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匆匆流逝的回忆
书名:记忆会记得作者名:锦年本章字数:11849更新时间:2023-12-27 20:33:36
真正的男人是什么?就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保护最爱的那个女人,可惜……年轻的我没有这个能力,稚嫩的小树无法像参天大树那样开屏为花朵挡雨遮风,即便这样,我还是想酷酷地站在你面前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一定能成为保护你的男人!
——苏颂
01
接到汤若宓哭着打来的电话时,何言承不得不放下手里的相机,立马去找她。
虽然两人不是亲兄妹,但汤若宓于他而言,始终算是重要的家人,虽然一开始因为母亲带着自己介入他们家庭一事,而对她总是歉疚颇多,所以总习惯照顾忍让,但后来,他已经是将她当成了亲妹妹。而汤若宓向来便依赖他,总像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开心快乐的事要找他分享,伤心难过的时候也要找他安慰。
想着与汤若宓的种种,不一会儿,何言承就在学校小花园的休息亭里找到了汤若宓。
远远地看见她时,也只是侧面,何言承只看到她在抹眼泪。他微蹙着眉,小跑着过去,及至她跟前时,他才发现她的一边脸红肿着。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眉心里的折痕愈加深刻,何言承坐到她旁边,问,“被人欺负了?谁打你了?”
“言承哥,呜呜……”汤若宓看到他,眼泪再次扑簌起来,“是季艺打我的。”
“季艺?”错愕间,何言承半信半疑。
“我对季艺那么好,结果却换来了她的一巴掌。”汤若宓点着头,哭诉起来,“言承哥,我不喜欢季艺。她性格不好,心机也重,还很势利很刻薄,在你面前就温柔体贴,可是对着我就百般刁难,她今天还动手打我,很多人都看到的。像她这样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的女生根本不配站在你身旁,不配和你做朋友!而且,学校里的人都在说,是季艺破坏自己姑妈的婚姻的,你说怎么会有这种女生呢?简直太过分了!”
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对季艺的不满,泪眼婆娑的汤若宓自以为,何言承定然会去找季艺为自己出头。
但她错了。
因为何言承在她的哭诉落下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质疑。
他问她:“你和季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虽然我和她相识的时日尚还短暂,但是平日里的相处之中,我不觉得她是你说的那种的人。”
之所以质疑,除了对自己感觉的笃定外,还有对汤若宓的起疑。只因他注意到,汤若宓泪眼婆娑地控诉着季艺时,神情充满怨恨和仇视,每一句话都仿若携着刺一般尖酸刻薄,毫无平时温柔可人的样子。
汤若宓根本没想到何言承会质疑她的话,顿时就愣住了,久久没有反应。
随后,得不到答案的何言承再问:“若宓,你好好说说,今天你和季艺发生什么事了?”
微微地皱了皱眉,汤若宓吸吸鼻子,一边快速地在心里做着选择——是坦诚事情经过,还是该用谎言来粉饰自己的刻薄?
极为短暂的思虑过后,汤若宓垂下了头,坦诚了与季艺起冲突的整个过程,但在语气用词之间,她把自己说成一时冲动思想幼稚的小孩子。
“对不起,言承哥,是我说话过分了。”末了,她不忘添上歉意,虽是被迫,但演技却是操控自如。
何言承轻轻叹息着,过重的话也不敢说,怕伤了她。
可是,对于汤若宓而言,这一声叹息却助长了她对自己在何言承心里位置的自信,于是歉意过后,她便用委屈的口吻说:“虽然如此,但我还是觉得季艺打我的这一巴掌太不应该了,她也有错。”
“若宓。”何言承又叹息了一声,“你设身处地地为季艺想一想好吗?如果最爱你的爸爸妈妈不在人世了,却还要遭到别人的非议,不仅仅是你,换成谁都会愤怒的。季艺之所以会打你,也只是一时冲动罢了,你就不要与她计较了,好吗?”
