果我选择了的话,受伤的是我们俩,两个人好过一个人,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
——关施林
01
第二天早上,季艺就在公交车站见到了何言承。
像是很早就等在了那里,何言承一脸的疲惫,黑眼圈也甚是浓郁。季艺看着他,讶异之余,悲伤立即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然而,她尚未做出反应,何言承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及至她跟前,自顾忏悔起来:“季艺,三年前在穗川市发生过的事,一直是我不能说的秘密,我也知道我做错了,但我真的是无心的。那天傍晚,我迷了路才会到山海大马路,然后又因为一只黑猫有了摄影灵感,便追着它上了山。后来下起了大雨,我无奈之下只好寻找起避雨的地方,不久我就看见了一间茅屋。
“我的本意只是避雨,但我一进茅屋,就发现一个失去了意识的女生倒在地上,她的手脚被绳子捆绑着,脸上很脏,满是泥土灰,嘴巴也封了胶布,我……我当时很害怕,我不知道她是谁,遭遇了什么,但是我没办法丢下她不管,于是我只好背着她冒雨下山。
“但,因是雨天,天色已黑,周遭又没有灯火,路面崎岖又滑得很,抵达山脚的时候,我不小心就摔了一跤,她也跟着摔在了地上。我起身想背着她走的,可是,借着闪电的白光,我看到她……她的头部出血了,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救人变成了杀人,于是……于是我逃跑了。
“季艺,你相信我好吗?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见死不救的。三年来我一直没办法原谅自己,每次想起那个晚上,我就十分懊悔,我知道我不该逃跑的,甚至不应该连上前看一眼都不敢。我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我希望她还活着,如果她还活着,我还能有机会跟她说一声对不起,也能活得安心一些……”
静静地听着他说完漫长的讲述里,她从悲伤愤怒,到后来的释怀,眼泪早已经迷蒙了视线。
而在氤氲着的泪水里,季艺看着他的脸,细细地勾勒着他的轮廓,她才忽然想起来,那个雨夜,她确实曾见过这张脸。在她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出现在她几乎眯合成缝隙的视线里,那一刻刚好有闪电,她便看到了他的脸,而脸盲症的她却认不出,甚至在后来,她也一直以为那张脸是属于绑匪的。
“幸好,幸好不是你。”
真相大白之后,她哭着笑了,声音颤抖着。
何言承有些莫名不已,眉心的褶皱除了懊悔与歉疚,也有对季艺的疑惑。于是,顿了顿,他问起她:“季艺,那个女生……是你什么人?”
事到如今,也该坦白一切了。
季艺抹去了眼泪,吸了一口气,才说:“那个女生是我。”
“什么?是……是你?”何言承一脸的不可思议,当年他根本没能看清楚女生的长相,三年来虽然他一直希望对方还活着,但理智却更偏向于对方早已经离世的推理。
“三年前,我被绑架了,对方要求我爸爸妈妈用一百万赎金来赎我,但是,交赎金的当天晚上,他们却连人带车冲入了海里。”直接滤过何言承的不可思议,季艺兀自陈述着,“当年的案件,警方归为了车祸意外,就连我报称被绑架一事,都不了了之。可是,我很清楚,这件事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所以我发誓一定要查出真相。虽然三年来我一直在暗下查证,却始终无法接近真相,直到我遇见了你。”
“我?”
“嗯。对你莫名的熟悉感,让我觉得你与整个案件有关。而且,有一次做梦,梦见了三年前的那晚,我看清楚了你的脸,所以我怀疑你了,并且接近了你,以调查真相。”
季艺的话音就此落罢,两个人瞬间陷入了沉默里。
得知季艺是当年的女生,何言承除了惊诧,更多的是释然,毕竟他谴责了自己三年,更一直无法面对那段过去,可如今他看到,她还活得好好的,就像曾经犯下的弥天大祸得到了救赎一般。
他很懊悔,当年抛下她离去。
他很歉疚,所以一直未能原谅自己。
他很惊喜,她竟然还活着,更变成了自己最亲爱的那一位。
可是,他的心也隐隐作痛起来。
在她坦白自己的接近是因为对他产生了怀疑时,何言承没有生气,只是有一点点的不开心,但随即,这一点点的不开心就变成了铺天盖地的悲伤,因为他忽然顿悟,她之所以会答应交往,也是因为想从他身上得到所谓的真相。
他不想怀疑,却不得不去面对,所以,沉默了半晌之后,他还是求证般地问她:“所以,也是因为怀疑我,所以你才会……才会答应我的告白,是吗?”
