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长命锁

大眼狼从车里取出装着另一个头盔的背包递给乐哥，又从兜里取出一个看着古旧的长命锁也交到乐哥手里，“当然办妥啦，包他们以后见着天星都得弯腰低头让天星先走！而且那个小女孩枕头下面藏了个长命锁，听说平时特别宝贝，我看有些年头了，估摸着值点钱，就拿了过来，也给她个教训！”

乐哥不置可否，拎着锁链仔细端详，这长命锁的确一看便知有些年头了，因为上面有着些许红色锈点，而这却并不影响锁的精美，锁身一面浮雕着精致云纹，以及“长命百岁”四个蕴含风骨的字体，一面镌刻着由两个叶子相背构成的花纹，其中叶子由三个大瓣和一个小瓣组成，锁身下还坠着五个活灵活现的花虫走兽人首形状铃铛，让乐哥这不懂古董的人都有些沉醉其中。

突然，“轰隆隆”的一道炸雷声响起，打断了乐哥沉浸的思绪！这响声太突然，以至于乐哥手都哆嗦了一下，晃得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铃音。

“嗯？要下雨了？”乐哥疑惑地看向车库入口，“轰隆隆！”又是几道雷声响起，同时一阵寒风吹过，乐哥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雷声刚歇，便又听见“刷刷刷”的雨声模糊传来，且越来越大，肉眼可见的，入库斜坡上一股股小水流顺坡流下。

“这天气广播也太不准了！”乐哥皱眉，遗憾的摸了摸机车车身，将车又停放好，“算了，下雨天骑这个太不安全了，下次再带儿子玩吧。”

他将手中“叮叮当当”的长命锁装入衣兜，又拿起头盔和背包递给大眼狼：“等雨停了再来骑，我们先开车去接天星放学。”

“好嘞！”大眼狼接过头盔和背包，坐上驾驶位，大壮也默默上车。

乐哥看向已经准备好的鬼佬和四眼仔，点了点头，“出发吧，处理妥当了去我家聚餐！我们三个先过去。”四眼仔喜笑颜开，比划着“OK”的手势：“放心吧乐哥，我一定不给二哥拖后腿！”鬼佬也摘下墨镜，向着乐哥点头应允。

两辆车依次而行，出了地下车库，又并行至十字路口，此时左转的绿灯正好亮起，两辆车便都未停留，一辆左转，一辆右行。

右行的车里是乐哥和大眼狼以及大壮三人，他们要通过红磡海底隧道去往窝打老道附近的传德国学馆，虽然这会儿雨很大，但是通过海底隧道的车辆仍有很多，大家只能在堵车中缓缓前行。

无聊的大眼狼打开了车上的磁带播放器，一阵悦耳的钢琴曲传出，很快，简洁却美妙的前奏结束，一个女声舒缓慵懒的唱着：

"Why do birds suddenly appear.  

Everytime you are near?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

...”

优美的歌喉和舒缓的旋律让车内几人都深深陶醉其中，“不是吧！乐哥，你平时竟然听英文歌！”大眼狼惊讶的看向副驾驶座上的乐哥，乐哥闻言，在窗口弹了下烟灰，浅笑道：“这是卡朋特乐队的《close to you》，你嫂子喜欢听，经常拉着我陪她听。其他英文歌我也不听的，听不懂，哪有《上海滩》好听！”

“对对对！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提起《上海滩》，大眼狼兴奋的学着发哥的腔调，结果四不像的嚎唱了两句，听得旁边的乐哥哈哈大笑，大眼狼自己也乐不可支，他又突然从后视镜发现大壮仍旧闷闷不乐的样子，便好奇道：“三哥怎么了？怎么不高兴？”

乐哥闻言，也转过头看向后排的大壮，“我说这半天怎么感觉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原来是没怎么听到老三的憨笑阿！”

大壮嘴角抽动，露出比哭还难看的半个笑容，低着头看起来甚是怪异！看得乐哥心里有点发毛！

“行了行了，不想笑就别笑，说说吧，怎么了？”乐哥急忙制止。

大壮皱眉躇踌，终于开口道：“乐哥，之前不是说好只杀保安的吗？那个女人，没，没必要杀吧？”说着他眼神闪躲，不敢抬头看乐哥的眼睛。

“嗐，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原来是这个！”乐哥看出了大壮在自己注视下的不自在，便转过头去，靠在椅背上，胳膊搭上车窗口，边抽烟边继续说道：“你们玩过‘打地鼠’游戏吗？”

不等两人有所回答，他便自问自答道：“当你集中精神拿着锤子的时候，洞口钻出来的地鼠是公的还是母的，在那一刻重要吗？规则就是，那一刻你要砸下去！”

车内沉默了一会儿，乐哥头微侧，稍面向后座，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晰一些，他耐心的说道：“老三，我也很难受，但是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我们不也是吗，收起你那点没什么用的同情心，在这个世上，只有顾好我们自己人才是最重要的。这个现实从我被欺负地无人可求的时候就知道了，从那之后，站在我对立面的，我就只把他们看成一个个移动的东西。”

大壮闻言，张了几次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词穷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闷闷不乐的应道：“嗯，我知道了，乐哥。”

“嗐，三哥，你听乐哥的就行了！再说二哥不也没说什么嘛，那就说明这事准没错！”大眼狼见大壮的情绪仍然低落，便岔开话题，“乐哥，你说二哥怎么好像什么都懂，自打认识以来，我还没见他出过什么差错，总觉得他不像混黑道的，反倒像个教书先生！哈哈！”

“嗯，鬼佬虽然话少，但说实话，能拿下尖沙咀，全靠他的谋划，要不然就靠我们几个只会打打杀杀的，说不定现在坟头草都几尺高了，只是他不喜欢站在台前罢了！“乐哥对此很是认同。

他又抽了口烟，眯着眼回忆道：”不过，你说他像教书先生，那是他身上有股子文气！我认识他的时候，他那会儿刚到香港，我还帮他租房找工作，他那会儿学生气还比较重，话也比现在多，这才不到十年，变化就这么大了！”

乐哥微微摇了摇头，“嗐，也是，天星都八岁了！鬼佬也真是的，给他介绍了那么多正点妹子，愣是到现在都没结婚！”

“哎，二哥老家哪的？家里也不催嘛？太羡慕了，我这天天被家里押着去相亲！”大眼狼满脸沮丧。

“嗯，我想想，老家什么情况鬼佬没说过，不过有次喝多了，他有说过从台湾过来，至于台湾哪里，他不愿说我也没问，谁还没点伤心往事了，没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你也别到鬼佬那儿瞎问！”提到这个，乐哥严肃的叮嘱着大眼狼。

“哎，知道知道，二哥平时生人勿进的样子，我哪敢往上凑阿，这不是和你闲聊几句嘛！”大眼狼嬉笑应着，还用胳膊肘碰了碰乐哥。

“行了，这马上出隧道了，开快点，这个点天星快吃完食堂了，早点到，别让他多等，这雨下的怪冷的！”乐哥扔掉烟头，摇上了车窗。

而在另一边，鬼佬和四眼仔的车里便冷清许多，没有嬉笑打闹声，此刻，向着乡下去的路上，车辆越来越少，雨也越发的大了，车外和车内好似形成了两个世界，外面的雨点急促地砸落在车窗上，但依然不影响车内磁带播放器里邓丽君犹如天籁的唱着《原乡人》：

“为了吐丝，蚕儿要吃桑叶，

为了播种，花儿要开放，

我走过丛林山岗，

也走过白雪茫茫,

...”

“二哥，你的梦想是什么？”四眼仔突兀的提问，打破了持续许久的沉默。