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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那些年的梦

第三章 那些年的梦

书名:记忆会记得作者名:锦年本章字数:14134更新时间:2023-12-27 20:33:36

友情是很脆弱的东西,稍一触碰就会凋谢,感情就是越好越脆弱,也更容易受伤,伤害者永远不知道自己哪里伤到了别人,而受害者却永远记得自己哪里曾受过伤。我想我与你最大的区别就是,我受了伤,而你却没有。

——聂漫欣

01

饭后,苏颂主动送季艺回家,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多说什么,任由路过的秋风填充着寂寞的时空。

静默的时光,有时候载满了暧昧,令人眷恋。看着地上成双的影子,苏颂觉得,如果可以永远陪在季艺身边,哪怕沉默到世界末日,他也愿意。可是,世界末日只是传说,而沉默陪伴也会终结。

所以,将季艺送到家门口后,苏颂就必须说一声“再见”,然后安静地离开,不能再贪恋多一秒,不能给她带来更多的麻烦。只是,苏颂未曾料到的是,在转身的前一刻,眼前的门突然就被打开,紧接着他就看见了拿着一袋垃圾站在门口的季淑芬。

两人面对面撞见了,苏颂微微蹙了眉,他知道自己已经给寄人篱下的季艺带来了麻烦。

果不其然,季淑芬当即就皱了眉头,冷冷的眼神打量过两人后,她声音充满鄙夷,责备地说起了季艺:“季艺,你怎么又跟这浑小子在一起了?”

苏颂没有接话,他不想令季艺为难,于是只笑笑便转身走了。

背对着季艺离开时,他听见季艺为他抱不平的声音:“姑妈,其实苏颂没你想象的那么坏,他……”

“行了行了,总之你不要跟他走那么近。”然而,季艺的话没说完,季淑芬就不耐烦地打断,“还有,你都是大学生了,要有点辨别能力,该断则断,别老是要姑妈为你操心……”

季淑芬后来说了些什么,苏颂已经听不见了。

独自走在静谧的夜里,风好似比先前更凉了些,苏颂禁不住缩了缩身子。恍惚间,手机响起,是季艺发来的短信——

“我姑妈说话就这样,你不必放在心上。还有,真的不要再打架了,要好好的。”

苏颂看着短信,微微一下,只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

转身,他朝着季家老房子的方向走去,因为没钱坐车,所以这一路也只能是慢慢走过去。

季家老房子是三年前季艺一家居住的大房子,因为季艺父母的离世,姑妈姑父怕她触景生情,便叫她搬到现在的家里。季艺本不愿意,但那个年纪的她尚且不懂得拒绝,又因刚结束心理治疗怕再次被送进治疗所而不敢明言心意,只好遂姑妈姑父所愿。而原本姑妈是想卖掉老房子的,但对于此季艺却无法接受,于是坚决反对,而房子也便保留至今。

对于如今身无分文又不想麻烦季艺的苏颂而言,除了偷偷爬入季家老房子借住一晚,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想起季艺的处境,苏颂不禁叹气,他知道如果自己总是来找季艺的话,季艺肯定会受到更多的责怪。

于是,当下苏颂就决定辍学去打工。一无所有的他,只能选择这个无奈的方法,毕竟他需要活下去,又不想回去求父亲,因为他不想放弃季艺。

然而,世界上巧合的事总是不少,苏颂在打工的餐厅里遇见了季艺。

彼时,苏颂已经辍学一个星期了。

正是下午三点,因为下午没课,结束了早上的课后,季艺就被聂漫欣拉着去校外的理发店染发,一直饿到这个时间才匆匆忙忙找了个餐厅吃饭。

可,季艺与聂漫欣才坐下,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苏颂的声音——

“一份鲜蔬春卷、一份海陆小食大拼盘、一份水果沙拉,以及一壶鲜榨橙汁,请问还有其他吗?”

季艺闻声,讶然回头的瞬间,就看到了穿着一身服务生制服的苏颂,于是惊呼脱口而出:“苏颂?你怎么在这里?”打量的目光过后,她又立刻补上狐疑的质问,“这个时间你应该在上课的,怎么会在这里当服务生?”

苏颂怔了怔,随即一笑:“阿艺。”

他没有解释,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所以打过招呼就直接去帮客人下单了。

他越是若无其事,季艺就越是觉得不妥,于是在他走开之后,皱紧着眉心的季艺立刻就跟了上去。可是,面对季艺一轮番的盘问,苏颂始终守口如瓶,她微露愠色,他就嬉笑着转移话题。若不是旁边的服务生多嘴应了一句“他已经在这里做了一个星期”,季艺也不会想起上一次见面时候他的狼狈模样。

心里顿时歉疚起来,季艺默不作声地掏出手机准备联系苏颂的班主任,但苏颂太了解她了,她一拿出手机他就猜出了她的下一步,于是紧张地抢过了她的手机,笑着坦白:“不用打电话了,我辍学了。”

“为什么?”季艺错愕,她想到的仅仅只是逃课。

“就……不想读书了啊。”苏颂满不在意,随口编了个借口,“我本来就不喜欢读书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的,季艺并不是不知道,但是,哪怕苏颂再如何厌倦读书,这都不是他辍学的借口。

