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占小便宜惹的祸

　　 突然一夜之间孙奶娘脸上长了很多红疹，看着极是骇人。

　　小丫鬟忙着给正房报信，招娣抱着清早醒来咿咿呀呀的大公子紧跟其后来到了正房。

　　“怎么回回都是奶娘出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将军夫人彻底火了。

　　遇到孩子的事情，任何做了母亲的女子都淡定不下来。

　　“夫人先别动怒，当心身子，奴婢已经让人去街上请大夫了，先听听韩奶娘怎么说的。”李妈妈一边安抚着将军夫人，一边示意招娣开口。

　　“回夫人，自打搬家以来，奴婢同孙奶娘都是同食同寝，昨日酉时刚过厨房给我们提了食盒，吃的是鸡汤面，并无不妥。”招娣安顿好大公子后霞明在旁看着，招娣在正屋回话。

　　“昨日轮到奴婢值夜，大公子如同往常作息，也无异样。”招娣恭谨说道。

　　“唯一不同便是孙奶娘昨夜新换了帕子。”招娣停顿了下。

　　“什么样的帕子？”李妈妈问道。

　　“多的奴婢瞧不出来，只瞧着不像平日用的，面料精致许多。”招娣边想边说。

　　“素日里孙奶娘身子略宽，容易出汗，每晚睡前都会湿一块帕子再擦面。昨夜临睡前她拿了一块新帕子出来用，奴婢也就没觉得有何不妥。谁知今早起来就成了这样！因担心大公子，奴婢没再仔细观察就抱着大公子出来了。”招娣一口气说完。

　　“奴婢浅见，如若是饮食的缘故恐怕奴婢同尚在吃奶的大公子都逃不脱，怕还是跟身边所用之物有关。”招娣说道。

　　将军夫人同李妈妈点了点头。

　　“夫人不妨让人查看下孙奶娘的帕子，昨儿奴婢还调笑她还没发月钱就换了帕子，孙奶娘说是小花园捡的，看着素白无花纹也无任何标记就自己留着了，来路不清的东西嫌疑最大。”

　　招娣低头立在一旁，鬓边的额发遮住了面上的神色。

　　孙奶娘这回要受点罪了。但是起码能改一改这个爱占便宜的小毛病。招娣心里想着，终是有些不落忍。

　　 打扫正院的粗使丫鬟秀儿在东厢房旁转悠好几次了，问起来神色慌乱只说是在洒扫，但是洒扫工具和附近地面都是干干净净。

　　当时招娣便留了心。

　　后来也是招娣先发现了那条帕子，但招娣一贯谨慎，并没有去捡。

　　向来在内宅里，这方小小的帕子作用可不小。

　　且不说《红楼梦》“痴女儿遗帕惹相思”，成就了红儿和贾芸的姻缘；单说宝玉送给黛玉的两方旧的丝绢手帕，只叫黛玉写下“尺素鲛绡劳解赠，叫人焉得不伤悲”的传世绝唱，传情功力可见一般。

　　再者，这种贴身之物向来都是内宅争斗中栽赃嫁祸、下药陷害的不二之选。身边有小孩子，来历不明的东西还是不要碰为妙。

　　开玩笑，那些年追过的穿越古言可不都是白看的！招娣内心骄傲脸。

　　 招娣这边正留意着，没成想孙奶娘却看着布料精致给捡了用了。

　　孙奶娘性情温和，自打招娣应选当日冒了头后，便处处以招娣为先，从不掐尖要强。唯一不足爱占小便宜。

　　平日里孙奶娘大毛病没有，就这么个也算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占不到招娣头上，招娣也不好说什么。

　　本来么，大家都是同事，招娣也不是人家直属领导，平白挑人毛病落不得好还会搭上本来和谐的同事关系。

　　几年的现代社畜生涯和职场经验告诉她，在没有一定力量前先管好自己的嘴巴，看清楚路数再冒头，否则容易给自己招祸。先站稳再出头才是稳妥之策。

　　孙奶娘早晨顶着一脸的疹子时，还在用那条帕子浸湿擦脸，招娣离得近，闻着有一股轻微的说不上来的草木的味道，当时便道不好。

　　招娣在现代曾跟团旅游时遇到过一种植物就是这个味道。

　　当时旁边同团的大姐折了一枝花枝，没几个小时就脸上胳膊上长了一堆红疹子肿成了猪头。她陪着去医院挂急诊，才知道那灌木叫作五倍子，特别容易引起皮肤过敏。

　　当时她还发朋友圈玩笑说这件事再次告诫我们不要乱摘乱采花草树木来着，实在印象深刻。

　　孙奶娘的症状同当时的大姐一模一样，那股草木的味道也一模一样，再错不了的。

　　只是这话现在却是不好对将军夫人直说的。之前两次尚且可以用游医说辞蒙混过关，此事却不是拉出来游医便可混的过去的。

　　况且没凭没据的，她纵然说出来，别人只会觉得她想在主子跟前跟孙奶娘争个长短。她在夫人那里现在还属于考察试用期，还是别妄动比较好。

　　没得最后惹得将军夫人疑心起自己来，却是惹祸上身了。所以招娣只是暗暗提醒帕子有问题。

　　将军夫人素手一挥，李妈妈点头离去。

　　不一会儿，李妈妈带着两个婆子扭着一个粗使丫鬟进来了。

　　“回夫人，奴婢刚过去就看见这个小丫鬟悄摸从东厢房出去，鬼鬼祟祟的，就让人抓住了，还没审就从怀里找到了一条用棉布包裹着的帕子，韩奶娘看看可是昨日孙奶娘用的帕子？”李妈妈沉声道。