汤若宓再一次失落了。
她以为何言承会安慰她,会替她委屈,即使没有出言数落季艺的不应该,也该关心关心她的脸,关心她的心情,但何言承一开口便是要她站在季艺的角度去看待整件事。为自己愤愤不平时,汤若宓的心里只觉得委屈怨恨。
在季艺出现以前,何言承何曾如此冷落过她。
可汤若宓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表面上同意了何言承的说辞,内心却对季艺更加讨厌憎恨起来。
而以为汤若宓真的谅解了季艺,何言承松了一口气,笑着朝她说:“好了,我送你回宿舍吧。”
汤若宓点头,勉强挤出笑容。
02
傍晚时分,校园已起秋风。
季艺与聂漫欣从咖啡店出来,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随即两个人相识一眼笑了。聂漫欣主动挽着季艺的手,迈步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季艺要去公交车站坐车回家,而公交车站就在学校的另一边。
一路上,仍然有校内的同学在对着季艺指指点点。即使那些难听的话偶尔还是会趁着风钻入耳道里,可是季艺已经习惯,所以熟视无睹。但是,季艺却未曾料到,苏颂会在此时出现。
她先听到苏颂喊着“住口”的声音,再循声望去时,苏颂已经朝着某个大声说着季艺坏话内容又露骨的男生冲了过去,并揪住了对方的衣服。
眼见着苏颂的拳头即将砸在对方脸上,季艺边大喊着“苏颂,住手”,边快步跑了过去。
以季艺的力气,她是拦不住苏颂的,于是她只能紧紧地抱着他,厉声命令他:“苏颂!住手!”
季艺喊了三遍,苏颂才愤愤然地松了手。男生气急败坏,却因气势上不及苏颂,终究只能咬着牙,落荒而逃。
“你怎么在这里?”松了一口气后,季艺蹙眉,打量着苏颂。
“来找你啊。”恢复平静后,苏颂勉强着自己,露出微笑,“你没事吧?我听说了那些传言,很担心你。这些人嘴巴真臭,不过,你放心好了,阿艺,我会有办法叫他们都闭嘴的!”
“你能有什么办法啊?像刚刚那样,把每个非议我的人统统揍一顿?”季艺无奈地叹气,尔后语重心长起来,“苏颂,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不必管那么多,不要再继续为了我的事情惹是生非了,你那些幼稚的方法,我真的不需要。”
“阿艺,我只是……”
“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我也希望你认真对待你自己的人生,好吗?现在你最应该着急的是你自己的未来,而不是我。你今年高二了,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以你现在的成绩,你是想高考完后直接就步入社会去打工吗?”
“难道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啊!苏颂,你今年16岁了,你不是小孩子,所以麻烦你成熟点好吗?不读大学,难道你要庸庸碌碌,就此一辈子吗?你有没有想过,你爸爸要怎么办?他年纪大了,无论他以前做错过什么,都不应该是你放弃他的理由,何况他改正了,还有,难道你就感觉不到他给予你的父爱吗?一直以来,他都很疼爱你的。”
“阿艺,我不想说他。”
苏爸爸是苏颂最不愿意提及的话题,尤其是他曾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而苏颂妈妈更因他自杀。所以,苏颂一直都不能原谅苏爸爸。
季艺明白他的倔。
“好,我们不说他。”她妥协,语气温和起来,“苏颂,你回去,好好上课,行吗?”
她的口吻分明是在请求。
苏颂抿了抿唇,他想偏开头避过她恳切的目光,但却发现与之对视的目光根本不能移开半寸。最终,他妥协:“我知道了。”
季艺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吩咐他:“那你回去吧。”
苏颂点头,离开前却仍是不放心地道:“阿艺,有什么事,你一定要找我。”
浅笑着点了点头,季艺目送着他离开。
此时,一直沉默在一旁的聂漫欣无奈地长叹一声,劝起了季艺:“季艺,你还是少些和苏颂来往吧,这小子就是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下一次又会惹出什么事端来。看他刚刚凶神恶煞的模样,若不是你在,那位同学怕是要进医院了吧。”
“苏颂只是个长不大的小孩。”以无奈的笑容回应聂漫欣,季艺说道,“而我,现在也没办法放任他不管。”
“唉!”
“走吧,我陪你走走再回去好了。”
“是不想去公交车站遇到苏颂吧?”
“别明知故问了好吗?”