思虑着的季艺,一抬眼就对上了苏颂的双眸,也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他隐匿在满不在意的表情之下的紧张与在意,而再垂眼时,就看到他手心里紧握着的手机,季艺当即就明白了问题所在。

“苏颂,你回去好好上课吧。”两人沉默了半瞬,季艺才叹息着劝道,声音里携着浅浅的哀求。

“阿艺,我……”

“如果因为我而毁了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苏颂,恐怕那时,我也不会原谅你。”

气氛忽然静寂下来,苏颂看着季艺倔强的脸,看着她紧蹙着的眉心,最终还是妥协了。只见他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眉心,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阿艺怎么说就怎么做吧。”

苏颂言出必行,也真的当天就回了家。

其实,苏爸爸一直都很担心苏颂,也为了他辍学一事很着急,但是他又怕自己一旦让步,苏颂就会有恃无恐变本加厉地叛逆起来,所以才一直坚持着放任的态度。

见到苏颂回家,苏爸爸也安心下来,只说:“回来了就好好读书。”

对于苏颂,苏爸爸是让步了,毕竟他也猜测到,苏颂之所以会回家,大概是季艺的劝说。对于苏颂对季艺的执念,他也只好暂时作罢。

02

晚上,季艺收到了苏颂的信息,他说:“阿艺,我明天就回学校上课。”

季艺看着短信,长舒了一口气,却没有回复,直接将手机搁在了床头柜上。想要熄灯睡觉时,窗外传来了滴滴答答的声音,她便移步到半开着的窗口,瞬间一阵夜风袭来,将窗外的毛毛细雨携进屋内,涂抹在她脸上。

来不及擦去脸上的雨丝,季艺连忙关上了窗,不过须臾,窗外的滴答声就更大了。

她随手从纸巾盒里抽出纸巾,抹去了脸上的雨丝后便直接钻入了被窝里。

雨水淅淅沥沥,在静夜里谱着阴森的曲子。

手脚被绳子捆绑着的季艺坐在冰冷的地上,瑟瑟发抖着,似乎两天两夜的禁锢已经令她无力再挣扎了,而这种无能为力的无措感令她愈加恐惧起来,于是连唇都在微微哆嗦着。

不停歇的雨声漫在季艺的耳边,滴滴答答,像是有人在低低地哭泣着。时不时有风从旁边的窗口呼啸而过,仿若是故意在这雨夜里呜咽着,又趁着她惧意备增时恶作剧地从她身边掠过。正当季艺惶惶不安时,一双沾满泥沙的雨靴停在她面前。

季艺抬头,昏暗中她根本看不清眼前那人的脸。

下一刻,屋外突然电闪雷鸣,而借着映入屋内的白光,她才看见了那张脸,熟悉而又陌生。

季艺挣扎着,想说些什么,可嘴早已被胶布封住,任她如何努力,也只能发出单调的低呜声。此时,一抹冷笑悬挂在雨靴的主人的脸上,随即他蹲下身,将一个收音机放在地上,按下接收键后转身离开。季艺尚未来得及猜测他的意图,却听见收音机里传来了声音——

“昨日XX山路因雨天湿滑泥泞,一辆轿车滚落山坡坠入山下海,车内大量人民币散落在海面漂浮,目前已找到遗体,死者为两人……”

“啊——”

雨水渐大,滂沱的雨声瞬间就湮没了徘徊在屋子里的撕心裂肺的凄凉连绵的呜咽。

“啊——”

暗黑的夜里,季艺从噩梦中醒来。

视线里除了黑,就再无法看到其余的色彩,或是光晕,她只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这漆黑里兵荒马乱着。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她逼着自己睁着双眼,哪怕视线里尽是无尽的黑暗,她也觉得安全,仿若如此就能避免噩梦中残存影像在眼前晃荡。直至许久之后,昏暗里开始有了微光,她才敢再次回忆起那场与过去有关的噩梦。

三年前的那个雨夜,一直是她的梦魇,那场绑架案,一直叫她耿耿于怀。

因为,所有的不幸,都源自于那场噩梦。

季艺一想起那场梦魇,哪怕只是记起当时不停萦绕在耳边的雨滴声,都觉得惊悚惧怕。可是,她一定要克制这荒芜的恐惧,因为她必须记起那张害得她家破人亡的脸,而在刚才的梦里,她恍惚认出了那张脸。

是何言承。

绑架她的人,似乎是何言承。

恍惚中记起了噩梦里那个画面,季艺一惊,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她立刻慌乱地掩住了心房处,一遍遍地深呼吸。她忽地明白,相识以来对于何言承莫名的熟悉感究竟源于何处。

可是,惊愕慌乱后,季艺立刻就陷入了深思。

除了梦里记起的那张脸,季艺根本记不得在真正认识何言承之前,他们是否就已经认识,又有着怎样的交集。即使任想象天马行空起来,她也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绑架她,毕竟没有彼此相识或是结怨的任何记忆作为揣测的前提,所以就连想象都无能为力。

想着,季艺长出了一口气。

静寂中,她忽然想起与父母一起的快乐时光,不禁伤感起来。三年了,时光渐渐远去,悲伤却未曾离开,每每想起父亲母亲,想起那场绑架案,她总觉得因脸盲症而无法指认出绑架者的自己是最不可饶恕的。

