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首页
书库
排行榜
作家福利
登 录作家专区

第七章:长安堂(6)

第七章:长安堂(6)

书名:锦衣皇后作者名:花梨戏子本章字数:4284更新时间:2023-12-27 20:23:06

  “我先回衙门,你重点查查本月开始的账目,修儿这里有重要的发现,我们先回去安排人手,你尽快来跟我们汇合。”林霁一串话说的很快,但是曹敬听明白了,估摸着是他走后,他们又在密室里发现了什么。他的一颗心沉了下来,脸上表情严肃,轻轻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你们放心。”

  林霁颇为安心的笑笑,随后带着顾修脚不点地的快步赶回衙门。

  进了北镇抚司的大门,她一颗悬着的心才微微的落下了些。她直接找到了叶公平,调取了对朝中官员的监视记录,她需要找到一个人。

  锦衣卫创立之初的原则,是保护皇上,守卫河山。这原则至今没有什么重要的改变,唯一有不同的,便是锦衣卫的职责已经不仅于此。

  虽然事情说出去不太光彩,林霁也并非对锦衣卫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十分赞同,但是不得不说,有些不光彩的手段,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帮他们高效率的完成工作。

  就拿刘家这件事来说,若是没有这些不光彩的手段,他们只怕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找到刘家的纰漏。可是有了这个人,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傍晚太阳已经斜到地平线上,只留下小半个脸庞,给人间带来最后的光辉。落日之下的护城河更有些不同寻常的美,原本碧带一样的护城河,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一层金光。好像那河下藏了整个皇城的宝藏一样。

  林霁站在护城河边,一个最不起眼儿的角落里,看着守城的官兵在大声的吆喝尽快进城,天黑之后,城门就要落锁。

  来往的旅人都加紧了脚步,车夫赶着去下一家拉货,将马鞭挥得咻咻作响。

  一个面庞精瘦带着点憨厚味道的男人,扶着一旁笑容温柔的妻子往门外走去,前面的孩子好像是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跑过来跟娘亲撒娇讨求,被父亲一巴掌打了回去。

  “高天,你别这样,孩子还小。”母亲对孩子总是纵容的,那个面容姣好的女人从荷包里掏出钱来,满足了儿子小小的要求。

  林霁看见那孩子买了一对吊坠,月牙形状的,一个给了父亲,一个给了母亲。

  一家三口走在夕阳西下的小路上,那场景说不出的和谐幸福。

  这样的场景,林霁总是看的很入神,就好像是看见了过去的自己一样。

  城门另一角上传来脚步声,林霁没有转头张望,只是一如既往的站在那里,看着远处城郊的方向。

  “是林大人吗?”那人压低了声音,轻轻问道。

  林霁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她轻声回道:“是我,你是刘家的家仆?”那人背对落日,只在林霁的脚边留下一个黑色的影子,她并不知道他是谁,就像那人也不知道她的身份一样。

  “我不仅是刘家的家仆也是锦衣卫的人,这一点想必林大人已经知道了吧。”那人仿佛有些紧张,一直在四下探望,生怕被人看见他的脸。

  “你怎么了?你放心,我这里不会出岔子,我们长话短说,今天找你来是因为我们查到刘家的一些事情,需要你的帮助。”回归正题,林霁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严肃的很,连带着语气都冷了几分,那人很会察言观色,压低声音说道:“大人吩咐。”

  林霁道:“我要你看紧了刘天林,他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呢,我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果有可能,他们说的内容我们也需要知道。”

  那人似乎是点了点头,轻声道:“没问题,听凭大人吩咐,只是小人多嘴问一句,这是大人的意思,还是锦衣卫的意思。”

  林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话里不免有些夹枪带棒,“你的意思是我以权谋私?”