两个人说着话,渐渐走远,而不远处的何言承也默契地转身,黯然离开。
何言承本来是想代替汤若宓向季艺口头道歉,以化解两人矛盾的,却刚好看见了苏颂为了季艺打架的整个过程。当即,何言承就想起了上次作为家长为表弟处理打架事件一事,彼时苏颂与季艺之间既似姐弟却又暧昧的亲密便再次浮现在眼前。再看向不远处,看着苏颂这么拼命地为季艺出头,何言承不禁又想起自己上次在莫晓晓面前为季艺出头一事,明明都是在维护季艺,可他却惹来她和聂漫欣的误会。
如此念想着,他觉得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于是他终究也没有上前,放任她离开的同时,自己也转身离去。
漫无目的地坐上了公交车,何言承满脑子想念着季艺。
他想起与她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想起她的一颦一笑,他觉得心里有些不能言语的情愫在雀跃着,他禁不住就扬起了笑容。
恍惚间,一个急刹车,他整个人往前一仰,记忆便就此中断。
而脸上的笑容依然稳固着,倒映在玻璃上,令他有些尴尬,还有些无措。
再想起因为苏颂而心里泛酸的滋味,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剥落了,而这一瞬却被自己的意识准确捕获了。
他恍惚明白,自己对季艺好似有些不能言喻的好感。
可不能言喻的,此刻他也无法透析,只好费力地摇晃着脑袋,迅速清空了所有。
03
学校的论坛上又出现了一张帖子,发帖人宣称是季艺的男朋友,说一定会要污蔑她的人好看。
季艺看着论坛上的这帖子,眉心不由得微蹙起来。直觉告诉她,这个帖子是苏颂所为,而她只能对于他的行为给予“幼稚”的判定。叹息过后,她直接就关了电脑,然后睡觉,她不想在论坛上发表什么,这个时候她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
但是,季艺没想到,何言承竟会第二天上课时问起她这件事。
一进教室,何言承就有意无意地坐在了季艺附近。他昨晚看到帖子时,不仅错愕,还有些莫名的在意,很想知道她与苏颂之间的关系,于是便佯作不经意地提及。
季艺有些讶异,但随即却像是找到了机会似的,蹙着眉看着他,说:“想要知道帖子里说的是不是真的,就告诉我三年前你在穂川市做过的事。”
何言承咋舌,眉心霎时就起了折痕。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出窘迫的气氛,最终还是何言承先开口,问她:“你为什么一直对这件事这么执着?”
季艺莞尔:“你不回答,我也没有义务回答。”
话落,她抬头看向讲台处,做出认真听讲的样子。
一直到下课,这沉默才宣告结束,两人同时受老师吩咐留下来收作业,这才终于抹去了之前小小的不愉快。
但一出来教学楼,他们就看见了苏颂。
苏颂第一眼就看见了季艺,眼里闪烁着欢喜,但第二眼便看到了何言承,眼里的欢喜顿时就添了酸涩,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正相谈甚欢,他的心忽地就不悦起来。于是,他立刻冲上去,一把扯过了季艺的手,把她护在自己身后,然后警告何言承:“我是阿艺的男朋友,请你离阿艺远一点!”
季艺无语至极,正想说些什么,却听何言承冷笑一声,回应道:“男朋友?你根本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连自己的人生都没能力处理好,又有什么能力保护季艺呢?”
季艺错愕不已,本以为何言承会觉得苏颂幼稚而不理会,却没想到他会直接迎接苏颂幼稚的挑衅。
像是战号已响,苏颂咬着牙,也不甘示弱起来:“那我就让你见识下我有没有能力好了!”
下一秒,苏颂就挥起了拳头,砸向何言承。
这一瞬间,也直接唤醒了一只呆愣着的季艺的意识,她的心一惊,正要阻止,却见何言承淡定地挡住了苏颂的拳头。季艺长舒了一口气,看向两人,一个正咬牙切齿地使着力,一个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季艺头痛起来,命令苏颂:“苏颂,放手。”
苏颂不看她,满盛愤怒的眼神紧锁着何言承:“你应该叫他放手才是!”
