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天都在与人交流,或者是女字“她”,也或者是男“他”,有些人会使我们开心,有些人会让我们厌烦。但,偶尔你也可能会碰上这样一个人,她或许不讨你喜欢,但却时时刻刻吸引着你,让你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她而去。
——何言承
01
接到摄影协会面试通知的电话时,季艺刚洗完澡。
其实季艺本无意参加任何社团,但摄影协会用于招生的摄影作品却令她想起了父亲。父亲是个摄影狂热者,尤其对于风景摄影有着独特的偏爱。季艺从小因为父亲的熏陶,与摄影有着难以言喻的情分,像是继承了父亲对摄影的那一份执着的偏爱。
在父母逝世之后,摄影似乎成了一种思念父母的独特方式,每每拿起相机,她便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他们。于是,她的每一张照片都携带着对父母的思念之情,也将一些意境表达得更细腻了。
只是,从来没有人看得出来,那些照片里隐藏着的思念。没有人知道,在端着相机时,季艺的脑海里正充斥着父亲生前摆弄着相机认真拍摄的样子。而每一张照片,都会令她想起,总在一旁温柔浅笑地看着她和父亲的母亲。
想起父母亲,思念忽然就铺天盖地地袭来,季艺的鼻子微微泛起了酸意。
她轻吐了一口气,目光缓缓下垂,搁在书桌上的相机便映入眼眸。
她的头发还湿漉着,水一滴滴缓缓地落在了相机旁,乍一看,如凝结的泪珠般。季艺不由自主地伸手过去,将相机拿起,而后走到窗边,对着窗外的星月,按下了快门。“咔嚓”一声,在静夜里相互依偎的星月瞬时就定格在相机里。
此时,手机响起。
季艺快速收拾好情绪,将相机放回了书桌上,随手拿起了屏幕上雀跃着“聂漫欣”三个字的手机。
按下了接听键后,季艺正要说话,聂漫欣极是兴奋的声音却先一步漫入了她的耳道:“亲爱的,我收到面试通知了!17号晚上去面试哦!”
“那很好啊。”季艺淡然答道,顺便抓起肩上披着的毛巾,擦拭起头发来。
“喂!你反应也太冷淡了吧?”聂漫欣稍有不满,可转瞬又嘻嘻笑着,问,“对了,你呢?之前你不是报了什么摄影协会吗?怎样?收到面试通知了吗?”
“嗯。收到了。18号晚上面试。”
“好冷淡的回答!”
季艺一笑,解释:“我在擦头发啦,水一直在滴着。”
“好吧好吧,算你理由充足,快去吹头发吧,不要着凉了哦。”聂漫欣也笑着,“还有哦,面试加油!加入了社团之后,你的生活就不会那么枯燥了!”
“我的生活很枯燥么?”
“何止‘很’啊,简直是‘非常非常’的。”
聂漫欣说完,手机里就传来她特狂妄的笑声,季艺无语,正犹豫着说些反驳的话,聂漫欣甩来一句“不和你这个干物女聊天了,我要和室友去看电影”,于是匆匆地就结束了通话。
季艺无奈地摇摇头,想起那通面试通知的电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对于摄影协会,也不是不期待,但是,她还是不喜欢与太多的人有过多的接触。
然而,季艺没想到的是,在摄影协会的新生活里,居然有着何言承的存在。
季艺是在前往摄影协会面试的途中遇见何言承的,在楼梯口碰到他并认出他时,她根本没有想到彼此的目的地是同一个地方。虽是同班同学,但因为此前种种不愉快的摩擦,季艺选择了无视他,何言承亦是如此。于是一前一后,中间相隔了约莫四五个阶梯,何言承在前,季艺在后,昏暗的黄色灯光围拢着楼梯,将他的影子打落在她的身上,暧昧又有些尴尬,于是季艺放慢了脚步,故意将距离拉得更远。
面试的教室是在三楼,从楼梯口上来,一眼就可以看到,整个空旷的小厅摆满了各种摄影作品。
季艺一抵达三楼,目光就即刻被琳琅的摄影作品吸引。摆挂着的摄影作品,既有摄影协会学长学姐们的作品,也有报名申请加入摄影协会的新生的作品。随后,一幅关于一只蛹破茧成蝶的摄影作品蓦然地就嵌入了季艺的眸子里。照片里独特的摄影角度和摄影技巧,令季艺禁不住好奇起来,于是她伸手过去,拿下了用木架子夹在绳索上的这幅作品。
可,忽然间,有莽撞的人撞了一下她的肩膀,伴随着一声“抱歉”,季艺整个人踉跄地退了一步。
站稳步伐时,她的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一个身影摄住了。