微微地低下了头,季艺坦白道:“是。”
心撕心裂肺地痛了起来,何言承眼里的季艺在氤氲里渐渐迷糊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沉默转身。一步步地背对着她远离,这段爱情似乎就在沉默中宣告了结束。
在得知她就是当年的女生时,他的心惊诧间,闪烁过“命中注定”四个字。
也是那一瞬间,他才知道,原来早在三年前,他们就已落入了这命中注定的缘分,只是谁都不知道,一切就像是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要他们相遇,要他们误会,要他们相爱,可此时此刻又要他们分开。
02
再见到季艺,已是两日后。
彼时,隔着一条马路,何言承看到,小鸟依人的季艺正依着关施林,而关施林的手也正揽住她的肩膀。仅凭背影,何言承便可猜测出对面两人脸上缠绵悱恻的情意,于是,醋意借着怒火,在心口熊熊燃烧起来。
只是,等红灯转为绿灯,他再追到对面时,季艺已经上了计程车。
带着满腔的怒气,何言承立刻就冲了上去,一言不发地与关施林厮打起来。
因是从背后袭击,关施林一时反应不过来,便受了何言承一拳,但随即关施林就反应过来了,紧接着何言承的任何进攻都被他挡下了。甚至,曾是拳手的关施林迅速地回以了攻击,不过半瞬就将向来温文尔雅的何言承打趴在地上。
“打我做什么?”控制住何言承之后,关施林直接质问。
何言承咬着牙,沉默顽抗。
可是,关施林不笨,细细地打量过何言承之后,他忽然一笑,说:“为了季艺。”
他想起,刚才扶着崴伤了脚的季艺时,他们之间确实是亲密了些,又想到从身后来袭的何言承该只是看见了他们的亲密背影,所以起了误会。
但,他故意不做解释,只说:“爱情是要主动争取的。”
言毕,他放开了束缚着何言承的手。
何言承看着他,眼里虽还张扬着愠色,可心里的怒意却已经在他的那一句“温馨提示”下消去了大半。关施林的话,犹如当头棒喝,叫他瞬间清楚了自己的心意。虽然这两日,他与季艺相见如同陌路,他也以为,彼此故意无视便可以掩饰心意。但他表面上如何地若无其事,他的心却始终波涛汹涌着,他深爱着她在意着她,尤其是看到她与关施林亲密相偎依着的模样,他更是不能自控地想要将她抢回自己身边。
无所谓的,不应该是对季艺的情意。
如此想着,何言承迫不及待地就拦下了一辆计程车,而上车时候,关施林友好地提醒道:“她回家了。”
何言承不想感谢他,却还是领了他的好意,朝司机报上季艺家里的地址。
季艺接到何言承的电话后,疑虑着开门出来,随即便愕然了,眼前的何言承满身是伤,嘴角还渗着血丝。
“发生了什么事?”她下意识地关心道,想要迈步往前,脚腕却传来疼痛感。
“季艺。”见状,何言承立刻上前,顾不得关心她的脚伤,他抓住了她的手,急切道,“不论你是不是因为怀疑我而跟我在一起,我都不介意了,我不想离开你。现在的你不爱我,也没关系,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你爱上我的。”
季艺闻言,眼泪瞬间就夺眶而出。
没有半分的犹豫,她直接扑入了他的怀里,抛去了这几日一直伪装着的无所谓,哽咽着声音,说:“我是喜欢你的,一直都是喜欢你的,何言承,我和你在一起并不仅仅是为了调查真相,我是真的爱上了你的。”
听着来自季艺的坦白,无疑是何言承这些时日以来最欢喜的一刻。
他雀跃着,感动着,迅速地伸手回拥了她。风从身旁呼啸而过,但两个人却都只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温暖。
对于他而言,拥有她的爱,便是最美好的幸福。
对于她而言,哪怕是后知后觉,这份爱终究是在手中,这便是幸福。
……
两个人和好之后,何言承决定帮助季艺调查当年的绑架案。他想要她的心永远都只装载快乐,不希望那过去的黑暗一直成为她的梦魇。
于是,他问起了她:“你手里还有其他的线索吗?”