目光落在两人交接着的手上,确实,现在是何言承的手掌包住了苏颂的拳头。于是,季艺叹气,说:“你们都放手。”
像是没有听到季艺的号令,两个人仍保持着对峙的状态。
等待了约莫半分钟,季艺皱眉,再次道:“我数三声,如果谁不放手,就永远都不要再跟我说话。”
这威胁的话才落下,两个人就立刻收回了手,几欲是在同时。而季艺连数数都省了,瞬间就不知道该好笑还是该生气。
随后,季艺看向何言承,柔声道:“你还是先走吧。”
宛若是没料到季艺会先驱走自己,错愕的神色霎时就停驻在何言承的表情里,巧妙地掩饰掉他眼神里的不悦。皱着眉,何言承打量了季艺与苏颂一番,忽然感觉自己被季艺隔在了她的圈子之外。像是意图证明什么,他缓缓开口,问她:“你确定?”
季艺毫不犹豫地点头。
何言承咬牙,也点了点头,尔后不再说话,直接就转身离开。
季艺坚决的态度,令他有些懊恼,何言承不禁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她的事情他都不会再管。
看着何言承离开,季艺微微吐了一口气,正欲说些什么时,却听见苏颂问她:“你是不是喜欢何言承?”
季艺莫名地觉得心跳在这一霎变得异常,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掩饰着,尔后用淡然的口吻,说道:“苏颂,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了,我们不是一路人。”
苏颂闻言,一愣,苦苦地笑了。
他想过她的对白里会有上半句的内容,却想不到会有如此伤他的下半句。
他们认识了三年,相依为命了三年,可如今她一句“不是一路人”似乎就否定了所有。
苏颂觉得,心很痛。
可是,即便季艺这样冷酷,他还是没办法放弃,所以他始终选择坚定自己的立场,说:“阿艺,就算要我斩断我所有的路,我也不会放弃你,我要和你在一起。除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
他从未说过“喜欢”,这一刻也不需要直接挑明“喜欢”二字,因为彼此都清楚,只是从不明言罢了。
季艺当然相信,这笃定无比的誓言他定能做到,但她不会接受。
所谓誓言,之所以美好,是因为彼此心心相印,可她与苏颂并不是,他们从来都不在爱情的范畴里。
所以,季艺只能严肃着神情,拒绝他:“我不会接受这样轻易毁掉了自己的你。要说的话,上次我说得很清楚了,苏颂,你回去冷静下吧,等你想通了再来找我。”
话落,季艺径自转身离开。
04
离开了学校,季艺直接就坐上了回季家老房子的公交车。
正是傍晚,公交车上只有寥寥的几个人。季艺坐在车门处靠窗的位置,耳朵里塞着耳机,任歌声在耳边漫延,目光却漫无目的地落在玻璃之外的世界。
不久,经过了两三个公交车站后,公交车再次靠站停下。
可恍惚间,季艺忽然就看见了何言承。
第一反应是讶异,紧随着便是莫名的怀疑。
据她所知,何言承是住校的,这个时间哪怕他不在学校,也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虽说这里有几条街道,但因是空等着重建的老区,人烟稀少,基本上很少会有人来这边,全市的公交车也只有三辆会路过这里,季艺路过这里很多遍,每次都能感觉到这街道的萧条。而更重要的是,何言承本就是外地人,哪怕他三年前曾来过穗川市,也不可能会无端端到这落寞的老区来。
想着,在车门闭合公交车即将再次启动时,季艺连忙起身,大呼:“下车!”
司机被吓了一跳,碎碎念了一句“怎么不早说”,却还是开了门。
季艺一下车,正巧就看见前方的何言承转过头来,仿若心虚一般,她立即就躲到了一旁的站牌后。约莫过了十数秒,待她悄悄探头出来,确定何言承已经继续往前走时,她才从站牌后出来,迈步跟了上去。
季艺并未想过跟踪,但下意识地就默默跟上了何言承,仿若是怀疑的思绪在驱使着她一般。
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尾随着何言承,季艺的心紧张又忐忑。
而许久之后,走在渐渐熟悉的位于山下的大马路上,季艺的心禁不住就慌乱起来,怦怦直跳的心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她慌慌张张地拿手捂住。
这条路,她来过两次,可自从三年前的绑架案之后,她就未有来过了。
她害怕,怕当年的梦魇会吞噬了自己。
因为,走过了这条漫长的大马路,就会看到那个偏僻的山头,那是她记忆里最黑暗的一段。三年前,她就是被绑匪抓到山里,禁锢在一间破茅屋里。而三年前,她的父母正是在这条大马路上连人带车直接冲进海里。
心底,某个盒子突然被撬开,收藏于盒内的记忆挣脱了束缚,猛然在脑子里喧嚣起来。
悲伤与恐惧即刻在心里弥漫,刺烈的痛意从心脏出发,几欲麻痹了季艺的整个身子,于是,尾随着何言承的她兀然就止住了步伐,看着他与自己的距离一步步拉开。
季艺却步了。
望着前方尚且遥远的山头,她抑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季艺甚至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时间每一步的颤动。
何言承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到底来做什么?
