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居内。
“这天也忒冷了,出了这里,怕是要被冻病了。”一人进来,急忙关上夹杂着风雪的木门,拂去身上的雪花,寻了一个位置坐下,喝了一杯烫好的酒,方才回了些暖意。
又有人笑道:“这天再冷,怕是一如往年一般的热闹。”
话至此处,彼此自是心照不宣的。只是不免有些远道而来的小小少年,不知其中缘故,特此求教。
“怎么?你竟不知这热闹的缘故?也是,瞧你这面孔倒是生的很,想来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也罢,这如今的风雪天气,一时半会也是走不了的,不若我与你说道说道。”解答的乃是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只是瞧他的身体,竟是硬朗的很,说是知非之年,亦是有人信的。
“一年之末,来年之初,这南北二城皆会合二为一,举办一场天灯会。到那时候,万数天灯,飞向空中。望天台上燃起熊熊烈火,我们啊,就围着那火堆跳舞祭祀。或笑,或哭,或许愿。什么样的人都有。”
“这是为何?可有什么典故?”
老者道:“典故吗?倒并非什么典故,只是有些人不愿意忘记罢了。”
“忘记什么?前辈,你再与我们说说吧!”
那老者望了望外面的风雪,道:“也是,时间充裕的很呢!”酒肆中人,皆不自觉的围拢过来,听那老者讲故事。油灯燃烧着的火苗一上一下的跳动,映出了当年的一段前尘往事。
却说东方有一地界,名曰:东傲国。这国内乃是富强繁盛之地,立有南北二城。南城者,多为文官,以第一丞相路崇为首。这路崇原是寒门少年,因着年少时的机缘,结识了微服访民的嘉文帝,得了赏识,步步高升,为朝中权贵第一人;北城者,多为武官,以“不败神话”李荣华为首。要说这李荣华,可是出身将门世家,一心一意专守这东傲国国土,一生未有败绩。
划分南北二城的,乃是地处中间的雄伟的皇宫与一间小小的酒肆,名唤“神仙居”。据闻里面的酒,酒香四溢,闻之不忘,尝之醉心。里面的老板,常年带着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单只网罗天下奇闻异事,记录在册。
元宝五年,春。丞相府。
路崇有一姬妾魏氏,如今居于那云月洲,因着为路崇生下了一个儿子并一个女儿,因此在府中颇为受宠,常觉高人一等。对手底下的人也是非打即骂,路崇只睁眼闭眼,由她去了。
如今只因身边的近身侍女鸢儿未曾留心,打破了一盏琉璃灯,魏氏便打骂起来,脸上手上的红印子十分的瞩目,引得鸢儿抽泣不止。
远远便可听见那魏氏道:“真是个贱蹄子,我供你吃喝,你倒吃里扒外,对我的事情还不如对他人的事情上心,早知便该将你打骂出去,放你寻找那些个宽厚之人,也省的我落下个残忍的罪名!”
“姨娘这是指桑骂槐吧。”
魏氏正欲将手中的拇指粗的杆子打下去,却听见外面传来清脆从容的声音,便知是谁大驾光临了。敢这样说话的也只有那路崇之女,先夫人留下来的骨血,那嫡小姐路天歌了。
果然,门外的丫鬟掀起了红色的帘子,只见一碧玉年华的白衣粉装女子进来了。魏氏眼神闪过一丝的嫉恨,身体却不得不做出反应,向着来人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天歌也确是当得起这样的大礼,直接略过了魏氏,上座了。身子微微倾斜,靠在左边的桌子上,道:“按理来说,鸢儿乃是你房中的人,我不该插手的。只是这好好的天气,我本在院子里赏花呢,却被这哭闹声给没了兴致因此不得不过来瞧瞧。你若是嫌弃鸢儿,我大可以给你换一个丫鬟使使,这成日里哭哭闹闹的成了什么样子?没来的弄得主子们心慌的很,到时候问起来,我可是实话实说,说有些奴才不懂事。”
魏氏在天歌子面前也是十分的不敢放肆,无论她说什么,她也只能受着。就算她言辞中隐晦的称呼她魏氏是奴才,她也只能是咬牙认了。
天歌看着魏氏不敢言的模样,倒是笑了,道:“你若不喜鸢儿,换了就是,何苦这样折磨人家?风信,你去悉事处挑一个伶俐一点的丫鬟,来换鸢儿。”
魏氏刚想驳口,却见风信已然领了鸢儿出去了,魏氏急道:“三小姐,这恐怕不合规矩吧。这府中事务皆是由夫人掌管的,您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如何能插手其中事?况且,鸢儿这丫头,我用的舒心,何曾说过要换?”
天歌以纤纤玉指卷弄着细长乌黑的发丝,也不去看魏氏,道“哦?方才莫不是我聋了?姨娘那般的打骂,可是用的舒心的表现?即便你是舒心了,可我却不舒心了。成天在家中,岂是听你打骂奴才的?如今啊,换也换了,不换也换了,你若是有什么不满意,便找我爹爹去告状吧。”
魏氏心中郁结难疏,望着天歌,竟是半天说不出话,天歌也起身,道:“我替姨娘把过关了,那丫头实在是不错,姨娘可莫要白白又浪费了一个忠心的小丫头啊!”
天歌翩然远去,空余魏氏怒火席卷,不知何处去发。身旁的大丫鬟宽慰道:“姨娘莫气,走了个鸢儿,不是又来了一个吗?与鸢儿是一样的。”
魏氏跺了跺脚,道:“蠢货!怎么能一样?鸢儿乃是买回来的丫头,要打要骂,皆由我的心情。可是如今乃是那位派给我的,这七分面子已然摆在那里,我如何下的去手?只怕在她面前,我尚且得中规中矩的,以免落人口舌了!哼!咱们这三小姐可是最擅长让人哑巴吃黄连了。也难怪大人成天口头心头疼着,护着。可怜了我的儿啊!”
原来这路天歌自幼便在路崇跟前长大,不仅吃穿用度是路崇亲自安排,那些个学识教养一律由路崇亲自过问。所以神情行为上难免沾染了些路崇本身的习气了,倨傲了些。偏偏这路崇极爱女儿酷似自己的模样,不仅不加管束,还引以为傲。幸得天歌有一兄长,时不时叮嘱几句,这才收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