是何言承。
只见他手里拿起了一幅摄影作品,一翻,目光定住在背后的署名上。
不远不近的距离,季艺看得很清楚,那是她申请加入摄影协会时所上交的作品。
想着,正当季艺要看仔细他的表情时,一颗脑袋就挡住了她的视线,将何言承的一张侧脸完全遮住了。季艺微微蹙了眉,将目光收回,落在自己手里的作品上,然而,当她翻过照片时,“何言承”三个字却明亮在她的眸子里。
季艺有些意外,却并未多做停留,只抿了抿唇,就将照片回归原位,而后朝着A303教室走去。
而季艺并不知道,此刻,何言承正从别人口中听到了属于她的过去,包括她的脸盲症和三年前父母意外双亡的事。
虽然关于那些,也不过是一些极其模糊的闲言碎语罢了,但那些信息已经足够他紧蹙眉心,开始思虑自己是否因为初遇的不愉快而一直对她有着偏见,尤其是,当他的手中还拿着她的拍摄作品。
名为《昙花》的照片,将希望与绝望融入了一张照片里,意境表达十分震慑,而令何言承大为欣赏的是她所选取的拍摄角度——从下朝上45°角的微距拍摄,这是摄影师鲜少选择的一个角度,但季艺却在这个角度的把握中透露出她对摄影技巧的娴熟。
何言承已经许久没见过像《昙花》这样一眼就震撼了他的摄影作品了。
所以,在看到《昙花》背后的署名时,他是震惊的,也是难以置信的。又因为听了些季艺的故事,他对她便在刹那间有了反感之外的好奇心,于是,在进入教室后,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坐到了季艺旁边的空位子上。
恍惚间,季艺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便微微侧过头,然后就看见了何言承的脸。
她有些意外,来不及反应时,何言承已经先打起招呼,淡淡地道:“你的摄影作品很不错。”
季艺讶异,有些语结,半晌才应道:“谢谢。你的作品也很好,我刚才看到了。”
何言承轻轻一笑:“真想不到。”
随后他莞尔,季艺并未有接话,因为她不知道他所说的“真没想到”是指她居然会拍出令他认同的摄影作品,还是她居然会关注他的作品并给出赞叹。
而,仿若是意会到季艺的不解,顿了顿之后,何言承就兀自接话,说:“我对自己的作品有自信,只是没想到你的摄影技术也挺不错。”
“我从小就接触摄影了,我爸爸是个狂热的摄影迷。”毫无预兆地说起父亲,季艺即刻鼻子微酸,脸上浅然的笑意也立刻减退下去,但随即,反应迅速的她连忙刻意地重新拉扯起笑容,转移了话题,“我看你那幅《破茧》采用微距拍摄,拍得很不错,聚焦很精确,光线等细节也都把握得很好。”
“你那幅《昙花》也使用了微距拍摄,你也喜欢微距拍摄?”顺着她的话题,何言承接了话。只是,眼神里不知不觉地流露出了淡淡的怜悯,哪怕只是一瞬间,可他还是注意到她神情里稍纵即逝的悲伤。
“嗯,是啊。不过,除了微距摄影,我还喜欢人像摄影。”季艺笑笑,一点也没注意到何言承的怜悯。
“人像摄影?”闻言,何言承诧异起来,“可你不是脸盲症患者吗?”
“呃……”许是没有料到何言承竟会知道她脸盲症一事并且脱口而出,季艺有些反应迟钝,但随即,在何言承意识到自己失言而想说些什么时,她就无所谓地笑了笑,说,“可能就是因为我是脸盲症患者吧,所以对于人像摄影更有一种不能言喻的执着情感。”
“好巧。”既然季艺一脸的无所谓,何言承也微笑起来,自动掠过上一刻的不礼貌,慢悠悠地道,“我也研究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人像摄影,精彩的人像作品必须在创意、构图、画质、美颜及体形几种元素中取得平衡,除此以外,还必须能够唤起观众的某种情感,能够传递模特本身之外更多的东西,相比起其他类型的摄影,人像摄影则更追求意境和情感。”
闻言,季艺抬眼,瞬间就被何言承眼里满满的对摄影的热爱所征服。
她忽然想起初遇时候,想起之后的种种不愉快,而与今晚的何言承相比,她忽然发现,其实他也并没有印象里的那么糟糕。
许是感觉到季艺的注视,何言承忽然转过头去,浅浅一笑,而季艺注意到,先前常驻于他眼里的厌恶嫌弃如今全然隐去了踪迹。
然而,正当季艺惊讶时,她的脑海里突然就闪现出三年前被绑架时候的画面,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似乎是注意到了季艺的不妥,何言承立刻狐疑道:“怎么了?”
