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惊梦

“永乐，你看爹这次给你买了什么好玩的！”

“哇，是拨浪鼓！”咚咚咚咚。

“喜欢吗？”

“喜欢喜欢！”

“那你应该干什么阿？”

“亲亲爹爹！木阿！”

“哈哈，乐儿真乖！木阿！木阿！“

“你娘呢？”

“娘在屋里做刺绣呢！”

“好嘞，我们去看你娘！喜凤！我回来了！”

看起来小小一只的刘永乐，骑乘在刘兴运脖颈上，一只手环抱着父亲的脑袋，另一只手开心地拿着拨浪鼓“咚咚咚咚”的摇晃着。

刘兴运抓着垂在胸前的两个小脚丫，迈步走进院子，刚到院落中央，他突然弯背，按住小刘永乐的腰，“呼呼呼”的旋转了起来。

“哈哈哈，爹爹再转快些！”

“好玩吗？”

“好玩好玩！”

“好，那爹爹加速咯！”

小刘永乐紧紧的抱住父亲的头，涨红了脸，感觉又紧张又刺激。

“行了行了！你这一回来就带乐儿疯！”一道娇喝声传来。

刘兴运又转了两圈，减速停住，“哈哈，那你问问乐儿喜不喜欢我带他玩！”

肩上，被转的晕晕乎乎的小刘永乐开心应和：“喜欢喜欢！爹爹好玩！”

“你说什么！”刚才的娇喝声明显音调高了不少！

“啊，娘也好，我也喜欢和娘玩！”

幼小的刘永乐赶快辩解，他左摇右晃着还晕晕乎乎的头，看向房门处，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个高挑娇美的身影站立在一旁，叉着腰看向这方，不过这身影和周围的门窗青砖一样，在他的视野里摇来晃去的，都看不真切。

“哼，算你识相，要不然就没收了你的拨浪鼓！”说完，她便掀开门帘进屋去了。

“来，永乐下来，不怕你娘，有爹给你撑腰，我们也进屋去！”

刘兴运放下儿子，牵起他的小手，走到门口，一把掀起门帘，先迈了进去，身后小刘永乐也紧跟着向前迈步，突然，被掀开的门帘覆盖了下来，将他隔挡在外，又腾的一下燃起火来。

“啊！”小刘永乐向后摔倒坐在地上，却不见父亲出来，可是明明手里还有握着东西的温暖感，他低下头看向左手，却发现握着的哪里是父亲的手，而是一根燃烧着火焰的歪扭木棍，木棍前端参差不齐的断茬已经被烧的尽显焦黑，而且，自己的手比起刚才明显变大了一些。

“啊！”又是一声尖叫，他惊恐的将手中木棍扔了出去，木棍撞击到门帘上，击起火星点点。

“轰！”下一刻，火焰向水纹一样波动扩散至整个房屋，熊熊烈火燃烧起来，火焰充斥了他的视线！

“爹！娘！”现在看起来八岁左右的小刘永乐哭喊了一声，“梆！”屋子内一道横梁砸落在地，气浪冲击的门帘剧烈波动，又从烧毁的一角溅出一股火星，小刘永乐忙闪躲趴下，待空中的火星闪耀完毕，他立刻爬动着远离，却一不注意摔下了台阶，幸好门前的台阶只有两层砖高，倒无大碍。

待远离了门口，他站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长高了不少，但他顾不上这些，又哭喊起来：“爹！娘！”，然而自从父亲进到屋后，里面便没有声音传出，院外也没有下人赶来，此时在他的呼喊下，只有木头燃烧的“噼啪”声回应着他。

火焰的气浪让四周空气都扭曲了起来，小刘永乐孤零零的站在院中，右手依旧抓着那个拨浪鼓，“爹！娘！”空荡荡的院落里回响着他的哭喊声，回响声越来越大。

“爹~~娘~~”

躺在床上的刘永乐猛地睁开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床顶，眼前仍和梦中一般，空气扭曲看不真切，缓过一会儿，床顶盖中央处，篆体“福禄寿”诸字这才清晰地映入眼帘，他这才长舒了口气，身体放松下来。

