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危机

　　从山脚到山腰走了半日，等他们到达已是日暮黄昏，方玉琅从山头向远处眺望，余晖映晚，暮鸟归巢，似是人间仙境，而坐落在一旁的临风山庄，也披上了金色的外衣，在山林的存托下，宛如沧海遗珠，耀眼夺目。

　　“临风山庄庄主洛泠携一众恭迎四皇子大驾。”领头的女人正是洛闻的姐姐，一个豪爽的女人，说起她的故事，方玉琅一直十分敬佩。

　　洛泠出生江湖，却与临风山庄前庄主梁清誉喜结良缘，夫妻恩爱，十年前，梁清誉因为牵涉一桩江湖事导致满门被灭，连累洛家被屠，只留下姐弟俩相依为命，临风山庄也因此破落，洛泠凭借一人之力，雷厉手段，与皇家合作，使得临风山庄更上一层楼，这才有了现在这般风光。

　　临风山庄也因此被人妒忌，多加陷害，但都被洛泠化解，相传曾有人雇百来号人刺杀洛泠都被诛杀，洛泠也自此威名远扬。

　　若是她也这般厉害，是不是方家就不会落得那般下场，她的爹爹爱民如子，待人真切，又怎么会是他国的奸细？四国伐夏为何一定要踩在她满门之上？

　　这一切都成了方玉琅的郁结。

　　晏珩一行人在众星捧月之下进了这临风山庄，晏珩没有参加晚宴，直接去了他的院子，就再也不见人影，这反倒让他们落得个自在。

　　兄妹二人用过餐便跟着洛闻去了他的别院，琦玉公主有些累了，就先去歇下，而卓文灏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热闹，跟着一道去了。

　　清幽小院，别是一番味道，方玉琅十分欣喜，先一步踏入，迎面便遇到洛闻的妻子阿霁，二人相见欢喜，“霁姐姐！”

　　阿霁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她出生并不好，落难的时候被洛闻所救，二人相处下也产生了感情，能嫁入洛家，对她来说是个好归宿，只是在方玉琅记忆中，她最后陨落，洛闻也因此一蹶不振，一段佳话最后悲剧收场，想到此处方玉琅不免悲伤。

　　“许久不见琅小姐又长高了，快进来，我去给你们准备吃食。”阿霁十分热拢的招呼他们。

　　“洛夫人还是这么美丽动人，若是我早出生几年，定要娶你回家。”卓文灏花言巧语的功夫已经练得炉火纯青，阿霁腼腆的笑了起来。

　　“那可不行，阿霁今生来世都只能嫁给我，再说你当着自己未婚妻的面说这样的话，不怕她生气？”洛闻打趣道。

　　卓文瀚望着她笑而不语，方玉琅恨不得将他塞到地缝里。

　　“卓公子还是这么有趣，你与阿琅才是羡煞旁人。”阿霁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我的妹妹可不一定会嫁给他，好了咱们还去先去尝一尝酒吧！”方玉砚打断了这段对话，方玉琅知道自家哥哥一直不支持这段婚事，但奈何父母做主，她也没有反对，并不好多言。

　　方玉砚不喜皇家之人，他只求妹妹一生平安幸福，可他也知道这是何其之难，方玉琅都明白，所以才按照命运的驱使生活，只是最后的下场让她明白，一在的退避不过是徒劳。

　　今夜别院格外的热闹，临风山庄却平静的如一滩死水，周围戒备森严，洛泠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自是小心谨慎，而潜伏在黑暗中的大手，却在无形的推动着一切。

　　月黑风高杀人夜，鬼祟之人也开始在黑暗的掩盖下行动起来，方玉琅离开清风别院，并没有回到房中，而是坐在花园中吹着冷风，她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十分独特就像是沐浴在春天的微风与暖阳之中，让人心旷神怡，就连她这个不好酒的人，都忍不住去称赞。

　　“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什么？”一个微醺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尽管很熟悉，但方玉琅还是有一丝戒备，她回头看着卓文灏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看看我的未婚妻大半夜不回房，要去做什么，我也好有个准备，免得伤心。”卓文灏笑了笑，走到她的身旁坐下，他们没有这样单独坐在一起说过话。

　　“何必说这样的话，我们心里应该都清楚。”方玉琅没兴趣与他嬉闹，语气略带讽刺，似乎是在责怪他打扰了她的清净。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说万一，万一我是真的心悦你，你这样我该多伤心。”卓文灏作了一个伤心欲绝的表情，在方玉琅看来十分欠揍，奈何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下意识到有功夫是多么重要，至少在生气的时候，不用这般隐忍。