如今,她终于记起了这张脸,她就一定要查明真相。

她一直笃定着,当年的绑架案,并不是为了赎金,否则父亲的车怎么会冲到山下坠入海中,否则警察从海面上打捞起来的赎金怎么会分文不少,否则,那个人为什么要故意让她知道父母的死讯。

当年的案件疑点太多,可偏偏证据不足,父母逝世后,只有她单方面的证供,人证物证均无,而警察也找不到绑匪传递给她父母任何的信息资料,甚至连车子里的刹车都完好无缺,而她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根本不足以说明是被人绑架禁锢,于是案件就被定义为因车主来不及刹车而造成的车祸意外。

全世界的人,都说是意外。

可她却坚持着自己被绑架过,坚持着父母是被人蓄意害死的,从最初的暴躁不安到最后的沉默不语,她被判定患上了自闭症。

回忆落罢,眼泪漫出了眼眶。

季艺伸手,悄然抹去了脸上的那一抹冰凉,吸了吸鼻子,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查清楚,当年策划那场绑架案,目标却是要置她父母于死地的人,究竟有着什么目的。

决心坚定下时,季艺想起了何言承。

她从未想到,她花费了三年的时间拼了命去回忆的那张脸,居然就是何言承。

何言承。

她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脑海里却浮现出何言承维护自己的那些温柔瞬间,心忽地怦然起来。随即,季艺便意识到,一段时日的相处,她泯去了何言承对自己的敌意的同时,何言承也以默然的温柔温暖了她。两个人正处于日渐亲近的状态,而自己似乎还挺喜欢和何言承相处的感觉。

如此想着,季艺眉心紧紧地蹙起。

她发觉,心莫名地矛盾了,她非常渴望直面真相,可是那渴望里又有一丝害怕,害怕何言承真的是三年前绑架案的策划者。

03

季艺是无意中在垃圾桶里看到姑父姑妈的离婚协议书的。

这天晚上,季艺被聂漫欣拉着一起去跑步,来不及喝水解渴就急急忙忙地赶上末班车,因此一进门她就只想倒杯水解渴,但却不小心将水洒了一地,随后蹲下去拿纸巾擦地板时,才意外地看见了垃圾桶上的离婚协议书。错愕中,季艺怀疑起自己的视力,连忙伸手将协议书从垃圾桶里拿出来,随后认真看了半晌,她才终于确定自己视力正常。

之后,季艺除了错愕,便是担忧。

虽然并不喜欢姑妈的性格与为人处世的作风,但她也知道,姑妈并不是个坏人,就是有点贪财有点势利,说话有点刻薄且得理不饶人,而她与姑妈同住三年,作为监护人的姑妈从来没有在生活上刻薄过她,虽不够关怀,但算是尽责了。可对于姑妈的缺点,与之生活了20年的姑父更是清楚,甚至,在季艺的记忆里,姑父从来就没有打骂过姑妈,很多时候,无论姑妈如何蛮横,他都会包容妥协。

可是,这一次怎么就闹到离婚了呢?

季艺不解,只能默默叹息。姑父姑妈最近的“战况”,她不是不知道,但总想着姑父最后肯定会让步的,所以也没有多忧心什么,更多的时候只是在郁闷着被姑妈当成中间人的无奈。

念想间,季艺仿佛听到了开门声,于是她慌忙地将协议书丢回垃圾桶里。

但似乎是错觉,等她一杯水灌入了肚子里,门口处仍是一片安静。

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转身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发着呆,想着姑父姑妈是否真的会离婚的季艺很快就睡着了。许久没有运动,突然就跑了几个小时的步,她已经累坏了。

于是,这一觉,迷迷糊糊的就睡到半夜。

季艺是被房门外的争吵声吵醒的,意识清醒后,她才知道是姑妈和姑父在吵架。

蹙眉想了想,季艺掀了被子下床,可正要开门时,她的手却突然停在了门把上。她犹豫了,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贸贸然的出场会不会给房外的姑父姑妈带来尴尬。而下一刻,门外忽然有东西砸落的“乒乒乓乓”的声音,夹杂在姑妈的声调高得沙哑的咒骂里,令犹豫不决的季艺直接就却步了。

季艺从未遇过这样的窘况,她是想出去劝解的,但寄人篱下的感觉始终令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去关心。更何况,她想到姑妈的脾性,一向强势的姑妈怎么会愿意被她这个不谙世事的外甥女看到自己的狼狈状况呢。

可是,这种无能为力又不知所措的担心,却也令季艺踌躇起来。

正当季艺踟蹰无措时,门外突然传来“嘭”一声,像是门被重重地摔合上的声音,紧接着,她就听见了姑妈哭号着的那一句——

“卓全,我绝对不会跟你离婚的!”

姑妈哭了。

隔着一扇门,季艺听得清清楚楚,咒骂声都消弭了,房外只剩下姑妈的哭声,幽怨凄苦。

记忆里,姑妈不曾如此狼狈过,哪怕只是一句低声下气的话都未曾从她嘴里吐露。因而,即便此刻听着她悲恸的哭泣声,季艺脑子里的想象仍然未能勾勒出她的伤悲,于是错愕着的季艺便更无助起来。

可彷徨间,她还是开了门。

此时,姑妈正披头散发地坐在自己房间的门口,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强势,而门口外零落着枕头、玻璃碎片、陶瓷碎片,以及姑妈曾惜之珍贵的首饰。

许是季艺开门的动作很轻小,沉浸在悲痛里的姑妈仿佛毫无知觉。

直至她走到姑妈身旁,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姑妈,你,还好吗?”

