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消失得蹊跷

　　两个丫头被菜刀吓得战战兢兢，断断续续总算是说清了段子初失踪的情况。

　　那天，秋月照常来喊她起床，床上却空无一人，被子还保持着前一晚刚铺好的样子。

　　她压根就没睡。

　　只在桌上留下一封信，秋月看了内容，确定是她的笔迹。

　　这马上就要嫁了，人却跑了。

　　她心知大事不好，便连冬阳都没来得及告诉，拔腿奔出，以“为宁阳公主带话”为由，好不容易见到了段修文继而告知实情。

　　之后的事，就是段修文封锁消息，派人暗中钓姜见鱼出山，再来一招狸猫换公主，姜见鱼就沦落到这个境地了。

　　她托着下巴仔细听着，手指在桌面哒哒两下：“那信呢？上面说了什么？”

　　“信在陛下那里，”秋月想了想，“上面写着‘父皇膝下，敬禀，儿臣不愿嫁不喜之人，遂离，勿念，不孝女，子初顿首’。”

　　“就这样？”

　　秋月点点头：“就这样。”

　　姜见鱼和曹二文对视一眼，这信也太简单了点，他们还以为段子初会在信里大吐苦水、写写心路什么的。

　　要是姜见鱼的话，肯定还要把老渣爹给狠骂一通，画个丑陋的长胡子小人，再唾上两口。

　　但细细想来，她若是早就密谋要离开，又怎么会多说？

　　言多必失，说多错多，只要让人知道自己走了不就行了？

　　姜见鱼又问：“那她走的那晚，你们就一点都没发现？也没听见声音？屋里不是应该有人陪着的吗？就像你们看着我那样。”

　　冬阳想子初了，耷拉着目光落没道：“公主温柔和顺，对仆婢们关怀周到，从不让人陪寝。我和秋月有自己的小房间，其他二十多人也都睡在仆房，所以……没人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走的……但应该是用脚走的……”

　　姜见鱼：“……”

　　曹二文：“……”

　　冬阳一下醒悟过来：“啊，我、我的意思是，她应该是走门出去的，而不像你是……从屋顶飞出去的……”

　　“飞出去？”萧暮眼睛一亮，抬头看看房梁，“鱼儿要怎么从屋顶飞出去？”

　　“嫦娥奔月呗，现在不说这个，”姜见鱼摆摆手，问向秋月，“你们是她的贴身婢女，平日里那么亲近，就没发现她哪里不对劲吗？”

　　秋月皱眉细想道：“她虽平易近人，但主仆之间总有隔阂，也不是什么事都与我们说的，不过有一事很奇怪……公主的衣服我都是清楚的，一样没少，秋月甚至觉得……她该不会是光着身子出去的吧？”

　　“你能这么想……”姜见鱼扶了下额，“很了不起……嗯，但这确实奇怪，只能说明她为了逃跑，准备了一件你没见过的衣服，也许是夜行衣。”

　　“啊！”冬阳忽然失声叫出，“还有一件怪事，秋月你不记得了？在公主失踪后没几天，福景园的枯井里捞上来一个小内官的尸首，光着身子的，死了有些日子，臭气熏天，哎哟……想想都瘆得慌。”

　　秋月连连点头：“对对对，是有这么一件事，”

　　“他衣服呢？”

　　冬阳：“那倒没听说多少，福景园本是个挺好的园子，可总有想不开的往那枯井里跳，内官、婢女，以前据说还有妃子跳过，久而久之这园子也荒了，还总闹鬼呢。”

　　“那小内官后来怎么弄的？”

　　“还能怎么弄？每年宫里不知要死多少人，打死的、病死的、冤死的，一个小内官死在那种地方，就直接送出宫埋掉啊，根本就不会有人来过问。”

　　的确奇怪，可未必就与段子初有关，从此事知道的也仅仅是她可能穿着内官服混出了宫，去到哪里仍旧一无所知。

　　姜见鱼转念一想：“既是有人接应她，那她一定和别人接触过，也许是宫外的人，你们常随左右，她有这个机会吗？”

