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送客

　　男子提到云疆，殷清宸隐约记起了些前世的传闻，当年成国公唯一的嫡孙秦小将军在云疆受了重伤，险些丧命。

　　前世殷清宸刚进京的时候，正好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情，都说秦小将军成了废人，从此再不能带兵打仗，为此大家都很惋惜。

　　面前的男子身形瘦高结实，鼻梁英挺眼睛明亮，虽有几分虚弱也难掩相貌出众，没了之前的阴沉，脸上多了几分和煦。

　　只是云疆蛮荒之地居多，他去云疆做什么？

　　“此去云疆路途遥远，公子可养好伤再启程。”殷清宸略有所思地道，“答谢就不必了，烦请公子忘记来过此地就好！”

　　“以我的记性就算闭着眼走过一次的路也能找到，更何况是这么特别的地方，这不是强人所难吗！”男子不屑地道，正经不过三秒。

　　男子突然又想到了一个极好的主意，神采飞扬：“姑娘的机关甚是精妙，但还难不住我，他日我帮姑娘重新布置一番，保证天王老子也闯不进来，可好？”

　　他略显轻狂地说起机关，殷清宸有些不悦，那是她费劲心思苦守的地方，怎能容他人染指。

　　“公子既然要去云疆就即刻启程吧，免得耽误了公子的大事，我会派人送公子离开。”殷清宸面色一沉，语气冰冷地送客。

　　留他养伤是她一时心软，他身上没有行伍的气息，应该不是秦小将军的人，更象是个浪荡子。

　　“开个玩笑而已，姑娘不必当真。”男子笑嘻嘻地撇了她一眼。被人嫌弃的感觉不太好，小姑娘年纪不大火气还挺大，好在他脸皮厚。

　　男子接着又正色，大义凌然地叹息道：“云疆边境蛮夷入侵，是当即刻启程耽误不得……”

　　“公子可认识秦小将军？”殷清宸挑眉打断他问。

　　“当然，此去云疆就是要追随秦小将军！”男子答得干脆，眼里有着不羁的笑意。

　　简直是吹牛不打草稿，反正也没人知道他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死皮赖脸地跟着秦小将军要去云疆。

　　不过半路被秦小将军发现后，绑了他准备送回京城，又让他逃了。更倒霉的是居然遇到了仇家追杀，幸好他福大命大。

　　“姑娘也认识秦小将军？”男子饶有兴致，没想到如此偏僻之地也有仰慕秦小将军的人。

　　“不认识，听说过而已！”前世殷清宸也不认识，只是听说过。

　　秦小将军年轻有为，此次奉命带兵去云疆抵御蛮夷入侵又不是什么秘密，听说过很正常，男子没有再追问。

　　说起云疆男子似一腔热血，说起秦小将军男子言谈中有几分敬佩，男子故作老练实际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这定是某个世家子要去战场上历练一番。

　　“公子请稍候片刻！”

　　殷清宸想到了什么，转身跟阿彩交代了几句，然后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包袱。

　　“是给秦小将军的吧，放心我保证帮你送到，监督他亲自打开！”看着递过来的包袱，男子拍着胸脯心领神会地笑道。

　　秦小将军每次出征前，京城里的那些个贵女都是嘘寒问暖送这送那的，男子早就习惯了，他还帮忙送过呢。

　　“是给你的！”殷清宸将包袱扔给他，“我这里有些药，刚好对你身上的伤有用处。公子去云疆抵御蛮夷入侵，保卫大夏疆土和子民，我不过是尽一份绵薄之力。”

　　成国公一家为大夏朝抛头颅撒热血，唯一的嫡孙却成了废人，子嗣艰难。她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借男子之手能不能帮到秦小将军就看造化了。

　　“姑娘放心，我大夏男儿定会将蛮夷赶出云疆边境，让他们再不敢来犯！”男子瞬间感觉自己被委以重任，成了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

　　除了亲娘没有女子送过他东西，男子双眸闪亮，耳朵发热。

　　同样是别人家的孩子，秦小将军是全京城学习的榜样，而他正好就是那个反面教材，京城四大纨绔之一，斗鸡走狗不学无术。

　　当然，别人对他的看法，他从来不屑一顾！

　　只是手里的包袱让他感慨万千，想他堂堂京城第一纨绔，居然被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所救，而且还不如人家小姑娘觉悟高，惭愧啊！

