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翠华酒楼

　　“你的事情我不掺和，万一人家记仇，找上我了怎么办。不行，太危险了。”她还是混吃混喝，做个乖乖巧巧的官家少夫人好。

　　沈凌明知道她猜不出，就想看着她替自己辩解。“可是已经迟了，你嫁给了我就不能抽身世外了。”

　　沈凌兀自吃着，安栩栩没给他好脸色，这都什么跟什么嘛？原以为沈家会是一个安乐窝，没想到却是一个龙潭虎穴！

　　“我说，我的夫君，你到底在外面得罪了多少人？说出来好歹让我有点准备。”

　　沈凌抬起头，看她悠闲的用筷子夹着花生米，完全没有嘴上说得那么在意。“你需要做什么准备？”

　　“心理的，和人身安全。”她将花生米夹到空盘子上，一颗一颗摆着，“我总的知道以后会有多少人会对我不利吧？还有，会有多少人会在我吃的东西中加点料，或者是在大街上跟踪我。我好请几个人保护我呀。”

　　沈凌挑眉：“你又猜到了？”

　　“是啊是啊，上次我落水差点没命，”她满不在意，“我没有嫁给你之前，遇到的都是一些闺阁女子的小打小闹，哪里会有人要人命的，这不明摆着是冲着你来的嘛！”

　　“实在是为夫的错，让夫人受惊了，今天请夫人出来，就是想赔罪的，只是看现在你这样子，好像已经不需要了。”

　　“所以，沈大少爷，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或者是得罪了什么人？”安栩栩一脸严肃，小脸紧绷。秋橘在旁边也感受到了周围氛围在变化，很自觉的和广安退出了包间。

　　“夫人不用担心，不过是一个五品芝麻小官罢了。”

　　安栩栩给了他一个白眼，什么芝麻小官？他现在还是个白身呢，没有一官半职，也无强硬的家族人物提携。谁知道他多久才能高中，混个一官半职？况且状元都是从六品开始任职的，他这种没背景的，要到五品，不知道需要多少年。

　　“大少爷，请问你在外游历的时候是在锄强扶弱吗？怎么会惹到这些人？”

　　沈凌白了她一眼，游历本来就是增长见闻，锻炼自身处事能力。

　　路见不平，理应出手相助。

　　那是他在湖广一带遇到的麻烦。

　　当地有一家豪绅强抢了一名良家女子，那女子自尽，父母上门讨要说法，竟被豪绅殴打致死，当地官员竟然无动于衷。

　　几十名村民请愿，上报太守，竟也被拦截了下来。

　　原来那豪绅“上面有人。”

　　那豪绅就是朱茂。

　　沈凌曾在湖广的时候，坑了他一桩生意，他一直耿耿于怀。碍于沈凌出身官宦世家，不敢闹出人命，只敢找些江湖小混混，时不时的骚扰他。在沈凌回京的路上，也是多加阻挠。刚刚街上碰到的那两个打手，也就是朱茂找的。

　　其心眼之小，可见一斑！

　　“沈大少爷你真是好本事！”一惹就惹到一个官大的。“就是不知道你多久才能官居五品呢？”

　　沈凌微笑：“夫人莫急，最迟三年。”

　　好大的口气！“我爹可是个好官，他一向刚正不阿，是不会帮你的！”

　　“我知道岳父大人清廉，我说的是靠自己的实力。”沈凌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要是有岳父大人帮忙的话，那至少也得是个正四品吧？”

　　安栩栩给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去吧。真是狂妄自大！

　　未了，那人添上一句“这样才对得起夫人安平伯府嫡姑娘的身份，你说对吗？”

　　“对对对，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只是现在我们要不要先解决那个人？要不要请打手？想想就刺激。”

　　“不用，我已经有安排了。”

　　“那好吧，要是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就给我说，我可不想当寡妇。”安栩栩起身，望着窗外。

　　沈凌见她没有丝毫的惧怕，还真不像长于内宅的千金小姐，倒像是•••在江湖上历练过一般。

　　安栩栩刚刚的盘子上，留下了一个用花生米摆出的字。

　　命。

　　不同的出身，这是命，自己的婚姻，这是命，所有的一切，皆是身不由己，这都是命。只是待我羽翼丰满，权倾朝野，是不是也会像年少时，身不由己，轻信一句“这就是命。”

　　沈凌神色复杂，带着些许探索：“不知夫人以前久居深闺，都喜欢干些什么？”

　　“女儿家的闺阁趣事，你也感兴趣？”安栩栩大笑，“没想到啊，没想到，一本正经的沈大公子竟是好这口。”

　　“严肃点！”

　　安栩栩收起笑声：“我以前，也就看看书啊，写写字啊。”

　　“不知夫人喜欢看什么书？”

　　“《史记》，《资治通鉴》一系列的吧。其实你是想问，我这种性子是怎么养成的吧？”

　　沈凌眨眨眼睛，“又被你看穿了。”

　　“直接问我不就好了？你们这群将来要入仕的人就是麻烦，讲个话永远是藏头露尾的。”她满不在意，“我从小就和别的小姑娘不太一样，闺阁女子喜欢的几乎我都不喜欢。”

　　她从很小的时候，祖母会给她将边疆的事情，讲战争，讲上京城外的奇闻趣事。后来，父亲会给哥哥讲朝政，她也会在旁边听一些，母亲也会给她将闺阁女儿要学的东西。

　　惊讶于她对朝政敏锐的见解，她父亲常说“有女如此，当是男儿身！”每次她的乐滋滋地问，“我是不是比哥哥还厉害？”

