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白云寺行

　　两家约定去白云寺上香的日子到了。

　　这一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去上香的人却异常的多。

　　马车在路上走走停停，偶尔停下来还能听见路人的讲话。

　　安栩栩静静的坐在车内，闭目眼神。

　　姜氏和老太太坐在前面的那辆马车，商讨着见面的细节，以及后面的婚事安排。

　　秋橘陪自家姑娘坐在马车内，她盯着姑娘看，今天的妆容画得可精致了，衬得姑娘的杏眼红唇，越发诱。人。

　　今日的衣服也很合身，将姑娘家的身段也显了出来。

　　自家姑娘果然是最美的！随便怎么穿都美！

　　“嘿，哥们儿，你今天也去上香啊？”

　　“是啊，听说今天京城第一美人要和沈家大公子见面啦？”

　　“兄台，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吧？听说那沈家大公子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两人相视，猥琐一笑。

　　安栩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姑娘，要不奴婢出去把那两人赶走？”秋橘有些担心，旁人总说未来姑爷的不好，一次两次姑娘能不在意，可次数多了，这事始终会在姑娘心里埋下一根刺。

　　“不用，既然他们想说，就让他们说。”挑拨离间的戏码，她会上当？

　　“可他们明明是故意说给你听的！我就不信那两人没长眼睛，看不出这事咱们安平伯爵府的马车。”秋橘掀起了车窗的碧色帘子，往外面看了几眼，没发现说话的人。

　　“他们现在不说，还是会找个机会说的。”安栩栩觉得这些人就像苍蝇，恶心死人，一巴掌又拍不死。

　　外面声音又响起，“就是相貌不行，其他的也没打听到太多。听说命中带煞，克双亲！他母亲就是被他克死的。”

　　“这也太惨了吧？那他父亲怎么没事？”

　　“他这不是送走的及时嘛，没送走时，他母亲就被他克死了。家里立刻把他送走了，他父亲就没事。所以这不正是印证了‘克双亲’嘛。”

　　“这样硬的命格，不知道克不克妻？”

　　“这难说哟，这安家的六姑娘也是个可怜人•••”

　　马车外的两人又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这时马车开始动了，两人的声音也渐渐淹没在车轮滚滚声中了。

　　一行人进了白云寺上了香，走完正常流程后，郡主太太才领着孙女去见沈家的老太太。

　　虽说郡主的身份更高，理当是沈家前来拜见，但安栩栩作为小辈，自然是应当前去拜见的。

　　沈老太太端坐在寺里专门为贵客准备的客房里，里面比较条件自然是比普通的香客好太多。

　　胡氏站在一旁，一副恭顺贤良的样子。

　　沈老太太见有个小仙女进来，笑容温和可亲。

　　拉着安栩栩一阵亲热，郡主太太见这样子也是很开心。

　　“你这孩子，我真是越看越喜欢，奶奶听说，这白云寺后面有一片地，那边山茶花开的正好，奶奶都快忘记山茶花长什么样了，你能不能替奶奶采一朵回来呢？”沈老太太亲切的拉着安栩栩的手，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栩栩朝自家祖母看了一眼，老郡主很自然的点了点头。

　　安栩栩告退，去摘山茶花。

　　她走出去后，站在胡氏身后的嬷嬷也从后面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肃杀的冬日里，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小草枯黄，树枝无精打采，只有少数的树叶还在硬扛着这个冬日。

　　安栩栩朝后山走去，几乎没有看到人。

　　这样压抑的日子里出来散散心也是好的。

　　“姑娘，你慢着点儿。”秋橘跟在后面，看着姑娘蹦蹦跳跳的，生怕她摔着碰着。这瓷器般的人儿，要是不小心伤到哪儿了，那可怎么办？

　　“别担心，你看这里多好呀。整日呆在府里，我都快闷死了。”

　　穿过一条小路，通过幽深的竹林，就是种着山茶花的地方了。

　　这时，后面有一个丫鬟过来，应该是沈家的，对安栩栩说，“六姑娘好，我家老太太说，万物皆有灵性，山茶白净高洁，需得诚心摘颉，万万不可假替他人之手。”