他的话音落下,忽然有人进来,拍了拍手掌,引起注意后,宣布:“各位同学,面试即将开始,下面我先宣布几点注意事项……”
季艺的心杂乱着,将学姐的声音抵挡在世界之外。
掩着惊慌惧怕的心,季艺微微侧过视线去看何言承,她忽然意识到,关于三年前的绑架案,何言承或许是个线索。
02
面试很快结束,但季艺无心念想结果,只想快步追上何言承。
因面试排序在季艺前一号,一场面试也不过几分钟,分单双号两个教室进行,所以她确信何言承刚走不远。
慌忙追下楼的季艺,已顾不得回荡在教学楼里“砰砰砰”的脚步声是否会骚扰到别人。而或许是太过慌忙,在楼梯上,她错脚踩空,整个人就往后滑下,崴了的脚也顺势插到了楼梯的扶手栏里,顿时一阵刺疼。而季艺只是皱紧了眉头,随即毫不犹豫地抽出脚,也顾不得看一眼被扶手栏上生锈的铁丝划伤而渗出血迹的脚踝,起身就使力踏步往前继续追赶,任由阵阵的刺疼从脚部传来,她也只是咬着牙隐忍着。
固执地追出了教学楼后,季艺借着亮堂的灯光,很快便在人影稀疏的教学楼外认出了何言承的背影。
“何言承!”
何言承闻声回头,视线里,季艺正一拐一拐地朝着他奔来,他的眉心兀地就微蹙起来。未等季艺在他面前站好,他就跨步上前。彼此站定后,他才淡淡地打量了她一番,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脚上时,白色凉鞋上的殷红刺中了他的眸子,他不住关心道:“你没事吧?”
顺着他的目光往下,季艺有些尴尬起来,下意识地将受伤的脚往后移一些,支吾道:“没……没事,我刚才不小心扭到了而已。”
“扭成这样?”
“嗯。”
“那……回去记得涂点药。”
“好。”面对何言承略显尴尬的关心,季艺也有些不自在,随即就转移了话题,“其实我有点事想问你。”
“什么事?”何言承闻言,当下就抛过去疑虑的眼神,像是在揣测着,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会让她忍住伤痛一路追赶过来。
“我想问……”然而,在疑问即将出口时,季艺却忽然觉得喉咙像是被重重叠叠的疑问堵住了。她想要知道的太多,但理智却在此时告诫她,不应该贸贸然地抛出所有的疑惑,假若当年的事情与他有关,那必定会打草惊蛇。于是,季艺深吸了一口气,“我想问你,我们已经是朋友吧?”
何言承明显地讶异了一下,又狐疑地看了看季艺的脚,虽然有些莫名,却还是笑了:“我很欣赏你的摄影作品,我想,之前我们确实有点误会,我也很乐意化敌为友。不如就将之前的不愉快统统忘记,就当我们今天才认识吧。”说罢,他伸出手来,“你好,我是何言承。”
季艺犹豫了一秒,也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季艺,很高兴认识你。”
但,就在两只手即将合上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故意把自己的脚弄伤,季艺,你唱的又是哪一出啊?苦情戏?抛下你家苏颂不要了,却用苦肉计来追求旧同学的哥哥?这不是俗套了的报复手段吧?”
季艺闻言回头,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莫晓晓与汤若宓。
而在季艺认人的时候,早就已经因为季艺与何言承那短小的距离而不悦地皱了眉头的汤若宓也开了腔,附和道:“言承哥,这种女生,你还是不要和她走得太近吧,上次你看到她故意推倒我的。”
汤若宓温柔却带着委屈的声音落下,季艺就皱紧了眉。
她本不想理会她们的,但自己刚刚和何言承握手言和,她不想因为她们的挑拨而使得她接近何言承的计划落空,于是她迈步上前。可,正欲回呛之际,身后的何言承却挺身而出,将她挡在身后,森冷道:“莫晓晓同学,以己度人是小人所为。”
许是没料到何言承竟会开口帮季艺,当即三个女生都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随后,何言承上前,将汤若宓拉到自己身旁,温声道:“若宓,相信我,季艺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生,你们之间一定有误会。”
何言承的解释落下,莫晓晓已经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当即不甘心地大吼:“你什么意思?”
“很明显,说你是小人。”何言承冷声应道,随即吩咐汤若宓,“若宓,这种总揣度别人的小人,你还是不要与之来往过甚。”
“知道了。”汤若宓随口应道,心里却拥挤着满满的不悦,只是看向季艺时,她却刻意扬起了友善的笑容,“既然言承哥这样说,那就当之前的事都是误会吧,我也该跟你道歉的。季艺,不好意思,误会你了。”
而一旁的莫晓晓吃了瘪,又被同伙抛弃,顿时气急败坏起来,恨恨地瞪了季艺一眼:“季艺,你行啊,手段真行呢!”
