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柳奶娘的心思1

　　入府半个月，招娣和孙奶娘逐渐适应了奶娘的工作节奏。

　　作为将军府嫡长子的奶娘，便是现在不在京城，待遇也是极好的。

　　为保证奶娘们的奶水充盈，日常伙食也是十分丰盛了。

　　日常精米精面，有鱼有肉，汤汤水水更是日日不落，生生把面黄肌瘦的二人吃的衣裙都紧了不少，面色也脱离枯黄，愈发红润起来。

　　尤其是招娣，肤色愈发白皙，头发都平添不少光泽。

　　连将军夫人看大公子时都忍不住打趣招娣仿佛尚未成家的小姑娘，哪里像个成了亲的小媳妇。

　　对此招娣只是佯装羞涩，过后衣着愈加朴素，将低调进行到底。自己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的奶娘，太过出挑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自身实力不足时，相貌的优势有时反而不是好事。

　　三个多月的大公子长的很快，比起之前又变得白白胖胖了，手指窝一按一个小坑坑，可爱极了。

　　平城的天也渐渐热了起来，晌午时候如同入夏般燥热。

　　“这平城的天同京城大为不同，早晚还寒意十足，晌午竟是热的人遭不住。”李妈妈同招娣笑道。

　　“西北自古便是昼夜温差极大，奴婢幼时还曾听过歌谣，说是：早晚棉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便是唱这平城的气候的。”招娣笑着说道。

　　“竟是如此。京城虽然也温差大，却还没平城这般。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出来一趟竟是见了许多市面。”李妈妈颇有些感慨。

　　“李妈妈竟也咬文嚼字起来，妈妈若是个男人，再年轻个几十岁，怕是都能做官了罢！”霞明在一旁凑趣道。

　　“妈妈我要是个男人，一定把你这个蹄子娶回家去！牙尖嘴利的，何时都吃不了亏！”李妈妈哈哈大笑。

　　众人一番笑闹。

　　招娣同李妈妈报备后，天气好的上午就抱着大公子出来晒晒太阳。给小娃儿晒晒太阳补充维生素D，促进钙吸收嘛！招娣心里乐呵的想。

　　对李妈妈当然不能这么说。就说多晒太阳骨头壮，以前老人讲过。

　　李妈妈未曾听说过这种说法，但看平城北地街上孩童身量高，块头大，私以为有可能是这个缘故，也就默许了招娣的做法。

　　这边招娣和孙奶娘新工作快速上手后干的风生水起，另一边柳奶娘则很是有些凄风苦雨。

　　自打招娣和孙奶娘两人入府后，柳奶娘就被赏了回奶汤。说让她先照看着大公子的衣物起居。

　　不做奶娘的差事，待遇也就下来了。底下小丫鬟门议论纷纷。

　　偏偏柳奶娘听到跟没听到一样，面上不露一点声色。没事就给大公子缝几条尿布，平日里见到招娣和孙奶娘也是言语带笑，十分平和，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简直把老实本分刻在了脑门上。

　　招娣暗自警醒，会咬人的狗不叫，被人抢了饭碗还这么安生，不是圣母玛利亚就是憋着坏主意呢，指不定会生什么幺蛾子，还是多留神的好。

　　招娣日常做事时格外注意，自己换洗的衣物，吃的汤食都分外留神。幸得同来的孙奶娘性情温和，二人有商有量，倒也和谐。

　　这几日将军夫人和李妈妈格外忙碌，除了早晚关心下大公子并询问饮食起居，其余时间都在忙着新居的布置和守备府的宴请。

　　本来搬家和布置将军夫人也忙不了什么，都是下人做，奈何曹夫人曹刘氏分外殷勤，打着旗号要帮将军夫人宴客。

　　将军夫人一再推脱家中孩儿尚幼，不宜大操大办，谁知曹夫人竟然说将宴客之事摆在守备府，和将军夫人同住月余分外不舍，就当是送别将军夫人。

　　将军夫人内心：送别，送别你妹！自住你家别院一个月，见面不过三回，哪里来的分外不舍！相隔不过一条街，送的哪门子别！

　　曹夫人风风火火，打着宴请将军夫人的旗号整个平城有来往的没来往的官眷都请了个遍，竟是替自家拉拢地方官员的意思，将军夫人听到后怒火朝天，自家男人还在战场上拼命呢，你倒好这就来沾光了！

　　将军夫人直接要过去找曹夫人，被李妈妈给按住了。

　　“好我的姑娘，好我的夫人！您跟她计较什么，山鸡站在了凤凰边上，以为自己也是凤凰了！好歹咱们在这住了个把月，不看僧面看佛面，曹守备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万一将军有个什么信儿，曹守备还是能指望上的。”

　　李妈妈轻拍着将军夫人的后背，徐徐的劝着。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到这居然让她拿我当枪使！”将军夫人一向直性子，向来不耐烦和这种磨磨唧唧弯弯绕绕的内宅夫人打交道，尤其这曹夫人又格外的牛皮糖粘上甩不脱，这次真的给气得不轻。

