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逃亡

　　方知勤坐着囚车，外面用黑布罩着，直接押送到刑场，街上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上了断头台，摘掉头上的布。

　　方玉琅眼泪哗啦的就下来了，她站的很远，却看得很清楚，他爹遍体鳞伤，紧闭着嘴，抬头挺胸的跪在上面。

　　半月不见，恍如隔世，她有些不敢相信，台上那人就是她亲爱的爹爹。

　　烈日高悬，却除不去人心中的阴霾，四下躁动不安，百姓不相信方丞相会造反，有人开始嚷嚷，一个接一个向前拥挤，想去看一看，求一个真相。

　　士兵拿着长矛，就对着外面，人心是热的，但兵器是冷的。

　　轻离紧紧的拽着方玉琅的手，生怕她挣脱了，冲了出去了，对于方玉砚他反而没那么担心。

　　天未亮他们就来了，一眨眼就到了午时三刻，晏珩坐在上方，沉着眸子看着下面，他一眼就认出了方玉琅，脸色更加的难看。

　　至始至终，这兄妹二人都没有看他一眼，全部的心思都在方知勤身上，宣旨的太监叽叽歪歪说了一大堆，方玉琅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上面写的无一不是方知勤的罪证，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她不信，还有许多像她一样的人。

　　“你们胡说，方丞相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当年俺们家乡发洪水，我们拖家带口被拦在外面，是方丞相给我们开了门，给了我们活路。”台下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举着一杆旗帜，上面全是为方知勤正名的红手印。

　　“方丞相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你们弄错了！我们要求见皇帝！”围观的百姓开始乱了，不得旨意，士兵也不敢动手杀人，只能尽力压制。

　　可越是这样，场面越混乱，方知勤跪在地上奋力反抗，想要站起来，至始至终也没有说一个字。

　　方玉琅看出爹爹的异样，恨的咬牙切齿，两眼通红，“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轻离强行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唯恐她也掺和进去，他们若是被抓住了，他也救不了他们。

　　方玉砚带着斗篷，看向晏珩，哪怕看不清他的目光，也能感觉到那彻骨的冷意，他们再也回不到当初一起饮酒的时候。

　　这个时候的晏珩还不知道，方玉琅身边的女子才是方玉砚。

　　晏珩没有拆穿他们，冷着脸从旁边拿了一把弓，搭着一根箭，对着旗帜，弓满箭飞，笔直的朝着老人飞了过去。

　　那一箭力度很大，直接斩断了旗帜，穿过老人的胸膛，飞了出去，一排人随着力道倒了下去，血溅的老远。

　　方玉琅摸了摸手上的那一滴温热，拼命的想要挣脱，轻离一根银针扎在她的身上，顿时失去了力气，完全由轻离与方玉砚支撑着。

　　老人死了，人群沉寂了片刻，便是更大的爆发，晏珩直接坐下，面前点头哈腰的官员脸色十分不好看，直接一声令下，士兵抵着长矛向前压。

　　血肉之躯，终究会倒下。

　　台上的方知勤竟然从两个大汉手里挣脱出来，他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去，站在前面的人看的清楚。

　　他没了舌头，如何能说话？

　　方知勤摇了摇头，直接撞开想要阻挡他的大汉，一头磕在旁边的柱子上，身体弹了回来，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方知勤的眼睛看向台下，看向他的子民，最后停在兄妹的脸上，没了声息。

　　台下的暴乱也停了下来，百姓坐在地上开始哭了起来，哀嚎遍野。

　　前面的士兵还没有停下来，直接拳打脚踢，方玉琅被他们护在怀里，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玉砚忽然站了起来，企图穿过人群，走向方知勤的尸体。

　　士兵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斗篷落了，方玉砚又站了起来，晏珩看清了他的脸 ，猛地站了起来，方玉砚又被踢开。

　　“住手！让他过去！”晏珩发了话，方玉砚一瘸一拐的朝着方知勤走过去，所有人都看着他，没有了动作。

　　方玉琅想要爬过去，直接被轻离给拖走，向后慢慢的退出，这是方玉砚最后的请求。

　　若是此时不走，他们就再也走不了了，从他们出现在这里，晏珩就派人看着他们，等结束了，还是会来阻挡他们。

　　轻离也看不懂晏珩的心思，但至少他不会杀方玉砚，年少时的情谊，他并不清楚，但离疏的话他是相信。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方玉砚，晏珩都没心思去管别的，就在众目癸癸之下，方玉砚跪在地上，脱下外袍盖在方知勤的身上。

　　沉寂片刻的人群又开始嘈杂起来，晏珩冷着脸说了一句，拂袖离开，“把人给我带走。”

