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扯着虎皮做大旗 1

　　招娣将韩悦儿书信所言之事同将军夫人一一道来。

　　将军夫人慢慢放下了茶盏，随着招娣讲述，时而皱眉时而愤慨，待听到两家意欲让韩月儿兄弟易嫁时更是柳眉倒竖。

　　“好一对狼狈为奸的母亲！一个亲儿尸骨未寒，就算计儿子未过门的妻子，另一个只图钱财全然不顾亲女名声和死活！”将军夫人气道。

　　“奴婢当日能从婆母手底下活着逃出来，小姑是使了不少力的。这才有了奴婢现在衣食无忧、吃喝不愁的好日子，此番收到小姑托信，奴婢实在是难过极了，却毫无办法。”招娣说着低头拭泪。

　　“听你说来，你这位小姑子倒是小小年纪极为明白事理，同她娘亲截然不同。”将军夫人目露赞赏。

　　“既然她同已故未婚夫情投意合，我倒是可以成全她的心意，让她安稳守望门寡。”将军夫人言道。

　　古人对于望门寡和贞节牌坊这类事，向来都是敬重外加乐见的，更有甚者将其视作女子忠贞的象征，将军夫人也不例外。

　　招娣料想到将军夫人会这么说，心里早都想好了。

　　“奴婢原本也是想求夫人成全小姑子对未婚夫的情意。”招娣恭敬的对将军夫人说。

　　“只是，马家好竹出孬笋，奴婢一想到那位小叔子，竟然哥哥刚死，就觊觎未过门的嫂嫂！且又有这么个混不吝的娘亲。恐怕便是小姑真的守了这个望门寡，也不得清净过活。如此，反而辜负了夫人的美意。”招娣一脸忧心。

　　“确实如此，这等人家，怕是待夫人回了京，小姑娘就要受磋磨了。”李妈妈抱着大公子点点头，插嘴说道。

　　将军夫人原本觉得成全韩悦儿心意最为合适，此时听招娣和丫鬟婆子一说，反而守望门寡成了推小姑娘进火坑，自己也觉得不妥。

　　“原本奴婢觉得，虎毒尚且不食子，婆母怎的对亲生女儿不会差到哪里去。此事一出才发现奴婢想错了。”招娣言道。

　　“婆母一心为利，对小姑没有半分母女之情！怕是小姑日后嫁的近了，也过不得清净日子。若是夫人能为小姑做主，奴婢那婆母必无二话。”招娣复又言道。

　　将军夫人不由点了点头。

　　“但是，你小姑毕竟尚有亲母在堂，即便是我，没个合适的理由也不好插手别家嫁娶之事。”将军夫人复又皱眉说道。

　　强行说亲，那就是以权势压人了。将军府从不做以权压人之事，何况还是为着奶娘的小姑。

　　“奴婢虽为小姑之事着急，却也明晓事理，万事自是先以将军府为重，必不能做有损将军府名声的事。

　　奴婢有一想法，如果做成，不但能救奴婢小姑于水火，还能借此事为将军安稳后方出一份力！”招娣胸有成竹的说道。

　　“哦？说来听听！”将军夫人颇感兴趣。

　　“奴婢早前听闻底下仆妇说起，夫人在京中时常为将军身边尚未婚配的副将亲兵搭线娶妻，仆妇们说起来，都夸赞夫人菩萨心肠呢！”

　　招娣一脸崇敬的看向将军夫人，马屁拍的不露痕迹。

　　“举手之劳罢了。府中不少到了年岁的丫头，配小厮着实可惜了。”将军夫人面露笑容，此事却是她费心操办的。

　　“韩奶娘有所不知，别的府里丫鬟冲着老爷公子使劲，咱们府里，丫鬟全都往夫人跟前凑！不为别的，夫人能让她们正正经经的做正头夫妻呀！若是日后再有个一二军功，那就更了不得了！”

　　霞明边为将军夫人捏肩边笑道。

　　将军夫人对身边几个丫头宽容的很，闻言笑着捏捏霞明的粉腮。

　　“看来咱们的霞明姑娘也想嫁人了！待改日我给你找个俊俏的！”将军夫人戏谑的笑道。

　　霞明羞的粉面含春，躲在将军夫人身后不再言语了。

　　“韩奶娘你接着说吧，有何好办法。”将军夫人重新看向招娣。

　　招娣待将军夫人笑罢才又捡起话头。

　　“寮镇军户极多，每逢两国交战，如同小姑这般遭遇的年轻女子也更多了。为夫守节确为女子本分。”招娣说完这句，转而又说道：

　　“但是如若已成婚有一儿半女也罢了，尚有些个盼头！这些个尚未完婚的女子，要么守望门寡，青灯古佛一生，要么，便被冠以命硬克夫的名头，被家人胡乱配给年纪颇大的鳏夫，皆不得善终。”招娣说道。