　　安栩栩懂了，“我亲自去摘。”

　　小丫鬟似乎还有话，欲言又止。

　　安栩栩：“放心，我不带她。”指了指身旁的秋橘。

　　小丫鬟这才告退。

　　安栩栩一个人向前面的竹林走去，小丫鬟在后面飞快的走开了。

　　大厅里，刚刚退出去的嬷嬷回来了，递给胡氏一个放心的眼神。

　　胡氏表面上波澜平静，实则心里早已波涛汹涌。

　　她不想安栩栩这个贵女嫁到沈家来，不想她嫁给沈凌。如果是嫁给自己的睿哥儿，她当然是高兴的，可是，沈凌，不行！

　　正巧这两天，自己娘家的最小的弟弟到了自己家来，准备来年的科举考试。

　　有了安平伯爵府，这样的皇室贵胄当外家，有朝中三品大员作岳父，又娶了高门贵女作妻子，自己弟弟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这真是一举两得！

　　竹林中很安静，加上冬日里的肃杀，竟有种阴森的感觉。

　　安栩栩没戴维帽，环抱着胳膊，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心里总有一种有事情要发生的错觉，她取下了头上的一只金簪，拽在手里，小心翼翼的向前。

　　在竹子最密集的拐角处，突然跳出来一人，“娘子！”

　　“谁是你娘子？！别乱叫！”

　　“你啊。”那男人五官普通，个子中等，二十来岁，衣服料子倒是不差，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官家的公子，看样子还算秀气，应该是个读书人。

　　“娘子，你别怕，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只是我喜欢你，我太喜欢你了！我想要娶你为妻！可是你已经有婚约了，无奈我只有用这样下流的方法。”

　　说完，那人便朝安栩栩张开了怀抱扑过来。

　　她平时爱动，反应也快，躲了过去。

　　“你就没想过，今日这事若是不成，你将会付出什么代价？”

　　“没有，美人，我只要想到可以和你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疯子！”

　　“娘子美人，嫁给我好不好，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你真是疯了，无药可救！”

　　那男子又扑过来，每次都被安栩栩躲开了。

　　“娘子别躲着我呀。”带着戏谑的声音让安栩栩很不爽，那男人接着道：“我知道了，美人娘子，你这是不好意思了吧？”

　　安栩栩给他一个白眼，只想逃离。

　　她的白眼，自恋的男人却看成是对他抛了一个媚眼，“美人娘子，快到夫君的怀里来！”

　　这疯子是嗑药了还是喝醉了？

　　疯子扑过来时，这次她没手软，用手中的金簪狠狠的刺中了男人的胳膊。

　　男人吃痛，捂着流血的胳膊，恶狠狠的盯着安栩栩，“软的不吃，那我就只好来硬的了！”

　　安栩栩：你这不是一直都在来硬的？！

　　她弯腰，从自己的靴子里掏出了一把小金刀，我看你有没有我的刀硬！

　　这一次，男人真的没有怜香惜玉，安栩栩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只能拿出小刀乱砍。

　　男人的身上都中了几刀，这把刀锋利无比，吹发可断，男人伤得不轻，安栩栩趁乱逃走。

　　她不熟悉后山，乱跑跑到了山茶花那里。

　　她还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刚看中了一朵，正准备伸手去摘，却不想被人捷足先登了。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先她一步摘下了那朵花。

　　吓了安栩栩一大跳，她现在犹如惊弓之鸟，任何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她的惊慌。

　　安栩栩抬起头，只见男子，身着白衣，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京城除了如玉公子，何时又出了一位玉面郎君了？

　　安栩栩突然想到，她不宜见外男，迅速的转过身去。都怪刚刚闲维帽麻烦，她为了一时欢快，把维帽丢到了一旁。

　　沈凌见此，也有一丝尴尬。“不知这朵花是否是姑娘先看上的？若是姑娘先看上的，在下愿意让出。”

　　“不用了，你拿去吧。”安栩栩背对着他，心里暗骂，这秋橘怎么还不来。

　　“姑娘，你的维帽•••”

　　秋橘追上前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自己姑娘山茶花那边跑过来，身后，有一位翩翩公子，负手而立。