他跟三年前的绑架案有关系吗?
他……真的是那件事的策划者吗?
眸子里,何言承孤寂的身影愈来愈远,意识奋力地挣脱着悲伤与恐惧,鲜明着心里的疑惑,仅余的一丝理智也在催促着她:只要追上何言承,所有的真相就能昭然了!
仿若受到驱使一般,季艺连连深呼吸,终于迈开了步子。
可是,就在脚向前迈开时,季艺突然觉得脑后一痛,尔后整个人便昏了过去。
昏暗中,女生捧着石头,正要往地上的季艺再砸下去。
但动作还未落下,她手里的石头就被横夺了,她皱着眉,看向对方,问:“施林,你做什么?”
“是你在做什么?”关施林生气道,“你想杀了她吗?”
女生顿了顿,抿嘴:“我不知道。”
关施林叹了一口气,劝了起来,说:“我可以帮你报复她,令她过得痛苦,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毁了自己的人生,你若就这样冲动起杀意,那你妈妈怎么办?我怎么办?”
女生依然沉默着,但看着季艺的眼神却依旧满是怨恨。
猜测到自己的劝说无果,关施林推了推她,说:“你回去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
许久之后,季艺醒来时,已身处于医院。睁开眼睛后,她感觉到脑后还有微微的疼痛感,于是下意识地微蹙了眉,并拿手去摸它。
“醒啦?”
季艺正欲整理记忆,却忽然听见有人在说话。
循着声音望向窗口处,她看见关施林正微笑着朝她走来。
季艺仍是眉心微蹙着,脸上填满了疑惑,想整理记忆,但一动念想脑子就疼了起来。像是明了她的疑惑似的,还未等她发问,关施林就已经拉过了椅子,坐到了病床旁边,说:“我在山海大马路上飙车的时候,看到你晕在路上,你运气可真不错呢,那一带很僻静,很少有人到那边去的。对了,你怎么会晕在那里?”
关施林简单的几句话,季艺瞬间就记起了昏迷前自己在跟踪何言承一事。
可是,到底是谁打昏了她呢?
何言承又去哪儿了?
迅速地反应过来后,季艺直接略过了关施林的问话,反而问他:“那当时我旁边还有别人吗?”
闻言,关施林摇了摇头。
季艺不再说话,眸子微微低垂下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打量了一眼神色凝重的季艺,关施林似乎在思虑着什么似的,转瞬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季艺本想忽略关施林,但随之便意识到,一而再地忽略对方是件很不礼貌的事,于是她随口便编了理由,说,“我去那里跑步,海边的空气比较好。”
“是这样啊。”关施林笑着,脸上并没有半分狐疑,只说,“不过,以后还是不要去那边比较好,那边偏僻,治安又差,你一个女孩子很容易出事的。”
“嗯,我知道了,谢谢关心。”季艺也礼貌地笑着。
“饿不饿?”关施林点头,转瞬就转移了话题,“我给你买点吃的。”
“啊?”虽然于咖啡店初见时被他“打救”过,但因彼此并不熟络,季艺仍有些不习惯对方太自来熟的示好,有点不好意思,当下就婉拒道,“不用了呢,我不饿。而且,我想先回家。”
可她才说完不饿,掀开被子要下床,肚子就极度不配合地“咕”了一声。
静寂的病房里,这声“咕”显得有些突兀,季艺立刻就尴尬起来,动作都顿住了,声音极为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呢。”
将被子重新帮她盖好,关施林一边友善地哈哈笑了起来,倒是一点也没嫌弃她的“口不对心”,只说:“你点滴都还没打完呢,打完点滴再回去也不迟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季艺依旧尴尬着,倒是不好意思坚持要走了,便摸了摸脑袋,说:“随便,什么粥都可以。”
“好的。”
关施林做了个“OK”的手势,转身离开。
出了病房,走到走廊尽头处,关施林拨通了一个电话,低声朝着对方说:“她醒过来了,现在在医院里。”
对方只低低地应了声“哦”,就没有再说话了。
想起了先前在山海大马路看见的那一幕,关施林叹了一口气,说:“你今晚早点休息吧。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接下来这几天我会帮你跟踪她,绝对不会让她查出真相的。但是,答应我,下次不能再……不能再起杀意了,好吗?”