季艺摇头,叹息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不过,每当我接近真相的时候,都莫名其妙地遭受了袭击。一次是跟踪你的时候,跟踪到山海大马路,突然有人从后面把我打昏,幸好关施林路过,救下了我。而另一次是约你见面的时候,原本想追上去质问你的,但是突然有几个流氓把我拉到了一旁的草地上,幸好,那一次也是关施林及时出现,救下了我。”
闻言,何言承顿时就微蹙了眉:“那么巧?两次都是关施林救了你?”
季艺点点头:“我也觉得好巧,不过,他说他经常在那里飙车,所以,也不奇怪呢。”
至此,何言承没有再说些什么,他的心里已经对关施林起了疑心。
于是,回到家里之后,何言承第一件事便是与继父单独谈话,动用了继父的关系网,对关施林进行了调查。
调查结果很快出来,何言承发现,原来三年前,在季艺父母双亡之后,关施林曾因盗窃罪入狱。
时间上的默契,太过莫名的罪名,虽然无法直接说明什么,但这些却足以加深了何言承对他的怀疑,于是,他悄然跟踪起了关施林。
然而,几次的跟踪都没能得到线索,但何言承却被关施林识破了。
直接走到了何言承面前,关施林淡淡地问:“有何贵干?”
何言承本想找借口糊弄过去,可转瞬又觉得,既然跟踪没有任何效果,何不直接套话。于是,他当即就问他:“你接近季艺到底有何目的?”
关施林打量了他一眼:“你这样子,似乎不是害怕我会抢走你的季艺呢。”
“三年前,你在一超市偷走了价值两千元的洋酒,被判盗窃罪。”直接略过他的话,何言承径自道,“三年前,季艺被绑架,而她的父母在交赎金的时候连人带车撞入山下海。三年后,季艺在调查当年的事件过程中,两次遇到袭击,两次都恰巧被你所救。”
何言承淡漠地说着,关施林却在不觉间微微蹙了眉。
沉默在何言承的话音落下后,成为两人共同的默契。
片刻后,关施林才佯作若无其事地道:“你想说什么?”
何言承莞尔:“三年前的事,我和季艺都一定会查出真相的。所有犯罪的人,都一定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没人可以例外。”
关施林皱眉:“你们到底还查到什么了?”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何言承挑衅地看了他一眼,随口编造道,“别以为季艺患有脸盲症就认不出凶手,我已经联系了一名心理催眠师,季艺在催眠下是可以记起犯人的脸的,如果不信,你可以等着瞧。”
闻言,关施林的脸色即刻凝重起惊惧。
顿了顿,他微微张口,却是毫无底气的警告:“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再让季艺查下去。”
将关施林的情绪全看在眼里,何言承不动声色,反而淡漠地问道:“为什么?难道,你想杀人灭口?”
