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放火

　　酒席散了，阿霁已经离开多时，方玉琅不知该从何寻起，看来这摊牌之事一时间也难成，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秘密，包括她，脑子里想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不知不觉走到前院，一伙人正朝着她走来，仔细一看竟是大皇子晏宪与三皇子晏舒。

　　方玉琅连忙退避一舍，这二人竟会一同出现，实属罕见，大皇子晏宪的母亲刘氏出生卑微，却是最早跟了陛下之人，陛下念及旧情，将她抬为贵妃，却也是四位贵妃中，最弱小的存在，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多年深受宠爱，他对皇位是何心思就不得而知，传言这大皇子平庸仁德，是位贤臣。

　　而这三皇子与其截然不同，他的母亲高氏出生尊贵，是立足皓曦百年的名门望族，书香世家，皓曦大半文官都与其有联系，其舅舅更是当今丞相，与她的爹爹互为左右，而这三皇子晏舒德才兼备，待人谦和，贤名远扬，人前人后都备受称赞，若是说晏珩是让人畏，那这晏舒就是让人敬。

　　这二人不和完全是因为他们的母亲，刘贵妃身份卑微却与高氏同为贵妃，高氏自然心中不满，多次欺辱与她，皇帝自然不会因为一些小事而怪罪高氏，只得背后补偿刘氏，两家水火不容。

　　一行人声势浩大，大皇子为长，晏舒退后一步，让他先行，晏宪带着自己的人，直接从方玉琅面前走了过去，并未多看一眼。

　　倒是这晏舒走到她跟前停了下来，片刻之后才离去，等他们都走远，方玉琅才抬起头，望着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场春狩本就不简单，回过神，方玉琅继续去寻找阿霁，无果而归，得知方玉砚与晏珩等人下山巡察，暂且将此事搁置，想要当着晏珩的面下手，可不是那么容易，否则晏珩早就死了上百次。

　　见方玉砚暂时不会有危险，方玉琅回到卧室，小憩一会儿，这一闭眼，一天就过去了，夜半时分窗外传来阵阵虫鸣，方玉琅忽然惊醒坐起，额间布满一层薄汗，她伸手擦拭了一下，坐了半晌，直至腹中的饥饿感涌上，才驱使着她从床上起身。

　　推门而出，皓月当空皎洁如玉，点点星辰镶嵌，方玉琅伸了伸懒腰，院内没有守卫，只有偶尔巡逻的护卫，方玉琅借着月光，摸索在黑夜里，忽然有一个黑影出现在不远处的烛光之下，他似是在张望，方玉琅屏住呼吸，身体也不敢有半分动作。

　　尽管那人小心翼翼，但影子有些晃动，方玉琅能感觉到他有一丝紧张，显然这人不可能是那晚遇到的。

　　黑影从方玉琅面前的走廊穿了过去，她身子同着黑暗隐藏在拐角处的柱子身边，对于那人来说是完全看不见的，若不是方玉琅先一步发现了他的存在，二人肯定会遇上，之后会怎么样方玉琅不敢想象。

　　见黑影已经远去，方玉琅颇为犹豫，她想跟上去一探究竟，却又害怕被发现，纠结了片刻，方玉琅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提着步子跟了上去，隔得有些远以免被发现。

　　一前一后穿梭在走廊之中，方玉琅发现那人似乎与她一样，对这里并不熟悉，每过一个转角，都要张望一番，门口挂着的灯笼散发着微光，方玉琅能看到他的影子，彷徨不定。

　　虫鸣声掩盖了她细微的呼吸声，若是不走到跟前，应该是很难发现她的存在，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才停了下来，站在门口四处张望，头顶上挂着一盏红色的灯笼，方玉琅探出头望去，依稀见那人穿着斗篷，将自己的身子完全遮掩，看不出男女。

　　没一会儿，又来了一个人，身材比之高大不少，他上前，二人相拥在一起，方玉琅不禁睁大眼睛。

　　夜半三更，二人私会，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方玉琅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一直盯着，希望从他们的动作里看出些什么，身体有些僵硬，也不敢随意动弹。

　　“谁在那里？”男人发出低吼，方玉琅吓得连呼吸都忘了，她一手倚着柱子，支撑着整个身体，脑子里全是被发现可能出现的后果，以及她能做的挣扎。

　　答案都是必死无疑。

　　“阿谦，怎么回事！”穿斗篷的人小心问道，方玉琅虽听不清，但能确定的是，这是个女人。

　　方玉琅依旧不敢有任何动作，至少她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被发现了，若只是诈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还不等方玉琅有任何举动，一个黑影从一边闪了出去，方玉琅忽然松了一口气，但对于这个多出来的人，满是警惕。

　　方玉琅迟疑了，她究竟是趁着二人纠缠赶紧离开，还是等他们都走了，她再离开？

　　女人躲在一旁，男人与冲出去的黑影打了起来，方玉琅看的出来，那人完全不是男人的对手，她下意识的想要离开，刚挪了一步，一枚暗器朝着她飞了过来，就插在面前的柱子上，这下她是真的暴露了。

