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搬家

　　申时曹守备归家，约莫半个时辰后，在前院打探消息的春草回来禀告，守备府的下人们全都出门了，听闻是曹夫人突发头疾，明日宴请取消，派遣下人去各家道恼。

　　“李妈妈，您怎么知道曹守备听到咱们说奶娘饮食被下药，夫人忧心公子和将军后，就会压着曹夫人取消宴会？”露紫好奇的问李妈妈，旁边的二等丫鬟照霜和浮夕也眼巴巴看过来。

　　 “曹守备到底是做了官的人，眼界同内宅妇人不可同日而语。”李妈妈笑着说。

　　“咱们在守备府别院住着，奶娘能被下药，说明守备府府内管理有疏漏之处，如此这般，曹守备怎敢放任守曹夫人大肆举办宴请？就算怀疑是下人搞的鬼，曹守备也不敢冒这个险。”

　　 李妈妈慢悠悠的说完，起身去厢房看大公子去了。

　　却说曹守备肩担守备之责，想的更深一些。

　　日前将军刚胜了一仗，便如此这般，恐是敌国探子或奸细已混入城内，不然怎的单单对将军独子乳娘下手？

　　因此听闻后曹守备狠狠将守备夫人叱骂一通，连忙取消宴请。

　　这却是李妈妈没想到的。

　　临近搬家院里忙乱，招娣没有再带大公子出去晒太阳，只是在床榻上练习着翻身。

　　别院内众人收拾衣物箱笼好不忙碌，大公子处夫人也指派了照霜前来帮忙。

　　宴饮过后没几日便是立夏了，立夏过后就到了原定好搬家的吉日。

　　前几日传来文将军带兵打了胜仗的消息，平城街道上百姓喜气洋洋，守备府上下更是殷勤备至。

　　天刚蒙蒙亮，将军府的下人们和一路护送将军夫人家将们就将行李打包搬运上车。

　　原本不过隔一条街的距离，搬起来更是快，不到半日就全部搬完了。

　　李妈妈和露紫忙着收拾院落，将军夫人带着安哥儿、招娣和照霜、银勾两个二等丫鬟在曹夫人正院道别。

　　曹夫人不过比将军夫人大个四五岁，虽长于京城但出生不高见识也有限，自那日取消宴饮后自觉丢了面子再未曾露面。此时见到将军夫人，难免尴尬。

　　将军夫人虽性情直爽，但京城官宦家眷圈里长大的女子，应付这么个小场面还是游刃有余的。

　　 “自我与小儿入平城以来多有叨扰。”将军夫人对着曹夫人温声道谢。

　　话还未说完曹夫人连声说：“瞧您说的，您这样的贵客盼都盼不来呢！日后还是要多多来往才是！等您安置好了别忘了给我下个帖子，好让我也上门叨扰一番。”

　　曹夫人闺中便见过将军夫人，虽同为京城官宦人家，但身份使然拥有圈子壁垒，到了平城就恨不得直接扒上去了。

　　抛开这点讲曹夫人鲁直的脾气虽然有时让人不舒服，但也算对将军夫人的脾气。

　　将军夫人没忍住笑了，接着点点头。

　　“那是自然，只是孩儿尚小，将军和将士们又在前线拼命，曹夫人勿嫌弃我宴席简薄才是。”

　　曹夫人讪讪的说自然不会。

　　招娣看着这场面上的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半晌，将军夫人对着招娣点点头，招娣抱着大公子上前对曹夫人行礼拜别，一行人方才出门。

　　招娣抱着大公子随将军夫人上了马车，其余人跟随其后，不过茶余功夫便到了新宅院。

　　马车比牛车舒服一些，因着有小公子已经尽量平缓的走了，但还是颠簸啊。

　　招娣跟着马车摇晃，心里再次感叹了下古代落后的交通。

　　新宅院原是一徽州皮毛商人在平城收购北地皮毛时的落脚之地，面积不大。

　　宅院外面看上去很普通，大门也不大，与周围宅院泯然一体，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因是暂住，所以门口没有挂门匾。