“走吧。”看着莫晓晓愤然离去,何言承转身朝着季艺说,“我和若宓一起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季艺委婉拒绝,“我也不住学校,等下我坐公交车回去就好。”
“那我们送你到公交车站。”
何言承说着,自顾踏步往前,汤若宓也快步追上,自然而然地挽住了他的手,于是季艺只好跟上。只是,迈步时候,脚部的刺痛叫她忍不住“嘶”地暗叫出声。
下一刻,何言承就停步回头,低声说了句:“我扶你吧。”
错愕之间,季艺正要婉拒,他的手已经搀扶住她的手臂。
看着地上成对的影子,季艺的心忽地有些怦然,仿若有只不安分的小鹿在胡乱奔跑。再想起他片刻前的维护,心头忽地一暖。
然而,暧昧的夜里,汤若宓充满妒忌的眼神却紧紧锁住了毫无知觉的季艺。
03
季艺是在第二天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学校论坛的风云人物的。一个游客在论坛上开了个帖子,放上了莫晓晓指说季艺弄伤自己追求何言承的视频,视频短短20秒,但却刚好保留了季艺沉默不语的那个瞬间,营造出心虚默认的感觉。
“你昨晚不是去面试了吗?怎么跟何言承在一起啊?”在季艺观看视频时,聂漫欣趁机盘问起来。
“他也面试啊。”季艺淡淡地说着,看完了视频,手指就直接在手机屏幕上一划,顺便看起了评论。
“真是冤家路窄!”似乎是怕那些评论伤了季艺,聂漫欣愤愤地伸手收回了手机,气急败坏地骂了起来,“那些评论你不必看了,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回复。论坛上这些人真是够了,看热闹就算了,还插嘴说那么多尖酸刻薄的话,完全都不了解整件事,光看这20秒的视频能看出什么啊?又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故意弄伤自己的,就开始往你身上倒脏水。”
“无所谓了。”
“就你无所谓,好朋友被欺负,我可是很有所谓的!照我说,这视频肯定是莫晓晓放上去的,不然还有谁会那么无聊那么卑鄙啊!真是忍够她了,总是耍些卑鄙手段!气死我了,好不容易上大学了,以为摆脱她了,没想到她也考上了S大,阴魂不散啊,而且一开学就净给你找麻烦,到底是有多闲啊!”
听着聂漫欣极度不满的批判性言论,季艺安静地笑了笑,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似乎对这些谣言与指责毫不介意。
见状,聂漫欣更加不依不饶起来,指着她就骂道:“笨蛋,你还笑!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你能不能上点心啊?还有,你受了委屈也不告诉我,还当我是闺蜜吗?”
“好了好了,对不起嘛。我就是把你当闺蜜才不告诉你啊,你看你气成这样,要是我告诉你了,你不得马上杀到英语系那边将莫晓晓暴打一顿啊。”为免聂漫欣继续教育自己,季艺佯出了歉意十足的表情。
“何止暴打一顿啊,必须得十顿!”聂漫欣假装生气地哼声道,转头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何言承,于是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就冲了过去。
季艺根本来不及反应,聂漫欣已经冲到了何言承面前。
无奈地摇头叹气,季艺追了过去,但却在路过隔壁教室时,不小心与踏出教室门口的同学撞了个正着,将人家抱着的一堆表格撞散在地上,于是只好一边道歉一边蹲下去帮忙捡起来。
而此时,及至何言承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的聂漫欣已经双手叉腰,朝着何言承趾高气扬地叫嚣起来:“何言承,我跟你说,季艺绝对不是那种会耍手段的人,更不是会伤害自己来博同情的人,我不知道你们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但是她绝对绝对不是那种人!视频是谁放出去的,大家心知肚明,我和季艺都不傻,是谁一直在针对季艺,我们看得出来……”
“你什么意思?”闻言,何言承莫名间就皱了眉,横断了聂漫欣的话。原本对于论坛上的流言,何言承就只是一笑置之,但此时此刻,聂漫欣说的话却似乎在暗示,她和季艺都深信,是他放出视频和谣言的。
“季艺才不屑去追求你!”面对脸上已经有了微愠气息的何言承,聂漫欣冷冷笑道,有些答非所问。
“我也不屑被她追求!”似乎从聂漫欣的话里确认了季艺言行不一的真相,何言承当下就恼怒道,“像你这样蠢的人,也只会被人利用了而已!”
眼看聂漫欣似乎与何言承争执起来,季艺连忙赶了过去,却刚好就只听见了何言承的最末一句话。
心下笃定聂漫欣是在为自己辩解,却无故遭受了何言承的辱骂,季艺立刻就紧蹙了眉头。
随即,她连忙将聂漫欣护在身后,厉声道:“何言承,你伤害我可以,但碰我的朋友就绝对不行!”