姑妈才有了反应,但惊诧过后,填满表情的就只有恼怒和羞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后,姑妈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吼道:“我好不好关你什么事?你半夜不睡觉起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季艺,我告诉你,我知道你什么心思,你不喜欢我,觉得我凶觉得我管着你不过是为了你爸留下来的遗产,但是,季艺,我要是跟你姑父离婚了,你就是孤儿!”

“孤儿”两个字,一下子就触及了季艺的伤心点。

难过在心里酸涩着,瞬间就化作氤氲,迷蒙在季艺的眼里。季艺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有与姑妈计较,只是吸了吸气,俯下身子,便去扶姑妈:“姑妈,天气凉,你这么一直坐着很容易着凉的。”

然而,季艺的温柔却没能被姑妈接纳,只见她猛然甩开了季艺的手,继续用恼怒的口吻吼道:“我不用你管!”

就在这一瞬间,毫无防备的季艺往旁边踉跄了下,肩膀撞到了墙壁上。

紧随着,一股刺痛酥麻了整只手臂。

而向来粗手粗脚惯了的姑妈却对季艺的受伤毫无知觉,对她而言,她不过是用正常力度推开了季艺罢了,甚至看也没看季艺一眼,她就直接起身然后进房。随后,在房门“嘭”一声关上之前,她并不忘吩咐季艺:“不要多管闲事!”

季艺摸了摸肩膀,刺痛感仍在持续着。

她微微叹气,无奈地蹲下身,用一只手开始收拾起地上的零碎东西。一直收拾了许久,直至夜半三点多,她才重新回到房里。

这一夜,季艺睡得并不安稳。

翌日,踏着上课铃抵达教室的聂漫欣一坐下,就看到季艺一副精神不佳的模样,随即便半是八卦半是关心地问了起来:“你昨晚做贼去了?”

季艺闻言,只淡淡一笑,却没有回答。

仿佛从季艺的笑容里察觉出了落寞和无奈,聂漫欣狐疑地看了看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时,负责这节课的教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宣布开始讲课,于是她只好将半张着的嘴闭上。

但下课铃一响,聂漫欣那按捺不住的好奇心就立刻雀跃起来。

一句句的“没事”均未能堵塞聂漫欣,季艺避无可避,一直逃到洗手间,聂漫欣却还粘腻着她一直发问,以至于拉扯间不小心撞到她的肩膀,而她也因吃痛忍不住叫出声来。这下子,歉疚又担心的聂漫欣更是拦住了她的去路,非要问出个答案。

终于,耐不住聂漫欣的软磨硬泡,季艺在确定洗手间内没有其他人之后,便叹着气,坦白道:“我姑妈和姑父昨天晚上大吵一架,闹着要离婚。”

“那么严重?”聂漫欣讶异后,关心道,“那你的肩膀呢?怎么弄的?”

“不小心撞到的。”季艺笑笑。

“该不会是你姑妈把你当出气筒,虐待的吧?”

“你啊,电视剧看多了吧?”

04

从洗手间出来后,季艺便与聂漫欣朝着另一栋教学楼走去。大学的课程就是这样,上两节课在某教学楼,下两节课便要到另一栋教学楼,好在第二、三节课的课间时间有20分钟,完全足够学生们来回在教学楼区里。

第三、四节课是在五楼上课,没有电梯,及至走到教室门口时,两个人都已气喘吁吁。

进了教室,聂漫欣本要坐在相熟的几个女生前后,因这节课是旅游英语,老师通常会要他们分小组讨论。但聂漫欣正要坐下,季艺就拉着她继续往后排走。聂漫欣还想问些什么,转瞬间,季艺已经坐在了何言承后面。

当即就看到了暧昧情愫的聂漫欣眯了眯眼睛,笑得不怀好意,坐下后便凑近季艺的耳边,问她:“已经超友谊了吗?”

“啊?”季艺有些反应不过来。

“说他啊。”聂漫欣狡黠一笑,眼珠子瞟向何言承。

“超级无语才对。”瞬间就明白了聂漫欣的言外之意,季艺掩住霎时失神的心跳,伸手敲一下她的脑袋,佯作着若无其事,“不知道你脑袋里都装些什么,整日胡思乱想,又爱装作爱情专家,怎么不见你去谈谈恋爱呢?”

“有看得上的就会谈啦,你安心,顾着你自己吧。”知道季艺只是玩笑,聂漫欣无所谓地笑着,转而又凑了上去,低声说,“不过,他其实也不错啦。”

这一次季艺直接翻了一记白眼给她,可眼光掠过她后,却驻足在何言承身上。

忽然就想起了那场梦魇里的他的脸,季艺的心禁不住一颤。

抿了抿唇,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用笔戳了戳何言承的后背,随即身子前倾,在他微微侧着脸示意她说话时,问他:“你三年前来穗川市做什么?”

直截了当的问话,她的心却紧张得怦怦直跳,那慌乱的“怦怦”声似乎湮没了讲台上老师的声音。

而背对着她的何言承,在听到问题的那一刻,立刻就微蹙了眉。他想起上一次在餐厅吃饭时,她也是这样一直问询着关于三年前他来穗川市旅游一事。

恍惚间,何言承感觉到季艺再次用笔戳了戳他的后背,于是他张了张嘴,却是反问的语气:“你好像对三年前的我很感兴趣?”