　　大门进去不同于北方庭院的大开大合疏朗阔庭，却处处显得细腻精致，透露出南方宅院特有的精致小巧。

　　宅院不过三进，着实安排不下将军府的家将们，李妈妈做主又买下来宅院东侧夹道的一溜平房供家将们下差后居住，进大门后的几间倒坐房安顿下来平城后新买的小厮杂役。

　　一行人坐着马车进了大门，停在了二门口。

　　二门进去便是正院，正中央栽着一株当地少见的石榴树。石榴树花期初至，满树红色的花苞点缀在绿叶中间，像一个个小铃铛挂在树上，为正院平添几分颜色。

　　正院相对紧凑，但比起守备府别院则又宽敞许多。

　　正房为将军夫人起居，东耳房做了寝室，西耳房安置从京城带来的箱奁；大公子被安顿在了采光优秀的东厢房，招娣和孙奶娘跟着大公子在东厢房；西厢房李妈妈和露紫下差休息所用。

　　将军夫人意思，现在就两位主子，又人生地不熟的，住的紧凑些，有事儿好找人，也不害怕，两厢便宜。

　　其余丫鬟安顿在了后罩房。灶房也在后罩房东南角安置。

　　招娣抱着大公子跟着夫人进了正房，此时大公子已经睡着了，厢房还需要收拾，暂且先安置在了夫人房内。

　　孙奶娘将招娣换了下去，招娣退了出去。

　　大公子的箱笼已放在东厢房，招娣紧着同照霜和银勾一同安置归拢。

　　银勾比之其他丫鬟来容貌普通无特色，身量修长，平日寡言少语，但做事踏实稳重。听小丫鬟们提起，银勾幼时习过武，力气抵得上一寻常男子了。

　　果然古代官宦小姐身边的丫鬟就没有滥竽充数的，招娣心道。

　　将将整理完箱笼已是酉时，招娣和孙奶娘轮换吃过饭哺喂完大公子，便抱着昏昏欲睡的大公子回到了东厢房安置。

　　是夜孙奶娘带着大公子睡，招娣睡在了东厢房的罗汉床上。

　　睡到半夜，大公子突然哭了起来，奶哄也不行，抱着转也不行，急的孙奶娘直冒汗，惊醒的招娣散着头发披了件衣服接过孩子开始打开裹被检查起孩子。

　　正房的灯在大公子啼哭伊始便亮了起来，此时李妈妈和露紫披着衣裳也过来了。

　　 招娣拆开孩子的裹被，一一检查孩子的衣物，没拉没尿，没有哪里有多余的线头或者其他东西硌着，小手小脚也没有被丝线缠绕发紫的痕迹，没有蚊虫叮咬的痕迹，也没吐奶。

　　难道是肚子不舒服？

　　招娣想了想，搓了搓双手，掌心用力在孩子肚子上顺时针自左向右轻柔的画圈揉起来。

　　露紫看着直皱眉，刚想上前说话，被李妈妈拉住了。

　　招娣揉了几十下后大公子放了几个响亮的屁，表情舒缓下来，慢慢的停止了哭闹。

　　招娣又慢慢把包被裹了回去，大公子砸巴下小嘴又沉沉睡了。

　　众人的心方才落下。

　　“韩奶娘是如何得知大公子是腹中胀气不适才哭闹的？”此时李妈妈才忍不住问道。

　　“婴童哭闹，无非腹中饥饿或是便溺，如若都不是，便要仔细查看其他地方。”招娣眼睛观察着大公子睡安稳了方回道。

　　“孙奶娘刚哺喂完不足半个时辰，哭闹伊始又试着奶哄，都不成，说明大公子并非饥饿缘故；

　　公子裹被干爽，自然也非便溺缘故；大公子手足四肢也无发丝丝线缠绕不适，无红肿；

　　但小腹微鼓，所以猜测是否为腹中胀气让大公子难安。”

