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矛盾

　　“不能全部吃光光！”熟睡中的秦文越一骨碌翻身坐起，翻身下床就朝厨房奔去，他动作灵敏，口齿含糊，“文越文越还没吃！”

　　秦文越迷迷糊糊走出两步，又返回来拉秦织娘和秦穗儿，他眼都没睁，“四姐、六姐，快点！”

　　秦织娘愕然，继而抿嘴一笑。

　　秦文越称秦秀娥为二姐，自己为四姐，秦穗儿为六姐。

　　秦穗儿叫秦文越五弟。

　　这排行，应该他们在秦家家族里的排行。

　　秦穗儿跑过去，乐呵呵地和秦文越挤在一起。

　　两姐弟扒在门框上，眼巴巴地望着灶上的锅，肚子‘呱呱’叫了起来，声音夸张响亮。

　　两个小人没什么反应，厨房里的秦秀娥听见了燥得满脸通红，转身瞪了秦穗儿、秦文越一眼。

　　秦穗儿和秦文越嘻嘻地笑。

　　秦秀娥很快做好饭，姐弟几个围坐在一起。

　　说是饭，其实就是面糊糊。

　　秦织娘还是高看了这就几个孩子的经济状况，橱柜里的那半袋哪里是什么面粉，其实是半袋掺杂了些许麦粒的麦糠！

　　秦织娘五味陈杂地看着呼噜几下喝了糊糊，抱着碗添的秦穗儿和秦文越，又看看斯文地坐在凳子上对着秦文越和秦穗儿两眼包泪、坐立难安的秦秀娥，叹了口气。

　　端起瓷碗，喝了一口。

　　秦织娘只觉得这麦糊糊糙得拉嗓子，伸长脖子咽了几次才咽下去。

　　秦织娘囫囵吞枣地喝了面糊糊。

　　秦秀娥一等秦织娘喝完，立马站起身，接过秦织娘手里的碗，红着眼眶跑进厨房。

　　秦织娘目光微闪。

　　秦秀娥似乎很是看不得她们姐弟受苦，也看不得他们有失礼的行为。

　　回头一看，秦文越一脸心满意足地摸着小肚皮，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

　　秦织娘在心里叹了口气，移开眼，秦穗儿正眼也不眨地盯着厨房，她抿着唇，目光复杂。

　　似又爱又恨。

　　恨？

　　秦穗儿恨秦秀娥？

　　为什么？

　　“四姐，我想出去撒nn，”在凳子上坐了半晌，秦文越提着裤子‘蹬蹬蹬’跑了出去。

　　秦穗儿转过头，皱着眉老气横秋对着门外道：“五弟，不准乱撒！去竹林！听到没？”

　　秦文越：“听到了！”

　　前世回乡给‘天蚕’上香，秦织娘时常看见乡里农村孩子尿急了随地撒n的场景。

　　秦文越尿急，秦穗儿让他去竹林撒n，这事不稀奇。

　　秦织娘忽然想起来，这个院子好像没有单独的茅厕。

　　秦织娘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秦文越是孩子，随地撒尿不稀奇，可她是成年人，难道也要学小孩子随处撒尿？

　　秦织娘顿时囧然。

　　秦家二房的住房条件必须尽快改善！

　　说到给‘天蚕’上香，秦织娘突然想起手臂里侧胎记处，抬手碰了碰，手臂里侧骤然发烫。

　　短短一瞬间。

　　像被滚烫的硬币烙了一下。

　　秦织娘瞳孔微缩。

　　静等片刻，再仔细感受，又毫无异常。

　　秦织娘收回神，看向紧紧皱着小眉头的秦穗儿，单刀直入地问道，“穗儿，你恨二姐？”

　　秦穗儿到底是还小，乍然听到这话，脸色慌乱了一瞬，强装镇定道，“啊？四姐，你说什么？”

　　秦织娘平静地看着她。

　　在秦织娘‘了然平静’的目光下，秦穗儿渐渐垂下高昂的头，捏着衣角小心翼翼地凑到秦织娘身边，秦穗儿道，“四姐，我，我不恨二姐。”

　　秦织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秦穗儿嘴微瘪，眼泪慢慢浮起来，秦穗儿抖着肩膀‘呜呜’哭道，“四姐，我，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我讨厌二姐！”

　　秦穗儿泪水如洪水决堤一般滔滔不绝，“若不是二姐偷偷把娘的嫁妆拿出去讨好别人，我们现在也不会这样艰难！我讨厌二姐！”

　　秦穗儿哭得很惨，尖声说完，拔腿就要往外跑。

　　秦织娘脸一沉，一把抓住秦穗儿后衣领，把她拖回来。

　　厨房里传出瓷碗‘咚’地撞到橱柜的声音。

　　秦织娘冷静地回想着秦穗儿的话。

　　在秦穗儿的叙述里，秦秀娥是个吃里扒外的人。

　　可人做事总要有自己的目的吧。

　　秦秀娥为什么吃里扒外，她吃里扒外对她有什么好处？

　　别忘了，秦秀娥现在还和他们呆在一起吃苦呢！

　　最重要的一点……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秦秀娥看秦织娘、秦穗儿、秦文越的眼神，处处透着关爱，她眼里流露出来的真情，骗不了人。

　　她不信，秦穗儿不知道秦秀娥待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

　　厨房安静下来。

　　秦穗儿却像是被人抽干了气的气球似的，一下瘪下来。

　　满脸愧色。

　　看着秦穗儿布满后悔的脸，秦织娘叹了口气，对着厨房方向提高声音道，“我相信二姐，无论她做什么，肯定都是为了我们好！”

　　秦穗儿闻言脸上愧色更甚。

　　秦织娘出远门的日子，秦秀娥把他们照顾得很好，每次，她都是干得最多，吃得最少的那个！

　　秦穗儿抹了把眼泪，哭道，“对不起，四姐，我错了！”

　　秦织娘一直关注着厨房里的动静，闻言道，“你不该和我道歉，”

　　厨房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外面危机重重，他们这个小家必须维持稳定，绝对不能祸起萧墙。

　　秦织娘皱紧眉头，低声严厉地教育秦穗儿，道，“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知道吗？”

　　“知道了，四姐。”

　　厨房里，秦秀娥捂着嘴，几乎快要哭断了气！

　　秦穗儿小脸一白，求助地看向秦织娘，“四姐，”

　　秦织娘摇了摇头。

　　秦穗儿心里有怨，肯定不是一日两日了。

　　这种情况，以前肯定也发生过。

　　如果她是秦秀娥，这种时刻，她肯定会走出来，以姐姐的胸怀包容秦穗儿，最大程度地化去她与秦穗儿之间的隔阂和误会。

　　可她终究不是秦秀娥。

　　她不是秦秀娥，所以没法替秦秀娥承受秦穗儿的冷暴力，没法替秦秀娥承受内心的自责，所以，也没法替秦秀娥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