　　秋橘哪里还不明白，姑娘这是遇到外男了。

　　见到她来，那男子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识趣的转过了身去。

　　秋橘一时有些懊恼，自己刚刚没有跟上，不知姑娘和那男子，有没有发生什么？

　　秋橘上前，把维帽给姑娘戴上，拉着便走。

　　“花，花还没摘呢！”安栩栩急切喊道。

　　秋橘又飞快跑到山茶花那里，仓促的摘下一朵比较完整的花。

　　听到背后有人靠近，沈凌又转过了身。

　　秋橘见他竟然还看偷看她家姑娘，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这才跟着姑娘原路返回。

　　沈凌想着刚刚那姑娘，原来这么巧，她就是那个在巷子口开心吃混沌的小姑娘。

　　她眼若星辰，眉若远山黛色，明显妆容精致，发饰俭朴又不失贵气，衣服裁剪得体，料子也是时兴的，想来出身不凡。

　　想到刚刚见到自己，惊慌失措，难道自己长得真有那么吓人？

　　沈凌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跟在身后的广安，“我长得很吓人吗？”

　　“没有啊，公子长得美若天仙！”

　　“什么美若天仙？！”沈凌拍了一下广安的脑袋，“那是形容女子的！叫你平时多读书！今天回去多抄两页书！”

　　安栩栩回到客房，将花朵交给了沈家老太太。

　　沈家老太太很喜欢，还给她送了见面礼。

　　“这般精巧的人儿，挑选花也是极美的。我真是越看越喜欢。”

　　众人坐下，喝着沈老太太带来的茶叶泡的茶。“都尝尝，这大红袍是我从家里带来的。”

　　几位长辈聊天，安栩栩有些心不在焉，想着刚刚的一场惊魂事件。

　　这时，沈老夫人旁边的嬷嬷进来，似乎有话说。

　　“有什么话就当面说吧，这里都不是外人。”沈老太太扫了她一眼，转着手里的佛珠。

　　“大哥儿听说您喜欢山茶花，就摘了几朵给您送过来。现在人正在外面呢。”

　　沈老太太笑得很开心，“这孩子有心了，快请他进来。”

　　沈凌进来时，便看见满满的一屋子人，他却一眼就看到了安栩栩。

　　他反应过来了，什么祖母叫自己去给她老人家摘山茶花，原来都是骗人的！

　　“祖母，这些花都是孙子亲手摘的，您看可还喜欢？”

　　“喜欢，喜欢。”

　　“这便是贵府的大公子了吧？真是气度非凡，有你祖父当年的神采。”郡主太太顺势问道。

　　“正是我那不争气的孙子，快过来见过安平伯爵府的郡主娘娘。”嘴上说得嫌弃，心里却开心得很。

　　老郡主识人准确，是好是坏，她一眼就能辨出五六分。

　　“哎哟，这孩子可真不错，如此天人之姿，若是我那几个孙子也在这里，竟没有一个比得上的。”

　　于是，室内又开始了商业互吹模式。

　　几个人就这样聊了起来，自动把安栩栩忽略了。

　　此次会面的结果是，两家的祖母都觉得对方的孙辈不错，都挺喜欢的。

　　安栩栩和沈凌几乎是没有发言权的，这桩婚事就这样，成了！

　　之后，便是商讨婚事事宜。

　　因为沈凌准备参加来年的乡试，之后可能还要参加会试，会比较累，沈家希望安栩栩能早日嫁入沈家。

　　安家这边怕栩栩嫁过去，被磨搓。

　　但想到沈凌安心备考需要时间，在这期间，成婚不可能，要么就只能等两年了，可安栩栩总不能等两年吧。

　　思来想去，竟然只有来年三月嫁过去比较合适。

　　两家一拍即合，婚期定了，就在来年三月。

　　话说因为到白云寺的香客数不胜数，但平均相貌一言难尽，极少数女眷见到沈凌其人，烨然若神人。

　　于是，就私下打探，那日出现在白云寺里的白衣男子是谁，京城中何时出现了此等人物？

　　因为打探的人太多，一时之间，玉面郎君这一称呼，在京城流传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