  “不不不,小人绝非此意,只是在程序上有些不同。”

  从来没有参与过这些事情的林霁,有些惊讶,她开口问了一句:“有何不同。”

  “若是这是大人自己的意思,那小人做事就要不能留下把柄,因为没有锦衣卫的文书,小人就只是个吃里扒外的家奴。若是这是锦衣卫的意思,那小人做事便也会顺利很多,即便被抓住了,在锦衣卫这里有了备案,小人也不会死在刘家。”从来没有负责过这种事情的林霁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门道。

  林霁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放心,这件事纪大人也知道,算是锦衣卫的意思,我与刘大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没有理由陷害他。你只管放手去做,锦衣卫会保证你的安全。”

  得了林霁这些话,那家仆算是彻底放了心,微微拱手行礼,之后便悄悄的离开进了城。

  又在城墙边站了半晌,等到太阳的余晖彻底消失的时候,林霁才动身返回锦衣卫。

  其实她原本可以不用这么麻烦,锦衣卫有先斩后奏之权,虽然不见得可以莫名其妙的抓人,但是就凭长安堂里找到的这些证据,已经足够表明刘家跟长安堂关系匪浅。

  那些黑衣人害怕长安堂的老板在锦衣卫的大牢里吐口,所以冒着很大的风险,在北镇抚司门口射杀谢老板,这一点也恰恰证明了,他们这些的追踪方向是对的。那些人害怕谢老板活着,那些人跟长安堂有脱不开的关系。

  有了这些,哪怕他们先斩后奏,皇帝也不会说什么,只要在事情处理好之后给皇上送去呈报,一切都会变得顺理成章。

  可是林霁不喜欢这样。

  悔恨庭,她不是没去过,她也往里面送了不少人,要么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狂魔,要么就是在朝中兴风作浪的贪官污吏。

  那里什么人都有,但就是没有好人。

  曾几何时,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好和坏,可是后来发现,并非如此。

  好坏只在一念之间。没有人一辈子做尽好事,即便是圣人也会有犯错做错的时候;也没有人一辈子做尽坏事,即便是坏人,在他的心底也会有一块柔软的地方,时不时的,他也会良心发现,做件好事。

  大部分人都是好坏参半,做过坏事也做过好事。还有一部分人跟她一样,看着世间的恶,动手将自己变成斩恶之人,满手血腥,就是为了让人世间那所谓的善多停留一会儿。

  在血雨腥风中,苦苦追寻一个明天。

  站在深渊边,斩落深渊中那些怪物的头颅,也拉出那些在深渊边行走,快要掉下去的人。

  这就是锦衣卫,见过最真的恶,也见过最纯的善。

  每天都在挣扎着杀人,挣扎着救人。

  林霁在成为锦衣卫之前,也有过一段靠近深渊的黑暗岁月。

  那是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回首的过去。经年沉淀,那些日子被她尘封在一个叫解子柔的名字里,压在心底的最深处。

  那个名字陪伴了她十年,七年的安稳人生,三年的动荡不安。

  在成为林霁之前,她的名字叫解子柔,父亲是朝中大儒解为民。那个时候她家家门显赫,父亲是官宦世家,更是博学鸿儒的朝中忠臣。母亲姓林,来自江南一户书香门第,跟父亲当年一见倾心,之后一路陪着父亲走到了当时的位置。

  所有人都羡慕,母亲嫁了一个好丈夫,所有人都羡慕解子柔,显赫的家世,博学的父亲,慈爱的母亲。

  现在回想起来,林霁都很羡慕那个时候的自己,无忧无虑天真纯洁。

  七岁那年,父亲好似是因为什么事情,被派往外地,临走之前,他没有带着解子柔母女,只是嘱咐她们好生在家。父亲走时,母亲落了泪,而父亲这一走也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父亲走后一个月,跟着父亲的小厮送回一封信,母亲看后,哭的当场昏厥,小子柔吓得哇哇大哭,之后又家丁连夜就收拾好了东西,将母亲和自己送回了江南的外祖家。

  在外祖家的日子也不好过,祖父虽然慈祥,要他们好生住着,可是母亲总是会受到旁人的指指点点,外祖对这些人总是没有好脸色,可是时间长了,这些人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后来小子柔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这么对她母亲,因为母亲是被父亲休了才回来的。

  她一直不明白,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她的父母明明那样的恩爱,一直到一年后,她们听说了父亲的死讯。

  外出公干的父亲,最后竟然是死在锦衣卫的大牢里,这样的结果令人匪夷所思。不知道母亲是早早的料到了,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这些年来流的眼泪太多,如今事到临头却哭不出来了。