季艺有些语塞,但很快就编了借口:“你不是说你是来旅游吗,所以我就想问问看你去哪里玩儿。”

“哦?可是你不是本地人吗?”

“不是啊,我也是十年前才搬过来的。”

“哦?”

“穗川市也很大,旅游景区不少,但我也只是去过一部分而已。不过,听说本市很多未规划为旅游景区的地方很不错,所以我也想去看看。我上次听阿姨说,三年前你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所以我想你应该去了不少好玩的地方。”

“我确实对旅游景区没什么兴趣,人太多了,太热闹了,我喜欢静一点的比较接近大自然的地方。”

“那你去过哪里?做过什么?”见何言承仿佛消去了疑虑,还提到了“静一点的比较接近大自然的地方”,季艺的心霎时就提到了半空之中,当年她被绑匪所禁锢的地方,正好符合他的“爱好”。可是,这紧张忐忑之间,仍有着一丝莫名的希冀,希望他与绑架案无关。

目光紧紧地盯着何言承,季艺却只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季艺不知道,在她的问话落下的那一刻,何言承才松释的眉心即刻又簇拥了起来。

并不是注意到因为季艺过分紧张而变了调的声音,而是她的问题瞬间就呼唤起了他的记忆,于是一直小心翼翼藏于心底的某些记忆片段就张扬地在脑海中放映着。

一袭慌乱歉疚迅速地席卷了他的心,他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颤了一下,紧接着手中的笔就掉在了课桌上,滚落于地。

钢笔落地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落入了季艺的耳中。

看着何言承弯身去捡钢笔,季艺歪了歪脑袋,试图想看真切他脸上的表情,但终究看不见。

“我都忘记了,去的地方很多,已经不记得街道的名字了。”捡起了钢笔后,何言承才转过头来,温温一笑,轻描淡写地回答她。

“是吗?”季艺当然听出了这回答里的敷衍,何况,从他的眼神里,她看得出来他有所隐瞒。

05

晚饭后,因为要收集一些资料,也不想太早回家对着姑妈徒增尴尬,季艺便留在图书馆里。

约莫八点时,聂漫欣就打来了电话,情绪激动地告诉她:“季艺!我被学生会录取了,现在是学生会正式成员哦!快恭喜我!”

因身在静寂的图书馆里,季艺本就是冒着被众人鄙视的危险偷偷接听了电话,未料到那厢聂漫欣的声音如此高亢,季艺连忙拿手掩住了手机。尴尬地环顾四周,尴尬地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季艺拿书挡住自己的脸,低声警告起聂漫欣:“恭喜你个头,我在图书馆。”

“啊!sorry!”那厢的聂漫欣自觉地降下了音调,兴奋的心情却未减半分,“那你出来吧,我们一起去庆祝庆祝。”

“不要。”季艺仍然低着声,“我等会儿……”

“好啦,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去图书馆接你!”

季艺的话还没说完,聂漫欣已经一锤定音,挂断了电话。季艺无奈地摇摇头叹息,将电话收入口袋中,又开始专注地抄录起资料。

大约十数分钟后,聂漫欣就到了图书馆,正好季艺刚抄录完资料,就被她拉着离开了。

出了图书馆,聂漫欣才问起她:“季艺,你收到摄影协会的录取通知了吗?”

季艺摇摇头,浅笑着:“嗯,刚过来图书馆就收到短信了。”

闻言,聂漫欣一脸生气的样子:“怎么都不告诉我?”

“呃……”季艺摸了摸脑袋,“也没什么好说的。”

“过分!”聂漫欣鄙夷地白了她一眼,但随即就卸下了佯装在脸上的生气。她一把揽住了季艺的手要说话时,却因力气太过,不小心撞到了她受了伤的肩膀,使得她吃痛轻哼起来。下意识地,聂漫欣连忙松了手,弹开一小段距离:“sorry!sorry!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季艺?”

“没事。”摇摇头,季艺深呼吸,缓下了痛意后,紧蹙着的眉也慢慢松了下来。

聂漫欣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绕到另一边,挽住她的另一只手:“为了庆祝,顺便为了赔罪,等下我请客好了!”言毕,像是了然季艺会出声拒绝,便补充了句,“不准拒绝!”

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威胁,季艺只好随她,反正也不想那么早回去。

……

从学校出来,聂漫欣就熟门熟路地带着季艺来到附近一家名为“唯心”的咖啡店,门店似乎是新开张的,门口还摆放着庆贺的花篮。

进了咖啡店后,聂漫欣又拉着她钻到了热闹堆里,择了大圆桌旁仅余的两个位置坐下。

看聂漫欣如此熟络,季艺拉了拉她,问:“你真的是第一次来?”