对方没有答应,似乎用沉默在拒绝他的请求。
关施林又叹了一口气:“我真的不想你出事,哪怕不为了我,你也稍微为你妈妈想想,好吗?”
从在论坛上污蔑季艺故意弄伤自己的脚追求何言承,到故意散播季艺插足自己姑妈的婚姻,直至今晚的事件,关施林很担心,对方会在报复的路上越走越偏。
“她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我也不会善罢甘休。”而顿了半晌,对方才应了他一句,却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关施林无奈地再次叹气,转身看着长长的走廊的另一头,看着季艺所在的病房,若有所思起来。
05
季艺从医院出来后,已经是晚上九点。
心系着三年前的绑架案,又因为跟踪何言承却以被人击昏为结束,季艺一心想回家里翻出当年留下来的简报,意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当季艺回到了姑妈家里时,映入眸子里的是一片狼藉。
惊诧间,季艺疑虑着是否有小偷入室了,可环顾四周时,她却发现,姑妈正倒在沙发上。
“姑妈?”心安了下来,季艺唤了唤她,却未得到回应,于是缓步上前。而走近了姑妈时,她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
“姑妈。”皱了皱眉,季艺蹲下身去,为姑妈拨去散在脸上的头发后,她便看到了她通红着的双颊。
姑妈像是喝了不少酒,已经有些不省人事了。
季艺纳闷着姑妈醉酒的原因,一边伸手摇晃她的手臂,一边坚持轻唤着:“姑妈,你没事吧?”
“不……不要你管……”在季艺连连的摇晃和呼唤下,姑妈扬手推了推她,嘴里嘟囔着,“你……你管我做……做什么……”
“姑妈,我是季艺。”
“走……走开,不要……不要碰我……”
“姑妈,我们进房间睡好不好?”
“走……走开,呃……走开……”
看着眼前愁容满面的姑妈,季艺不禁叹气。
姑妈该是为了姑父的事而借酒消愁,也只有姑父才会令她变得自暴自弃浑浑噩噩的。想着,季艺就可怜起姑妈。
她知道,姑妈这一辈子,最自豪的便是嫁给了姑父,虽然姑父家境并不富裕,为人也老实,所以只能脚踏实地好好打工,没有当老板的命,但是,他对姑妈却从来都是宠溺的。20年的婚姻,对于姑妈而言,就是她最大的幸福,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对自己千依百顺的男人会跟她提出离婚。所以,这一次的婚姻危机,对于姑妈而言,简直是最意想不到的灾难。
再一次长叹后,季艺起身,走向了卫生间。
将热毛巾敷在姑妈额头上后,季艺正准备起身收拾东西,姑妈却随手抓过热毛巾直接甩到了她脸上,季艺尚未能反应过来,姑妈就嚷嚷起来。
“滚……滚!呃……都给我……给我滚!”
“姑妈。”季艺无奈地再次将热毛巾给她敷上,她却再一次扯掉。
“不要碰……碰我!你们……你们都是没……没良心的……呃……没良心的坏东西!呃……男人……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卓全是这样,当初……当初我弟弟也是这样,都……都是负心汉,都在外面找……找情人,都一个样……”
心忽地被一根刺扎中,季艺愣愣地看着姑妈。
姑妈还在絮絮叨叨呢喃着,但季艺已经听不进半句,她的脑子里只不停地回播着姑妈的那一句“当初我弟弟也是这样,都是负心汉,都在外面找情人”。
姑妈的弟弟,也就是她的父亲。
所以,姑妈的意思是,父亲曾有过情人?
这……怎么可能?
哆嗦着,季艺伸手过去,抓住了姑妈的手臂,轻晃着:“姑……姑妈,你刚刚说什么?什么负心汉?什么情人?”