“我想杀她就不会三番两次救她了!”关施林忽然冷声喝道,紧接着他咬紧了牙,一拳打在了墙壁上。
半晌后,他叹了一口气,语气变得卑微起来,说:“如果你们真的想要知道真相,那我可以告诉你们。当年确实是我绑架季艺的,不为什么,就为了钱,但我不知道我的贪心会害得季艺父母发生车祸,意外死去。对于这件事,我也无法原谅自己,但我实在没办法承受起绑架罪杀人罪,所以最后选择自我惩罚,在超市随意偷了一瓶洋酒,让自己入狱谢罪。出来之后,我一直在找季艺,无他,只为了当年的事做补偿,所以也会三番两次救她。”
面对关施林突然的认罪,何言承禁不住错愕起来。
在何言承莫名无语的时候,关施林继续道:“既然你们只要真相,那我就给你们,只要季艺开口,我会立刻去警局自首。但是,何言承,我希望你用一个正确的方法去爱季艺,活在过去里对她而言只会是一件痛苦的事,既然我也承认了一切罪行,你也劝她放下过去吧。”
看着关施林,何言承可以感觉到他的歉疚,但他总觉得好似哪里有些不妥。
03
从何言承口中得知关施林已经亲口承认自己是绑架案的策划者,季艺错愕无措起来。
季艺从未想过,自己视如兄长的人,竟会是害死自己父母的人。想起他的几次援救,想起平日里他宛若大哥哥一般的照顾,明明能感受得到他的真诚和关怀,历历在目的那些关爱,分明就在抗拒着承认何言承带回来的真相。
可想起葬身海中的父母,季艺就悲恸起来,不禁恨起了关施林。
“言承,我该怎么办?”
恨,不得,感激,亦不得。
不知所措之间,季艺唯有问起了何言承的意见。
“错了就该承担相应的后果,但如果你可以放得下,那就放下。”何言承叹气道,他懂得季艺的良善,若对方与她毫不相识,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她是可以尽全力去恨的,但偏偏季艺把关施林当成了哥哥。
季艺沉默着。
她若是放得下,又怎么会三年来都挣脱不掉那场梦魇呢。
何言承也明白,所以,任由沉默流淌在两人之间,直至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说:“其实,我觉得关施林好像有些不对劲,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表面上是相信关施林的口供,但实际上,何言承对于关施林的怀疑并未消泯,虽然关施林已经承认全部罪行,但他就是对他的承认起了疑心。
而闻言,季艺抬头看他,用眼神替代语言,表达了疑惑。
“我仔细反复地回想与关施林对峙的整个过程,当我说你很可能会想起犯人的脸时,关施林脸上凝重着惊惧,而我也看到了,在惊惧里隐匿在他眼神里的一丝担忧。这担忧本来并不可疑,可疑的是,当他承认了所有罪行之后,却再次要求你放下过去,言词之间令我觉得,他似乎不希望你记起那时候的那张脸。而在要求你放下过去时,我也感觉到了那藏在他眼底的一丝担忧害怕。”
“担忧害怕?”
“是的。我明白,他第一次的担忧可能是怕你记起来他就是罪犯,可是,最后的担忧呢,如果说是担忧你因为这件事而过得不好,也实在勉强得很。如果说,两次的担忧都是怕你记得他的脸,那也是说不通的,因为他已经承认了罪行,为什么还会害怕你记起了他的脸?”
“确实如此。”
“季艺,你想想,关施林说自己是为了钱所以才会绑架你的,但是,如果是为了钱,当初撒在了海上的赎金怎么一分不少?连警方都鉴定对方并非求财,若是求财,反正是出了意外,怎么会有良心放弃那笔钱呢?”
何言承的分析句句在理,季艺也觉得,关施林背后还隐瞒着什么。
于是,两人直接找到了咖啡店。
可面对两人的质问,关施林一再坚持绑架是他一个人所为,甚至还再一次以规劝的口吻要求季艺放下过去。
他认罪道歉时,言语真挚坦诚,他劝说的时候,眼里满是关怀。
可是,何言承却感觉到他言语之间尽是遮掩。
并未有过多纠缠,何言承直接带着恼怒又伤心的季艺离开,只因关施林决定缄口不提的内情,他们再如何逼问也不会得到答案。
……
正当季艺在为关施林的事烦恼的时候,聂漫欣忽然找来了。
彼时,季艺家里只有她们两人,聂漫欣便开门见山,说:“昨天下午,我在光明广场看见何言承和汤若宓在一起,关系异常!”
季艺闻言,“扑哧”笑了:“什么叫‘关系异常’啊?”
“你真是……”很嫌弃又很无奈地白了季艺一眼,聂漫欣严肃着脸色,说,“我的意思是,他们两个的关系不仅仅是兄妹。”
“哦?”
“我看到他们在一起,不仅勾肩搭背的,还……”
“还什么?”