  面对父亲的死讯,母亲意外的冷静,她只是神情冷淡的穿上麻衣,在家中添置了一块父亲的牌位。

  失去父亲的时候,小子柔也不过刚刚八岁。

  她用了两年的时间,将自己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懵懂的小孩子,变成了一个能够独自上京寻找叔父的小大人。

  从她离开家的那一刻开始,这世界上,就再没有解子柔,只剩下一个林霁。

  十岁那年,林霁从江南的外祖家来到京城,投奔父亲生前的好友,也就是现在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叶公平,要求能够加入锦衣卫。

  她要知道父亲当年之事的真相,也要用她自己的方式,去改变世间的无妄之灾。

  十四岁开始查案,十五岁升为总旗,这些路都是林霁用命拼出来的。

  这些血案里,没有一桩冤假错案,她总是在抓人之前反复确认案情,确认无误之后,她才会下令抓人。主犯入悔恨庭,其余家仆从来都是送到县衙,由那边帮忙看管。

  虽说都是坐牢,可是县衙要比锦衣卫的悔恨庭舒服多了。

  一直到现在,她已经办案八年,成为锦衣卫唯一一位女百户,办案无数也杀人无数……

  自那以后接下来的几天,曹敬的全部精神,都放在了对刘家账目的详查之中,顾修负责跟刘家的内线联络,而林霁则带着人,明里暗里的跟踪调查刘天林,想要从他本人身上找到突破口。

  一连跟了三天均一无所获。

  案子仿佛陷入了僵局之中。

  “姐姐!出事儿了!”顾修一路小跑着回了锦衣卫,林霁刚刚带着人跟踪刘天林回来。进了刘府之后的事情,就不归她管了,她留了两个兄弟在那里,刚刚去了一趟曹敬那里。

  林霁伸手扶了一把,又端了杯茶过来,看着他大喘气之后一口吞了,这才轻声说道:“什么事儿这么急。”

  不说还好,一说急,顾修连水都顾不上喝舒坦了,拉着林霁就出了门,直奔着城郊就去了。

  “姐姐你跟我来,城郊发现了三具尸体,县衙汇报上来很不对劲儿,你跟我去看看。”两人策马狂奔出了城,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县衙的衙役把现场看管了起来,正要搬动尸体,被林霁大声呵斥停了下来。

  “住手!不要搬动尸体!”林霁还没下马,就大声吼了一声,几个衙役看着穿着便服的林霁和顾修,理都没理他们,照旧指挥着手下人准备将尸体搬上车拉回县衙。

  顾修拔出自己的两柄小刀,一个翻身越过人群将刀架在那对他们不闻不问的衙役的肩膀上。

  “大人说话你们都听不到吗?”阴森森的语气让周围的几个衙役连拔刀的勇气都没有,他们愣愣的看着顾修,又看了看被刀架住的同僚,那人颤声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公然袭击朝廷命官,你们……你们不想活了吗!”话音刚落,一块牙牌举到了这个衙役的脸跟前。

  “锦衣卫,你们不是已经上报了这个案子吗?怎么会不知道我们的身份。”

  林霁直接忽略了他们,拍了拍顾修的手,将那架在衙役脖子上的刀取了下来。

  “原来是是锦衣卫的两位大人,小人刚刚多有得罪,还请大人不要跟小人一般见识。”一看原来是锦衣卫的大人,这几个衙役立刻就变了脸,刚刚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就好像是林霁的错觉一样。

  她没在这件事上多计较,蹲下身,仔细的查看门口这具尸体的情况。

  这男人面容精瘦,长相有些憨厚,一手老茧,显然是个劳苦的命,林霁没有翻动尸体,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

  “尸体应该是昨天夜里被人做掉的,下手很利索,一刀毙命,刀口左浅右深犯人是右手用刀。这人是被人一刀割破喉管和动脉而死,按照尸体的这个僵硬程度,应该是没死多久。”林霁淡淡的分析了一番,之后便起身往屋内走去。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两张床,一张桌子还有几条凳子,最像样的家具是在房间左侧的那个大衣柜。里面还有两具尸体,一个女人,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