聂漫欣白了她一眼,说:“当然啊,这店是昨天才开的,昨晚我室友跟学长出来约会,就来了这里,我看过她拍下的照片,感觉很不错。”

季艺了然似的点了点头,抬眼看向四周,太过喧嚣的环境她有些适应不来。

恍惚间,她只听到聂漫欣说:“我去下洗手间,你先看看想吃点什么。”然后回头,聂漫欣就不见踪影了。

季艺微微叹气,拿起一旁的餐单就看了起来。

而正当季艺看得认真时,忽然有人凑了过来,坐在了聂漫欣的位子上。误以为是聂漫欣,季艺转过头,还未抱怨,就看见一个陌生的男生在朝着她不怀好意地笑着。

“这座位有人的。”季艺当下就蹙紧了眉,身子下意识地往外偏了偏。

“那不如你到我们那边去好了,我们那边可是卡座哦。”男生笑着说,一脸的自来熟,似乎完全不在意洋溢在季艺脸上的反感,“大家有缘相识,就让我请客好了。”

“不必了。”并不喜欢与这种自以为是的情场高手打交道,季艺态度冷淡着,“要拈花惹草请你走远点,我不是花也不是草。”

“耍脾气?”对方显然预料到季艺会刁难自己,笑容也更加暧昧,“有脾气的女生,我喜欢。”

“抱歉,有头无脑的人我不喜欢,请你走开。”无视掉对方拼命眨眼送来的“秋波”,季艺说话的口吻更强硬起来。

“你!”感受到自己被羞辱了,对方顿时就恼怒起来,“别给脸不要脸!”

“不好意思,我这张脸是我爸妈给的,与你无关吧。”

“呵,非要用这么强硬的交流方式是吧?”对方怒极反笑,突然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季艺吃痛皱眉,尤其是男生抓她手时过了力度,正好拉扯到她的肩膀。整只手霎时间刺痛起来,可她却隐忍着,一边挣脱着他的手,一边咬着牙,问:“你做什么?放手!”

这一幕,正好被刚进咖啡店的何言承看见,于是他立马上前。

“放手!”

边上传来森冷的呼喝,季艺正要转头,手已经得到了释放。

站在她旁边的男人呼喝着的同时,已经伸手打掉了纠缠季艺的男生的手,随后,他冷眼看着男生,只用一句话,就令对方黯然离去。

他说:“你说,我能不能一只手把你扒光了挂在门口?”

此时,已经挤过了熙攘的人群站在不远处的何言承看着男人,微微地蹙了眉。本是要英雄救美,却晚了一步,他有些失落。正好,同来的朋友追了过来,他便与之到旁边的座位去。

而何言承的在场,季艺并未察觉。

她正因为难缠的男生离去而松了一口气,随后朝着男人笑笑:“谢谢。”

“不用谢。”男人也笑,眼睛眯成一道缝,落于眼角的原本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的疤痕,此刻似乎也变得可爱起来,“我是这里的老板,关施林。”

关施林的自我介绍落罢,聂漫欣就回来了,只见她笑得一脸暧昧地看着两人:“这么快就认识新朋友了?”

说到“朋友”二字,她故意加重了语调。

季艺尴尬,连忙解释方才发生的状况。而待她解释完毕后,关施林笑着说:“不如今晚这顿宵夜我请吧,毕竟是在我店里发生了这种事,我职责难逃。”

“不用了。”

“要的要的!”

季艺的拒绝才出口,聂漫欣就拉了拉她,将关施林的好意应了下来,还不忘凑到季艺耳边,理直气壮地说:“反正不吃白不吃。”

季艺无可奈何地笑了。

不一会儿,关施林端来了咖啡和几样小点心,还坐到一旁,与她们开怀地聊了起来。

然而,不远处的何言承时不时地将目光落在了季艺身上,看着他们一起吃饭聊天,他的心忽然有点不舒服。

于是,仿佛是把手里的咖啡当成了酒,何言承仰着头猛灌,可一杯咖啡下肚,却添了苦涩。

06

关于季艺破坏自己姑妈姑父婚姻,成为他们之间的第三者的谣言忽然就在校园论坛上疯传。

一夜之间,季艺再次成了众矢之的,就连同班同学都对她指指点点。

与季艺走在校园里,听着时不时就漫入耳朵里的窃窃私语,聂漫欣几次差点上前与人争论。

但好在季艺在旁,用她的冷静阻挡了聂漫欣的冲动。

只是,听着那些明嘲暗讽,聂漫欣依旧愤愤不平地低声咒骂着。

直至满腹的怒气在咒骂之中发泄殆尽后,聂漫欣才叹了一口气,拍着脑袋,一脸愁容地道:“当初你给我说你姑妈姑父闹离婚的事时,洗手间明明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到底是谁听见了我们的对话,然后散布谣言的呢?”

季艺抿抿唇,笑笑:“我也不知道。”

见季艺似乎一脸的不在意,聂漫欣摇着头:“你啊,怎么被人这样欺负都能笑得出来,真服你了。”

“不然还能怎样呢?”顺着她的话,季艺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聂漫欣只能做着“恨铁不成钢”的嫌弃表情叹息着。

转瞬间,聂漫欣就到了第一教学楼。

两个人都要去参加社团聚会,学生会的聚会地点定在了位于第一教学楼顶层的大本营,而摄影协会则定在接近图书馆的第四教学楼大本营。

分开前,聂漫欣仍是不放心,嘱咐着她:“你自己小心点哦。”

季艺微笑着点头:“我也只是去参加新生聚会,又不是去打仗,你不用这么担心啦。”

聂漫欣叹了一口气,瞟一眼路过却在指点着季艺的人,说:“现在几乎整个学校都是‘狼’,你根本就是在战场上啊,我怕没我在你身边,你会被那些人扛到海边去浸猪笼。”

听着聂漫欣用担忧的口吻说着颇有趣味的话,季艺不厚道地笑了。

“放心,我这么瘦,沉不下去的。”在聂漫欣不满的眼神投过来时,她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不等聂漫欣回话,她就转身,一边挥手一边往前走着,“回头见。”

“小心点!”