　　“是，是，您说的对，不过，不让她得偿所愿也不是没有办法。”李妈妈略一沉吟。

　　“什么办法？好妈妈你也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我是一刻也忍不了这窝囊气了！”将军夫人在从小奶大她的奶妈妈面前，很是一通撒娇。

　　李妈妈无奈的笑了笑。

　　“上次移出去的何奶娘，腹泻原因查出来了，水土不服也有，但根本原因是有人在厨房的莲花酥里下了泻药。”

　　“泻药？！何人如此大胆！李妈妈可有详查？！”将军夫人听完先是一惊，然后就怒了。

　　“何奶娘移出去后，奴婢曾让浮夕过去看过她一次，她拉着浮夕说有人要害她。说是当日柳奶娘饭后与她换班，她吃饭时发现旁边还放着一盘莲花酥，就偷偷吃了。下午就开始肚子疼了。因为是偷吃的，之前问的时候才闭口不言。”李妈妈顿了一下。

　　“莲花酥是油炸的，怕安哥儿上火，厨房一向不做给奶娘吃。后来她问隔窗看她的柳奶娘有没有吃莲花酥，柳奶娘说她没有看到有莲花酥。”李妈妈停了下来。

　　“胆子不小！敢拿我儿做筏子！”将军夫人怒了，“奶娘如何当时不告诉我！？”

　　“夫人恕罪，奴婢觉得夫人暂时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奴婢叮嘱浮夕当做什么也不知道，让秋果和冬雪两个小丫头暗中盯着柳奶娘，这俩小丫头年纪小不打眼，盯梢再合适不过了。暂时还没发现什么，但不管她是哪路的妖精扮神仙，日子长了总会露出马脚的。”

　　“怪不得当日我发落柳奶娘时妈妈没拦着我，我原以为妈妈是心疼哥儿受罪了。”将军夫人恍然大悟。

　　“原本奴婢是要拦着的，本来奴婢也担心哥儿一下子离了惯用的两个奶娘，恐怕不适应。谁想到却冒出来个韩奶娘，解了我们的困。”提起招娣，李妈妈露出了笑。

　　“夫人性子直爽，容不得这些个魑魅魍魉的手段，怕是知道后第一时间就先给柳奶娘捆了。这样固然痛快，却不好查后面有什么人了。所以就对夫人有所隐瞒，请夫人赎罪。”里妈妈说着变向将军夫人躬身请罪。

　　将军夫人赶忙扶起。“妈妈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不论初衷如何隐瞒夫人便是不对的。当时奴婢就想看看这柳奶娘有什么反应。素日里咱们只说柳奶娘老实，那日哥儿呛奶也只觉得她一时慌了神。只是……”李妈妈迟疑了一下。

　　“近日奴婢冷眼瞧着，自打韩奶娘和孙奶娘上来后，柳奶娘被小丫鬟们挤兑的都没地方站了，依然安静本分，您不觉得，有些过于老实了？”刘妈妈边想边说。

　　“妈妈这一说我也觉得不对。原本我还以为她是没照看好哥儿心里有愧。”将军夫人言道。

　　“本来奴婢是打算搬过去后再向您禀报的，咱们关起门来打狗更痛快些不是。您近些日子带着哥儿舟车劳顿的，来到这地界，哥儿受罪您也受罪！

　　在这又遇到个不晓事的曹夫人，在京城时您何曾理会过一四品小京官的女儿？在这强龙不压地头蛇，您还得费心应付着，奴婢看着实在心疼！

　　谁曾想曹夫人此番做事着实让人恼怒！所以奴婢盘算着，还是都给你说明白了，正好借着这件事的由子把宴请的事搅了，两厢便宜。”李妈妈说完拿帕子抹了抹眼睛。

　　将军夫人半晌点了点头，复又说道，“这事就交给妈妈了。不过往后有事妈妈还是不要瞒我了，我知你疼我，但如果我什么都让你挡在前头，回到京城还是一样受制得长进。

　　出来一趟，总要历练些什么，如此才能回去应对那个老虔婆呢”。

　　提起京城，将军夫人神色徒然愤恨起来。

　　李妈妈心中一酸，忙低头应是。

　　自家捧在手心养大的天真无邪的姑娘，不过嫁人两载，已经被逼着要用心计了！那个天杀的老虔婆！

　　这边将军夫人主仆二人暗自商议什么暂且不提，另一边招娣对着漏夜来给大公子送尿布的柳奶娘打起了太极。

　　“问韩奶娘好。今日大公子可好？可有哭闹？”柳奶娘将手中包裹递给招娣，意欲进隔间看看大公子。

　　“更深露重的，又劳烦柳姐姐跑一趟！”

　　招娣面上带笑，拿着包裹不着痕迹的挡住了柳奶娘往厢房暗间去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