　　方玉琅进退两难，不论走还是不走，怕是都要葬身于此，就在此时，一个黑衣人蹿了出来，拉着方玉琅，小声的说道，“跟我走。”

　　方玉琅听出这人是谁，片刻犹豫，跟着她想要离开，总归不过是死，不如赌一赌，远处的黑影已经落败，被一招毙命，男人很快就来到跟前，黑衣人将方玉琅一把推了出去，压低声音道，“快走！”

　　方玉琅没有片刻犹豫，起身便跑，黑衣人上前挡住了这个男人，被男人一掌击退，男人正要下手，一把突然出现的剑，挡在他的面前。

　　“竟然还有同党？”

　　方玉琅一直跑，不知去向何处，她只知道一直向前，她想找人救命，可最后还是放弃了。

　　没有人能救他们，也不能救他们。

　　可她也不能放着阿霁不管！救她的人是阿霁，她应该还，况且还有那隐藏在阿霁背后的人，她需要找出他们。

　　她太弱小了，可她也要用自己仅有的力量去保护这一切。

　　方玉琅跑到她再也跑不动了，却依旧没有遇到一个人，一盏灯，可也没有人追来，她确定自己安全了。

　　方玉琅坐在栏杆上，片刻之后起身，又朝黑暗摸去，想早些离开此处，此时天上星辰正在黑夜里闪着光。

　　“走水了！走水了！”一阵敲锣声响彻整个临风山庄，方玉琅趁乱混入人群。

　　扑天大火将整个西院笼罩，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这火究竟是谁放的？阿霁现在如何？那两个人是谁？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盘旋在方玉琅的脑子。

　　而她正在细细的揣摩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众人陆续聚集在正院中，睡眼惺忪的卓文瀚一眼就看到了方玉琅，只见她衣着不变，风尘仆仆，额间的汗珠格外明显，高束的发髻丝毫未乱，眼底藏着一抹疲倦的青色。

　　“琅妹妹，怎么看起来像是彻夜未眠？做什么去了？”卓文瀚低声问道，方玉琅见他上下打量着自己，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妥，尽管他是在提醒自己，还是不免瞪了他一眼，这个人还是那么讨厌。

　　方玉琅有了卓文瀚的提醒，故意将发髻弄乱，遮掩自己憔悴的脸，一眼望去真如从床上刚爬起来似的。

　　索性别人的注意力都在这大火之上，没人去注意她，大概也只有这卓文瀚会这么无聊。

　　“妹妹，你没事吧！”不知何时方玉砚来到方玉琅跟前，关心的问道。

　　“方兄的担心有些过虑了，我瞧着琅妹妹比谁都好。”卓文瀚调侃道，方玉琅充耳不闻。

　　众人聚集在一起，洛泠点了人数，发现少了洛闻夫妻二人，以及婉贵妃高氏，正是三皇子晏舒的母亲，今日同他一起前来，提前为陛下打点。

　　方玉琅心中有所猜疑。

　　“三皇子，如今火已经灭了，但唯恐是逮歹人想要趁乱行事，还劳烦您去看看婉贵妃是否安好。”洛泠毕恭毕敬，晏舒又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自当不会说些什么，正要离开，远处一行人端庄而至，没有丝毫凌乱。

　　“不必了，本宫无碍。”几名女婢的搀扶下，前拥后戴的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方玉琅定晴一看，来人穿着一身紫色云绸罗裙，外边搭了件红色菱缎外袍，腰间挂着一块水色玉佩，上面雕着凤凰栩栩如生，发髻高耸，用几只玉钗簪起，插着一支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

　　在瞧着她的容貌，眉如黛，肤如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额间一抹殷红，威而不震，娇而不媚，两只金蝶耳坠垂在脸颊旁，更是衬的端庄华贵。

　　这人便是当朝贵妃，高家嫡女，唯一能与皇后抗衡的女人。

　　她确实生的很美，可美中多了股盛气凌人，两边站立的丫鬟颔首低眉，更是让她显得高不可攀。

　　“母妃你来了！可有发生什么异常？”晏舒上前，高贵妃眉眼间的威严逐渐褪去，变得温柔。

　　她半闭着眸子，一一打量，众人神色各异，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很快她收回了自己的眼神，方玉琅紧绷着的神经一刻也不敢松懈。

　　“无碍。”前一秒温柔如水的高贵妃，转头对着洛泠却截然不同，威严不容质疑，“洛庄主这怎么回事？”

　　“属下正在查，所幸并无伤亡，兴许是夜黑风高，不小心灯笼落了。”

　　“连这等小事都要惊扰我们，若是陛下来了，岂不是要夜夜劳烦他。”高贵妃斥责道。

　　“是属下失职，还望娘娘恕罪，我定会加派人马，夜夜巡视，保证万无一失。”洛泠连忙跪下。

　　大火并没有蔓延过来，西边都是空着的别院，也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在高贵妃的要求下，洛泠全部排查。

　　这其中当然不包括晏珩与他的暗卫，他只是露个面，便离去，高贵妃颇有微词，却也不敢指责，两家本就是死对头，自然没必要留什么好脸色。

　　天已露白，正当方玉琅忧心阿霁之时，她从后面绕了进来，面色苍白，动作轻柔，似是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