　　将军夫人和李妈妈皆露出一丝不忍神色。

　　“因此，奴婢想着，何不以夫人抚恤将士家眷名义，征询下这些女儿家的意见？”招娣将心里早就想好的法子说了出来。

　　“但是阵亡将士家眷自有朝廷的抚恤银子，若是将军府出面再做什么，恐有邀买人心之嫌，将军身处其位，如此反而不妥。”将军夫人皱着眉头说。

　　“夫人顾虑极是，奴婢是想，如若仅以夫人的名义帮助这些尚未成婚的女子呢？”招娣说道。

　　“你细细说来。”将军夫人顿时有了兴趣。

　　“夫人不妨以己之名，以为战亡将士积阴德的名义来操办此事。

　　这些女子，如若确实心甘情愿守望门寡，夫人可寻了稳妥的地方，集中安置，并授之以渔，教她们一些谋生才能，或织布，或绣花，总归是些能养活自己的法子才好！

　　如若想另行婚嫁，夫人便可如同府中般，为这些女子牵线搭桥，寻靠谱亲事，省的这些女子顶着克夫名头被家人胡乱配人。”招娣边想边说。

　　“韩奶娘这个法子甚好！”李妈妈眼睛一亮。

　　“如此一来，以夫人的名义也能为将军和将军府赢得美名，便是传回京城，也是一桩美事。”李妈妈笑道。

　　李妈妈本便忧心将军夫人此番负气离京，回去后还有口角官司要打，如若此事办成，尚能找补一二，众人说嘴也有的回嘴。

　　“只是如此一来，夫人可要破不少财了。”招娣郝然道。

　　拿人家的银子办自己的事，怎么想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这不值当什么事。若是能为将军出一分力，不过是些银子，再多我也愿意。”将军夫人笑着说道。

　　“既是如此，老奴就向夫人求了这个差事，保管替夫人办的漂漂亮亮的！”李妈妈开口道。

　　“不过这事儿说起来简单，操办起来方方面面就多了。咱们毕竟只是过路的菩萨，要想做成此时，还得把土地婆拉上才算稳妥。”李妈妈笑道。

　　霞明不解其意，将军夫人却笑了起来，招娣也目露了然。

　　“霞明，你去趟守备府拜见曹夫人，就说我有事相邀，请她明日过府一叙。”将军夫人笑着说道。

　　霞明脆生应诺，出门去了。

　　“只是，”李妈妈想到一事，又皱了眉。

　　“只是这事操办起来还需许多时日，韩奶娘的小姑怕是等不得呢！”李妈妈说着看向招娣。

　　“奴婢斗胆求夫人帮忙，先派个丫鬟婆子去奴婢家，将以得知此事后，十分同情小姑遭遇，决定为其谋个更好的婚事为由，将此事拦下来！只要有夫人这句话，马家那边奴婢婆母定然有法子解决！”

　　招娣说完跪了下来。

　　“这倒亦无不可。只是此时副将亲兵都跟着将军上了战场，此次跟我们来平城的家将也都是要回京城的，没有合适的人选啊。”将军夫人为难的皱了皱眉头。

　　“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亦无妨，先让小姑为未婚夫守孝一年以全了二人情意，我历朝好男儿万万千，待到将军胜利归来，夫人随便指一个都比那天杀的马良强万倍！”

　　招娣说完便伏地磕头。

　　“起来吧。”招娣头顶传来将军夫人的声音。

　　“以往只知韩奶娘细心又有急智，今日才知还是个重情之人。”将军夫人赞赏的看着招娣。

　　“既如此，李妈妈就跑一趟吧。还不谢过李妈妈。”将军夫人笑着对招娣说道。

　　招娣忙向李妈妈深蹲行礼。

　　“韩奶娘不必如此。这可是积功德的好事儿，妈妈我乐得跑这一趟。”李妈妈笑着扶起招娣。

　　“只是方才没想到，不然老奴就跟着霞明一道去守备府了。罢了，老奴这就再跑一趟。”李妈妈笑着说道。

　　招娣不明所以。

　　“此番还需拉上守备府的兰妈妈同去才好。”李妈妈俏皮的冲招娣眨眨眼。

　　招娣恍然大悟。

　　如此更好！

　　有了守备府这个地头蛇加持，便是马家，也绝对不敢再打其他主意了。

　　招娣心里方算安稳。

　　“李妈妈快些去吧，免得迟了守备府的大门不让你进了。”将军夫人哈哈大笑。

　　“瞧夫人说的，只要是咱们将军府的人，何时去，守备府都是大门敞开的呢！”李妈妈也笑道。

　　次日一早李妈妈便同守备府的兰妈妈坐着将军府的马车去了寮镇。

　　这厢守备夫人也已坐在将军夫人跟前喝上了茶。

　　将军夫人将昨日主仆所谋之事，稍加润色说于曹夫人。

　　“这可是件大好事！”曹夫人一听，激动的了不得。

　　二人一拍即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