“还……还……”聂漫欣一脸的纠结,“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说了,你自己看!”
言毕,聂漫欣将手机递了过去,下一秒,季艺就看到了何言承与汤若宓的亲吻照片。说是亲吻,如果单单从角度看的话,两个人确实像是在亲吻。
但,只是角度看起来像,所以季艺一笑置之,毕竟她还是信任何言承的。
“你还笑得出来啊?”而季艺的淡定,却令聂漫欣无法淡定了,“现在你男朋友跟他的挂名妹妹在一起呢,他们背叛了你啊,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你傻了吗,季艺?”
“才不是。”季艺仍是笑着,“只是角度像而已,说不定你误会他们了。”
“才没有!”聂漫欣着急起来,“虽然这张照片拍得并不是很清晰,但我可以保证,我绝对没有冤枉他!季艺,换成别人,我未必会告诉她这件事,但你不一样,你是我的闺蜜,我在乎你,我不能由着你被欺负!我宁愿被你误会我多管闲事,被你讨厌,我也不想看着你受伤害!”
聂漫欣义正词严地说完,季艺的手机就响起了短信铃声。
因心里对何言承是信任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聂漫欣的关心,所以她选择暂且搁置话题,直接就拿起手机,点开了短信。
是何言承发来的短信,他问她:“周末要不要一起参加摄影展?”
季艺正要回复,一旁的聂漫欣却凑了过来,一看到“何言承”三个字,就直接抢过了手机,然后在与季艺的抢夺手机“大战”中,顺利地回复了短信,却是问他:“你昨天下午去哪儿了?”
季艺无奈,也无语。
聂漫欣却依旧理直气壮:“我不知道你是不敢面对还是信他不信我,但无论怎样,我不能让他欺负你。”
她的声音落下,手机就传来了短信铃声。
季艺点开了信息,随即微微蹙了眉。
何言承说:“我昨天下午一直在图书馆呢。”
她相信照片只是角度问题,她相信聂漫欣有可能看不真切而误会了他和汤若宓,但是,叫她怎么相信对她撒谎的他呢?
而正当季艺陷入怀疑的时候,聂漫欣的嘴角正闪烁过一丝得意又诡异的笑容。
04
周末,拒绝了何言承一起去参观摄影展的邀约,季艺正在家里看摄影书,聂漫欣却找了过来。
“季艺,陪我去步行街逛街吧,我想买衣服。”一开门,聂漫欣就笑得甜美。
“不去。”季艺开口便拒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逛街没兴趣。”
“去嘛去嘛,我一个人去逛街好孤单的,人家肯定以为我没朋友呢!”聂漫欣装着可怜兮兮的模样,一把抱住了季艺的胳膊,一脸撒娇地摇晃着。
季艺被晃得整个人都快站不稳了,便蹙了眉,说:“速去速回。”
聂漫欣瞬间恢复甜美笑靥,举手伸出三根手指,做出“发誓”的动作,说:“没问题。”
于是,回房间将一身居家服换下后,季艺便与聂漫欣一起出发前往步行街了。
在步行街上逛了一会儿,聂漫欣便进了一家店,拿着一条裙子说要试穿。
在她进试衣间时,季艺想起什么似的,说:“我帮你拿包包吧。”
“不用啦。”聂漫欣笑了笑,“里面有挂钩可以挂的。”
言罢,聂漫欣就进了试衣间,关上了门。随后,将连衣裙挂在了挂钩上,聂漫欣从包包里拿出两部手机,然后又将其中一部重新放回了包里,再将握在手心的手机开机,尔后往某个没有备注署名的号码发出了一条信息——
“十分钟后,季艺和聂漫欣会经过新华书店。”
信息发送出去后,聂漫欣又将手机关机,放回了包包里,然后才将连衣裙换上。
从试衣间出来,聂漫欣就问季艺:“怎样?好看吗?”