听罢她的警告,何言承一愣,怒气更甚起来,但意欲回驳些什么时,季艺已经快速地拉着聂漫欣转身离开了。
看着季艺愤然离去的背影,何言承十分恼怒亦无可奈何起来。
明明在她受辱的时候,自己出言帮了她一把,却不料她居然反咬了自己一口!何言承想着,心下按捺不住骂道:简直不知好歹!
04
结束了一整日的课后,季艺便回了家。
已是六点钟,因还是初秋,屋外霞光如眷恋着已经消逝了的盛夏一般,仍倔强地弥漫在天边。季艺开门进屋,先听到的是电视里传来的低低的哭泣声音。她抬眼环顾了一圈客厅,姑父似乎还没有回来,客厅里只有姑妈一人在沙发上躺着,她的目光落在播着电视剧的电视屏幕上,却有些涣散。
季艺关上门,唤了句:“姑妈。”
姑妈才恍惚回过神来,换了个坐姿,却没有看她,只随意地换着电视频道,一边漫不经心地吩咐她:“你姑父说不回家吃饭,你去你姑父公司接他回家吧,就说姑妈准备了他很喜欢的海鲜大餐在等他。”
“哦。”季艺没有多问,转身就出了门。
一起生活了三年,姑妈从未吩咐过她去接姑父,何况姑父是大人,又没病没痛的,根本不需要“接”这一说。但,季艺还是顺从地照做,不仅仅因为寄人篱下的她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也因为对刀子嘴豆腐心的姑妈的了解。她心里很清楚,姑父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几乎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姑妈捧着手机咆哮着咒骂姑父的声音。而骂归骂,姑妈终究是想念姑父在意姑父的,只是面子搁不下,便借口吩咐她去接姑父回家罢了。
坐上了公交车不久,季艺就抵达了目的公交车站。
下了公交车,从公交车站往前走十分钟,就是姑父的公司了,季艺想着,叹了一口气,往前迈步。
可,不过往前数步,她就注意到了窝在路边行乞的一个老奶奶。正是黄昏时分,天气微凉,老奶奶却衣裳单薄地蜷缩着。
季艺看着老奶奶,心里泛滥起不忍。
左右回顾时,她看到了一家粥店,于是连忙上前。
买了一碗热粥后,季艺将热粥递过去,她又掏了些钱给老人家,一边关怀道:“老奶奶,您先喝碗热粥暖暖身子吧。我身上的钱不多,不过应该够您吃两天饭了。还有,这天入夜了便会冷,您穿得那么少,很容易着凉的,就不要再露宿街头了,找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住吧。”
感受着来自陌生人的温暖,老奶奶一下子就热泪盈眶起来,哆嗦着声音连声道谢:“谢谢你啊,小姑娘,你真是好人。”
“不谢呢。”季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笑了笑后,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她连忙翻找起包。半晌,扯出了一条披肩后,她直接就帮老人家披上,温柔道:“不好意思呢,老奶奶,我包里只有这条旧披肩了,不过也还好有披肩,您等下披着回家哦,我怕您着凉。”
“谢谢,谢谢呢!”
“不客气呢,只是我还有事,就不能陪您聊了,您喝完粥快快回去吧。”
“可,我还想再多坐一会儿呢……”
“老奶奶,真不要再乞……再坐了,喝完粥就回家好好休息,听话好吗?”
老人家闻言,久久徘徊在眼里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小姑娘,你和我小孙女可真像,可惜啊,她命不好,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就离开了。”
听着老人家回忆起伤心的过去,季艺心里难受起来,于是马上拿出纸巾帮她擦眼泪,然后轻拥着她,安慰道:“老奶奶,我不会说安慰的话,但您的孙女肯定希望您想起她时是快乐的。”
似乎是季艺的安慰很在理,老人家霎时就不哭了。
于是,耐心地再次交代了老人家一番,季艺才起身离开,但却又似乎很不放心似的,三步两回头地频频回望。
而,即使她回望了好几次老人家,却始终也没发现一直在身后注视着她的何言承。
在季艺捧着热粥从粥店出来时,刚下公交车的何言承就看见她了。原本还在心里感慨着“冤家路窄”,却意外地看见了她对乞讨老人的关心,于是愕然间又对季艺有了好感,只因他发觉,照顾老人时候的季艺身上似乎有一种平时完全显露不出的温柔,笑起来时更是真挚灿烂。
看着渐渐远去的季艺,想着早上她那一句厉声的警告,何言承禁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觉得季艺是一个他看不透猜不明的女生,有清冷的一面有温柔的一面也有孤寂的一面,他却不知道哪一面的她才是真正的她。而更令自己无奈的是,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他被她吸引了注意力,从惊艳于她的摄影天赋到和解后被误会再到刚刚的那一幕,似乎她总在“惊喜”着他,“惊”的令他反感,“喜”的令他在意。
恍惚间,何言承听到了汤若宓的问话:“言承哥,你怎么了?”