　　“你卓大公子心胸宽广，博爱天下，又怎么会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既然你喜欢这里，我就让给你了，天黑路滑，小心落入池塘淹死了，惹得万千小姐伤心。”方玉琅起身拍了拍衣摆，准备离开，尽管他们有婚约，让有心人看到了，只会给父亲惹来麻烦。

　　“我发现你变了，你以前待我可是万事礼让三分，现在我都说不赢你了，我要是淹死了，你会伤心吗？”卓文灏捧腹大笑，生怕有人不知道他们在这里，方玉琅对他这个爱惹麻烦的性子十分的讨厌。

　　“我会张灯结彩，送你来生风华依旧。”

　　卓文灏望着方玉琅的背影，直至黑暗将她完全吞没，他收起脸上的笑，自言自语道，“子非鱼，唉，罢了！”

　　前世若是没有那场意外，方玉琅顺利嫁入卓家，卓文灏自会带她远离灾祸，只可惜他也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

　　方玉琅穿过别院，竟发现自己迷了路，有些头疼，似乎她今晚就不该独自出来，可现在想这些已然是无用的。

　　方玉琅摸索在黑暗之中，依靠着悬挂灯笼散发的微弱的火光，依稀能看清前方的路，摇摇晃晃的方玉琅忽然倒下，全身没入花圃之中。

　　躺在花圃里的方玉琅忽然不想动了，她静静的看着天，看着星辰，看着风，直到脚步声临近，才打破她片刻的宁静。

　　“前面无人，大人过虑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方玉琅耳边响起，她连呼吸都放慢了许多。

　　变得轻柔，变得时有时无，最后融入其中。

　　来人越来越近，说话的声音也能听得真切，“还有最后一件事情，你把这个药下在方家公子的吃食里，不要被发现。”

　　“他是无辜的！你们的目标是晏珩！”女人有些气愤。

　　“没有人是无辜的，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你知道背叛组织是什么代价。”那个低沉的男声没有再说话，埋在花圃中的方玉琅不敢有半分举动。

　　男人不知道是谁，但那个女人正是洛闻的妻子阿霁，一个方玉琅不敢想的人，现在联想起来，之后的事也是有理可循的。

　　男人离开了，阿霁站在原处很久，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才消失在黑夜之中，等人走了很久，方玉琅才从花圃里出来，蜷缩的身体有些僵硬，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他们又是什么人？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从她的脑子里钻了出来，却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她，她能知道的就是，有人要害晏珩，而他们方家也不能幸免。

　　方玉琅回想到前世，似乎抓住了一些什么，或许这就是哥哥郁郁寡欢的原因，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总归不是好事。

　　方玉琅一边想着问题，一边在园中转悠，漫无目的，直到遇到巡逻的护卫，这才被送回房间，她想过将这件事告诉洛闻，告诉晏珩，可转念想这是行不通的，先不说她没有证据，再次她真的戳穿了这次阴谋，会不会牵连到方家也很难说。

　　方玉琅决定先静观其变，时刻防范，至少不能让她的哥哥涉危。

　　一夜未眠，临风山庄的丫鬟前来唤醒方玉琅时，只见她萎靡不振，眼底的青色格外的明显，担心的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回事？”

　　“无碍，只是有些认床，替我梳洗吧！”方玉琅叹了一口气，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她们摆弄。

　　本就是为了狩猎而来，方玉琅准备的都是些简单的衣物，发髻也只是用绸带束起，整个人都显得清爽干练，年纪尚小，浑然天成的气质只显露一二，若是再长大些，只怕叫那些世家公子自惭形秽。

　　等方玉琅出现在前厅，桌上的餐食早就备好，客人陆续的到来，方玉琅的位置在方玉砚左侧，正上方的主位是给四皇子留的，此刻他没有到，余下的人只能静静等待，折腾了一整晚的方玉琅看着面前的美味佳肴，腹中的饥饿感再次涌了上来。

　　红木长桌前的座位已经坐满，但主人公迟迟未到，洛泠有些发愁，便唤了一人，正要驱使他去探探情况，正主带着两个属下踏入大堂，方玉琅抬头望去，并非离疏。

　　众人纷纷起身，迎着晏珩入席，列座四方，洛闻携阿霁缓缓而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立着一个酒壶，隔得老远，都能闻到它散发的清香。

　　下人一一布酒，而方玉琅的视线一直落在阿霁身上，不知她会不会对哥哥下手。

　　在她的记忆中，她一直都是一个善良的女人。

　　可重活一世，她还是看不清人心，就像本该对他们斩草除根的晏珩，最后却出手救了他们，就像阿霁明明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却又是一个暗线，就像她的爹爹明明是贤臣，却成了叛国者。

　　所以她不敢保证阿霁会不会出手，暗处不知该如何去防，那不如拿到明处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