　　招娣侧过身看了看那条帕子，通体素白无花纹，又很细致说不上什么面料。点头称是。

　　“露紫，将这条帕子送到大夫那里去。”将军夫人面色沉沉，说完转头看向地上已抖成筛子的小丫鬟。

　　小丫鬟是跟招娣一批进来的粗使丫鬟，唤作秀儿。

　　素日里将军夫人和大公子近身使唤的都是从京城带过来的家生奴仆，这些丫鬟婆子都是在平城当地买的，日后也不跟着上京，都签的活契，因此只做粗使打扫的活计，也没有什么出头的机会。

　　平日里谁也不曾注意这些个粗使丫鬟，没想到今儿却是百漏一疏。

　　秀儿生的粗手粗脚，面上端是朴实憨厚，此刻跪在正屋地上，抖个不停，一双眼睛慌乱的四处乱转，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既已到了夫人面前，我劝你还是直接说的好，来了这么些日子想来你也听其他丫鬟说过将军府的规矩。”李妈妈大声说道。

　　李妈妈挑选粗使丫鬟时也是看重这身子结实，人又老实，能干活又不嚼舌头，没成想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在京城都不曾看走了眼，在平城这么个小地方却栽了个跟头，此刻正气恨的紧。

　　“奴婢冤枉，奴婢什么也没干啊！”秀儿打了一个哆嗦，接着喊起了冤枉。

　　“夫人还没开口定你的罪，你喊的哪门子冤枉？！”李妈妈呵斥道。

　　此时，露紫上前低声道：“大夫查验过那条帕子，那条帕子被分量极重的五倍子花粉浸泡过！”

　　“五倍子？”将军夫人疑惑道。

　　“竟是乌盐泡？！”李妈妈大吃一惊。

　　“乌盐泡又是何物？”将军夫人问道。

　　“夫人有所不知，这个五倍子，奴婢家乡唤作乌盐泡，漫山遍野多的是！

　　这种植物的绒毛和花粉极易引起皮肤过敏，稍微沾上点便浑身肿胀，瘙痒三天不止，极是难受。若要解了这症状，须得将笔头菜用盐搓揉后涂抹才患处方可解。”李妈妈解释道。

　　“孙奶娘如何？”将军夫人问。

　　“李妈妈说的没错。大夫已让人在周围野地上寻了些笔头菜用盐搓揉捣碎给孙奶娘敷上了。大夫说肿胀得三天才能消退。”露紫说道。

　　“既是不是过人的病，就让她先在后罩房养着吧。没得一个两个往出放奶娘，让人以为我们将军府整日间就同奶娘过不去。”将军夫人冷哼一声。

　　孙奶娘以后怕是干不长久了，招娣心中了然。

　　将军夫人端着茶杯并未直接看向秀儿，只是唤露紫去把银勾叫进来。

　　露紫脆生应是后便揭开帘子出门去了。不多时同银勾一起进来，立在夫人左右。

　　秀儿面色惨白，抖抖索索的磕了一个头，“夫人饶命，奴婢真的什么也没做，奴婢只是帮柳奶娘丢了块帕子！其他什么也没干啊！”

　　听到柳奶娘三个字夫人抬起了头。

　　“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一个字都不许漏！”

　　自打搬家后，柳奶娘一直窝在后罩房给大公子做些缝尿布的活儿，平日安安静静仿佛认了命。周围的丫鬟一开始还冲她说几句嘴，后来也渐渐的不留意她了。

　　便在此时柳奶娘找上了秀儿。

　　秀儿家是平城旁边的镇子上的，家里兄弟姐妹众多，日子难过，此次能进将军府也是废了力气使了钱的。

　　秀儿本想到时候跟着主子一道去京城，日后混个三等二等丫鬟，配个将军府的小厮那也比在外面找个平头百姓来的强。

　　谁想到秀儿进来后却发现将军府规矩严，服侍主子的丫鬟等级也是十分严格，远不是平城当地大户人家般松散。

　　秀儿日日在正院洒扫，连主子都没接触上一回，正房更是一次没进去过，可供她“出人头地”的机会几乎没有，不由得泄了气，平日里洒扫干活也散漫起来。

　　一日风吹花落，石榴树落了不少花，秀儿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被夫人的二等丫鬟浮夕看到了，免不了被说了几句。

　　正好柳奶娘来给大公子送缝好的尿布，在浮夕面前给秀儿说了几句好话。浮夕方才作罢。

　　柳奶娘虽然已经不是奶娘了，夫人身边的人多少也有些之前的面子情，这才浑了过去。

　　自此俩人搭上了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