何言承摇摇头,抿嘴一笑:“没事,走吧。”
05
还未到公司大厦门口,季艺远远地就看见姑父卓全从大厦出来了,同行的还有一男一女。未想太多,季艺直接就小跑着上前,一边高呼着:“姑父!”
但等她站定在姑父面前时,听到的第一句话却并非来自卓全,而是旁边的那位女子——
“这不是上次‘请’我喝咖啡的小美女吗?”
怪异的腔调里并没有半分友善,反而有些揶揄。
季艺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了何言承的母亲。许是介意着上一次被季艺泼过咖啡的事情,女人打量着她时,目光有着反感与鄙夷,令季艺顿时尴尬地抿起了唇,沉默不语。但,其实季艺并没有认出她,只是从她的话语里寻思着忆起了她的身份。
静默着的气氛有些尴尬,卓全连忙清咳两声,问季艺:“你怎么过来了?”
季艺立刻回神,依旧是有些尴尬,于是一边摸了摸后脑勺,一边坦白道:“姑妈让我来接姑父回家吃饭。”
听罢季艺的回答,卓全立刻就明白了季淑芬的怀疑和盘算,禁不住就皱了眉,脸色既尴尬又不动声色地微怒着。再看季艺时,他有些为难,原本看在季艺的份上回家吃一顿饭也无伤大雅,但他已经与总公司的销售经理汤壮秉以及他的夫人冯清说好一起吃饭了,于是当下只好婉拒道:“季艺啊,你回去跟你姑妈说,姑父已经约了同事吃饭了,说好请客的,就这样走了实在很不礼貌。”
“这……”季艺也为难起来,但随即却又灵光一闪,提议道,“那不如叫上姑妈出来,大家一起吃饭可好?姑父,你几天没回家了,其实姑妈就是想你了,所以才让我来接姑父回家的。”
然而,季艺的提议还未得到卓全的答复,旁边的冯清却马上就表达了不悦,说:“当然不行,你们都有正事要谈,拖家带口的还谈什么呢?”
谈事情是借口,冯清只是单纯地不想与季艺同桌吃饭。
卓全闻声更加为难起来:“这……”
“没关系的,妈妈。”正当卓全尴尬不已时,何言承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了,“反正我和若宓也是‘拖家带口’里面的两个,而且,我们和季艺也都认识,一起吃饭也可以聊聊。”
“言承,你……”见到何言承居然会出言帮季艺,冯清禁不住打量起两人。
“阿姨,就让季艺一起去嘛,我和季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好朋友啊。”下一刻,冯清的疑虑尚未作罢,汤若宓甜甜的声音就漫入了他们之间,仿佛像是在证明自己的友好以及那一句“好朋友”并非虚言,汤若宓言毕就挽住了季艺的手,笑得嫣然,“没想到季艺的姑父跟我爸爸是同事呢,真的好巧哦!”
“是呢。”季艺微微一笑。她明显地感觉到汤若宓的友好里百分百携着假意,甚至,她还能感受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属于汤若宓的目光有些莫名的可怕。
或许是何言承和汤若宓都帮了腔,一直沉默着的汤壮秉便适时地笑了起来,朝着卓全说:“那就一起吧。”
卓全笑着,不好意思答应,只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冯清。
冯清会意,虽然仍是不悦,却勉强着笑意,说:“那就一起吧。”
“那我给姑妈打个电话。”得到了应予,季艺立刻就拿出手机给姑妈拨去电话,生怕下一刻冯清便会反悔似的。
随之,一行人便到了附近一家餐厅的包间里。
包间里的气氛还算不错,卓全与汤壮秉夫妇有说有笑,而何言承与汤若宓也相互照顾着。可这些热闹里,季艺却自觉将自己除外了。因本就慢热的性格,且明白自己先前的不礼貌很讨嫌,于是她便直接将沉默保持到底。
只是,她的沉默到底还是没有坚持到底,只因冯清无意中提及了何言承三年前曾到过穗川市一事,于是她立刻从沉默中反应过来,问何言承:“你三年前是什么时候来过穗川市的?”
似乎是没想到季艺会突然发问,何言承微微一愣,随即满不在意地答道:“夏天的时候,大概是七月初吧。”
季艺眉心一蹙,再问:“七月初是指几号到几号?”
似乎是感觉到了季艺的紧张,何言承顿住了夹菜的动作,狐疑地看着她:“你问这个干吗?”