　　“宫外的话……”秋月没想多久，很快便说，“之前陛下寿宴，请了戏班进宫，表演的不是一般的说和唱，而是杂剧、南戏、傀儡戏和影戏这些大戏。爬竿、踏索、马戏之类的也有，人多热闹，前排过不去，公主也只带着我们在后面看看，然后……”

　　“我也想起来了，”冬阳插嘴道，“那天宫里来了许多宗亲和大臣家的孩子，太闹腾，把我们和公主冲散了，找了快一个时辰呢，最后公主自己回宫了，幸好安然无恙，也就这么一场小乱子吧。”

　　姜见鱼看着曹二文点点头，这是一个突破口。

　　“让益都的耳目去查查那天进宫的戏班，看这段时间有没有多了人或是少了人的，留点心，若有发现，不要打草惊蛇，继续跟进，同时报我。”

　　曹二文答应一声，问了秋月那天的日子，接着提笔写信，把细长的信纸卷进铜管，交给门外的黑八郎让他去茅房放黑鸦，然后便接替八郎在门外看守。

　　秋月和冬阳出去吩咐婢女烧水，准备来给姜见鱼盥洗，服侍她就寝，屋里只剩她跟萧暮两人。

　　姜见鱼在妆案前一点一点地摘掉头上和耳朵上的叮叮挂挂。

　　她现在对这些东西已经比较熟悉，可以自己打理一点，随后又开始梳头。

　　萧暮从镜中望着她梳落长发，慢声问道：“还有七日就要到建安了……如果到时还找不到你姐姐，那你岂不就……”

　　他在心里把话说完：岂不就要嫁给那个色眯眯、动手动脚、还调戏你的死纨绔了么？

　　“会找到的。”

　　姜见鱼垂落眼帘，右手慢慢梳下，她自己也不确定。

　　七天当然不够找，光是骑快马回到益都都需要至少大半个月的时间，除非段子初就在东齐，在南阳或建安，否则自己只能继续装成她。

　　萧暮有点揪心，但听鱼儿语气坚定，也只好弱弱地提个意见：“如果你还想跑的话，我觉得……凌晨会是个不错的时间，人在这个时候意识松懈，守卫们或许——”

　　“守卫不会变弱，五百人的守卫，轮五值的话，每班也有一百人。”

　　她放下梳子，朝后拢了下长发，端坐着看向镜子里的萧暮，语气平缓：“先生说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什么的就更不行了，今日失手，金甲卫必然提高防范，再要逃跑便是难上加难。

　　“今天在官道能得以全身而退实属地利之便，进到城中就不是寨民能够应付的状况，我不想再让弟兄们为我犯险，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实在没办法的话……就先替她嫁吧，反正入宗谱的是她段子初的名字，与我姜见鱼无关，等找到她，把人打晕了换过来，我再找机会溜出，这事就结了，很简单。”

　　萧暮不再多说，大王的决定没人能改得了。

　　既然她有所打算，那自己也不必操心太多。

　　这可是个被叫作“大王”的姑娘啊，她也从没让弟兄们失望过。

　　至于假嫁人之后的安全什么的，萧暮并不担心。

　　那男的要是敢打鬼主意，姜见鱼定会让他悔得肝肠寸断、口吐鲜血，再也不能做男人。

　　“那你自己小心，如果真的进了王府，我们就在建安，给你撑场子。”

　　姜见鱼笑着“嗯”了声，这妆容让她多了几分邻家女孩儿的甜美可人，又因华美的衣着而显得雍容娴雅，颇有林下风气。

　　萧暮留恋地盯了一会儿，很快就转身推门离开，手刚扶上门扉，又侧头问道：“如果……你姐姐就是找不到呢？你要一辈子以她的身份待在王府里么？”

　　“……” 她微微叹了口气，“再说吧，总之我不会被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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