　　救了个人而已没什么特别的，阿彩早就习惯了，自家小姐心善，救过的人多了去了，阿彩自己也是被小姐救的。

　　男子走后所有的痕迹都被抹去了，阿彩从猎户那里提了一只野鸡跟殷清宸一起回到茶园，采茶比赛已经结束了。老太太正在给采茶女发红包，殷清宸也凑了过去。

　　春日的暖阳温柔地笼罩着整个茶园，老太太中等身材，穿着浅金缎褙子朱砂马面裙，斑白的发间戴的是赤金花簪，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也看的出她年轻时较好的面容。

　　老太太平时都很朴素，只有在重要的日子才会稍作打扮。她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周围也都是一张张朴实的笑脸，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美好。外婆是她最亲近的人，殷清宸绝不允许这一切被破坏。

　　自从殷清宸四岁那年童言无忌地引导外婆找到了隐藏于民间的制茶高手，使得茶中自带兰香，张家的幽兰茶每年都被抢购一空。

　　茶园越来越大，周围的几个山头都被老太太买下来了，老太太这些年不差钱。

　　她的舅舅和舅母平时都住在休宁县城里，很少来茶园，倒是两个表哥经常过来。大表哥跟着阿婆学做生意，二表哥则是觉得茶园这边清静，适合读书。

　　张家人口简单，亲戚也不怎么走动，只请了一些朋友和乡绅，舅舅和表哥都去忙着应酬了，茶园里只剩了外婆和舅母。

　　说起这个舅舅，上一世殷清宸恨死他了，害她跟家人分离吃了那么多的苦，杀了他的心都有了！这一世虽说不恨了，但也没什么好感，对他并不亲近。

　　丫鬟婆子尊称他一声老爷，他还真把自己当个老爷，外婆经营茶园这么辛苦，他居然安心做他的甩手掌柜，整天花天酒地，舅母也管不了他。

　　这几年要不是外婆压制着，殷清宸派人盯着，指不定他又把家产败光了。若不是殷清宸年龄小行事不方便，不然早就收拾他，让他把赌瘾戒掉了。

　　待人群都散去，老太太瞅了一眼殷清宸的装扮和她伸出的小手，在她手上拍了一下宠溺地道：“臭丫头，一个时辰采了不到半兜茶，我一个老婆子都能采得茶兜里装不下，你还好意思要奖励！”

　　“阿婆，舅母！”殷清晨皎洁一笑，“阿婆！您从一大早忙到现在了，我这不是心疼您吗，特地跟阿彩给您抓了一只野鸡炖汤补补身子！”

　　“是的，老太太！”阿彩扬了扬手里的野鸡。

　　“机灵鬼，当我不知道你在后山布了陷阱，这么大姑娘了还整天上蹿下跳的，你可让我省省心吧！”老太太装作严肃的样子道，“下次要是还偷偷跑出去，就罚阿彩半年的工钱！”

　　阿彩顿时不好了，虽然她只有十五岁，可她那一大家子人还指望着她的工钱呢。

　　因为家里穷，兄弟姊妹众多养活不起，她阿爹非要把妹妹卖了，九岁的阿彩力气大，抱着妹妹逃跑，跑得飞快。

　　正好被殷清宸看到了，不但给了她一些钱，还把她留在身边每月都发工钱，家里才算度过了难关。

　　“阿婆！您放心，下次一定先跟您请示好了再去抓野鸡！”殷清宸看透阿彩的心思，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笑了笑，将野鸡交给了旁边的婆子。

　　“没有下次了，我好不容易把教养嬷嬷请来，你可要用心学才是！”老太太拿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因为失去过女儿，老太太对殷清宸格外心疼些，放纵了些。她要学武功强体健身，老太太就给她和表哥一起请了武师傅，没想到两个表哥没学到什么，她就把武师傅打跑了，那年她才七岁。

　　受舅母的影响，两个表哥本来就不喜欢她，以后就更不敢接近她甚至有些怕她，舅母也再不敢趁老太太不在的时候教唆大表哥欺负她了。

　　当然，被欺负也是她让着大表哥，毕竟那时大表哥还是个孩子。

　　老太太只好让殷清宸跟着先生一起读书，她也是一点就透，先生直叹息她要是个男儿就好了。吓得老太太再不让她去读书，毕竟女子无才便是德。

　　上一世，殷清宸除了练剑就是读书写字，庆王府的藏书她几乎看了个遍，一手草书更是磅礴大气，不然也入不了庆王的眼。庆王要封她为宸妃，就是因为她饱读诗书。

　　“就是，就是，这个嬷嬷可是看王员外的面子才肯过来的，全休宁除了王员外嫡出的女儿，也就只有你能得她的教导了。”舅母跟着附和。

　　都知道表小姐是老太太的眼珠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就是两个亲孙子也比不过的，舅母表面不说，心里一直很是吃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