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醒了

　　秦织娘盯着通道。

　　通道里偶尔出现几位满身泥土的矿工的身影。

　　他们背着篓子，手里提着锄头铁锤铁锹等物，穿梭在通道中。

　　王潘一路小跑下来，在三位衙役面前点头哈腰许久，待三个衙役点了头，一个拐弯，跑到那戴着方头巾的男子面前，笑道，“哟，刘掌柜！您今儿怎么有空亲自过来了？”

　　刘掌柜抹去额头上的汗，看着长着一张白皮脸的王潘，笑道，“还能动！多走走！等以后，想走也走不动了！”

　　“你还担心这？就您这身板，小的敢说，以后七老八十，您腿脚依旧利索得很嘞！”王潘对着刘掌柜竖大拇指，殷勤地接过小二手里的食盒。

　　刘掌柜点着王潘‘哈哈’大笑，“王小子，你这张嘴啊，死的都能说活了，怪不得大家伙儿都喜欢你！”

　　王潘嘻嘻的笑。

　　走到树下三位衙役同刘掌柜见了礼，几人一起来到草棚里。

　　三位衙役拱手行礼。

　　王潘腿一弯，跪在地上，笑道，“三位大人，刘掌柜来了！”

　　高瘦矿使姓吴，闻言‘嗯’了一声，悠闲地吃着美人递上来的果子。

　　中等身材的矿使姓胡，翘起身来，看到束手立在一旁的刘掌柜，胡姓矿使扯了扯嘴角，“刘掌柜大驾光临，可是有事？”

　　矮胖矿使姓邓，扶着圈椅扶手起身，笑道，“来来来！时辰正好！坐下一起吃吃饭！”

　　下人抬来凳子。

　　刘掌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对着三位看他不顺眼的矿使拱拱手，施施然坐下了。

　　王潘嬉皮笑脸地给三位矿使和刘掌柜倒了酒，邓矿使笑骂着拍了他一巴掌，王潘涎着脸提着酒壶走了。

　　三位妖妖娆娆的美女避开，刘掌柜和三位矿使低声说话。

　　太小声了。

　　秦织娘矮身蹲在草丛里，不错眼地看着他们寒暄，缓缓闭上眼，捕捉风声。

　　“……要尽快挖出矿来，”刘掌柜压低声音，道，“三位从京城来，是天子近臣，”

　　刘掌柜伸出手指，指了指天空，“那位对这些矿石有多看重，三位心里都是清楚的吧。”

　　三位矿使对视了一眼，神色凝重。

　　他们当然清楚。

　　皇宫里，每日扔进炼丹炉的，那可都是真金白银。

　　刘掌柜叹了口气，幽幽道，“听说，三位与张小公子因为女人生分了？刘某真是佩服三位大人……堂堂三品官的公子你们也敢招惹！”

　　更别说，张文华背后还站着阎首辅。

　　刘掌柜语气严厉，丝毫不给三位矿使留面子，“这种危急时候，三位大人与其与张家小公子争抢女人，不如多花点时间督促挖矿！”

　　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近日天气变化大……那位又生了场病……再迟迟没有动静，三皇子怒了，我家主子会被训斥，只怕三位大人也得不到好！”

　　刘掌柜语带威胁。

　　三位矿使脸色难看。

　　皇上让他们四处挖矿，一是为了寻找稀有药材，二是为了囤财！

　　矿石是不用想了，这囤财……

　　三位矿使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刘掌柜将他三人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心中了然，面色冷漠地抚了抚胡须。

　　催矿使敛财。

　　这就是他来这趟的目的！

　　张家要财，阎家要财，三皇子要财，皇上要财，不敛财，哪有财路？！

　　吴矿使干咳了一声，端着酒杯敬了刘掌柜一礼，“刘掌柜说得有理！咱兄弟几个来到这秦家村也有些时日了！您且等着，我兄弟仨肯定加把劲儿，尽职尽责督工！把事情办好！”

　　其他两个矿使忙出声附和。

　　“三位大人也别怨恨刘某，刘某可不是那等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不识好歹的人，”刘掌柜笑了笑，举起酒杯和吴矿使碰了碰杯，“实在是上头催得紧……既然三位大人都这样说了，那刘某就放心了！刘某就在镇上等着三位矿使的好消息了！”

　　这话一落地，秦织娘就感觉那几人之间尴尬甚至有些严肃的气氛一松。

　　“客气客气！”邓卢给刘掌柜敬了一杯酒，“刘掌柜是三皇子手下的得力人手，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我们兄弟驽钝，日后仰仗刘掌柜的日子多，还望刘掌柜多提拔提拔我等。”

　　刘掌柜连到不敢。

　　几人酒足饭饱，刘掌柜下了山。

　　三位矿使抚着肥硕的肚子，招来王潘打听附近几个村的情况。

　　既然决定敛财，总不能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

　　秦织娘看着挤成一堆的衙役和矿使，冷笑着起身，弯腰窜过人高的草丛，折返到土地庙旁侧的山洞里。

　　山洞里。

　　周坖坐在床被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穿着长札甲的将军人像。

　　他软绸衣袖上凝结了一层水汽。

　　浑身冰凉凉的。

　　周坖安静地等待着。

　　片刻的功夫后，有一股暖暖的气流自腹部缓缓升起，流向冰冷的四肢。

　　周坖冷凝的眉眼间升起一丝好奇。

　　他记得，他被皇上训斥，被关在禁闭室，又被人下了药。

　　醒来，躺在勾栏院里。

　　几个忠心的下属救了他。

　　后来经过几次截杀，忠心他的下属大半都死了。

　　他被人下了毒。

　　周坖轻‘唔’了一声，动作优雅地抬手撩开衣袖，俊脸冷漠地看着手臂内侧，那里，腋下三寸之地，有一个红红的、朱砂似的痣。

　　三皇子派人点的。

　　周坖皱眉，他差点忘了，他曾经被人当成女子一般轻辱。

　　周坖冷笑。

　　淡漠的眼里划过一抹杀意。

　　若是在朝堂上，他们也能展现出这样的魄力，这大周又怎么会是今日这样民不聊生的鬼样子？！

　　他的父亲，大周朝的皇帝。

　　他的弟弟，大周朝的三皇子。

　　秦织娘进了山洞。

　　对上周坖清冷深幽，又状似天真无害的狭长双眼。

　　秦织娘一愣，“醒了？”

　　这少年，长相极美，远看是一幅泼墨山水，近看是一尊琉璃人像……五官精致，气质高雅，说是祸水也不为过。

　　周坖捻了捻手指。

　　手腕上的伤口，微微发痒。

　　周坖好奇地看着秦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