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一阵狂风起,四人抬的花轿晃了一晃,陡然一沉。几个轿夫对视了一眼,稳住了身子,纷纷开始感叹。
“真是晦气,咱们这抬了几十年花轿,还是第一次抬一个死人。”
“唉,也可怜了这乔家姑娘,那李家是什么人,都病成那个样子了,冲喜?冲得过来么?要我说呀,也是这乔家小娘子命不好,才进门,夫君就死了,你说,他晚死一会也成啊,这下好了,平白落了个克夫的罪名,还成了寡妇。”
“就是啊,这乔家小娘子也是想不开,好死不如赖活着,怎么就撞墙自尽了呢。要我说,那李家可真不是东西,人都死了,为了省那点棺材钱,还让咱们把尸体送回去,还要我们代为讨还那二两银子,你说,哪有这样的?”
“行了行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咱们啊,还是赶紧送到乔家吧!”
轿子晃晃悠悠,连带着里面的人也跟着晃个不停。没有人注意到,轿子里的人忽然睁开了眼。
乔小雅一脸迷茫,眼里还带着三分未醒的睡意。刚才的事情太可怕了,她疑心自己是做了个噩梦,很可怕的那种。
她不过是作为嘉宾,去参加了一档美食节目,头顶装饰用的水晶灯忽然就砸了下来,不偏不倚,将她一下子砸晕了过去。
乔小雅想问问,还有谁比她更倒霉的么?
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耳边那絮絮叨叨的议论声也轻了下去。乔小雅慢慢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哪?
出了这种意外,自己还能醒过来,那也应该是在医院才是,可是面前这四四方方的空间,还装饰着可疑的红色缎带,确定不是棺材么?
不对,现代人哪还有用棺材的,都是火化了事。想到这里,乔小雅心里咯噔一声,我不会死了吧?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触感粘腻,竟然摸了一手的血。鲜红的那种。
怪不得额头那么痛!她慌慌张张地将轿帘掀开些许,还未看清,轿子便猛地往下一沉,落轿了。
外面嘈杂声顿起,乔小雅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越听,脸色越是沉重。
只听一道尖利的女声叫道:“人是好好地送到李家的,如今还个死人回来,像话吗?还想讨回聘礼,我呸!”
一旁立刻有帮腔的,“就是,李家欺人太甚,咱们好好的闺女嫁出去,都变成这样了,哪还有还回来的道理?要送回来,可以,送个活生生的回来!”
几个轿夫道:“行了,李家人说了,他们娶你家闺女是为了冲喜的,结果喜没冲成,是乔小雅她自己撞墙自尽的,这事可赖不着李家。你们赶紧的把二两银子退出来,咱们还急着交差呢。”
乔小雅痛苦地低下了头。
这什么情况?什么冲喜什么撞墙,自己不是被水晶灯砸了么?她悄悄将轿帘掀开一条小缝,正看到一群身穿古代式样服装的人在争吵不休。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她陡然睁大了眼睛,莫非是……穿越了?
脑子里似是有一道光闪过,紧接着,数不清的零碎片段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进来。良久,乔小雅气愤地握紧了拳头。
欺人太甚了吧!
乔家为了二两银子就把她卖了给人冲喜,李家又因为她自尽了,不想出棺材钱,明日将她送回来,并讨还那二两银子。
只能说,这两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额头上的血已经有了干涸的迹象,乔小雅也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乔小雅忍着一阵一阵涌上来的晕眩感,唰地一下拉开了轿帘。
所有人都在忙着争吵,就聚在那轿子边上,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惊得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
乔小雅从轿子里走下来,脸色苍白,一脸抹开的鲜血,将她的脸色衬得诡异,加上鲜红的喜服在身,太阳恰好在这时被乌云挡住,骤然昏暗下来的光线里,乔小雅如同鬼魅一般冷冷注视着众人。
“诈尸了!”
乔小雅:“……”
她本来是想下来质问一番的,倒是没有想到会起到这样的效果。不过这样也好,她索性将计就计,盯着站在最前面的妇人道:“二婶……我好痛啊……”
刻意拉长的语调,将整个场面的气氛降到了冰点。那二婶当初就是极力将她嫁过去的始作俑者之一,被这么一声,当下吓得晕厥了过去。
几个轿夫也顾不上要钱了,匆匆忙忙抬了轿子,拔腿就跑。剩下乔家众人,借着将二婶送回去的名义也赶紧跑回了屋,一旁看热闹的村中众人散了个干净,对面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人,一脸悲痛欲绝地看着她。那小女孩走到她面前,犹豫着去拉她的手,“姐姐,你没死对不对?”
乔小雅低下头,这两人,一个是她的娘亲沈凤莲,一个是她年幼的妹妹,乔小仙。
乔小雅低下头,道:“对啊,我没死。”
或许血缘相系,心意相通,乔小雅看着那流泪的两人,心里忽然一软。
“娘,我没死,我好好的。”
她才说完这一句,一阵晕眩感袭来,听见耳边传来母亲和妹妹的惊呼声,她想要挤出一个宽慰的笑,但身体不受控制,已经软倒在了地上。
不知睡了多久,乔小雅幽幽醒过来,便觉手被什么软软的东西捏着。她低下头,妹妹的小手正握着她的,也不知在床边坐了多久,此刻趴在床沿,正闭着眼。
环目四顾,这房子可真是破,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不为过。乔小雅粗粗看了一眼,便觉腹中饥饿难忍。她动了动,想把手抽出来,这动静却惊醒了乔小仙。
她立刻抬起头来,见姐姐已经醒了,高兴地道:“姐姐你醒了!娘,姐姐醒了!”
屋外立刻跑进来一个妇人,手上还有未干的水,见她果真醒了,又跑了出去。再进来时,沈凤莲手上端了一碗糖粥,在床边坐下,亲手给乔小雅喂,“你这傻孩子,有天大的事都不应想着寻死啊!”
乔小雅有些不好意思,将碗接了过来,“娘,我自己来。”
沈凤莲看着她抹泪,“若是你爹还在,他们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帮你许了这么一门亲事……都怪娘没用。”
这大约是一个典型的被封建制度迫害的女人了,乔小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也不好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只好安慰她,“好了,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没事啊。”
母女俩正说着话,屋外又传来了吵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