季艺走了几步,身后就飘来聂漫欣再一次的叮嘱,她笑着,手抬起来,背对着聂漫欣做了个“OK”的手势,脚步却未有半秒停顿。

一个人静默地走着,哪怕这段路不远,却依旧有些落寞。

任那些指指点点的言论从身边路过,季艺的神情始终淡漠着,似乎那些指点从未在她心上惊起半点足以惹她蹙眉的涟漪。

可是,只有季艺知道,自己的心在看到论坛上的帖子的那一刻起,就不能平静,佯装的不在意只是不想令聂漫欣担心,更不想做出反应令散布谣言的人奸计得逞。

而她,其实很想知道在背后搞鬼的人到底是谁,从放出视频指责她为了追求何言承故意弄伤自己一事,到现在指责她破坏姑妈姑父的婚姻事件,直觉告诉她,两个帖子都是同一个人所为,而对方也仿佛在刻意针对着她。

可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针对自己呢?

季艺寻思许久,却仍然不得其解。

眼见第四教学楼就在眼前,季艺吸了一口气,将脑子里的思绪全部清空,迈步进了教学楼。

季艺并未想到,在摄影协会的这场新生聚会里,自己会因流言被众人排挤在外。

本是性子清冷,倒也不会主动与人交流,于是季艺也无所谓起来,恍若毫无知觉一样自己坐在一旁翻看着摄影书籍,对周围的闲言碎语全然无视。

何言承一来到聚会现场,就看见了独自坐在一旁的季艺。

他本要上前与其搭话,却被一名学长拉住,讨论起摄影技巧。

但整个过程,他的目光却好像不能自控似的,时不时就落在季艺身上。

因一心多用,他也听见了那些不经意间就落入了耳朵里的闲言碎语,顿时便恍悟了她孤身一人的落寞。

好不容易,当学长结束了话题,何言承便借口离开,转而坐到了季艺旁边。

许是他的动作轻小,又或者是季艺看书看得入神,直到何言承开口说了话,季艺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清者自清,不用管那些人说什么的,过些天这些流言就会被人忘记的。”轻描淡写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何言承温柔的浅笑,带给了错愕着的季艺柔软的温暖。

于是,季艺也微微地露出了笑容,答道:“我也不在意。”

她笑得无所谓,倒是令何言承相信,她真的无所谓。

可是,即使她无所谓,周遭传来的窃窃私语还是令他在意。于是,仿若是出于冲动一般,何言承用自己都讶异的分贝赞赏起了她:“我刚才在学长那里看见了社员们最近的摄影作品,可以说,在那一堆照片里,只有你的摄影作品称得上是优秀。”

赞赏出了口,他自己倒是有些尴尬起来。

但是,感觉到自己的赞赏已经令周围那些窃窃私语的人自惭形秽后,尴尬的情绪便一扫而光。

下一刻,宛若是注意到季艺的错愕与尴尬,他连忙接着自己的话,继续道:“你的作品最大的亮点是,角度均能给人一种新鲜又惊艳的感觉,你是怎么做到的?”

“呃……”季艺不好意思地笑着,因尴尬未消除,脸上还是淡淡的绯红,“一个特殊视角,确实会令摄影师在拍摄普通的人体或是静物时,拍摄出新颖而独特的效果。举例的话,就以我上交的那一幅《小雏菊》为例吧,像这种室内静物拍摄,有时候你单纯看它时,是看不到最好的角度的,所以我在拍摄前围绕着那一小盆小雏菊走了几圈,才找出了最佳的角度。所以说,对于有些拍摄对象来说,多认真观察观察,永远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就在季艺详细讲述着拍摄角度的选择技巧时,协会里的人渐渐地就围了上去,时不时还抛出疑问,与之对答,仿佛在何言承与季艺愉快和谐的对话之中,他们已经忘记了那些左右他们对季艺印象的流言。

对于协会会员们的亲近,季艺是感激何言承的。

但是,在看着何言承那张眉眼浅笑着的脸时,想起那场梦魇的她仍不能释怀。

07

活动结束后,季艺便来到第一教学楼与聂漫欣会合。

正是午后,暖暖的阳光漫在校园里,虽然有风,却丝毫未能减免暖意。

季艺在旁边等了一会儿,才见到随着人群出来的聂漫欣。

“漫欣。”

她遥遥地唤她,而遇上阳光却打起哈欠的聂漫欣无法应答,只能扬了扬手,缓步走到她跟前。

见她一脸疲惫,季艺疑虑地打量了她一番:“怎么累成这样?”

“别提了。”聂漫欣伸了伸懒腰,“明明说是新生聚会,结果一直在开会,自我介绍完毕,就开始分配任务,说要搞什么活动了。”说着,她又打起了哈欠,然后继续道,“我差点就睡着了。”

“噗!”