　　父亲总会一脸沉思：“想要追上你哥哥，还得努力呀。”

　　她讲完自己小时候的的事情，然后一脸俏皮，“是不是感觉娶到我赚到了？”

　　门外，有人敲门。“公子，是那伙人。”广安低着声音，悄悄禀报，眼睛注视着刚进大门的一群人。

　　沈凌和安栩栩相视一眼，两人一起提高了警惕性。

　　沈凌一本正经，推开了门，安栩栩跟在他后面。沈凌下意识的伸出手臂，把安栩栩拦在自己身后。

　　只见大门口处，有一位大肚子，身着华服的油腻大叔正被包围在人群中，一位小厮模样的人正在与店小二讲着，“我们就是要包间，你们翠华酒楼不是号称上京第一酒楼吗？怎么会没有空的了？”

　　店小二满脸真诚：“真是抱歉，客官，今日天气甚好，出来游玩的人多了，真的没有空的包间了。”

　　“老子跟你讲道理，你跟我说什么天气？！牛头不对马嘴！你看见我身后的这位了吗？他可是湖广一带有名的•••”他话还未说完，就被身后的人制止了，“讲事情，莫谈身份。”

　　那小厮这才换了说法，“我们这么多人，要谈生意，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怎么能坐在大厅里呢，你看最快多久能空出来一间？”

　　安栩栩笑了，“湖广一带有名的什么？”

　　“恶霸。”

　　安栩栩挑眉，听着语气，莫非这人沈凌认识？“莫非楼下那人就是那个豪绅？一直阻碍你回京，还暗中刺杀你？”

　　“嗯。”

　　“那还真是冤家路窄。”

　　楼下的人还在争吵着，已经有很多人出来围观了。

　　一小厮模样的人走到二人身旁，“沈公子，少夫人，我家公子请二位过去一趟。”

　　安栩栩见他身上的衣服料子不错，是京城王公贵族家中常用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识。“请问你们家公子是？”

　　管家礼节周到：“大家都称他五公子，二位过去一叙便知。”

　　两人往对面看去，对面的包间外守着几人，昂首挺胸，姿势端正，像是军营中的人，这安保工作做得还挺好的。想来出身必定不一般。

　　两人进入包间，看见一华服公子，正独自饮着酒。见到二人前来，满脸欢喜，“二位来了，快请坐。”

　　安栩栩差点被这热情吓到，这是怎么回事？这也太自来熟了吧！

　　五公子率先举杯：“久闻沈大公子回京，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知今日赵某是否有幸，能与公子在此共饮几杯？”

　　安栩栩：“怎么个不同凡响法？”

　　五公子似乎有些为难：“这个•••赵某敬佩沈老太爷的为人已久，只是老太爷致仕以后，未能有幸再与其相谈。今日见沈大公子风华正茂，有沈老太爷当年的神采，今日幸得好酒，特邀与共饮。”

　　安栩栩低头小酌了一口，“嗯，不错，这是陈风酿的露华浓？”

　　陈风是酿酒大师，只是已经去世多年。仅有的一些陈年好酒变得千金难求。其中以露华浓为最。

　　五公子赞美：“想不到京城第一美人竟也是懂酒之人。”

　　“过奖了，只是家中碰巧有几坛，喝过一些罢了。”陈风当年在她外祖父家住过一段时间，说来也巧，正好被前去探亲的她遇到，然后缠着陈风，学了露华浓酿酒方法。说起来，陈风也算是她的半个师傅了。

　　五公子尴尬的笑了笑，“听闻沈公子有意参加今年的乡试，不知现下里准备的如何了？”

　　“尚可。”

　　注意到他的手臂，五公子热切问道：“不知沈公子这手臂•••能否参加秋闱？”

　　“残了。”他对于跟他夫人献殷勤的男人没啥好说的。

　　气氛越来越不对，安栩栩暖场：“您别介意，他这人说话就是这样的。”

　　五公子脾气很好，完全没有皇室中人的傲慢无礼，笑了笑：“有本事的人都会有些怪脾气，这个我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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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从翠华酒楼出来之后，已经半下午了。坐上了回家的马车，安栩栩忍不住怒斥：“你刚刚发什么脾气？那可是五皇子，永王，人家都放低身段来拉拢了，你怎么可以摆个臭脸，好像他欠你钱似的。”

　　“你都知道你拉拢了，还给什么好脸？我要是不拒绝干脆点，就是永王党了。”

　　“我就不信你没有更好的拒绝手段了，非要搞得这样直白。”安栩栩像个老妈子一样抱怨，有时候觉得沈凌是只狡猾的狐狸，可是有时候又像没长大的孩子，任意妄为。她赌气：“你这样的人在官场迟早会吃亏！”

　　“当朝太子早薨，留下一子，皇长孙年幼，朝廷就永王和纪王，两家独大。我聪明机灵的夫人，你觉得我应该站哪边？”

　　永王有时会有些小糊涂，做事过于优柔寡断，于政务上无慧根，但是能够礼贤下士，对待人才都是真心实意。纪王总是彬彬有礼，总以一副假面的微笑示人，但其城府较深，支持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是个聪明的人，两个都不会选的。

　　选择永王的话，风险太大。选择纪王的话，难免不担心被“飞鸟尽，良弓藏”了。

　　“你不是已经有选择了吗，还来问我，真是的。”

　　沈凌笑了笑，没说话。进入官场之后，未必只有两个选择，其实还有第三个，只是很多人忽略了，而他，就是要选择第三个。

　　当今权势的最高者，嘉和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