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笑话

　　程皎皎脸上笑意不减，只用下巴指了指日头，道：“伯母，如今可是白日。”

　　王氏不明所以，见她笑，只道好说话，心中已有几分得意，顺着她的话道：“是白日呀，怎么了？”

　　“虽说白日好做梦，但人啊，还是活清醒点的好，您说呢？”

　　如同兜头被泼了一盆凉水，王氏一下变了脸色，手指几乎要指到她的鼻子上去，放开了嗓子叫道：“好你个小贱人，竟然敢骂到老娘头上来了！”

　　隔壁赵婶听到声音出来看情况，被王氏拉了过来，道：“大家都来评评理，这没良心的小贱人，还没过门呢，已经敢跟婆婆这样说话了，这要是日后嫁过来，还不得欺负死我这老婆子？”

　　赵婶是个老实的，心中虽看不上王氏，但也不好说得太过直白，只道：“这话怎么说呢，皎皎是个好孩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哪来的什么误会？我好心来看望她娘亲，她倒好，跟我说话没大没小，还嘲讽我呢！”

　　赵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程皎皎笑道：“伯母，恶人先告状，也得把事情说明白啊，您要赵婶给您评理，不得把事情讲清楚吗？您敢不敢，把方才您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当着众乡亲的面说一遍？”

　　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不少人，都等着看这边的热闹。王氏惯来是个不好惹的，没理都不饶人，以往程皎皎面对她也向来是唯唯诺诺小心讨好，哪里有过今日这般气势？

　　可王氏被她这话一激，竟噎住了。

　　她本就是想给程皎皎一个下马威，谁想她今日竟这般反常。王氏转了转眼珠子，道：“家丑不可外扬，我且给你留着些颜面！小小年纪不学着好好孝敬老人，我跟你讲，这是要遭天谴的！”

　　程皎皎淡淡道：“是啊，小辈不好好孝敬老人，是要遭天谴的。那不知教唆小辈不要孝敬老人的人，是不是要遭雷劈啊？”

　　她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道：“我娘身子不好，但总还有我这个女儿孝顺着。伯母来日若是老了病了，不知您的儿子是否还会有我一半孝顺来对待您。伯母，人在做天在看，别什么时候都想着占便宜，别人的东西，毕竟不是你的，不要肖想。”

　　王氏睁大了眼，几乎气得全身发抖。她拿起方才程皎皎洗衣用的棒槌，骂道：“你个贱人，我还治不了你了是吧？你娘身子不好没法管教你，我今日就替她好好管教管教你，也让你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

　　她举起棒槌便往程皎皎身上打，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程皎皎却动也不动，等那棒槌将将要落到身上了，她才忽然往一旁闪身，避开了。

　　王氏来不及收力，身子一下前倾，一个趔趄之下还不及站稳，腰间忽然被人推了一把。她始料未及，脸朝下栽进了洗衣盆中。

　　王氏狼狈地爬起来，抹了一把满脸的水，叫道：“谁推的我！”

　　程皎皎笑了笑，道：“方才怕被伯母打到，折了伯母的寿，躲避的时候没留意，碰到了您。对不住。”

　　她话里句句为她着想，更何况本就是王氏作恶在先，在场的乡亲哄笑出声，竟没有一个为王氏说话的。

　　王氏简直要咬碎一口银牙，她恶狠狠地看着程皎皎道：“好，我且问你，你哪里得来的许多银两？该不是做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事，见不得人吧！”

　　程皎皎拍了拍手，道：“伯母总算肯说了。”

　　她转向众位乡亲，解释道：“方才王氏来找我，同我说了一堆话，大意就是得知我近日得了一笔银两，给我娘亲买了不少补药。她便劝我，不要在我娘亲身上浪费钱财，应当拿来孝敬她才是。”

　　程皎皎顿了顿，道：“大家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就是，王翠花，你未免也太不要脸了吧！”

　　“平日你家吃肉的时候从不见你记着皎皎家，怎么如今人家有了钱，你反倒还上门要钱了！”

　　王氏没有料到程皎皎今日跟吃错了药一样，竟一点都不怕得罪她这将来的婆婆，正愣在原地，却见程皎皎又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会，道：“至于我的银两哪里来的？与你何干？”

　　王氏如今面子里子全丢了，气得咬牙切齿。她恶狠狠地盯着程皎皎看了半晌，这才道：“好，程皎皎，你好，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别想再进我家的门！”

　　乡亲们一愣，都看向了程皎皎。

　　刘云杰是玉水村前途最好的人，程刘两家的亲事，在程大川去世之后本就已经不牢靠，加上前两日出的那事，他们方才只顾着愤怒，这话才想起来，若是刘家真退了婚，日后程皎皎又该如何做人？

　　虽说是为了母亲打抱不平，但程皎皎今日到底还是冲动了些。

　　赵婶刚想去拉程皎皎，想劝她服个软，可程皎皎已经开了口。

　　她站在日头下，周身像是被金色的日光镀了一层边，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可偏偏是这样一如以往无害的面容，缓缓地开口，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不屑。

　　她说：“你刘家的门，或许有人不择手段也要进。可我不屑。苦读诗书又如何？人品败坏，读再多书也是败类。你刘家又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她不屑，她竟然说她不屑？

　　莫说是王氏，便是在场的乡亲们，也都惊呆了。

　　在这个时代，女子本就为弱势，如今程皎皎还未入门，已经这样惹恼了未来的婆婆，更贬低了她的夫家。若是今日真的被退了婚，也后少不得要在旁人指指点点下过活，或许再无人敢娶。

　　在众人的沉默中，王氏用力点了点头，道：“好，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