　　晏珩原本想等这里结束了，偷偷将方玉砚带走，却不想他自个站了出来，这下事情也变得难办起来。

　　晏珩派出去跟踪方玉琅的人一个也没有回来，轻离早就做好了措施，趁着方玉砚拖延的时间，带着方玉琅离开了晏珩的视线。

　　方玉琅孤零零的坐在院子里，一句话也不说，爹没了，还把哥哥也丢了，这下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轻离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些什么，也没有做些什么，他知道她大抵心里还是埋怨他的吧！

　　两个人的沉默并没有延续多久，他们就被晏珩的人给发现了，这次来的不是离疏，而是景风与下落，方玉琅不知下落，但知道这个名字无一不胆战心惊。

　　若是说离疏是当年武功最厉害的，那下落就是杀人于无形，他从不正面对敌，他只会让你死的悄无声息。

　　当年的蔽日楼是何等的嚣张，若不是出现那场自相残杀，此时的地位无人能敌，当年的楼主萧清风让人闻风丧胆，却死在一个女人手上，哪怕到最后，颠覆整个蔽日楼，心中也放不下那个女人。

　　别人不知道，但轻离知道，因为他的师父，就是因为那个女人，最后死在楼主手里。

　　那个女人后来顶替自己的嫡姐嫁入了宫中，成了现在皓曦的皇后，也就是晏珩的母亲。

　　若是有机会，轻离一定会杀了那个女人，这是他答应师父的最后一件事。

　　“别白费了方玉砚的苦心。”轻离单手抱着方玉琅，只道了一句，便飞上了墙头。

　　身后的人很快就跟了过来，来人正是下落。

　　爱别离的离疏，怨长久的不久，爱不得的得失，放不下的下落，几乎是当世强者，皆是以一敌百，敌千之人。

　　轻离自愧不如，即使如此，他也不会放下怀中小小的人。

　　方玉琅咬着嘴唇，紧紧的抱着轻离，这样的画面让她想起前世，想起离疏，她不会再给轻离添麻烦，她不想让他变成前世的离疏。

　　“轻离，原来你在这里！把人交给我，我让你走。”黑衣黑面的下落，就像地狱爬上来的恶鬼，隐于黑暗，无影无形。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答应别人的事一定会做到，不如就当没见过我。”轻离轻笑了一声道。

　　“轻离，我不是离疏。”下落冷漠的说了一句，手里的匕首没有要放下是的意思。

　　方玉琅不知对方是什么水平，但他提到了离疏，方玉琅想这人一定不好对付。

　　方玉琅忧心忡忡，自己从头到尾都像一个包袱，只会拖累别人，她甚至都想要放弃，可心里的那口气憋得慌，如何也咽不下去。

　　“你会不会死！”方玉琅握着他的衣袖，生怕他从自己手中消失。

　　“别怕，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死。”轻离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给了方玉琅，大抵是想让她别害怕。

　　“我们都要活下去。”方玉琅抱着轻离反手握着匕首，刀鞘上的宝石在月夜下煜煜生辉。

　　就像爹娘的眼睛，像哥哥的眼睛，像轻离的眼睛。

　　下落话很少，大概他们话都很少，他给了时间轻离选择，轻离选择留下，轻离知道，即使他离开了，方玉琅也不会怨恨他，但他还是留下了。

　　这源于一个承诺，也是前世的补偿。

　　茫茫人海，岁月变迁，他总有一个支持他走下去的理由，现在这个理由就在他的怀里，他抓的紧紧的。

　　下落的刀很快，即使如此轻离也没有放下方玉琅，因为他知道，放下了，有可能再也拿不起来。

　　下落的刀太快，快的他无法顾及其他。

　　安静的夜里，只有刀剑相撞，划破衣服，划开皮肤，那充斥着死亡的声音，还有一股散不去的血腥味。

　　“你太勉强了。”下落毫不留情，轻离已遍体鳞伤，却没有伤到下落分毫。

　　“你放我下来吧！”方玉琅知道，全都是因为自己，轻离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去接住那些攻击，她的身上全是血，全是轻离的血。

　　“拿起来了，就放不下了。”即使隔着面具，方玉琅也能感觉到他的笑，浅浅的却很温暖。

　　“你最多再接住我三招。”下落直接给他下了死亡通告，方玉琅的心揪了起来。

　　“那就来吧！”

　　你来我往，除了轻离身上添了伤口，对下落没有任何影响，胜负早就注定了，轻离却始终没有放弃。

　　下落叹了一口气，方玉琅很难想象，他是有多惋惜，但她知道，这一定是最后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