　　招娣此一口气说完，时方才有空理了理散落的发丝。

　　“那你怎知往右顺着揉就好了？”露紫也十分好奇。

　　“还是那个游医的缘故。”招娣笑着说。

　　“我幼时曾听闻其提及，幼儿胀气，往右揉腹为泻，可助排气，自右往左揉腹为补。

　　至于怎么个补法却是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左往右为泻法，可缓解胀气腹痛。”

　　通俗的讲，就是放几个屁的事，文绉绉的解释起来还真是麻烦。招娣努力的措辞。

　　李妈妈赞许的点了点头，安顿众人一番后，和露紫一同回了正房。

　　次日一早，不放心的将军夫人还是派人去街上请了一位大夫。

　　这位白须大夫看了看大公子的面色和舌头，问了招娣和孙奶娘大公子的日常饮食起居，并着重问了招娣的处理方式，招娣又把昨夜的话又说了一遍。

　　“除了这个方法以外，奴婢幼时还知道一种推拿手法，可防止婴童腹部胀气，”招娣边说边比划。

　　“自婴童胸口至肚脐，自上而下轻抚八下；四指在婴童腰部，拇指在胸口和肚脐之间来回抚触；还有就是昨夜的方法，以肚脐为圆心，自左往右揉腹。”

　　大夫捋着胡须边听边点头。

　　“古书有云：腹宜长摩，可去百病。按和摩，一补一泻，按住不动为补，摩而动之为泻。摩法，可以让体内淤积的气息得以疏散，因此也称之为泻法。这位娘子的揉腹法老夫虽未听过，但却合了医术所言，也合了小公子的症候。可以一试。”

　　大夫转头又对将军夫人道：

　　“小儿腹内胀气原因繁多，或腹部受寒或饮食过多，小公子连日来又是赶路又是搬家，又换了乳母，小儿也会因为环境的变化而不适，适应几天就好了。”

　　“可需服药？”将军夫人问。

　　“无需服药。贵府奶娘处理很是得当，近几日替换尿布时多注意腹部保暖即可，也不必再增加裹被，天暖了再裹厚了反而积了内火。小儿胀气常有之事，夫人不用过于忧虑。”

　　将军夫人听完方才把心放下，隔着帘子对大夫道谢后，露紫拿着一个分量不轻的荷包送大夫出二门去了。

　　此时帘子撤下，将军夫人冲招娣赞许的笑了笑。

　　“韩奶娘做的不错，难得你没照看过孩子却还懂这么多。大公子的事儿一定要仔细再仔细。”

　　将军夫人边说边示意李妈妈拿出一个金镯子递了过来。

　　“这是赏你的，平日里多仔细着点，自有你们的好处。”

　　“奴婢无福之人，无缘照料自己的亲生孩儿，有幸能来到将军府伺候大公子，定然全心全意为大公子。”

　　招娣眼神低垂，面上恰到好处露出一丝悲色又迅速掩去。

　　没了自己的孩子自然是伤心的，但却不能一直伤心。

　　招娣暗暗夸赞自己现在的演技炉火纯青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旁边站着的李妈妈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能做咱们将军府大公子的奶娘，自然都是有福之人，韩奶娘日后可不敢再这么说了。”李妈妈教导。

　　 招娣连连应是，上前双手接过手镯，低头谢过将军夫人。

　　招娣颠了颠袖子里的金镯子，还挺沉，起码得有二两金子了吧。

　　这可是随机掉落的意外之财，不常有，嘿嘿。

　　招娣眼尾扫过孙奶娘羡慕的眼神，心里盘算着也得适当出点小血，团结下同事，不然暗地里下绊子的往往就是身边的人。

　　没等招娣想好怎么团结同事共同进步，孙奶娘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