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狩猎

　　若说不担心，那也是假的，方玉琅只能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她已经见识过对手的强大，断不能走错一步。

　　方玉琅跟着嬷嬷进了内室，高贵妃穿着薄衫，半躺在靠椅上，身旁的婢女打着蒲扇，一旁放着一盆火，都是不合时宜的存在。

　　方玉琅跪在地上，盘算着高贵妃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房间里燥热的厉害，没一会儿方玉琅就满头大汗。

　　这次方玉琅没有晕过去，高贵妃就开了尊口。

　　“东西是你送来的？”

　　“是奴婢。”

　　“谁让你送来的？”

　　“不知。”

　　“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吗？”

　　“也不知。”

　　二人一问一答，都卖着关子，其中含义，恐怕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问完了话，高贵妃站起身走到方玉琅面前，蹲了下去，用手轻轻的勾起了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你有没有骗我？”高贵妃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问道。

　　方玉琅看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没有丝毫闪躲。

　　高贵妃忽然猛地掐住她的脖子，方玉琅没有任何反应，眼睛依旧看着高贵妃。

　　方玉琅的脸颊涨的通红，高贵妃这才放开她，一把推在地上，一旁的婢女递了手绢，高贵妃回到靠椅上，细致的擦着自己的手指。

　　方玉琅坐在地上疯狂的咳了起来，只差一点，她就死在高贵妃手里， 好在高贵妃松了手。

　　“我乏了，你下去吧！我今天放你走，明天就可以让你回来，记住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高贵妃将手绢扔在方玉琅的面前，抽身离开，贴身婢女紧跟其后，方玉琅知道自己这算是逃过了一劫。

　　方玉琅回到自己的住处，坐在镜子面前，神魂未定，她细细思量，这才发觉这背后藏着许多东西，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她担待不起的，可她却必须去探一探这潭水的深浅。

　　脖子上的痕迹十分明显，方玉琅正想找东西遮一遮，就发现桌子上多出来的一瓶药，还有一张小纸条。

　　上面写了四个字，稍安勿躁。

　　想来也是那个人送来的，他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救她？

　　或许是因为前世的缘故，来救她的人，她能想到的只有晏珩，虽不明其意，但确实如此。

　　原先以为是离疏，来的却是别人，那他有没有可能也是晏珩派来的。

　　若是再见到定是要亲自问一问的，可若不是，那又能又谁！

　　她从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价值，除了她死而复生，什么也没有变。

　　所以她一定要弄清楚，绝不能成为别人棋盘上的棋子，任由驱使，无用弃之。

　　忽然间方玉琅想到了几日前，街上那一抹白影，现在看来也并非偶然，那个人一直跟着她。

　　方玉琅紧握着手中的瓷瓶，难道她的秘密被发现了？所以才会留着命。

　　她很清楚这件事如果被人知道了，带来的灾难绝对不会比满门惨死要好，想到这里方玉琅更加的警惕起来。

　　方玉琅用了药早早的睡下了，连饭都没有用，方玉砚走到门口站了许久，又折了回去。

　　曾几何时，他们兄妹俩再也不是无话不说，他们都有了自己不愿告诉对方的秘密。

　　直到方玉砚离开，远处的黑影才消失。

　　次日，天一露白，门外就传来熙熙攘攘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声音就散去了，方玉琅起身，见脖子上的痕迹已经消退，这才换上衣服出门。

　　穿过小院到了前堂，就看见卓文灏坐在堂前吩咐着什么，方玉琅正要转身离开，卓文灏直接起身走了过来。

　　挡在方玉琅面前，脸上没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假笑，十分认真的看着方玉琅道，“这件事你不要在掺和了，否则谁也保不住你。”

　　方玉琅静静的看着他，卓文灏回望着，两个人都很严肃，方玉琅可以确定，卓文灏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做就会安稳？”方玉琅反问一句，卓文灏眼睛震了一下，目光沉了下去，沉的深不见底。

　　方玉琅等了很久，也不见卓文灏回答，因为这本身就没有答案，她清楚，卓文灏也清楚，他们从不是一路人。

　　方玉琅转身离去，卓文灏连阻拦她的资格都没有，他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一只脚踩在上面，正要说些什么，又没吐出一个字，便让那几个人先下去了。

　　方玉琅早就不见人影，卓文灏看着那个方向，自言自语，“你都知道了，我该怎么办？”

　　没有人能回答他，最后只剩下无尽的沉默，他什么也做不了。

　　一如他不知道的前世。

　　晏珩挎着剑进来的时候，卓文灏就呆呆的坐在那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能不能救她。”卓文灏抬起头望着晏珩。

　　“以前可以，现在不行，我不愿，你不行。”