季艺闻言,笑了。

聂漫欣立刻白了她一眼:“你还幸灾乐祸!看你这春风满面的样子,想来你们的新生聚会倒是很愉快啊。”

点了点头,季艺道:“确实蛮不错的。”

“既然心情不错,那就该补偿补偿我这个心情糟糕透了的。”

“嗯?”

在季艺疑惑时,聂漫欣挑眉笑着,挽住了她的手:“我要吃下午茶。”

季艺晃过神来,跟上她的步伐,故意学着她挑眉轻笑着,问:“所以,你要请客吗?”

“喂喂喂!”聂漫欣当即就投过来鄙夷的眼神,“季艺,你手握着那么多的遗产,不会连个下午茶都不愿意请吧。”

“遗产”二字,瞬间就勾起了季艺的回忆,刹那间,她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后知后觉的聂漫欣这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脸色不自然地尴尬起来,语气也低弱了下去,道歉着:“那个,季艺啊,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千万别生气别在意啊,我……”

“没事啊。”正当聂漫欣不知所措地解释着的时候,季艺却扬起了大方的笑容,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聂漫欣懊恼地咬了咬唇,却不敢再说些什么。

不久,在聂漫欣弱弱的要求下,两人就来到了唯心咖啡店。

但思疑着聂漫欣对唯心咖啡店的喜爱程度的季艺却没想到,居然会在咖啡店里偶遇汤若宓。

只是因为汤若宓主动地打了招呼,季艺才上前与之问好。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汤若宓直接就问起了论坛上传言一事,说:“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啊?”像是不小心问起似的,问完后,她还掩了掩嘴角,然后一副坚决不相信她是这种人的样子,“你别误会,我不是真的相信那些传言,这世道要当小三都必须有样貌有身材呢,季艺你的话……呃,虽然我感觉你姑父也蛮疼爱你,现在也有很多恋父情结的女生会喜欢比自己大很多的人,但是……唉,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季艺不像那种不要脸的人。”

像是在用证据证明季艺的清白,但是,旁人怎么会听不出来字里行间里的嘲讽呢。

可看着季艺如同乌龟一般,被刺到了也只是缩回了龟壳里,聂漫欣便皱了眉。于是,极为不爽的她便出口,冷冷地回了她一句:“不要再装老好人,有话别拐弯抹角地说。”

聂漫欣直接掀开了“战火”,汤若宓也毫不示弱起来:“你什么意思呢?现在是谁装了?我不过是关心季艺而已,用得着你多事吗?”

“关心?”聂漫欣冷笑一声,“听不出来你在讽刺季艺的人是笨蛋!哎呀,还是说,你这个笨蛋不会说话,才将好心好意的关怀说成了讽刺啊?”

“你!”面对聂漫欣的挑衅,汤若宓也撕破了脸皮,说,“季艺就是喜欢勾引男人的贱女人!”

“你才是贱女人!”

“她不贱,怎么连自己姑妈的婚姻都破坏?”

“你亲眼看见了是她插手自己姑妈的婚姻的吗?凭着一个流言就在那里说三道四,长得漂亮又怎样,蛇蝎心肠的人最下贱了!”

“你……”一言一句的争吵,汤若宓的气势根本不如聂漫欣,于是气急败坏的她直接就将矛头指向了季艺,“无论我说什么,都总比季艺这种勾引自己姑父的坏女生好!简直有爹生没娘养!要是……”

“啪——”

忽然间,震耳欲聋的一个耳光声就止住了所有的声音。

彼时,忍无可忍的季艺紧握着拳头,似乎费劲了力气,她才松开了咬紧着的牙关,警告道:“汤若宓,如果你不收敛,下一次就不会仅仅只是一个耳光!”

没人能诋毁她最亲爱的爸爸妈妈。

汤若宓一直愣了好久,直至脸上火辣辣的痛意唤醒了她的意识,她才咬着牙,忍着泪,放话道:“季艺,你记住,这个耳光我会让我哥来讨回!他是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看着汤若宓离去的背影,季艺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

可转瞬间,她就想到了何言承和汤若宓的关系,想到了自己亲近何言承的目的。正为自己的冲动思疑着,是否会因为过于鲁莽而导致与何言承之间的关系再度恶劣时,对何言承的复杂情感又漫上了心头,无法理清思绪的季艺感觉有点头痛。

恍惚间,有人唤道:“这么暴躁,很适合试试这款刚调制出来的鸡尾酒哦。”

季艺与聂漫欣循声望去,关施林正在吧台里朝着她们温温笑着。随后,聂漫欣便也笑着,拉着季艺上前,坐在了吧台前的高脚椅上,问关施林:“咖啡店也卖鸡尾酒吗?”

关施林笑笑,递上一杯鸡尾酒:“生意难做,只卖咖啡这店撑不了多久的。”

“不还有卖甜品吗?”聂漫欣接过鸡尾酒,抿了一口,“味道很不错嘛,不过我闻到蛋糕的香味了,是芒果芝士蛋糕吧?我要吃蛋糕哦!”

“好啊。”关施林很大方,转身就去拿蛋糕了。

“你们似乎很聊得来哦,连声音都那么甜。”季艺狐疑地看着两个人,一脸暧昧道,“该不会在偷偷恋爱吧?”

“什么时候我们的季艺也会用‘恋爱专家’的口吻说话了?”聂漫欣笑着,脸上夸张的笑意正好掩饰了眼里的紧张神色。

“跟你学的。”季艺抛给了她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