季艺粗略地打量了她一番,说:“还好。”
“你的还好就是不大好。”聂漫欣用“我最了解你了”的口吻说道,转身就返回了试衣间,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将连衣裙还给了店员。
离开了服装店,两个人便继续往前走,聂漫欣时不时左右张望着,似乎在看有没有看起来还不错的店面。而季艺纯粹就是陪着她走,脑子里放空的时候,却不自觉地想起了何言承。
然而,季艺最意想不到的是,当她在想念时,对方却刚好闯入了视线里。
这本该是浪漫的相遇,但却因多了一个人,所以浪漫被瓦解,变成了冤家路窄,只因何言承身边的汤若宓。
在目光触及何言承时,季艺的脚就扎根在了原地。
人群熙攘,她却清晰地看见俨然一对小情侣的何言承与汤若宓,她只觉得眼睛忽地疼了起来。然而,眼睛愈是刺痛,她所看见的就愈是清晰,只见汤若宓挽着何言承的手,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而何言承微笑着,一手拿着棉花糖喂着汤若宓。
“我都说了,他们在一起了,你偏不信。”
恍惚难过的时候,聂漫欣的声音漫入了耳朵里。
其实不必她提醒,季艺也已经想起了聂漫欣先前说的事情,以及手机里被她一笑置之的亲吻照。亲眼目睹了真相后,她的心已经信了聂漫欣。
她也才知道,原来,所谓的信任,只是她一个人的天真。
她迷茫起来,到底住在何言承心里的那一个唯一,是她还是汤若宓。
“走,我们过去!”
正当季艺不知所措地沉默着的时候,身边的聂漫欣已经愤愤然地拉着她往前走去。
季艺下意识地后退:“不要了。”
她想视而不见,不想像怨妇一样上前质问,反而令自己难堪。哪怕想知道答案,想知道为什么,但此刻却不想面对,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奚落,不想如此狼狈不堪地结束这场恋爱。
可是,聂漫欣却紧紧抓着她的手,坚持往前:“不要害怕,季艺,你不是懦弱的人,这个时候就要上去问问清楚!你看,何言承走开了,只有汤若宓一个人,我就不信她一个人还能把我们两个打趴了!”
于是,拉扯间,两个人就站在了汤若宓面前。
季艺一声不吭地看着汤若宓,只见她得意地笑着,于是季艺眉心里的折痕更深了。
感觉到季艺的退缩,聂漫欣宛若代言人一般,直接就质问起汤若宓:“你和何言承是不是在一起了?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汤若宓闻言,笑得愈加张扬,但却没有回答聂漫欣,只是警告起季艺:“季艺,既然你都看到了,那就应该自觉地滚开啊。我已经警告过你,叫你不要再靠近言承哥,你非是不听,现在知道错了吧?我说过了,你没办法把他从我身边抢走的。就算他之前跟你开始了,那也只是因为无聊打发打发时间而已,在他心里,我始终是唯一,是最重要的。”
“什么滚开啊!你才滚开!明明是你抢了季艺的男朋友!不要脸!”
“言承哥从来都是我的,是季艺不要脸插足我们之间!像季艺这种贱女人,言承哥只是玩玩而已!”
“啪!”
紧随着汤若宓的话音落下的,是一个清脆的耳光。
季艺震惊又无措地看着聂漫欣,而聂漫欣正想说些什么,不远处却传来了何言承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眼前的汤若宓已经哭了,季艺抿着唇,看向刚站定在汤若宓身旁的何言承,看着他呵护备至地关怀着汤若宓,她的心忽然就痛了起来。
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妒忌起汤若宓。
而还未来得及搁置伤悲,何言承就打量了她和聂漫欣一眼,最后盯住聂漫欣,皱着眉,质问:“你凭什么打若宓?”
聂漫欣要回话,季艺却将她拉到了身后。
将自己当成了他那句责备的对象,季艺深呼吸,尔后直视着何言承,说:“为什么不能打?就算漫欣连你一起打了,也是理直气壮的!”
何言承眉心的折痕忽地更深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季艺,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要用这样的气势将这充满了挑衅的话抒之于口。
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表情,问:“季艺,你什么意思?”
“你和汤若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季艺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径自提出了自己的问题,“算了,什么时候都无所谓。何言承,我们结束了。”
“季艺!”听到“结束”二字,何言承的心一揪,痛了起来,可是,神情却变成了盛怒,“你无理取闹些什么?”