　　卓文灏连反驳的资格都没有，这就是事实。

　　方玉琅寻到阿霁的时候，她正从洛闻的住处出来，手里端着铜盆，瞧见来人，停顿片刻，合上门，拉着方玉琅去了别处。

　　方玉琅站在一旁，看着阿霁将铜盆放在桌子上，挽起手臂上的衣衫，血已经浸透了细布，解下来花了不少功夫。

　　方玉琅一动不动，等到阿霁处理完伤口，铜盆里的清水染的鲜红，她始终没有发出一个声音，额间的薄汗却将她的痛苦暴露无疑。

　　“你还活着真好，皇帝要来了，又要变天了。”阿霁将血水倒在了屏风后面的花瓶里，等着它自己消失。

　　“你究竟是什么人？”方玉琅直言不讳。

　　阿霁一点也不意外，她平静的走到方玉琅面前，拔出腰间的匕首，插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如果我的死能救的了这里的所有人，那你杀了我吧！”

　　方玉琅拔起匕首，抚摸了一遍，又将它插回了桌子上，细细的品味着阿霁的话。

　　“你们想做什么？”方玉琅捉住阿霁的手，强迫她看着自己。

　　“假意刺杀皇帝，实则刺杀晏珩。”

　　方玉琅退回原处，阿霁的话她并不全信，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他们会在春狩上动手，不论成不成功，整个临风山庄都难逃干系。

　　依照皇帝的心性，一个也不可活。

　　她对洛闻就没有一点感情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她质问自己可以做什么，答案是什么也做不了，就连自己的性命都由不得她做主。

　　“你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想让你救临风山庄，救洛闻。”曾几何时，她这个暗卫也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

　　她的命早就在救了方玉琅时已经不属于她了，她还活着只是为了计划，她不能做的，希望方玉琅可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将仅有的希望寄托在方玉琅身上，或许是因为她身后那个人，因为他从高贵妃手里救了她。

　　方玉琅有些生气，半闭着眸子，难怪她会这么轻松的告诉她，他们的计划，原来是想要挟她，她可真看得起自己。

　　阿霁也不管方玉琅是不是生气了，继续说道，“我本名叫七言，如果有机会，你替我告诉他。”

　　“就算我答应你了，我也做不到，你告诉我这个又有什么用？”方玉琅冷笑了一声，不知是嘲笑她，还是嘲笑自己。

　　“对不起，这件事是我欠你的，如有来世我再还你，若救不了洛闻，我只能拉着所有人陪葬。”

　　这话已经不必在谈下去了，方玉琅面无表情的从阿霁的房间走了出来，没有丝毫遮掩。

　　阿霁看着桌子上的匕首，还有方玉琅不知何时放下的药，笑的十分淡然，拔出来的刀，就再也没有收回去的理由。

　　方玉琅回到前堂时，卓文瀚已经不在那里，问了两个人才知道，他们都去了后山，设关卡，清猛兽，确保万一。

　　可他们那里知道，危险早就已经潜伏进来，隐藏在他们身边。

　　方玉琅直奔后山，她要用这个情报换洛闻的命，想要扭转局面只能借势，如果不是阿霁要挟她，她不仅不会说，还会找机会趁机弄死皇帝。

　　只要他死了，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方玉琅到后山时，晏珩，卓文瀚，方玉砚，全都在，晏珩没有抬眼，卓文瀚低着头，只有方玉砚热切的走了过来，拉着方玉琅关心的询问。

　　“小妹你怎么来了，可用了饭。”

　　方玉琅心中一暖，果然只有自家哥哥注意到她一天未进食，她现在根本没有任何胃口，却又不想他担心，只是点了点头。

　　“哥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告诉你们，不知能不能借一处说话。”方玉琅小声说道。

　　方玉砚眼神变了变，想起今日妹妹的反常，郑重的点了点头，朝着晏珩走了过去，卓文瀚自是知道情况，连忙附了上去。

　　方玉砚附耳低语，晏珩朝着方玉琅看了一眼，招来了暗卫，屏退左右，四人朝着深林走去。

　　“说吧！”

　　周围全是晏珩的人，方玉琅突然跪了下去。

　　“四皇子救命，我无意间发现了洛闻之妻阿霁，乃是别人派来的奸细，她已经控制了洛闻，企图利用他的名义刺杀陛下，还有殿下您，这件事我不知该对谁说，所以才来找您，还望您救救我与洛闻。”

　　方玉琅说的情真意切，方玉砚这才知道，原来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的妹妹才茶饭不思，他这个做哥哥的实在惭愧。

　　见晏珩不说话，方玉琅头也不敢抬，思考接下来的计划，这一步若是不成，那洛闻必死无疑，这一步成了，才有回旋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