本是轻晃的动作,可是,到后来却因为她的忐忑不安而变成了剧烈地摇晃。
然而,许是酒劲已过,此时姑妈已呼呼大睡起来,只有重重地打呼声在回应着她。
问不出任何讯息,季艺着急无措又无可奈何,但也只能就此作罢。只是,脑子里始终还在纠结着,对母亲深情至极百般宠爱的父亲怎么会另有情人呢?如果是真的,那母亲又是否知道呢?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是她一直以来都不知道的呢?
越是胡想,季艺越是不知所措。
可是,看着沉沉入睡了的姑妈,她知道,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
时间渐渐消逝,临近天亮时,姑妈终于清醒过来,而在旁边等了她一整宿的季艺连忙拉着她问了起来:“姑妈,你昨晚说,我爸爸当年在外面找了情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情人?我爸爸……我爸爸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妈妈的事吗?还有,那个……那个情人呢?她是谁?现在又在哪里?”
季艺噼里啪啦就问了一大堆,眼神既难过又悲切。
姑妈顿时就明白自己酒后失言了,慌张失措间,她随口推搪道:“什么情人啊,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累了。”
言毕,她步伐踉跄地落荒而逃。
季艺追了上去,却还是被姑妈挡在了门外,于是只能敲着门唤她:“姑妈!姑妈!”
好半晌,房内依旧沉寂着。季艺知道,自己是无法从姑妈口中得知所谓的情人一事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季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06
在书柜里翻出了三年前的新闻简报,季艺便独自踏着晨光回了老房子。
每一次回来,季艺总是不自觉地就悲伤起来,老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保存着她与爸爸妈妈在一起的快乐记忆,触景就会伤情。
吸了吸鼻子,以防眼泪猝不及防地滑落,季艺关好门,直接就上了阁楼。
打开了阁楼的窗户,季艺坐在了靠近窗旁的地板上,借着窗外的晨光,默默地埋首于简报里许久,但依然找不出一丝线索。所有的简报,她都仔细看遍了,却依然一无所获。
她有些失落,有些疲惫,顺势就躺在地上,看着窗外的天空。
地板上本就透着凉意,哪怕坐久已经习惯了,但躺下时,身子仍是抑不住地哆嗦起来。已经八点多,阳光却匿藏在厚重又苍白的云层背后,时不时有风从窗外拂过,萧瑟的凉意也趁机潜入了屋内,轻抚着季艺的身子,令本就萧条着的寒意更加浓郁。可季艺却故意忽略,只愣愣地看着窗外,一心想念着父母。
思念泛滥,三年前的那一个雨夜又再次在脑海里回放着。
季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抛弃恐惧,却兀地想起了何言承。
“何言承。”
她下意识地念出了他的名字,嘴里有淡淡的雾气飘出,虽转瞬不见,却在那一霎就添了暧昧,令空气都微暖起来。
宛若不受控制似的,季艺闭了闭眼,脑子里开始播放起她与何言承相识至今的一点一滴的记忆画面。
许是太过疲惫,又一整夜未眠,季艺想着想着,未等回忆抵达昨天傍晚的那一幕,就带着浅浅的微笑,匆匆入了眠。
这一睡,便是许久。
直到被楼下的声音惊醒,季艺才挣脱了睡梦,猛然醒了过来。随即,反应过来后,她连忙跑下楼,连失了频率的心跳都来不及安抚。
因是在睡梦中被惊醒,慌慌张张地一路跑了下来,季艺站在客厅里,粗重的呼吸瞬间就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回荡起来。
一切都安静着,只有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季艺掩了掩胸口,环顾着四周,才发现,其中一个窗口被石头砸了一个口子。
难道是哪家顽劣的小孩子拿石头砸窗户了?
季艺疑虑着,缓过气后,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12点45分。
她下午两点还有课,而从季家老房子到学校,约莫需要一个小时。
季艺微微蹙眉,返身就跑回了阁楼。然而,等她回到阁楼时,散在地上的所有简报都消失不见。季艺连忙扑向窗口,但外面既没有可疑的人影,也没有她的简报。猛然想起刚刚引起她注意的石头砸碎玻璃窗的声音,她心下一惊,忽地就意识到或许有人一直在跟踪自己。
深深吸了一口气,季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便一边打电话给姑妈让其安排人来修理窗户,一边匆匆去公交车站坐车回学校。
……
不远处,看着季艺上了车,关施林打通了一个电话。
“嘟、嘟、嘟”的等待声后,一个甜甜的女声从手机里传来——“施林,怎样?”