他的狐疑,突然就令季艺晃过神来,于是她连忙小心翼翼地深呼吸,尔后扬出嫣然笑容,随口编造道:“我也就随便问问,说……说不定我们见过呢。”
“也没什么……”
“你也知道,我是脸盲症患者,所以会很好奇跟某个人之前是不是见过。”
“我们应该没见过。”何言承原本想避开话题,季艺却忽地提及脸盲症,令他不得不顾虑起她的感受,只好回答,“那时候……是七月六号到十号。”
“七月六号到十号……”季艺闻言,心一颤,随即脸色苍白起来。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三年前的七月七号,她被绑架,三年前的七月九号,爸爸妈妈拿着赎金去救她却连人带车冲入了海里,失救身亡。
悲伤在心里泛滥,她来不及整理妥当,就急急地联想起来。
同样的时间,莫名的熟悉感,何言承是否真的与当年的案件有关呢?
既悲伤,又禁不住深陷冥想,恍惚中,季艺听见耳边属于何言承的低低呼唤:“季艺?季艺?”
“啊?”她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迅速将悲伤掩饰。
“你怎么了?”何言承的眉心微蹙着,他莫名地觉得季艺有些不妥,但季艺却扬了扬嘴,用笑容清除了令他疑虑的伤感,说:“没事呢。对了,你那时候是自己一个人来穗川市的吗?你来穗川市做什么?去过哪里?”
她的问题太多,顺利地消去了何言承脸上的疑虑时,也使得他脸色苍白起来。
直觉告诉她,何言承有些不妥。
果不其然,下一秒何言承就漫不经心地回答说:“都三年了,什么都忘记了。”语毕,他不着边际地就转移了话题,问她,“你要不要尝尝这里的孜然羊肉?说是这里的招牌菜。”
紧接着,不等季艺回答,他便夹了块羊肉到她碗里,季艺只好微笑着道谢:“谢谢。”
何言承也笑了笑:“不用。”
“那你三年前……”
“尝尝这个绿茶饼吗?说是卖得最好的点心。”
“好的,谢谢。其实,我想问你三年……”
“季艺啊……”明知何言承不想提及,但季艺还是不死心地想追问下去。
恰是此时,汤若宓就善解人意地截断了她的话,温温笑着,说:“你不要介意,其实言承哥有些秘密是别人都不能问的!”
季艺顿时就尴尬起来。
与汤若宓对视时,季艺看到她浅笑着的眉眼里带着鲜明的敌意,于是季艺也就明白,方才的那一句话除了显摆她在何言承心中的独特位置,也在替何言承解围,令季艺无法追问下去。
于是,三年前的话题便到此为止。
季艺知道,自己再问下去会坏了气氛,甚至会暴露出自己的秘密,于是她只好再次沉默了。但表面上不言不语的她,心里却一直在思虑着何言承到底有什么秘密,他与三年前的案子有没有关系。
胡思乱想时,何言承的声音再次漫入了耳朵。
他说:“其实,早上我并不是故意说聂漫欣蠢,也不是有心暗示你利用她的,只是她怀疑我将你被莫晓晓指责的视频放上论坛,我一时气急才会说了无礼的话的。”
顺着他的话,季艺想起了早上与之对峙的一幕,也不好意思起来。
想象了一下聂漫欣向何言承问罪的情形,她禁不住尴尬一笑:“可能漫欣一心只想维护我,所以言语举动都过了头,其实你们的言语行为和感受我都能理解的,在这里我也代她向你说声抱歉吧。抱歉了,请你不要把漫欣的话放在心上。”
见她如此礼节周到,本就消去了介意的何言承也笑了:“我也跟你们说句抱歉。抱歉了,我不该那样一时冲动的。”
“那我就原谅你吧。”
“那我就谢谢你了。”
对话间,两人默契地笑了。
然而,这一幕落入了汤若宓的眼里,却变得极为刺目。看着两个人聊得很投机的样子,她的心忽地喧嚣起愠怒和嫉妒。于是,她抿了抿嘴,将椅子往何言承那边挪过去,用亲密得不能更亲密的距离偎依着何言承,神情也迅速装上了友好的面具,语气温柔着,却开始故意一再地不着边际地打断两人的对话,一直到饭局结束。
06
翌日,再见到何言承时,季艺主动打了招呼,而何言承也自然地坐在了她旁边的空位置上。昨晚的那个饭局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此时的两人俨然就是好朋友的状态。对此,最惊讶的莫过于聂漫欣了,只见她狐疑地打量着两人后,便直接一把揽过季艺的肩膀。
“你和何言承什么时候那么熟了?”低声在季艺的耳边问道,聂漫欣既八卦又担忧。
“就昨晚啊。”季艺笑笑,坦白道,“还有,之前视频的事跟他无关的,都是一场误会,你也不要针对他了。”
“我哪有针对他。”聂漫欣不悦地说,“现在你就只帮他说话好了。”
“呃……哪有啊。”听出了聂漫欣话语里的醋意,季艺讨好似的抱了抱她,“我们家的漫欣是最无可替代最温柔体贴最善解人意的,所以都不需要我帮你说好话啊,大家都能看得出来,不是吗?”