“我无理取闹?”
“由着聂漫欣打了若宓,现在又随随便便提出结束,这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季艺,你对我,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我不过是和自己的妹妹逛街,难道……”
“只是妹妹吗?是你在自欺欺人吧?”
“你不信我,我说再多也没用。”
“我信你,可是你却骗了我。如果你们真的没有在一起,那么对不起,我还是不能接受你,因为你们这对没有血缘的兄妹之间,关系实在过分暧昧,我没办法接受!”
言毕,季艺转身,迈步离开的时候,眼泪湿了双颊。
聂漫欣见状,连忙追了上去,但身后的两个人,以及前方的季艺,都没有看到她脸上张扬着的得逞笑意。
看着季艺远去的背影,心一下下地刺痛着的何言承却将恼怒掩饰在脸上,怒目切齿地转身,与她背对背远离。
他想不明白,自己如此深爱季艺,为什么她竟然会怀疑自己和汤若宓?
他想不明白,这份感情在季艺的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为什么“结束”二字她轻易就能道出?
越是想不明白,他便越是恼怒。
他的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惑,甚至在恼怒之间,他开始不确定这份爱情里,到底季艺有没有感受到他的真心。
05
连着几日,季艺都未有与何言承见面。虽说是在同一城市,但因为刚迎来寒假,两个人就因为汤若宓而分手了,于是彼此都拒绝沟通,更拒绝见面。
因为想念,因为烦闷,季艺情绪低落数日,对什么都没了心思。
于是,她带着相机出了门,原想到处走走,拍一拍路过的风景与行人,但她却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学校。
站在学校门口,连季艺都讶异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走到了学校。可既然来了,那就直接在学校拍摄好了。如此想着,季艺便进了学校。虽然是寒假,但学校依旧对外开放着。
季艺拿着相机,走在校园里,灵感来的时候聚焦、按下快门。
然而,面对着眼前的一景一物,她却一遍遍地想起了何言承,她这才恍惚明白,之所以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学校,大抵是因为太过想念,所以想到学校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与何言承相遇。
了然了自己的心,季艺蹙起了眉头。
她不愿意接受这样肆虐地想念着何言承的自己,只因脑子里时不时就浮现出他和汤若宓亲密无间的场景。
深深吸了一口气,季艺收起了相机,准备离开学校,但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三年前的一切,若是想知道,就一个人来茅屋。”
来自陌生人的电话,对方只说完了这句话,就直接结束了通话,完全不给季艺反应的时间。季艺拿着手机,心狂乱不安着。愣了半晌,她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回拨了号码,但此时,对方已经关机。再想起对方的声音,季艺觉得有些熟悉,但再细想却又想不起来,毕竟对方的声音好似刻意压低着。
匆匆整理好思绪,一心想追寻真相的季艺未有过多犹豫,立刻就冲出了学校。
所谓茅屋,便是指当初她被禁锢的地方。
冲出了学校后,季艺直接拦住了一辆计程车,匆匆忙忙地就赶往了目的地。但她不知道,在她冲出校门口的刹那,刚好就被汤若宓看到。
见季艺神情慌张,汤若宓顿时便觉得她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于是,她立刻拦住了一辆计程车,跟了上去。
一个小时后,季艺来到了当年的茅屋里。站在门口,她一遍遍地深呼吸着,她的心很慌乱,三年前在这个茅屋里经历的每个瞬间,都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恐惧似乎在一瞬间就将她吞噬了。
于是,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想逃。
可是,理智却忽然挣脱了恐惧,阻止了她想要落荒而逃的念头。
只要再往前几步就可以知道真相了,季艺努力说服着自己,抑制着心里的慌乱,最后还是提了脚,一步步往前。
茅屋里还是记忆里的模样,既昏暗,又脏乱,但却见不到任何人。
季艺正疑惑,身后却传来了短促的一声尖叫——“啊!”随即,在她转身的瞬间,汤若宓朝着她扑了过来。季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门却已经合上。
她连忙冲向前,拼命地推着门,已经被反锁了的门纹丝不动。
三年前的惊恐感觉如汹涌的浪,直接扑向了季艺,于是呼吸控制不住地急促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同样惊恐着的,还有汤若宓,她的声音颤抖着,回荡在空荡荡的茅屋里,却一下子将季艺唤醒了。
冷静下来,季艺连忙找手机求救,却发现,手机早已经不翼而飞,她立刻朝汤若宓道:“手机,你的手机呢?”