“已经拿到了她手上的所有简报了。”关施林说着,看一眼手中的简报,“其中一份简报上的照片,最角落里依稀可以看到躲在树后的你,虽然只有1/3的脸,但很难保证除了季艺以外的其他人会不会认得出来。”
“你把简报烧了。”对方传来吩咐。
“我会的。”关施林说完,想趁机再劝说什么,却又犹豫起来。
“先不说了,我要去教室了,等下有课。”
“等等!”
“嗯?”
“之前说的,一起过圣诞节的事,你考虑得怎样?”
“如果班里和社团里都没有什么活动,季艺那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的话,就没问题。”
“哦。”关施林有些失落,他知道,虽然彼此相爱,但他总不是她心里的第一位,吸了吸气,他说,“好了,你去上课吧。今晚来店里,我买了新鲜的芒果,给你做你喜欢的芒果芝士蛋糕。”
“嗯。”电话里的人应了声,就挂了电话,慢悠悠地走向学校的教学区。
而此时,坐在公交车上的季艺正面朝着窗口,任窗外的冷风肆意抚弄着自己的双颊。她的脑子正浑浊着,需要风的冰冷来清醒思绪。
1点40分,公交车终于到站。
季艺下了车,急急忙忙地就跑向了学校的教学区。
虽然一路上都慌慌张张,但最终季艺还是赶上了下午两点钟的课。
进教室时,季艺一眼就看到了何言承,却选择性地忽略了正朝着她打招呼的聂漫欣。几乎是下意识地,季艺看着何言承,一步步就朝着他的方向走去,但路过聂漫欣身边时,季艺却被她猛然拉住,坐到了她旁边。
“怎么失魂落魄的?差点就走过头了。”聂漫欣狐疑地打量着她,“还是说,你想跟别人一起坐啊?”
“没有,我想东西想入神了。”在聂漫欣回头张望之前,季艺心虚地拉住了她。
“哦?”聂漫欣毫无察觉,只对她失魂落魄的原因好奇起来,问道,“想什么啊?”
“想着……想着……”季艺正极力想着借口,讲台上的教授已经开始讲话,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季艺便顺理成章地逃过了一劫。
一直到下课后,季艺才以某个知识点为借口,在心不在焉地与何言承探讨过后,她佯作漫不经心地提及了昨天一事,说:“我昨天在公交车站上看到你上了公交车,你去哪里啊?”
“随便走走。”似乎有轻微的讶异在何言承的脸上闪烁过,但他的回答却有些轻描淡写。
“哦。”将他稍纵即逝的讶异看在了眼里,季艺自顾解读成“心虚”,心里微微地揪紧了一下,但她的脸上却依旧佯作着平静,说,“我还以为你去什么好玩的地方呢。”
“哦?”何言承闻言,忽地抬眼看她,“季艺,你这么关心我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在暗恋我?”
“啊?”
何言承的问题毫不含糊,季艺也听得清楚,只是,在错愕的第一反应后,她便只剩下呆滞的反应。似乎完全没办法对他的问题做出反应,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的季艺只能微微张着嘴,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完全无了声息。
而,她努力想做出反应,却愈加的手足无措,于是脸上也恍惚变得火辣起来。
直至对上何言承的眼神,心跳愈加急促,她才忽然觉得,这窘迫的心情有些微妙,好似有些紧张,又好似有些羞赧。
看着眼前红着脸的季艺,何言承觉得她有点奇怪又有点可爱,但心却莫名地觉得欢喜。
笑了笑,他自顾收拾起东西,说:“我开玩笑的,你别在意。”
其实,前一天因为苏颂的关系,他是真的恼了,甚至刚刚上课前看到她时,他还故意回避了她的眼神。可是,下课后季艺居然会主动来找他说话,虽然一开口问的是知识点问题,但他从她心不在焉的神情里感觉到了,知识点的问题不过是她来找他说话的借口罢了。于是,看在她的主动亲近的份上,他瞬间就消了气。
想着她的主动亲近,他便觉欣喜。
再想着刚刚那一霎停留在她脸上的绯红,他后知后觉地有些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