“噗!”聂漫欣“扑哧”笑了,也释怀了一般,随即便朝着何言承伸出手,友好道,“既然季艺当你是朋友了,那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何言承闻言,笑笑,伸手与她握了握手。
看着两人握手言和,季艺也笑了。
紧接着,随着上课铃响起,三个人都认真地投入到课程里。一直到整日的课程结束,没有住校的季艺直接就告别了聂漫欣与何言承,独自回了家。
然而,还没到家门口,季艺远远地就看见浑身是伤的苏颂正蹲在她家楼外的墙角。
季艺当即就蹙了眉,加快了步伐,小跑着过去了。
苏颂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抬起头时,季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他扬了扬嘴角,即刻对着她笑了起来。可,即便他的笑容灿若春光,还是无法掩掉嘴角的血迹。
看着他,季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开口就问:“你是不是又……”
“阿艺,我们先吃饭吧。”知道季艺想问他是不是又和人家打架了,苏颂当即就截断了她的话,可怜兮兮地拉了拉她的衣角,“我一天没吃东西了,身上一分钱都没有,现在很饿,快饿死了。有什么事,我们吃完饭再说,好吗?”
那一脸的可怜,至少有一半是装出来的。
可明知如此,季艺还是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后,她伸手拉起他:“走吧。”
出了路口,就可以看到两旁的各式餐馆,季艺也不问一声苏颂,就随意找了一家中式餐馆,兀自走了进去。
正是晚饭时间,饭馆里充满了各种欢声笑语,可角落里的季艺与苏颂却似乎在热闹以外的另一个世界。
只见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季艺一脸凝重地盯着苏颂,而苏颂却始终是温温地笑着。喧闹里的静默是两个人世界里的唯一主题,静默得久,就令人错觉仿佛连时间都静止了,直到店员端来了两份套餐,苏颂才笑着招呼道:“先吃饭吧。”
说着,苏颂就递给她干净的筷子,但季艺却不接,于是他只好放在了她的碗上。
半晌后,默默地看着苏颂若无其事地吃着饭,季艺终究忍不住,开口说:“苏颂,听我的,不要再跟别人打架了好吗?你不是武林高手,万一有天出事了怎么办?你出事了,或者是别人被你打出事了,都不是什么好结果。苏颂,如果你再不好好的,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我就把你丢在路边,由着你自生自灭!”
闻言,苏颂微微一怔,心也微微一紧,痛了起来。
但,他只怔了一秒,随即就立刻笑了开来,掩下了难过,讨好似的说:“不会有下一次了。”
季艺不语,她知道他只是敷衍式的保证而已。
见季艺不说话,苏颂笑着,连忙转移话题,将自己碗里的栗子夹到她的碗里,温心地道:“喏,给你,你最喜欢吃栗子了。”
季艺叹气,却明显地被他的温柔收买了,当即就拿起筷子,吃起了饭,虽然嘴里还倔强地碎碎念着:“真是的,谁稀罕你这一颗栗子啊。”
苏颂看着倔强的她,微微笑了。
他没有告诉她,这一次他没有跟别人打架,而这一身的伤均来自他爸爸,原因是季艺。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苏颂稀罕季艺,而为了“季艺”这个名字,他在学校到处生事。且不说他惹是生非,对于这样露骨的早恋苗头,老师根本就不会放任,于是一次又一次地让苏爸爸严加管教。但是,苏爸爸太忙了,所有的生意业务都集中在海外,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回一次家,父子俩本就没有太多的交流,于是造就了苏爸爸动不动就暴力解决的管教。而这一次,苏爸爸刚到家就接到老师电话说苏颂再次为了季艺和别人厮打的事,于是苏爸爸恼怒起来就揍了苏颂一顿。本来被苏爸爸揍一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苏颂最受不了的是,苏爸爸逼他和季艺断绝来往,这对苏颂而言太过分也太无理,于是他坚决不肯。为此,苏爸爸狠心断了苏颂的经济来源,把他赶出了家门。在遇到季艺前,他已经饿了整整一天了。
想着,苏颂微微地抬眼看了看正在默默吃饭的季艺。
关于这些他没有说,大概永远也不会说了吧。
哪怕,他很想让季艺知道他的心意,以及他为她所能做到的坚持,可是,他却不敢,只因为怕被拒绝,更怕被她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