“哦!”汤若宓后知后觉地翻起了包包,但同样找不到手机,“没有了,怎么会没有呢?我明明放在包里的啊!”
汤若宓的声音刚落下,窗口处就传来了声音。
紧接着,“啪、啪、啪”的声音在屋子里荡漾着。
两人朝四周看去,屋子里已经有了雀跃着的火种与黑烟,季艺朝窗口望去,只见有人故意在往窗内丢瓶子,而瓶子里装有火油,瓶口有着点着了火的灯芯。
瞬间,火势愈来愈大。
汤若宓从未遭遇过这种情况,看着周遭愈来愈熊烈的大火,她吓得惨叫着,眼泪很快就夺眶而出。
季艺深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看见木梯子的时候,她连忙拉住汤若宓,说:“快!爬梯子上去!”
循着季艺指示的方向望去,汤若宓摇头:“有火啊!怎么爬?”
蹙了蹙眉,季艺迅速地脱下了外套,将梯子上的零星火花扑灭,又直接将梯子下的火种扫到了另一边。清除了一条小道后,周遭的火势更大了,季艺连忙催促她:“快!爬上去!”
木梯子很陡,汤若宓很怕,动作都轻缓很多。
一会儿,两个人都爬到了屋顶。
季艺知道,这屋子撑不了多久,她们必须快点逃离,否则不到五分钟房子就会倒塌,她们也会葬身火海。环顾了一眼四周,季艺看到了离房子最近的那棵树,树干还算粗壮。于是,季艺小心翼翼地凑上前,艰难地去抓树上伸过来的树干。
而此时此刻,已经吓坏了的汤若宓却只是在一旁干着急,一遍遍地用抽泣着的声音重复着:“怎么办?怎么办?我会死吗?季艺,都怪你!都是你害我的!都是你!呜呜……”
片刻,在汤若宓的抽噎里,季艺终于抓到了树干。
但第一时间,她却是吩咐汤若宓:“快,抓住树干爬过去,小心点,树枝会磨手,但千万不要放开手!”
“我……我怕……”
“那你是不是想死在这里?”
“我不要!”
“那就马上爬过去!”
在季艺的怒吼下,汤若宓连忙顺着树干,小心翼翼地爬到了树上。
两个人从树上爬下来后,整个茅屋已经倒塌了。看着熊熊燃烧着的烈火,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灼热,季艺长出了一口气,汤若宓却依然心有余悸,直到季艺叫她跑,她才跟上季艺,朝着山脚奔跑。
然而,许是跑得着急,汤若宓连路都没看,忽然就摔倒在地上。
闷闷的一声暗叫从身后传来,季艺霎时就顿住了步伐,转身时,汤若宓正坐在地上,手捂着脚腕,看似扭伤了。
无奈地叹气,季艺返身过去,蹲在了她跟前,说:“来,我背你。”
汤若宓有些犹豫。
季艺却不耐烦一般,直接命令:“快!”
随后,汤若宓才趴在了季艺的背上。
一路从山腰到山脚,直到出了大马路,两人仍未能安下心来,毕竟这一带本就荒凉,若是凶手追上了,她们必死无疑。
幸好,一辆计程车出现了,并且停在了她们面前。
“怎么搞成这样啊?”看着季艺与汤若宓两个漂亮的女生狼狈不堪的样子,司机连忙说,“快快,快上车,我送你们去医院!先前送你过来,我就觉得奇怪了,怎么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跑这边来呢,还好我不放心,兜回来了!”
司机是刚刚载季艺过来的司机,季艺并不认得,但从他充满关爱的言语里,她不禁感动,连忙礼貌地感谢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