扭过头，突然看见一个灰白的头颅在自己床上，他惊吓的坐起，靠在床内侧围栏上，动作太猛，以至于床都发出“咯吱”的响声，再看去，原来是一个人趴在床边睡着了，此时响动似是吵醒了那人，他支撑着抬起头来，睡眼惺忪的看向刘永乐，原来是韩大夫！

“哎呀！少爷您醒了！”他赶快扶床起身，从席地的地毯上站起，“我给您瞧瞧，嗯，眼睛炯炯有神，面色白里透红，脉搏强劲有力，嘶，就是跳动的有些快。”

他又看了看刘永乐额头一侧的冷汗，“哦，您这是惊梦了，问题不严重，我让厨房给您做碗远志枣仁粥安安神！”

“你怎么在这睡的？”刘永乐没好气的说道。

“啊，这不您昨晚刚清醒嘛，这第一晚我不放心，万一是，啊呸，老朽说错话了，没有万一，该掌嘴！“

韩大夫拍了下自己的嘴，赔笑道：”您肯定能正常醒来！我这亲眼见着也踏实！”

“行了行了，你出去吧，我穿衣服！”

“好嘞，我和护院说一声，黎管家今天应该会安排新丫环伺候您！”

“新旧无所谓，你先出去吧！”刘永乐没注意到韩大夫脸上的难过神情，浑不在意的说道。

待韩大夫退出房，他看向枕头一侧叠放好的衣服，便要穿戴，拿起才发现，这竟是一件长袍，而他，不会穿这玩意儿！

“算了，等丫环来了再穿吧！”

经过韩大夫的一番打岔，他也从刚才的噩梦中缓过神来，闲来无事，他四下打量，顿时发现这床雕刻的好生精美，抬手摸了摸围栏上的镂雕螭龙纹，线条流畅呈显“泥鳅背”状，床面所见处包浆自然熟老，“这还是个老物件！”。

又抬头看去，之前所见顶盖上“福禄寿”几字周围，浮雕着凤求凰及花鸟纹，以竹节纹相隔，当真是美轮美奂。

“看来这也是个富贵人家，也对，昨晚下人不少，又是管家，又是护卫的，而且还有像鬼佬一样聪明的人在，在这清末估摸着也颇有家产！”

他心下想到，又下床在屋内走看一番，木桌，木椅，还有房梁上的横梁，脑海里顿时闪过梦里横梁砸下，火星四溅的情景，他下意识的向旁边躲了躲。

“妈的！全是木头的，一点也不安全！”

“嗯，那有个梳妆台，难道是？”

他注意到房屋对侧的梳妆台，恍惚间，好似看到了一个娇美身影正背对着他，对镜描眉，孤芳自赏，他眨了眨眼，那身影又消失不见。

他走到梳妆台前，台面一角，放有一柄牡丹纹玉梳，一支绿雀头黛，一个琢饰“福”字翡翠胭脂圆盒，还有两个同样款式的盒子，团禄纹香盒和团寿纹唇脂，典雅小巧，排列齐整，且孔面洁净，一看就是常有打理。

“这是！”他余光在镜中看到自己的样貌，再次惊诧不已，不可置信的捏了捏自己的脸，镜中的人也做出同样动作，这的确是自己的样貌。

要知道在之前的记忆里，他已经三十六岁，虽然在妻子的精心照料下，仍显年轻，但多年的风风雨雨也让他的面容古铜，细微的伤疤遍布，然而眼前的这张脸，虽然五官与记忆中一致，但皮肤细嫩白皙，这青涩的容貌看起来都不到二十岁。

他伸手拍了拍脸，细腻真实的触感让他对眼前的境遇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不由地面露悲伤，他不愿如那二爷所言，将记忆里的一切当成一场空梦，明明那么真实，有天星，有阿芬，还有死去的大壮和大眼狼！

唉，他又想到，如果鬼佬和四眼仔知道他们三个都出了车祸而死会怎么办，嗯，也许，鬼佬会解散社团，真的去当个教书先生，而四眼仔也可以没有牵挂地去美国留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